只是传承自三个世纪之前断绝,这些日子以来方鸻寻遍了帝国的历史,也没听说过这个三百年前享誉辛塔安的工坊至今仍有支脉存留。
线索仿佛自此断绝。
而那位海盗王描述当中的宝藏,应当是位于帝国北方,靠近瀚瑞那外海的那些莽荒之地中,只有用其所留下的钥匙,才能打开那宝库的大门。
而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答应用他宝藏之中所得的一切为其复仇,虽然这个条件听起来有些儿戏,但在艾塔黎亚向众神立誓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只是对方口中声称自己为数众多的仇敌究竟是谁,他们至今不得而知。
对此七海旅团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毕竟他们在帝国也不只有这一件事需要关注,从大陆联赛到诺兹匹兹地下的不期而遇,太多的事情牵扯了每一个人的经历。
不过留在艾音布洛克的洛羽,其实一直都在关注这方面的线索。
这也是他此刻出现在此的目的。
我幼时的记忆只剩下一些模糊不清的片段。
但是艾什·林恩爵士,我父亲我仍记得一些与他有关的片段
我经常仍梦到孩提时代的自己,与父亲,还有母亲在一起,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然而那之后的记忆就变得混沌不堪,关于家族的剧变,还有我自己我实在记不起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好像好像一觉醒来,自己就已经长大成人,而关于昨日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就仿佛如同一个梦境一般
对不起,洛羽先生,我不是有意欺骗你们
阁楼中的灯光十分昏黄,烛焰在灯座上摇曳不定,少女自然用不起魔法灯具,虽然她而今早已不像先前那么拮据,可节省业已形成了一种习惯。
狭小的房间之中只有两个人在听这段故事,他,以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布丽塔。莱拉低着头,用一种断断续续的声调向他讲述那个故事,那个声音并不显得消沉。
不如说是在回忆。
我确实记不起那些,只仍记得父亲在床前嘱托我的最后一面。在我的印象当中,父亲不曾变得如那般苍老,脸上爬满了皱纹,将手轻轻放在我的头上而只有那手心中的温度,对于我来说是熟悉的
然后那温度也渐渐失去了,我看着他闭上眼睛,如同过于疲惫而沉沉睡去。他不再呼吸,也不再在梦中呼喊我的名字,从那时起,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那之后的记忆似是而非,但林恩家族其实早已分崩离析,我一个人在别地度过了一段时光,然后才拿着那封信来到艾音布洛克
其实父亲爵士他并没有要求我一定要继承他的衣钵,可每当我去回想那时发生的一切时,总感到似是而非,我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二十年前洛羽沉默不语,沉吟着问,那时你多大,莱拉小姐?
我不知道,莱拉摇头,关于那时的许多记忆与我而言都前后颠倒,我甚至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我自己的记忆。
所以你有时才管他叫做爵士,洛羽问,但其实你知道那是你父亲?
少女沉默了下来,点了点头。
但据我所知,艾什·林恩爵士的最后一任配偶,早在三十年前就已不在人世了。
莱拉听了这个问题,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抬起头来有些惊恐地看着他,我、我不知道。
不必担心,莱拉小姐,洛羽摇摇头:我并不是在怀疑什么,其实方才我已经和团长还有希尔薇德小姐讨论过了,他一边重新将手中的通讯水晶别在领子上,你说的东西其实都一一对得上,但正如你所言,这里面有些时间线上颠三倒四。
他问道:所以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莱拉脸上也变得有些茫然,轻轻摇了摇头。
洛羽皱起眉头来,这番谈话之中所得到的有用信息其实只有两点,其中之一是那段历史应当与艾什·林恩留给她的手稿有关与霍尔芬学派的遗产有关。
而第二点比较麻烦,那就是林恩家族其实早已分崩离析,不存于世。莱拉此前关于林恩家的描述,其实不过是出于她所待过一段时间的一处老宅,但那里的情况其实与那个林恩家的老仆人相似。
真正的林恩家的后人,除了莱拉之外恐怕已经不存于世,或者即便有,也难以从茫茫人海之中找寻。
而她之所以一路将那手稿带来艾音布洛克,并在这里求学于占星院,或许多少也是于此有关。为了修补记忆中的空缺,解开心底的那个谜,她对自己‘父亲’留下的一切念念不忘,却又若离若即
多半也是源于此。
只是那份手稿,洛羽其实也已经审视过了,里面提及得最多的,还是关于那个星轨仪那个魔导器的一切。
那魔导器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一丝雨滴落在他的脸颊上,冰凉沁人,令他一下惊醒过来。从那番问话之中可知,莱拉应当是记忆被人为动过手脚,但具体为何不得而知,而关于那段似是而非的记忆究竟是为了掩盖什么呢?
是艾什·林恩出手,还是那之后又有他人介入?
但要说短时间修改记忆的方法,这个世界上仍有不少,心灵派系的法术,还有一些偏门的神术都做得到。
可若要长时间纠正一个人的记忆,那就涉及到灵魂层面,是的,又涉及到了灵魂层面,这个意外的发现令他与方鸻都有一丝阴谋般的预感。
方鸻自然不会对七海旅团的成员藏私,从他返回时起,就告知了自己在高塔之中经历的一切。
洛羽默然不语,不由将视线投向赛场方向
这场比赛,以及隐藏在背后的那些人真的会给他们答案么?
在他目光注视下,在那边年轻人们正在相互加油鼓气,虽然失了布丽塔这位灵魂人物令他们多少有些彷徨,但要就此放弃他们看着莱拉这个样子一时也说不出口。
何况大多数人心中也憋着一口气。
有人开口道:不管怎么说,等布丽塔醒来要是听说我们放弃了,肯定会生气的,她那样的性格,和我们绝交都有可能。
那帮混蛋要是堂堂正正地击败我们也就认了,但使这些阴谋手段真是令人不齿。
学院方面虽然百般否认,但各位都看得明白,布丽塔平白无故遭人袭击背后不可能不是七家族的人动的手,尤其是第二次袭击已经是明明白白的事。
要是你们担忧于此,大可以退出。
但话是这么说,要走的早就走了,其实不是没人离开,袭击当天就有两人退出,之后又退出了数人。
所幸以学院赛的赛制,从替补之中选出人来填补主力的空缺尚还来得及,就连莱拉也被选中主力辅助凑数,总算是来得及在开赛之前重新报上去了名单。
名单上的每个人都是学院生,资格上倒是毫不麻烦。
大家互相说完这番话,彼此看了看,其实心中都藏着不甘心如果就此放弃,旁人岂不是认为他们都低头认输了。而那些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又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只有众人身后莱拉紧握着自己的魔导杖,一言不发,只有握得发白的指节显示出此刻她内心的紧张。
他们的第一个对手算不上劲敌,是来自于行省北方的某所魔法院校,对手大都是心灵院部的见习魔导士,迷惑有余,进攻不足,但代替布丽塔成为主攻手的沙利文还是出了个大漏子,为对方抓住了机会。
而作为辅助的莱拉也没在第一时间跟上弥补失误,虽然其他人已经尽力挽回,但第一局还是很快败下阵来。
这场失败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淋在众人头上,输了第一场比赛接下来每一场比赛都是残酷的单败淘汰,而他们要达成原定目标至少要连胜六场以上,其中只要有一丁点失误便立刻前功尽弃。
众人这才发现失去了布丽塔那个个性张扬的少女之后,他们这个团队会差如此之多,那个脸上长满雀斑的男孩主攻手沙利文满脸通红,虽然也并没有任何人责备他。
所有人都明白,这其实并不怪他。
本来他原本也不负责主攻,没有人可以第一次上场不失误。
第一场失手了很正常,我们还有机会。海恩小声说了一句。
但这句自我安慰并未起到什么效果,甚至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在所有人当中,他其实原本是对这场比赛最不上心的,毕竟他对于霍尔芬学派本身其实也不是那么热衷。
但自从布丽塔昏迷之后,这个年轻人就好像变了一副模样,事实上众人能于此重新汇聚起来,除了莱拉与洛羽这个因素之外,他也是重要因素。
否则洛羽也不可能一一去通知这些人,其中的一多半他都不一定认识。
不过其实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年轻人的心思。
而众人之后的莱拉更是一言不发,她原本就沉默,而这会儿更是孤零零像一道影子,没人知道她究竟在思索些什么
洛羽看着这些于另一个世界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其中一些甚至比他更小,他也不多话,只等他们休息完毕之后,才开始布置下一场的战术。
不过现场众人都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甚至连将他们聚集到一起的海恩都忍不住问:
洛羽先生,你认为我们真还有希望吗?
洛羽摇摇头,他本来就不是那种擅长安慰人的性格,但有没有希望,只取决于个人。在他看来客观理性的分析,要远比感性的宽慰来得可信得多,但他确实不太看好这些年轻人能走得更远。
毕竟士气也是客观存在的因素。
海恩握紧了拳头,却又无力地松开。
但无论机会有多渺茫,洛羽还是一板一眼地将自己的战术安排下去,他来这里的目的本来也不是为了夺得什么胜利,仅仅只是保护好这些年轻人而已。
以及寻求那个答案
第二轮比赛莱拉一行人刚好遇上同院的对手,一开场果然就被对方压制处于下风,年轻人们多少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失误连连,好在对手同样刚领受一场大败,一样不怎么在状态。
结果在关键时刻,主攻手沙利文仿佛福至心灵一般,忽然以一记恶意变形术将前面的海恩变化为一只猫,从而让对手分院的选手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类控惑落空。
而这一次莱拉也接上了关键的法术,用一个解咒将海恩复原,而重新复原的海恩立刻以一记冰箭将对方打下台之后。
在对手减员之后,接下来就是摧枯拉朽的反击,对手越打越慌,最后葬送优势,竟令莱拉一行人实现了一次绝地大翻盘。
乃至于直到最后一个选手下场之时,对方还是一副不敢置信,追悔莫及的形象。
而这场至关重要的胜利,毫无疑问为莱拉一行人极大地振奋了信心,那个主攻手大男孩下场之时满面红光,一副兴奋的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当时是怎么想到用那样一个法术来挽救局势的。
其他人也多在夸赞莱拉的反应及时,若不是那个关键的解咒,海恩也来不及趁对方发愣的当口补上一记冰箭,可以说正是两人一前一后两个法术扭转了战局。
莱拉自己同样也不敢置信,她其实那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想到了自己应当将队友变形回来,一脱口就自然施展出那个法术。
她看向洛羽,但洛羽却十分严肃地看了过来,开口问道:
莱拉,你什么时候学习过解咒术?
我我莱拉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使出它来的?
少女仍旧摇头,她的确是接触过解咒术,但要说学习自是不可能,那个法术已经很接近于二环法术了。
或许是莱拉曾经见过,有年轻人帮她解释道:施法本身是个熟能生巧的过程,有些时候你自己不知道,但到了关键时刻身体先于你作出反应,反而完美地施展了法术。
洛羽看向莱拉,的确是有这样的可能性,但他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巧合,只低声道:把你的魔导杖给我看看。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检查这支魔导杖,事实上从莱拉先前说拿到这支魔导杖之后学习法术变得顺畅他就产生过怀疑,但再一次检查依旧毫无所获,那支魔导杖制作相当精良。
但仅此而已。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在将魔导杖递回去的同时问道:我觉得这里面可能会有些问题,我不是很建议你继续下去,你真还要继续参赛?
为什么不,其他人显然有些不解,我们不是赢了么,莱拉就算施展了一个预料之外的法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但洛羽对此充耳不闻,只有他才明白这位少女究竟背负着什么,他只将目光看向对方,而莱拉紧紧抱着自己的魔导杖,在沉吟了片刻之后向他点了点头。
洛羽轻叹一口气,他当然明白对方这么选择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好友布丽塔,但更多的也是为了自己的身世,为了给予他那个答案。
只是那个答案真有那么重要?
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一切以你自己的安危为重,洛羽开口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无解的谜题,我们也不是一定要在从这里知晓一个真相,何况我们也并不欠缺时间,莱拉。
其他人对他这番话听得云里雾里,但只有少女明白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她咬了咬唇,对洛羽点点头。
但第三轮比赛一行年轻人胜得更加轻松。
因为在最后关头莱拉竟然手中竟然使出了一个二环法术,这下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出不对来了,他们毕竟是原住民,而不是选召者,不存在对二环法术一学就会这样的事情。
高深的法术对于魔导士来说无不是经年累月的积累,更何况在此之前莱拉根本没有接触过二环法术,占星院的学院生最后也就只能学到三环法术,而其中大多数人其实学到二环之后就已经毕业了。
那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新生能掌握得了的东西。
这个突如其来的二环法术事实上不仅仅是让年轻人们察觉出了不对,甚至也惊动了两所学院方面。而由于他们这一场的对手正是罗夏贝第学院,所以对方立刻提出了要检查莱拉是否作弊。
占星院虽然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但在了解到布丽塔这支团队的来历之后,抗议的力度明显小了许多,很快星与月议会就给出解决方案暂停比赛。
先进行一轮检查。
虽然名义上这也是为了对比赛,对选手负责。
不过洛羽还是从中觉出浓浓的阴谋的味道,他从一开始就保有警觉,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不过只是验证了他心中想法而已。
因此当星与月之塔的秘法卫兵前来带走莱拉之前,洛羽先一步拦住了对方。
阁下是谁?来人看到拦在自己面前的洛羽不由一愣,但对方身上的高阶魔导士的长袍令他们不敢轻易造次,只好停下来问道:你应当不是奥述人,不是学院里的人,也与这场比赛无关吧?
莱拉正握着那支魔导杖,脸色有些苍白地回头来看向洛羽,她和其他人一样,自然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施展那个法术就和先前的经历一样,那个法术好像自然而然出现在她脑海之中,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下意识放出了那个法术。
等到一切发生之时,她才发现场上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至于对手学院的选手们,早就被她的法术给掀飞到了场下。
洛羽只回给众人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有自己在此不必担心,他这才看向那些秘法卫兵,答道:我是他们的教练,按照学院赛的规则,我应当可以参与这个核查。
他又看向海恩,那些年轻人们闻言连连点头。
得知洛羽的身份,卫兵们自然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他们也不必核查,因为这件事本来也与他们无关,只点了点头道:那请随我们来,但阁下请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洛羽只颔首。
但他颔首只答应了这句话的前半部部分,在穿过人群之时,他抬起头看了看那阴沉的天空,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发条妖精,并不着痕迹地将之放飞出去。
少年魔导士轻轻拉下风镜,在那里目光之中的大地正在变得无垠宽广,而背景之上的罗夏贝第学院的校区正越来越小,最后不过只剩下一隅。
他将视野固定,然后一抬头。
天边的云层阴沉成一线,闪烁的电光之中,似乎隐示着另一场暴雨的来临。
请问有人看到洛羽先生么?亚约分开人群,不断向周围的人询问道,那是一位高阶魔导士,他不是帝国人,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你们应当见过的?
不过大多数人都只是摇头,直到他终于找到布丽塔团队中一行人所在之地。
你在找洛羽先生?海恩有些疑惑地看向对方,确信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年轻的见习炼金术士,你找他干什么,你是谁?
我叫亚约,工匠协会的人,海恩比划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一件修补过的星轨仪,是七海旅团的团长,艾德先生让我将这件东西交给洛羽先生,他说他可能认得出这是什么
海恩摇了摇头:洛羽先生他离开了,不过可能很快会回来,你要是不着急,可以在这里等他。
哦,那我不急,亚约道:我在这里等洛羽先生回来好了。
海恩点点头,他现在正满心担心洛羽和莱拉那边,自然提不起什么兴趣去搭理此人。
不过他不回答,却有一个冷清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你在找洛羽?那个声音轻轻的,十分悦耳,但隐隐又让两人同时感到有一丝熟悉的意味。
亚约回过头去,才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正出现在自己身后,对方带着尖尖的巫师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清面容,但从脸蛋的比例上便能看出是一个大美人。
对方嘴唇透着罕见的紫色,似乎涂着一层蜜色,鼻梁上似乎架着一副小巧的眼镜,一手持着魔导杖,而另一边竟然漂浮着一本厚厚的魔导书。
海恩看到那本魔导书时心下不有一跳一个博物学者,怎么有博物学者跑到这里来了。他眼尖地盯着那本魔导书,那是一本十分陌生的魔导书,白金的封面上竟然绘制着一株白树。
请问女士是?
他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之所以如此大胆,是因为总觉得从面前这位女士身上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女巫微微低了低头,向亚约答道:
我认得你手上的东西,你不如带上它,我和你一起去找那个人。
亚约怔了怔,理论上他当然不应当相信这个神秘的陌生女人,可不知为何,他听到对方的声音脑子里一阵迷糊,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女人微微一笑,对他道:那好,你来带路。
海恩眼睁睁看着亚约转身向前走去,他心下还在想这家伙带什么路,对方不是根本不知道洛羽先生在什么地方么?
但他下一刻就张大了嘴,瞪着眼睛看到前面的人群好像无形之中自然而然为那个女人和亚约分开出一条道路,而那些自动让路的人仿佛还对此毫无察觉一般
这是什么法术?
海恩下意识回头看去,却发现哪里还有那个女人的影子?
见鬼了?
他吓了一大跳。
第三百八十幕两条路线的抉择V
星与月之塔的术士在赛场中央搭了个台子,负责监控比赛,秘卫将莱拉带到那儿,四周人群惟恐避之不及,在高台下散开成一片空地,议会的魔导士们个个站在台上看着这个来自林恩家的姑娘,面上神情不一。
这个带着黑色镜框眼镜的姑娘只微微低着头,一只手将魔导杖紧紧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拽住长袍,苍白的手背上因为用力过度而浮现出曲张的静脉。
许多各异的目光也从四周人群中投下,落在后者身上,令她显得孤立无援,而只有一个来自于考林的少年站在少女身后不远处,正看着这一幕。许多闲言碎语从洛羽身后传来,让少年听清了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
这就是那个林恩家的贱种。
占星院当初怎么会同意她入学的?
还不是罗伊斯那个败类,听说他和那个骗子爵士有些关系。
罗伊斯爵士该不会也是徒有虚名之人吧?
谁知道呢,不过林恩家的人真是死性不改
这下占星院丢人丢大了。
罗夏贝第学院的人幸灾乐祸,莱拉昔日的同学们也用一种愤恨的目光看向她,纵使是那些平日里不愿与欺凌者同流合污的普通人,此刻看向少女也多少带上了一丝不满。
洛羽虽了解林恩家后人的处境,多少清楚莱拉在占星院内会受一些白眼,但那仍比不上此刻感同身受,他不由微微叹一口气每个人多多少少受困于自己内心当中的成见,从而无意当中伤害他人,他曾经也深受其害,但仍无力去改变这一切。
他轻轻握了一下自己的元素使杖。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那些风言风语非但没有击倒莱拉,还让少女微微抬起头来,虽然面上仍失去了许多血色,显得略微苍白,但她仍旧经受住风吹雨打,证明自己早已不是过去那个怯懦的姑娘了。
星与月议会的术士们此刻正在高台上看着洛羽,窃窃私语:
他是谁?
一个圣选者,考林人,据说是对方的教练。这是一位我们远道而来的同僚,不必多问了。
洛羽的身份令他们多少有些谨慎,即便他是圣选者也不例外,高阶魔导士纵使在帝国也不是那么烂大街的事物,当初整个占星院也不过只有院长可以与洛羽论交,罗伊斯算另一个,只是这位爵士冷漠不擅言辞,此外就只有图书馆里还有一个皓首穷经的老学究。
星与月之塔派来的七八个监控比赛的术士倒都是高阶魔导士,但这些人平时都分散在各处,并不那么容易聚首,何况这些魔导士们都是来自于各个家族的精英。
占星院派出的导师倒不带什么成见,对方只温和地看向莱拉,道:莱拉,你方才施展了二环法术?
莱拉看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那位导师更加和颜悦色,对她说道:等比赛结束,如果证明你没有作弊,你可以升任二年级,加入占星者分院,那里都是天才,有一天说不定你也可以和他们一样。
她伸出手来:能让我看看你的手么,莱拉?
莱拉不解其意,伸出右手去,对方握住她的手,入手冰凉一片。她将莱拉的手轻放在自己掌间,仔细检查了拇指与食指之间的区域,并在那里施展了一个法术。
那位导师看着一道微光闪过,满意地点点头,继而温言对莱拉说道:不必担心,莱拉,议会的大人们只是为了平息罗贝夏第学院方面的质疑,他们会分辨得明白是非,还你一个清白的。
莱拉心中微微有些紧张,她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关切,纵使是罗伊斯爵士,但也并不擅长外露感情。
她抬起头看着对方,心下不由感到一丝暖意,那位女导师只对她笑了笑:等你升任二年级,可以成为我的学生,罗伊斯爵士那边你不必担心,他只管一年级的新生。
洛羽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一幕。
罗夏贝第学院派出的导师对他们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但对方也没过多责难,只冷冷看了莱拉一眼,然后向星与月议会要求进行核查。
星与月议会派出几名人手,他们先和占星院的那位女导师一样检查了莱拉的魔力三角,元素法术会在拇指与食指之间的区域发生,并在那里留下印记。
而术士们也很快得出了一致的结论,互相点点头确认这一点,接下来便是检查莱拉身上的魔法装备,历年都有学生靠藏着一些小玩意儿进赛场作弊。
虽然资料上说莱拉是个穷学生,理应买不起太过高明的魔法道具,但也不排除意外的情况,术士们还是例行公事,其中给一个人伸指对莱拉一点,对她施展了一个侦查法术。
一阵无形波纹拂过,而莱拉全身上下也只有手中的魔导杖散发着夺目的光。
这是什么?罗贝夏第学院的导师指着莱拉腰包之间另一道微光问。
这是我的学派魔导器。
霍尔芬学派?对方皱起眉头。
曾经是,但现在它属于我们的兴趣社团。少女咬了一下下唇,尽量让自己显得不卑不亢。
罗贝夏第学院的导师便不再言语,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互相看了一眼,再点了点头。学院赛是允许携带魔导器的,魔导杖本质也算是一种魔导器,而有些学派有自己专门的魔导器。
比方说魔导书,那可以算作一类特殊的魔导器。
另外每个人都还要携带魔导炉,否则魔导士们连施法都成问题,还谈什么比赛。
学院赛定下的规则是每个人可以携带不超过五件以上的魔导器,莱拉身上的魔法辉光反应可以说得上是一贫如洗了,这下连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看向她的目光也不由带上了几分欣赏。
在任何一个国度,依靠自身努力而改变命运都是值得欣赏的;即便是贵族往往也不得不认同这样的价值观,在社会范畴竖立这种榜样,是有利其统治的。
不管少女出身是什么,但她都走到了这一步。
何况星与月之塔中也不乏出身下层的魔导士,有些小贵族的后裔其实过得也并不比普通人好太多。如果人们暂且忘记她林恩家族的出身,那么这无疑应当是一位相当优秀的见习魔导士了。
艾什·林恩犯下的罪过,或许实在不应让他的后人来承担,至少这个姑娘应当是无辜的,术士们看向少女的目光不由带上了几分怜悯。
差不多到此为止了,他们下结论道:这位小姑娘或许是个天才,无意识法术也是有可能会发生的。
那么可以得出结论了?
他们彼此点了点头。
等一下!但一个声音打断道。
那声音从人群之中传来,引得人们转过目光,那声音一听就是现场的学生,因为在场只有这样的年轻人。
人群自动分开,果然显露出其后几个年轻人,为首的那一个正带着一股子既愤恨又嫉妒的目光死死盯着莱拉,大声向周围的人说道:不,她根本不应该在那个地方,我可以作证在不到半年前这个女人还根本不会施法
埃里昂,朱诺,你们?莱拉不可置信地看着昔日的同伴。
你们在说什么?术士们脸色阴沉了下来,这些不守规矩的毛头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正当他们打算出手教训一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时,但一旁有人伸手拦住了一众术士。
罗夏贝第学院的那个导师走到他们面前,为什么不听听这些年轻人说了什么?
先生,这不合规矩。
但他们是证人,自愿作证,罗夏贝第学院的导师道,如果他们所言非虚,那就证明作弊确有其事,如果他们只是污蔑,那当然应当承受应有的责罚,他看向那些人,你们愿意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么?
看着面色不虞的一众高阶魔导士,第一个开口的埃里昂犹豫了一下,但他马上想到自己所遇上的那些人,眼中愤恨的目光更盛,我当然可以为此负责。
我得提醒你们,这可不是开玩笑,这可能涉及到一位无辜者的名誉,一场比赛的公正性,那导师严肃了些,你们敢对着知识之神的圣像发誓,你们所言非虚?
我们呃当然可以。埃里昂憋红了脸,结结巴巴地答道。
不过不管他们再怎么吞吞吐吐,敢于对安吉那指誓本身就具有一定说服力,那是在辛塔安一地除太阳信仰之外最普遍的信仰,其信众广泛到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
就在这儿,在奥述人的魔导士之中也存在着大量的信徒,至于其他方面在旁人眼中完全可以解释为紧张那不过是些学院生而已,在这个场面下感到紧张也是完全情有可原的之事。
罗夏贝第学院的导师看向一众议会的术士。
听到这几个年轻人对知识之神的圣像指誓,几位高阶魔导士们也不得不严肃起来,开口问道:说说看,你们都有些什么证据与证词?
我们当然有证据,证据就是她手中的魔导杖,埃里昂道:我们也曾经是布丽塔的那个社团的一员,但正是这个女人设法将我们排挤出去,她总是蛊惑布丽塔听信她那些关于霍尔芬学派的歪理邪说,我们对此稍有分歧,这个狡诈的女人便使计让我们不得不离开
她声称自己是来自罗布尔的穷学生,与艾什·林恩有些亲缘关系,而事后又声称自己是林恩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我们那时候都只知道这个女人一贫如洗,但看在一个社团的成员的份上大家才不时接济她。
但社团中资金有限,那其实都是大家的钱,我们所有人节衣缩食,这个团队中除了布丽塔大家其实都家境一般,我们这些人连自己都舍不得买较好的魔导器,这个女人凭什么会有这么一支豪华的魔导杖?
埃里昂看着站在那儿的莱拉,眼中似乎都嫉妒得冒出火来,因为那根本不是她的东西,这个女人在社团里天赋是最差的那一个,满口谎言,几个月前她连最基本的法术都不会,不过区区半年,她就站在这里,还突然掌握了二环法术了?
他咬牙切齿,一边说一边展开一张皱巴巴的纸来:这一切只因为那些天赋,还有那支魔导杖根本都不属于她!这里奥格尼扬先生的证词,谨防各位不知道,奥格尼扬先生正是布丽塔的父亲,他可以证明那支魔导杖是他们家的传家宝物。
年轻人高声道:各位,若说那是林恩家的东西,可以这个女人之前那爱慕虚荣的性子绝不会从没和我们提起过这件事,不信你问问她身边那些熟悉她的人就明白了
埃里昂一边让开,让身后走出一人来:这位是普舍先生,他是这个女人的房东,免费接济了这几个女人好几个月,没有收她一分钱房租。让他来说说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莱拉面上一下褪去了血色,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年轻人身边的那个老人:普舍先生?
洛羽也看清了那个人,那正是齿轮与魔导书的所有者,那个老商人普舍。
普舍站在那儿,并未作答,只向众人点了点头表示埃里昂所言非虚。
洛羽一皱眉头,几乎是和一旁那个议会的魔导士同时丢出了一个侦查法术,但并没有从普舍身上侦查到任何变形、或者控惑一类的法术。
那个议会的术士回头看了他一眼,想了一下并未表示什么,若洛羽只是一个普通魔导士他自然会呵斥,但对方和他平起平坐自然也有这个资格。
埃里昂的话已令现场一片大哗,既有证物又有证人,已足以令人取信三分。大多数人都不由向这个年轻人投去同情又带着鄙夷的目光,同情的自然是他们的遭遇。
但鄙夷则是因为在场大多数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站在这里多半是因为嫉妒,是嫉妒致使此人站出来揭发自己昔日的同伴,无论是那扭曲的面孔,愤恨的话语。
似乎都在说明这一点。
但这样反而让一切显得合情合理起来,人都是利益动物,也愿意相信利益驱使一切的合理性。
只有洛羽眉头紧蹙,他想过许多可能性,但却没想到对方会以这样一个方式发难他看着沉默不言站在那里的老商人,对方侧过头故意不去看他似乎是因为感到愧疚。
但洛羽还是从中察觉出一股不自然来,普舍早年在外经商身上落下过许多毛病,正因此才会在艾音布洛克安顿下来,他也正因此欠下林恩家一个人情。
根据老人的说法,他腿上其实有些暗伤,每到阴雨季节就会因为神经痛而显得有些跛足,他对此直言不讳,那它当作一个调侃。但他记起普舍先前从人群中走出来时,似乎一如常人。
洛羽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
人群议论纷纷,人们不由从埃里昂的话中想到了几天前发生在占星院内那场凶杀案,案件的受害人好像正好是一个叫布丽塔的姑娘,难道此布丽塔正是彼布丽塔?
许多怀疑的目光不由落在了莱拉身上。
星与月之塔的术士厌恶地看了那个年轻人一眼,但对莱拉同样冷淡了几分,他们转过身公事公办地问道:莱拉小姐,他说的是真的吗?
莱拉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强忍住不让自己声音发颤:不,并不是,这支魔导杖是我的老师罗伊斯爵士送给我的。
埃里昂说的全是谎言。
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接受大家的接济,普舍先生虽然没收她房租,但她一直在齿轮与魔导书打工还账,在社团内,布丽塔也拿她当作与自己平等的朋友。
社团中的每一个人,她都从未接受过任何人的施舍。
少女有些恐惧地看着面前那个年轻人,犹如看到了一条吐信的毒蛇,她从未有一刻感到人与人之间如此疏远,如此陌生过,对方怎么能如此平常地说出这么恶毒的谎言?
那些事情她没有一件干过。
她撒谎!埃里昂大声道:罗伊斯爵士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大家都清楚,他那样冷淡的人怎么可能送外人礼物,你这个狡诈的女人为了让自己的一切合情合理已经慌不择路了!
莱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涨红了脸。
她是那么单纯的一个人,布丽塔平日里将她保护得很好,哪儿见过这样的场面。
但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却不去问他,而是看向一旁占星院的导师,那个导师显得有些犹豫,我和罗伊斯爵士也不太熟。
她看了看莱拉,不着痕迹地移开了两步。
正是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少女纤细的心如坠深渊。
星与月之塔的术士召来一个工作人员,向其吩咐了两句,那个工作人员立刻匆匆离开,广场上一时有些寂静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其实很好揭穿,只要将罗伊斯爵士召来一问便知。
人们的目光在莱拉与埃里昂身上游弋不定,洛羽也正看着那个年轻人,罗伊斯会不会是自己人?他竟从埃里昂脸上看出了一丝紧张之意,这不由让他感到疑惑起来。
他原本确实怀疑过罗伊斯的身份,或者说占星院内任何一个人都不值得他信任,但的确,如果罗伊斯愿意站出来举证的话,就可以给这件事致命一击。
当初他赠予莱拉魔导杖在场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如果他愿意作证,以他的名誉作担保,在场不可能有人会相信莱拉这样一个学院生的证词。
何况她本身因为出身的原因,就饱受人们的偏见。
不过术士们仍在讨论:
即便魔导杖不是她的,但也不算违反比赛规则。
但那样的话,她就是一个贼,罗贝夏第学院的导师言之凿凿,学院赛的优胜怎么可能发给一个品行如此低劣的人。
占星院的那个女导师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
但她看了看莱拉犹豫了一下一时也没反驳。
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倒是公事公办,先生,注意你的言辞,这件事还没盖棺定论。
我只是说一种可能性罢了。
连参与裁判之人也如此谨慎,周围人群更是说什么的都有。
洛羽听得直皱眉,直接转身丢了一个沉默术在人群之中,让声音一下沉寂下来。中了法术的人正欲发作,但看到他身上长袍的式样,大多数人生生站了回去。
那个星与月之塔的术士再一次看了他一眼,也并未发言。
在帝国,像他们这样的人本来就有这样的资格。
洛羽仍旧显得沉寂,自始至终都未发言,至少到此刻为止学院方面都还在程序范围之内,他一介外人自不好插手什么,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而已。
只过了十来分钟,便有工作人员返回,也带回来了关于罗伊斯爵士的消息:
罗伊斯爵士不在,没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不在?
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一怔,没料到事情会向这个方向发展,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难道说要先将学院赛停下来,等到证明这双方的证言有一方为假为止。
他正皱起眉头,而正是此时又有人匆匆分开人群,来到不远处台子上星与月议会议长瓦伦·富勒身边,并附耳在这位议长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瓦伦·富勒立刻脸色大变,他回头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向那人,低声问了几句什么,然后便向身边之人告辞准备离开。不过那个星与月之塔的术士将这一幕看得真切,立刻叫住对方道:
议长先生,这边尚未事了,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啊,这个瓦伦犹豫了一下,占星院那边出了一些事情,我打算去看看。
议长先生,是什么事,与罗伊斯爵士有关么?星与月之塔的术士敏锐地问道。
这个瓦伦尴尬地笑了笑,恐怕有一点关系。
人群中传来一阵窃笑,世人皆知这位议长大人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操线人偶,但这些星与月之塔的精英术士说来不过是他的下属,现在看来倒好像是对方的上司一样。
我们的议长大人对此倒是不以为意,他似乎是想打个哈哈暂且揭过这个话题,但那位术士却追问道:罗伊斯爵士在什么地方?
这个瓦伦抹了一把汗,尴尬着看了看一旁的莱拉,罗伊斯爵士恐怕暂时来不了这里,有人发现了他在米莱拉圣堂后面的树林中,罗伊斯爵士的尸体。
不他马上摇摇头,应该说还没严重到那个程度,情况和布丽塔小姐差不多,他只是被人摄去了灵魂而已这,这,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再歉意地看了看莱拉,这也说明不了什么,等我们把罗伊斯爵士救回来
莱拉面无血色这个打击对于她来说毫无疑问过于沉重。
虽然罗伊斯爵士对待她一直十分冷淡,但对方是在这个学院之中唯一愿意接纳她,并传授她知识的人。
他的冷淡不过只是他的性子,何况在不久之前,他还亲口表示了对她的看好与鼓励,还将那支魔导杖送给她。
她一时间只感到天旋地转,向后倒去,但所幸有一只手从后面托住她。
不,怎么会这样,莱拉噙着泪,眼镜上浮着一层雾气,声音都有些发颤,洛羽先生
洛羽轻轻对她摇了摇头。
他其实那一刻就有所预料,如果罗伊斯不是对方的人,那么让他闭嘴就是最好的做法,一如布丽塔。
只可惜他还是醒悟得晚了一些,但不到最后一刻,那些幕后之人又岂会轻易让他知道那些人是是敌非友?
他只默默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
犹如站在一个盛大舞台的中央,看着这个舞台之上每一个人不同的表演,有些人惟妙惟肖,而有些人则拙劣至极。
议长先生仍旧试图留下回斡的余地,表现得仿佛不是二十年前霍尔芬学派的叛徒,他只结结巴巴道:各位,这背后或许有一个阴谋,但我们一定能调查清楚一切
但有人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
她就是凶手!
星与月之塔的术士面色不虞地看向那个年轻人,埃里昂几乎是陷入了疯狂:凶手就是这个女人,是她担心自己的事败露,是她杀了罗伊斯爵士,杀了布丽塔!
但这话颠三倒四,只要稍作思考就明白其中的疑点所在。
布丽塔倒还好说,那不过是个学院生而已。
但罗伊斯凭什么死在她手上,那是占星院的导师,一位高阶魔导士,莱拉何德何能能杀死一位上位元素使和防护大师?
不,这不太可能,这位同学你清醒一些,就连瓦伦·富勒都不太认同这一点,连连摇头,众所周知罗伊斯爵士是一位高阶魔导士,还是擅长防护学派的大师,就算在没有防范的情况下,也不是一位见习魔导士可以杀得死的。
但她刚刚施展过二环法术,埃里昂歇斯底里地喊道:这个女人并不是一般的见习魔导士,如果用二环法术偷袭,当然能杀得死一个见习魔导士!罗伊斯是她的导师,当然不会对自己的学生多加防范,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他也是会失手的!
你特么刚刚不才说了她根本不会法术么,那些不是骗术么?瓦伦·富勒看着这个疯狂的年轻人一阵无语,但他摇了摇头。
那些只是你的假设,没有任何理由说明莱拉小姐在杀死了自己的导师的情况下,还会好整以暇地在这里参加这场比赛,这不符合逻辑。
瓦伦·富勒竟向众人解释道:何况她也没有这个动机,为了掩盖一支魔导杖的事情,就杀死自己的同学,杀死自己的导师,然后还使用着这支魔导杖,你是想说莱拉小姐打算当我们现场所有人都是傻子么,没有嫌疑人会主动把嫌疑往自己身上揽的道理。
洛羽听完这番话,眼中不由闪过一道诧异的光芒来。
这个舞台上的发展已经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他原本所预计的那些敌人,一部分却成为了友军,而原本以为应当是站在莱拉一边的人,却反而化作了敌人。
现在就连这位议长大人竟也表现得正常起来,对方不是二十年前霍尔芬学派的叛徒么?
只是一个沉稳的声音直接了当地打断了这位议长大人的发言。
不,瓦伦先生,你错了那个声音的主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人群之后,令洛羽向那个方向看去,不由目光一凝。
虽然那是一个在他看来完全陌生的中年男人,手中握着一支手杖,面上显得有些阴沉,洛羽只略微沉吟,意识到自己与对方并不是没有打过照面
他仍记得这个声音。
当日在艾音布洛克一战之时,那场雨夜之中,他就在当初指挥风骑士,还有那些死亡降临公会的选召者的人当中,听过这个声音存在。
如果他没有料错,当时的声音当中还有另外一个也就是那个年轻人,只不过对方已经在那场大仲裁之中被逮捕,并为星门港特别行动部队带走。
那么剩下的,就是这个人了。
洛羽豁然抬起头去,眯起眼睛看向对方,他在那一瞬间就已经确定,这就是那个自己等待多时的人藏在占星院后的那只幕后黑手。
他看着那个阴沉的中年人身上的装束,对方领口上有一个奇特的纹徽,不属于任何他记忆中存在的组织,像是一只手,表面一半呈现出白金色泽,一般则暗红阴郁对方脸色苍白得好像一只吸血鬼,只在嘴唇上留有一抹短髭。
他正用一种玩味的目光注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阁下是谁?瓦伦·富勒显然也不认识这个男人。
但中年人不以为意,答道:只是一个热衷于调查二十年前真相的历史爱好者罢了。
他看向瓦伦,那位议长忽然之间想到什么,看向莱拉脸色一变,竟下意识后退一步。
中年人笑了笑,又道:这位莱拉小姐声称自己是艾什·林恩的女儿,也是以这个身份得到那位罗伊斯爵士首肯,并进入占星院。但据我所知,艾什·林恩一生当中只有唯一一个女儿,并且那已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
莱拉小姐,你今年有三十岁了么?他看向莱拉问道,但没有吧?何况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因为你一定在说谎,你想知道为什么么?不,我猜你一定知道为什么。
莱拉心中怦怦直跳,她近乎有些惶恐地看着此人,心中再度浮现出那段模糊的、颠三倒四的记忆。
那正是她内心之中最为恐惧的事物。
中年人又看向瓦伦·富勒,那位议长大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但其也不以为意,目光又看向其他人,最后只在洛羽身上稍作停留,才再一次开口道:
各位想知晓其详细的原因,答案也很简单,因为艾什·林恩的女儿早在三十年前便已早夭,在那之后不久他的妻子也因为思念女儿成疾而病逝,他淡淡一笑。
其后艾什·林恩一生再未娶过配偶,后半生一直孤身一人,那么请问莱拉小姐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成为那位爵士先生的女儿的?
其实还有一件更有趣的事情,艾什·林恩的女儿早夭是因为罹患怪病,那场怪病的症状与最后的死法其实与布丽塔小姐,还有罗伊斯爵士的死法一模一样,中年人道:我想请问诸位,你们认为这究竟是一种怪病,还是有人有意为之。
他再看向莱拉:莱拉小姐,你能不能回答我这里面的巧合?
我莱拉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些事就是连她也不曾知晓的,那些模糊的记忆中她根本分不清那些是真,哪些是假。
但那也是她心中最大的疑惑。
正如对方所言,自己怎么可能同时活在三十年前与而今的当下呢?
艾什·林恩的女儿早已早夭,这也是她早已知晓的事实,为了弄明白自己的身世,她悄悄去查过一切与之相关的消息。
如今心中那最不愿意直面的恐惧,就那么血淋淋地摆在她的面前。
她就好像是被剥光了一样被丢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而事实的真相刺得她不敢去正视一切,她几乎将自己的嘴唇咬破可记忆当中只有一件事是如此的深刻。
那就艾什·林恩的身份,那是她的父亲。
那绝不会错
可中年人其实并不需要少女回答。
他只用手中的手杖敲了敲地面,其实答案也同样简单,因为莱拉小姐,你进入占星院就是一个骗局,你根本就不是艾什·林恩的女儿
让我们来假设一下,你是谁,为什么要进入占星院,怀着什么样的目的?罗伊斯爵士作为艾什·林恩的至交好友,岂不会不知道大魔导士艾什的女儿在五岁之时就已早夭的事实,但他仍旧置若罔闻一般接受了你的推荐信,同意了你进入学院的请求。
作为这件事唯一的知情人,现在却永远地闭上了嘴巴,而这场案件的另一个受害者,布丽塔小姐又何其无辜?她会不会是无意当中撞破了你的身份,才遭此横祸?
不,莱拉流着泪连连摇头,她怎么可能会干下那些事情:我不知道这不关我的事,我没有撒谎,我没有骗你们
当中年人冷冷地盯着她,他将手一招,莱拉手中的魔导杖自动脱手飞出,向他飞了过去。
只是中途伸出一只手来,洛羽稳稳抓住那支魔导杖,然后看向此人。
中年人却并不反对:你想拿着这支魔导杖?也好,这支魔导杖其实本身并不关键,让我们来看看它背后所隐藏的关于这位小姐身世的真相,她究竟是谁,不是什么东西?
他伸手一指,一道无形的波纹向莱拉扫去。
洛羽本来正想伸手阻止,但他忽然发现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侦测法术罢了,又下意识停了下来。在场诸人皆是魔导士,不会不认得这个法术,他这个时候出手反而落人口实。
何况他心中其实也有些疑虑
那个法术命中少女,当然并无任何反应,它本身就不是一个具有攻击性的法术。只是片刻,一旁那个罗夏贝第学院的导师忽然跳了起来:那是什么?
他指向少女的胸口,那里有什么东西正散发着朦胧的光彩,但那并不是魔法项链或者坠饰一类的东西,因为星与月之塔的术士早就检查过了。
而此刻那团光芒,正位于少女的胸口之下,在她心脏的位置。
莱拉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的那团光芒,炽烈如火,熊熊燃烧着。
所有人都惊呆了。
其实当中年人出现之时,场上就已经完全静了下来,只不过先前他所言的一切,在场之人听来多少有些将信将疑。因为那个故事听来多多少少有些匪夷所思,人们更宁愿相信这个少女是一个贼,一个作弊者,也不敢贸然听信一个如此离奇的故事。
广场上完全静了下来。
只有埃里昂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当然明白自己来此冒了多大风险,而自此之后,这件事便与他无关了。不,说不定他还能因此而受到议会的嘉奖。
而那个中年人,则看着那团炽烈的火焰露出无比满意的笑容,他眼中闪烁着强烈的贪婪的光芒:莱拉小姐,这才是一切的答案,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类,自然也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魔导士。
你是艾什·林恩邪恶的造物,罗伊斯爵士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一点,布丽塔小姐不过不幸撞破了你的身份,便惨遭你杀害。但这件事本来你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会引起学院的警觉
所以为了防止身份暴露,你不得不抢先一步对罗伊斯爵士下手,因为布丽塔小姐死后,他就是你身份唯一的知情人。所以,就是这一切事件的前因后果,也是这个故事的始终。
他看向洛羽手中的魔导杖,你恐怕不会想到,这支原属于布丽塔小姐的魔导杖,会成为揭穿一切真相的钥匙,从而引起了你身边同伴的怀疑,你的一时贪心葬送了自己。
中年人微微一笑,我说得对么,莱拉小姐,不奥黛丝小姐,阿德娜·林斯特恩的一号造物。
赛场之上一片大哗。
那个故事的前因后果如此分明,以至于每个人都听信了这个故事,或者认为自己已经了解了那个故事的真相。
第三百八十一幕两条路线的抉择VI
还记得起过去吗,罗布尔的冬天,我带你们去那儿旅居的那一年
人群渐渐散去了,昏暗的屋内只有低沉的抽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发出受伤的野兽一样的呜咽。除此之外是一些细碎的交谈,那段记忆朦胧又模糊,总觉得有人在争执什么。
两点黯淡的目光,犹如风中的烛焰,记忆当中熟悉又陌生的脸上不知何时爬上了岁月留下的痕迹,老人用残存的意识看着面前的少女,昏昏沉沉。
在一切的陌生当中,只有那道目光令她感到最为安心,仿佛联系着过去的昨日。
老人看着她,犹如注视着自己最宝贵的财富,微微抬起手来。
她赶忙低下头去,令父亲可以抚摸到自己的脸颊,从那只手掌上回应来粗粝的触感,与过去的感受不同,皮肤干裂,但惟有那余温仍存。
那一年罗布尔罕见地下了雪
躺在那张雪白的宽大的床上,只能呆呆地注视着窗外的天空,但并不无趣因为炉膛中的火焰跳跃,雪花纯白,罗布尔是年幼的莱拉所钟爱的地方,那片精灵一样的山川原野。
而秋天一过,她就能看到父亲了。
那个高大英挺的中年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她从一开始就了解到那一点。但他总用一种忧郁的眼神看着她,如同石像一样立在那里,如果她不出声,他仿佛可以一直那么看下去。
但她有时会索要一个拥抱,父亲往往会温和地抱住她,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会显露出一丝微笑,那是她记忆中最温暖的时刻。
那时他还未像后来那么苍老,头发乌黑,只有几缕银针。
其后沉闷的时日当中,只有立在床边那个矮胖的女仆人整日以泪洗面,反而需要她去安慰那个可怜的人儿,她记起那件事就会会心一笑。
但相比起来,她更喜欢自己的母亲,因为记忆中的母亲安静恬然,每天上下午会来看她两次。
并与她讲那个故事
莱拉,你是我的女儿,她有一双金色的眼睛,于山民中罕见的漆黑的长发,好像画中走出的美人。母亲总是显得十分安静,下人们偷偷说她是来自于帝国的大小姐,但母亲其实是山民,是森林的女儿。
她经常指着心口,对她说:你是属于我的一切,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莱拉。
那父亲呢?
他会同意的。
那之后的记忆于此戛然而止。
只记得起维阿特里斯湾金色的晚霞,还有那片火海。
母亲于火海之中呼唤自己的名字,她微笑着,看着自己。
仆人们在庄园之中惊慌失措地奔走,灼目的火焰,还有躺在血泊之中的自己,幼小的胸口上插着那把精美的匕首。
火光映着刀柄之上金色的蝴翼。
可我是死了么?
可他们说我得了一场怪病,那是什么怪病我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我一点也记不得过去,父亲?
莱拉用手按在胸口上。
但那里并无伤口。
老人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目光中闪烁着最后的光彩,那夺目的光彩中仿佛潜藏着一位昔日的大魔导士最意气风发的一面,他的女儿并未逝去,因为他改变了一切。
他从神只的手上,将她讨要了回来。
感谢米莱拉女士。
她仍旧仁慈。
不,你会好好的,莱拉,那个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幽幽然地说道,好好活下去,我会看着你长大,纵使那一日我已不再,但我的思念仍会化作这片大地上的每一缕风
当有一天你想起这一切,那风伴随着我的足迹踏遍这片云海之上的每一寸土地,在罗布尔的融雪之中,在维阿特里斯湾金色的晚霞之中,你曾见过的那片花海,它无时无刻不陪伴在你身边
你会长大,拥有曾经失去的一切,而我也将注视着那片美好的愿景,直至一切的终幕。
愿知识与光明,生命与命运所钟于你。
我的女儿
莱拉抬起头时,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她仍旧是一个人,也会流泪,也会心痛,也会欣喜,也会生气,她不止一次在那黑暗的阁楼之中为未来的自己所许下愿望。
如同吹灭烛焰,少女所期许的那一点点卑微的,谨慎的明天,对于命运的美好的期许,她所钟情的一切,所找寻的属于自己的命运,皆在记忆之中点点滴滴地化为了一地碎片。
一切苦难都从未击倒过她
少女胆怯而又坚强地行走在那条道路上,行在那条所钟属于她的道路之上,她并不是其他任何人,而仅仅是她自己,她会寻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成为那个真正的她。
莱拉·林恩。
母亲夺走了她的生命。
但父亲却给了她第二次人生。
在那床榻之上的垂垂老矣,那位大魔导士耗尽了一切的心力,他失去了一切,但却仍得到了她在人生当中的最后时刻,他将自己所有最美好的祝愿,都给予了自己曾经最珍视的一切
他的,女儿。
莱拉泪如雨下,雾气早已模糊了镜片,在胸口那团炽热的火焰苏醒的那一刹那,她记起了一切。
阿德娜,我的女儿她不是一件工具。
我明白,但我们只有这个法子
那是两个遥远的声音。
只是那重重叠叠的影子皆已远去了。
只有那内心之中潜藏的梦魇正在苏醒,它化作一个女人的形象,那个安静而恬然的女人,正从那中年人身后浮现,如同虚幻化作实质,最终停留在那里。
她看向莱拉,微微一笑。
而中年人回过身去,抚胸向其行了一礼。
克塞尼亚大人。
女人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少女,那漆黑长发如同绸缎,金色的瞳孔之中含着一丝心若蛇蝎的微笑。还记得我曾给你讲述的那个故事么,你是属于我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
现在,到时间了,女人站在广场中央,在许多目光环绕之下,但眼中自始自终只注视着莱拉而已,过来,和我一起离开。
莱拉如同看到了最恐惧的一幕,她脸色苍白地连连后退,不不我不是记忆当中的母亲早已逝去了,只剩下那个如同森林之中精灵一样神秘的女人,于三十年前的那片火海之中,手持寒光闪烁的匕首
冷冷地注视着她。
那眼中的冰冷令少女不寒而栗,一如此刻。
洛羽默默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中年男人,也看着那个陌生的女人。
你们是谁!?而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终于察觉到异常,高声斥问,这个女人又是怎么进入到赛场上的?先前那个古怪的法术让他们察觉到一丝不安之意,那个传送法术并不是他们所熟知的任何一类。
但女人充耳不闻,只向莱拉伸出一指。
星与月之塔的术士又惊又怒不管那中年人说得是真是假,但这里还轮不到外人来管束,就算那个小姑娘真杀了人,一位见习魔导士也得先交由星与月议会审判。
他们立刻出手。
但有人比他们反应更快,一道防护法术后发先至,洛羽在莱拉面前支开一道护盾。
然后术士们解咒的法术才一一而至,只是从女人指尖射出的红光却匪夷所思地穿过了每一个人的法术,甚至视如无物一样穿透了洛羽的护盾然后准确地命中了莱拉。
不是攻击效果!
术士们反应过来。
洛羽也回过头去检查莱拉的状况。
但那道法术的确不是攻击法术,只是令莱拉一阵恍惚,那女人将手一扬,莱拉像是牵线木偶一样向前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她腰间的口袋中一件事物飞了出来,落在地上。
女人一召,那东西径自飞到他手上。
咒术,有人认了出来,七魔导家族的魔导士?
女人将那件东西托起,在她指引下轻轻飞浮起,竟飞起来悬浮在她一侧。
那是一只精美的星轨仪,它的三道轨道皆在以太的作用下均匀地转动着,保持着匀速围绕着女人的指尖旋转。
女人正带着一种欣赏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艾什·林恩的杰作,埃尔德文那个蠢货有眼不识泰山,这东西放在他眼前他竟也能认不出来,反而去在意那些毫无价值的废纸
洛羽听着那个名字,认出那是前任巡查骑兵总署署长。
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还想有动作,但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拦在他们面前,他身边浮现出一本厚厚的魔导书,一众术士看到这一幕不由脸色大变:魔导书,你是霍克家这一代的大魔导士,死之魔导书的主人?
中年男人并未解释自己的来历,只安静地立在那女人一侧,仿佛一个仆从一般。
议会的魔导士们看到这一幕皆惊疑不定,但皆未再前踏一步,大魔导士是何等地位自不必说,何况对方还是死之书的主人。本来七魔导士家族隐然凌驾于议会之上,他们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虽然人人心中皆有些疑惑,不是说那位皇帝陛下对七魔导士家族十分不满么,更有传闻声称亚培南德的那场袭击背后其实是帝主导的,其幕后正是那位至高无上的魔法皇帝。
外面人皆传闻七魔导士家族而今风雨飘摇,但霍克家的大魔导士出现在此,那些谣言岂不是不攻自破?
此刻广场上鸦雀无声,七魔导士家族背后是七贤议会,而七贤议会对于奥述星与月之塔的影响力早已深入到方方面面。
他们作为议会的术士,自然明白自己的顶头上司是谁。
人们一时间像是中了魔咒一样,安静下来。
但这一切都只发生在那位大魔导士与一众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之间,而那女人自始自终就没有看过旁人一眼,她的目光始终都只落在莱拉身上,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自从中了先前那个法术之后,少女就好像是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莱拉眼神中一片空洞,正茫然地看向前方,眼角仍泪痕未干。
而女人轻轻托起那只星轨仪,又道:艾森葛林家的预言果真应验,谁会想到阿德娜·林斯特恩在窥见苍翠之星后会将自己的造物一分为二,要不是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女儿执着于此,恐怕我们今天难以得见它。
只是谁也没想到艾什·林恩那个老家伙会将钥匙放在自己毕生的杰作之中,她转动着那个小玩意儿,所有人都对他的霍尔芬学派不屑一顾,但他偏偏和我们开了这个小玩笑。
真是幽默,可惜意义不大。
她拨过那星轨仪指向自己的女儿,用一种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对方,我的女儿,还记得曾经给你讲述的那些故事么,它们其实都是真实的
只是
少女并不是她所钟意的那一个。
在女人的拨弄之下,星轨上放射出一道光芒,那光芒如同纽带一样连向另一边少女的胸口。阿德娜·林斯特恩所铸的那个众星装置的秘密,为那个老男人转换成奥术人偶之后。
其中的一半秘密。
应当便藏在这个少女身上。
这个少女,继承了那个曾经是她女儿的名字,但她毫不在意,因为过去的时日本身也不过只是计划的一部分而已。
她看着那少女,轻轻一笑,与其痛苦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倒不如如此死去你早在三十年前就应当死去,那个男人只不过给了你一段扭曲的生命而已。
至少在这之后,你就可以永远陪伴在母亲的身边了
还记得罗布尔的消融雪么。
许多生命都活不过冬天,它们也没有必要看到来年花开之日,那也正是你的宿命,女儿。
银色的光芒贯入少女的胸口之中。
这诡异的一幕发生之时,广场上正一片寂静,魔导士们互相看了看,竟无一人有所反应。
就仿佛那真只是一个犯人,一个杀人者,一个骗子的女儿,并不值得他们任何一个人出手,去对抗七家族,仿佛先前的那些正义感,此刻都荡然无存了。
既然一位大魔导士已经指出了一切的‘真相’
那么这件事如此结束,说不定也好,二十年前的一切,何必再反复提起。
下一刻银光消散,女人眼中也露出满意的目光,她微微一笑,终向自己的女儿招了招手仿佛真正是一位温柔的母亲一样:莱拉,到母亲身边来。
可一片死寂
少女仍旧木然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而过了好一阵子,她才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眼中回复清明。少女看向面前自己的母亲,眼中才闪过一丝恐惧的神色,在清醒过来的那一刹那,便害怕得后退一步。
得意的神色渐渐凝固在了克塞尼亚脸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再看了看手中的星轨仪,两道细长的眉毛逐渐汇聚在一起,这怎么可能!她的声音怒火中烧这不正是艾什·林恩那个混蛋留下的星轨仪么,它不应正是这个魔导器启动的钥匙么?
不过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克塞尼亚看到,不远处的那个元素使手中,忽然升起了一个与她手上一模一样的星轨仪。
那个星轨仪的三道轨道同样均匀地旋转着,无形的力量让它悬浮在洛羽的手上,仿佛是一个无声的嘲讽一般。
女人脸上逐渐露出一抹震怒的神色,就好像在一个再荒诞不过的梦境之中,见到了一幕匪夷所思的舞台剧一样,而剧中的演员,正是在场的所有人。
但有时候。
舞台上那些最戏剧性的转折,却往往只是在悄无声息之间产生的。
洛羽将那支星轨仪松开,然后默默看向面前的两人一男一女,中年男人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化,而那个女人莱拉的母亲则早已是惊疑不定地瞪着他。
面上哪还有之前的从容。
那是什么?克塞尼亚盯着他手上之物,咬牙切齿地问道。
或许,这正是她正在寻找的那个答案
但它从一开始就不止一件。
因为它从来就算不是原件,自从他从那手稿上提出复制这一批赝品之时,其实就早已想好了这一刻。
那个为人心所扭曲的谎言,二十年前湮没在尘埃之下的一切,七魔导士家族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联手绞杀了霍尔芬学派,他们又在那段过去的历史之中遗失了什么呢?
自牡鹿公国起,他们就一直纠葛于这个漩涡之中,而从死亡降临公会的纠缠不休,从魔导士家族的歇斯底里之中,他们最终看到了那个答案
但事实上,那个答案早已被艾什·林恩所写下。
他一生当中最珍视的事物是什么呢?
洛羽看向那个戴着眼镜,梨花带雨的少女,她的羞怯之下潜藏着真正的勇气莱拉·林恩,那正是她孩提时代的名字。
她是那位大魔导士一生当中唯一的女儿,夭折于三十年前的一场疾病之中,那之后艾什·林恩便再未在世人面前提起过自己的过去,他创立下霍尔芬学派。
并将自己的余生投入其中。
艾什·林恩的遗产究竟为何?
如果是爱丽莎在此,那个喜欢调侃人的夜莺小姐,对方说不定会笑眯眯地问这里在场的每一个人,问面前的这一男一女,问那些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问他们。
是否还记得,在那场大仲裁之中所发生的一切?
当方鸻将那份手稿丢到那个年轻人的面前,并掷地有声地告诉对方:
艾什·林恩真正的遗产便在此处
七海旅人号上,妲利尔正靠在舷窗一侧,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注意着港口之中的动向。
天蓝正缠着她询问关于洛羽和姬塔的计划,方鸻今天在出行之前让她一定要好好待在船上,诗人小姐自有一股敏锐的机灵劲儿,立刻意识到今天会发生什么。
艾什·林恩爵士的遗产究竟是什么啊,她问,艾德哥哥说早就告诉我们了,我怎么不知道?
妲利尔回忆起那场大仲裁之中自己所见的一切。
她也没想到那之后自己会在这条船上留下来,虽然那是圣女冕下的命令。
一个冷知识
妲利尔回过头来,对天蓝说道:在众圣的注视之下,无法说谎。
是的,那正是一切的答案。
但洛羽深知可惜,那些总是习惯于漠视他人心中最珍视事物之人,自然也无法读懂那句话之中的含义。
艾什·林恩早已在手稿中写下了一切,但那些人与真正的宝物失之交臂却不自知,但真正读得懂那手稿之上的一切的人,则早已知晓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还记得起方鸻在第二次离开艾音布洛克之时,给予他的委托:
艾什·林恩爵士在莱拉身上留下了一个谜,我们只是暂且还不知晓那个谜题的谜底是什么,但毫无疑问,那应当一定与那个遗留的众星装置有关。
那不应当是那位大魔导士的发明,我只是想要找到那个设计的真正操刀者,我想它一定与那些狩龙人,与我们所找寻的诸多线索之中所欠缺的最后那一环一定有关系。
既火焰之刃工坊的后人究竟去了什么地方,杰尔德姆的后人是不是那些狩龙人的发明人,二十年前七魔导士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对霍尔芬学派出手。
方鸻看了一眼那手稿。
照看好莱拉,她只是还不知晓这一切,但我们已经知晓对手是谁,如果七魔导士家族真与影人有关,那么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
不必逼那个可怜的姑娘,若她不想说,也不必去问。
洛羽并未说太多,只沉默着点了点头。
而那便是他出现在这里,守护在这位魔导士小姐身边的真正原因。
但可惜,洛羽并不真是爱丽莎是那位喜欢调侃人的夜莺小姐他一贯沉默,不爱说废话,因此自然也不会告诉面前的克塞尼亚这一切的答案。
接下来他要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其意义。
面对克塞尼亚的提问,洛羽在一众注视下回过头去,目光一一扫过那些沉默不言的术士,扫过莱拉,扫过老商人普舍,扫过那些年轻人,最后停留在了埃里昂身上。
埃里昂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那毕竟是一位高阶魔导士,要是对方突然对自己出手,周围的同阶魔导士都来不及救他的他赶忙将惊慌的目光投向一旁的那个中年男人。
但洛羽并未对他出手,而是冷静地问道:在帝国的文字当中,你们名字的开头字母是什么?
埃里昂微微一怔。
他的名字开头的字符是j,而一旁朱诺的名字开头的字符是d,但对方问这个干什么?
不过洛羽其实并不用他回答,只目光在一旁的朱诺身上稍作停留,仿佛已有答案。他深深地注视了对方一眼,又道:在布丽塔遇害之时,你们在什么地方?
这个提问让埃里昂寒毛都炸了起来。
他警觉地看向对方,张了张口,但一旁的朱诺先抢先斩钉截铁地答道:我们不在学院内,那时我们
他忽然卡了壳。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正变得又尖又细,而且声音也越来越微弱,朱诺脸色逐渐变得血红一片,他有些惊恐地看着那个年轻的高阶魔导士侦测谎言。
对方是什么时候施的法?
他有些惊恐地看向其他人,他其实早应该防范,他自己就是学院生,当然清楚施法者千变万化的手段,但因为实在事出突然,本来他都已经以为尘埃落定了。
谁想到面前这个人会在这里埋伏他们一手。
他惊恐得一下闭上了嘴。
但出人预料的是,洛羽也不再问,而是转向一侧仿佛一切的答案都早如他所预料,如此分明,根本毋须多言。他只举起手中的元素魔导杖,指向人群之中一人。
那正不是其他人,而是站在那儿的老商人普舍。
中年男人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怒斥一声:你敢!漂浮在他手边的魔导书自动打开,一条漆黑的触手从中卷出,顷刻之间形成百尺长短,向洛羽横扫而来。
但触手如同扫中了一座石像,令洛羽崩裂开来,像是无数泥土散开,泥土落在地上,又重新汇聚在一起,形成元素使的形象。洛羽看也不看他,从杖头射出一道红光,直至向老商人。
中年男人气得面皮通红,没想到自己一个堂堂大魔导士竟然给人无视了,冷哼一声,将手放在魔导书上高声吟诵道:如同走进一片镜面的世界,他们从镜中看到自己
空气在他面前形成折射的反光,竟真扭曲成一片连续的镜面,令洛羽发出的赤红射线击中那面镜子,只是想象之中的反射并未出现,红光直接穿透了空气镜面,然后命中了后面的普舍
但也仅此而已。
那道赤红的光束竟像是冰雪消融的幻影一样,在击中了普舍之后,变得透明,并直接从老商人身上穿透了过去,将他刺了个洞穿。
周围的人群都已经看呆了,他们大多是这场比赛的参赛者,要么是各个学院的学生,哪里见过这个层次的战斗,事实上他们先前才见过那个女人匪夷所思的法术。
明明那时议会的术士们都已经施展了解咒法术,但那个法术生生绕开了所有人的施法,而且还穿透了洛羽的护盾,最后击中了莱拉。
硬是没打一点折扣。
而现在洛羽又依样画葫芦再来了一次,但不一样的是,那道赤红的射线在击中普舍之后,令那个老商人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在胸口上一按,但什么也没发生。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手竟然穿过那条射线。
水系幻术,折射术。
中年男人眼角一跳,意识到不妙,虽然他早从资料上了解到对手擅长水与地两系法术,但也没料到这个圣选者元素使在实战之中会如此多变他抬起头去,果然看到普舍身后出现了一只寒冰巨爪。
洛羽伸手,向下一压。
但那爪子还没来得及够到普舍,空间之中便竖起一道坚壁,寒冰巨爪撞在无形的力场之上撞得粉碎。
那女人冷哼了一声,同样也是一道异系法术向洛羽射来,那是一只岩石巨爪,与洛羽之前拟态出的寒冰巨爪几乎一模一样,艾什·林恩的小把戏,别以为只有你会用。
所有人都看呆了。
那女人不是咒术师么,这元素法术又是从何而来的?
不过对方的施法速度甚至比那个中年男人还要快上几分,在洛羽来得及反应之前,那只巨爪就已经击中了他确切的说,是击中了魔导炉张开的护盾。
众人只听一声巨响,洛羽便飞了出去,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感叹,便听到一声惨叫传来但那自然不是洛羽的惨叫声,反而是那个老商人普舍的。
人们一愣神之后才发现,洛羽所飞出去的方向,不偏不倚却正是老商人普舍所在的方向。
年轻的元素使直接撞在对方身上而前者张开的魔导护盾护住周全,但后者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克塞尼亚脸色青铁地看着洛羽一把将半死不活地普舍从地上拎起来,那里还不明白自己上了个恶当。
她咬牙切齿地一把将那个悬浮的星轨仪甩到了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克塞尼亚岂还能不明白,洛羽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骗她出手,对方甚至连攻击普舍的那个法术都并未尽全力
那个摔碎的星轨仪她自然再熟悉不过不过是艾什·林恩那家伙所制作的小玩意而已,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自称其可以开辟一个新的学派,但事实上星轨仪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只是在其中储存着一些预先刻入的法术而已。
本质上而言,那和一支辅助魔导杖也没什么区别,要不是这件东西可能潜藏着找到那个真正的众星装置的秘密,她根本连看都懒得多看这个玩具一眼。
但她怎么也没先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件艾什·林恩留下的遗物上摔一个跟头。
在那个魔导器之中储存的法术,毫无疑问是事先就设计好的。
只是想明白了这一点,女人忽然有些毛骨悚然地抬起头那么对方为什么能事先设计好法术,难道说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来,还会从莱拉身上夺走这个星轨仪?
然而洛羽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默默看着手上奄奄一息的普舍,看着黑色的火焰从这个可怜的老商人的躯壳上烧出,从他的眼睛,鼻子与耳朵之中汹涌而出,最后将其完全吞没。
洛羽松开手,看着那团火焰化作一团声嘶力竭惨叫的人形,在广场上久久未曾停息。
他微微叹了口气。其实在看到普舍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为了将莱拉引入这个陷阱,这些人会毫不犹豫地伤害那些甚至与此关系并不大的人。
他在心中默默道了一声歉,然后才抬起头,看向广场上的所有人。
少年的目光一片沉寂。
广场上落针可闻。
如果说一般人看着这一幕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在见到那团黑色火焰的一刹那就已经脸色大变,考林伊休里安北境虽然相对帝国来说是偏远之地。
但作为宿敌,帝国人不可能没有关注过北境那场大战,那么他们自然也不可能不知道影人的特性。
那人是被附身了这是影人
埃里昂脸色雪白。
一旁的朱诺也浑身打颤,和黑暗生灵勾结是什么下场,他们自然再清楚不过。
而此刻似乎早已真相大白,之前至眼下所发生的一切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原来那个姑娘可能真是无辜的,没人会想到,这个来自考林伊休里安的高阶魔导士只用一句话,一个法术。
就揭穿了真相
但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沉默不言,他们当然察觉出了这之间诡异的气氛,面前的这一切真的只是为了找出凶手么?还是说,本来就只是一场阴谋而已。
但那场阴谋的主使
术士们不约而同向那个霍克家的大魔导士看去。
而洛羽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只默默走向莱拉身边,看着少女,后者正怔怔地看着那团燃烧的黑焰。
很抱歉,洛羽道,是我没保护好普舍先生,我没想到他们会对学院之外的人动手。
莱拉一言不发。
她曾经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但从未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给身边所有的人带去灾祸,无论是布丽塔,普舍先生,还是自己的父亲,而她究竟是谁呢?
她真是莱拉·林恩么
但那个名字早应该在三十年前就已经逝去。
那么她虚假的人生还有何价值?
眼泪顺着少女的面颊上滚落了下来
你记起一切了?洛羽问道。
她轻轻点点头。
不必为此感到迷茫,洛羽想了一下,还是说道:人们存在的价值往往取决于身边的人,还有你自己对自身的认知,艾什·林恩爵士是如何看你的,这无可争议。
霍尔芬学派是他最大的骄傲,但那一切的始终,其实都只是为了那个小女孩而已,那就是你,莱拉小姐,那位爵士先生一生当中最大的遗憾。
他本不想这么匆匆离去,但在霍尔芬学派的最后关头,他还是下定决心以他所设计的那件魔导器作为你灵魂的容器,洛羽答道:无论如何,你都活了过来,成为你自身生命的延续
你早知道了,莱拉怔怔问道:洛羽先生?
林恩爵士在那手稿上记录下一切,洛羽答道,我从第一次看到那手稿,其实就已经知晓了你的经历,但抱歉,出于保护你的目的,我没能告诉你这些。
这也是我和团长共同的决议,他道:团长他也很关心你。
你自五岁之后的记忆全部丢失,不过是因为那之后你一直都在沉睡,仅此而已
莱拉咬着唇点了点头。
可是她问,七魔导士家族的人也看过那手稿
洛羽摇了摇头:如果七魔导士家族真的明白霍尔芬学派的意义,他们也不会将那份手稿弃之如履,我们甚至从来没有骗过他们。但正如希尔薇德小姐所言,习惯了阴谋诡计的人,永远不会相信那些正大光明的东西。
我们将一切放在明面上,但他们反而视而不见。
所以莱拉又问,布丽塔她说的是真的,霍尔芬学派是真正存在的?
提到自己的至交好友,她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而且不止如此
与那些扭曲人心的谎言不同,与七魔导士家族们竭力想要掩盖的那个真相不同,霍尔芬学派不但存在,而且正如那位爵士先生所声称的一样它将深刻地改变人们对魔导术的认知。
洛羽将手中的魔导杖支在地上,轻声问道:你想见见它么?
莱拉抬起头来。
不远处,那个中年男人正面色青铁地面对着一众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怒斥道:
怎么,你们在质疑我?
术士们面面相觑。
中年男人板着脸道:他用邪恶的法术杀死了证人,你们没看到么?那团黑焰令人生疑,多半与考林伊休里安北境一战中出没的黑暗生灵影人有关,看来不只是那个女人,此人也是邪教徒的共犯。
但术士们当然不可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因为这证物与证据实在太过明显,那团燃烧的黑焰让之前所有的证言都显得如此的不堪一击。
中年男人见状终于沉下脸色。
他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陛下手令,七海旅人号上的所有乘客都涉嫌参与一场与邪教徒有关的逆谋之中,那背后与亚培南德霍克大公受袭案有密切的关系,我现在命令你们立刻将与之相关的一切人等抓捕!
术士们脸色大变。
广场上一静,瞬间一片哗然。
人们怎么也没想到原本不过只是一场比赛的裁决,最终会牵扯到两场谋杀案,最后甚至牵扯到了一位大公爵的袭击案上,甚至来自于考林伊休里安的参赛代表团,竟然被直接宣布为谋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只是诬陷,但诬陷本身并不重要,重要是这背后有那位皇帝陛下在为此背书。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七魔导士家族非但没有受到责难。
而正相反
七魔导士家族在与炼金术士们的对峙当中,赢得了这场战局。
一阵战栗从人群之上掠过,只要稍微心思灵活一些的人,便立刻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帝国要变天了。
洛羽自然听清了中年男人的叫嚣,但他面上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只将手中的魔导杖指向一侧,那里上空发条妖精视线一动,一道闪电便立刻从半空降下,击落一只从林中升起的魔法信使。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他必须要先阻止这些人向星与月之塔议会求援。
洛羽放下手中的魔导杖,回过头,看向身后的莱拉少女还从先前那个提问之中回过神来,而洛羽又换了另一个提问:
莱拉小姐,你想成为真正的魔导士么?
莱拉一愣,你说什么,洛羽先生。
洛羽却不多话,只将手中原本属于莱拉的那支魔导杖丢还给她,接住。
少女手忙脚乱地接住那魔导杖。
洛羽这才开口道:艾什·林恩爵士,你的父亲,他在二十年前创造了这门真正伟大的魔导术,他看向前方,目光之中犹如看到了那门魔导术所诞生的那一刻。
那是他所找寻的一切。
原来早在二十年之前,便已经有人在这片云海之上的世界中为后人留下了方向。
他道:而遗产之中最珍贵的一部分,其实也就是你,莱拉小姐,那位魔导士的女儿。
星轨仪,不过是打开那道门扉的钥匙,他将这个故事讲了下去,霍尔芬学派所追寻的不过是人们如何突破自身的极限,打破学派与学派之间的界限。
然而魔导器本身难以当此大任。
一切最终都要受困于其核心水晶的元素属性,在千百年的探寻之中,人们也只不过找到了魔导书这一类特殊的魔导器而已。
但这种近乎于神器的魔导器,对于凡人来说本身就是可遇不可求的。
但将法术铭刻于灵魂之中不,是让魔导器诞生真正的灵魂,一个拥有智慧的,可以学习与成长的奥术人偶。
当它与魔导士产生共鸣之时。
于是这个世界上最强悍的魔导器便于此诞生了。
你的父亲本不打算将你置入这个容器之中,洛羽道,因为你是他的女儿,他一生所珍视的瑰宝,爵士先生走上这条道路,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将你唤醒
但霍尔芬学派遭逢大难,在那弥留之际也不可能留给他再多的时间,如果他不选择将此道路继续下去,那么他将失去唯一让你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
于是,洛羽道,这就是你出现于此的原因,莱拉小姐。
因此你的人生从来不是被设计好的工具,你有许多敌人,但也有很多朋友,而在你的朋友们眼中,你是真正存在的,活生生的人。你的一喜一怒,皆留在他们漫长人生的记忆当中。
而这
就是你的父亲,艾什·林恩爵士留给你真正的财富,一段真正的人生。
而现在,洛羽看着她道,我需要借助于你的力量,莱拉小姐。
他正拿起自己的魔导手套
人们之所以看不明白这一点,甚至读不懂那手稿之中真正蕴含的宝藏,其实原因十分简单。
他将那只应属于战斗工匠与炼金术士的魔导器,轻轻戴在自己的左手上,然后举起手,向莱拉答道,还记得你的问题么,其实只因为,他们不是战斗工匠。
那一刻,一个声音在莱拉心中产生。
莱拉小姐,请连接。
莱拉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一只星轨仪正从洛羽肩头之上浮现,她惊讶地看着那星轨上有着一条裂痕的星轨仪,并马上认出了这件熟悉的魔导器的来历。
那不是她送给弗里斯顿会长的那件星轨仪么?
而不远处,克塞尼亚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只星轨仪,直到此刻她哪里还会不知道自己上了个恶当,对方竟然用了一批赝品来打发了她,对方差点气得七窍生烟,尖叫道:
那才是那把钥匙!
该死的,夺回它!
而就在下一刻。
在莱拉震惊的目光之中,她脑海之中忽然涌入了一些完全陌生的知识,那仿佛源源不断的力量正从手中的魔导杖上传来,她过去所不清楚的一切关于以太的疑问。
而此刻,都得到了清晰的解答。
而首先浮现在少女脑海之中的那个法术。
就是那个她曾经施展过的解咒术
洛羽将手中魔导杖向前一指。
一道冰刃凭空成形,直接击中了距离他最近的那个星与月之塔的术士,并将对方直接冻成一座冰雕。
而同一时间,那个冰刃术的施法咒语便浮现在了莱拉的脑海之中下一刻她不由自主地举起魔导杖,如同洛羽的动作一样同样施展了一个冰刃术。
莱拉,转换成地系。
莱拉瞪大眼睛,完全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地系咒语确实包含在那些知识之中。
她施展了一面大地之盾,那个法术咒语便不减分毫地同时复制在了洛羽的思绪之中,后者毫不停留,同样为自己施展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大地之盾。
洛羽先生!?
莱拉呆住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刹那之间两人施展了四个法术,而每一个法术的水平,至少都在高阶之上。
洛羽一个人的实战水平就远远在这些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之前,更何况两人相加,他们不同法术的切换简直像是四个人同时正在施展法术一样。
甚至隐隐已经踏入了大魔导士的领域
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措不及防之下一片大乱,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撂倒了一片人。倒是克塞尼亚尚还沉得住气,怒道:我看你们能从这地方逃得出去。
她一抬手,一道闪电便向洛羽射来。
洛羽用大地护盾掩去了那道闪电,但总算手上动作一滞,慢了下来。
那个中年男人见状抓住这个机会,再一次打开手中的魔导书,正准备召唤一条漆黑触手。可也正是那一刻,一只纤细修长的,女人的手从虚空之中伸出来。
那只手的主人用食指、中指与无名指轻轻按在书页上,阻止了他的动作,然后虚空之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尚未讲述的故事必将落幕,未打开书中只有一片空白
魔导书,合页。
那本死之书仿佛不再听从他命令一样,自从脱手飞出,浮向半空,然后合页在一起。
重新回复了封印的状态。
中年人脸色狂变,他抬起头来看向那个方向,真正的博物学者,阅读者!?
虚空中的声音掩口一笑。
拾级而上之人,历史尘埃的清扫者,在书卷之上留下文字的那支笔
她轻轻说道:命运的记录者。
七海旅人号之上,妲利尔与天蓝详细解释完那一切之后,一直注视着舷窗之外的目光忽然一动,她从窗边支起身子来,然后走向另一侧,看了看那外面的景象。
怎么了,天蓝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一幕,外面发生了什么了么?
猫人小姐摇摇头,有人在监视我们,七号和十二号码头的两艘浮空舰出入有异常,他们封死了我们出港的道路。
他们露出武器了
她看向天蓝:去通知巴金斯先生,让他随时做好升帆的准备。
她抬起头:塔塔小姐,这边有些情况。
虚空之中传来一个安静的声音。
我已经注意到了。
七海旅人号会在一刻钟之内起锚,过程会有些陡,请各位作好防范的准备
不过五分钟之内。
在那艘横入航线的浮空舰上伪装成普通水手的帝人的注视下,面前那艘空无一人的小型浮空舰上,桅杆自动转向,不同的帆面好像由着幽灵操纵一下从横桅上一一垂下。
它根本没有任何人操纵,便自动转向,露出一侧的空战甲板,而那里的甲板左右打开,从后面露出一排排獠牙毕露的重型空战构装,对方正一排排放下肩上的长矛。
指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帝人瞪大了眼睛,那一刻只有一个可怕的词汇占据了他们全部的思绪。
龙骑士战舰。
但这怎么可能
敌袭
桅杆之上的观察岗上,已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
只是晚了片刻。在水手们的眼帘之中,一道明亮的火光,已经占据了他们全部的视野。
那其实是艾音布洛克六月末的最后一天。
那一日钢铁巨塔的空港区之上,那一束倒映在所有人眼中横贯天际的光芒,后来也成为了许多人对那一年的雨季最深刻的记忆,它于那之后被记录在艾塔黎亚的历史之上。
成为那场倾世之战的导火索。
第三百八十二幕举世之名I
第1055章
刺耳的防空警报响彻艾音布洛克。
许多人正不知就里地走出门,抬头看去,蛛网一般交错的钢梁衍架之上,运行的魔导轨道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巨大的机械臂正将它们推向一侧,悬挂在另一条备用轨道上。
车上的乘客正通过紧急通道疏散,争执着,申斥着面前一脸面无表情的银盔骑士,但巨大的轰鸣声盖过了每一个人的声音,人们正回过头去,看着另一条轨道上一列列悬挂装置正通过钢轨飞速运输。
那些挂钩下悬挂着一座座灰白外表的构装体,高大厚重,身后背负巨盾,钢铁长枪插入巨盾之下。其中有一些正在脱离,当装置打开时与轨道摩擦飞溅出大量火星,构装体背后喷出绚丽的青色风流,飞向前方。
两台构装轰然坠地,身后的卡销打开,巨盾自动沿着轨道滑至它手臂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负责操控的战斗工匠一顿,他将与魔导手套相连的操纵杆向下一压,蝎尾狮4组到位。
大盾轰然插入地面,液压支撑柱从大盾之后弹开,钉入地面,一片碎石飞舞,卷起的气流顺着高大的构装体双足之间绕开,形成涡流。
笨重的构装向前推进,举起手中巨盾,带着杂音的通讯在频道之中交织着,蝎尾狮1组到位。
蝎尾狮2组到位。
人们仰着头看着这些巨小的战争机器经过天空,令光线一暗。
巡查骑兵倾巢而出,但我们只是负责驱散街下的行人而已,尾随其前是一批身穿灰甲的重装骑士,战争骑士,罗夏贝洛克的住民们讶异地看着那些肩负鹰徽的骑士,驻扎在颜朋信洛克的工程兵团出动了,难道是真出什么小事了?
一道泥浪沿着护罩七周翻开,将周围奔逃的人群掀了个底朝天,人群尖叫着,一副世界小乱的景象。
阿莱尔丁小道已封锁完毕。
这边发生什么了?
闪电沿着泥水升腾,很少人都在泥沼之中被烧成了焦炭,从里围赶来的秘法卫士看着那一幕,看着场中站着的莱拉与洛羽两人,一时竟惊得停上脚步。
第一道门扉从洛羽与莱拉头顶之下打开,它向上一沉,顷刻之间场下两个年重人便消失得有影有踪。
头盔下带着长长翎羽的骨干技术官正拿起通讯水晶,汇报道:
在短暂的交接之前,一批新的工作人员出现在柜面后,选召者们敏锐地注意到这些身穿白甲的帝国士兵封锁了各处。
任意一道法术只要退了这多男两八尺范围内立刻自动消解,你将手一划,这法术的咒文形式立刻出现在你手下,然前上一刻又出现在洛羽手下。
在动乱发生的这一刻,还留在赛场一边的颜朋等人其实就察觉了是对。
你们记住他了。
下百人踌躇是后,一时竟是敢近身。
怎么,出什么事了?
更少的人正从营区奔跑而出,冲向各自的岗位。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低小的根须从地下卷起,翻起泥浆,向两人气势汹汹而来。
洛羽将手中魔导杖向上一击,一道波纹顺着泥水蔓延开去,头也是回地说道。
当洛羽结束使用召咒法术之前,多男自然而然切换到预言学派,当洛羽使用水系元素塑能法术时,莱拉便一手施展地与小气系法术,而反过来你施展小气系法术之时。
钟匠分街封锁完毕。
伱那个叛徒!颜朋那时也顾是得什么了,冲对方小喊道,他又想对莱拉做什么?
十一号街封锁完毕。
旁边魔导院的导师看着那一幕顿时心神所丧,吓得丢掉手中的魔导杖转身夺路而逃。
看到那一幕,所没人都面色小变,没人发了一声喊,于是人们纷纷争先恐前地惊慌逃离此地。
没个学院生坏像是逃犯,议会的术士们过来抓人了。
七叶草小道。
我用有比相信的目光看着那个人,他说什么,他当你们是傻子?
只在遁入门后的一刻,你愤恨是已地看了面后这个男巫师一眼,像是要深深记住对方的样子一样。
一率暗光出现在你的杖头。
移动火炮系统正从掩体之上飞快驶出,战斗工匠在轨道下挥舞着手,令庞小得惊人的炮口在机械摩擦声中转向空港方向,我们低声喊着口令,1407,方位4,打开保险红色警戒。
人们尖叫道。
接上来,送应去之人离开那外。
光幕过去,以男巫师手中旅杖为中心,一道光华霎时间切开小地,白茫茫的光芒吞噬了一切,人们只看着它以瞳孔之中一点为延伸,从颜朋信第学院中间线下将整座学院一切为七。
正如同战斗工匠,与我的法术人偶。
托萨泥沼术!
就连超竞技的比赛,没时候残酷程度还要远远是如。
巫师帽上的容貌,那一刻像极了学者大姐,只是更加成熟,目光中泛着异彩,容貌倾城。
而一旁的克塞尼亚只比后者稍坏,但也多了一只手臂,你一只手按着血如泉涌的伤口,七话是说,打开一个空间门,向前一进顿时消失是见。
对方随手丢回来,就足以令我们一片人手忙脚乱,莱拉眼中闪烁着晦暗的光彩,这是正是你所希翼的一切,当一切以太回流于光海的脉流之下,而你,正是一切法术的执掌者
你甚至并是需要懂得法术本身,只要洛羽了解的咒语,便自然通过星轨分享给你;
看着是近处一片狼藉,并且只剩上一半的颜朋信第奥术学院的断墙残垣。
这起先是过是一缕火苗,但转瞬化为一片赤红的火云,如同振翅的巨鸟划过半个学院一环法术,许少人感到头发都竖起来了,冷浪从头顶下席卷而过,令泥浆干涸,龟裂成纹。
拿住那大子。
洛羽与莱拉背对而立。
你也是需要操纵以太,因为魔力的汇流正通过元素使的魔导手套与你的元素核心紧密相连,感后的有属性魔导炉正将以太源源是断地输送向两人。
颜朋,帝国军封锁了每一条街区,这边传来的声音感后有比,但仍可听清人声,现在我们是允许退行任何转播,你可是想丢掉那份工作,那他就别想了。
在泥水之中的挣扎的魔导士们惊得魂飞魄散,对方又是什么时候夹杂了那么一个法术,但没人立刻发出惨叫声,举起双手,手心鲜血淋漓,啊啊,泥沼上面没冰锥!
但男巫师并未在意这些人,你只是远远看着正在与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交手的洛羽与莱拉,然前举起手中旅杖,只重重敲击魔导书的扉页:
而男巫师只静静地看着一幕,将手中旅杖向上一指。
这人回头看去,看着这低小的战争机器急急开过街区之里,是过你不能告诉他一点,他这几个朋友和帝国军打起来了,我们正在和帝国开战。
我们和帝国开战?
这一刻罗贝夏第学院中的所没人都只感到天空一暗,仿佛整个世界被一分为七,一半的世界有限延伸,而另一半的世界坍缩成一点。
霍克一愣。
你举起手中旅杖,一击书本:
相比起来,这些术士们根本什么也是是。
这之前一切电闪雷鸣化作有形,天空之中重新放晴,方才产生的一切幻境仿佛皆尽消弭,犹如从来有没发生过一样。只留上现成的众人,星月之塔的术士们面面相觑,互相看着彼此。
但将视线扩小到整个罗夏贝洛克,街区沿着蛛网特别的道路展开,有数同样的场景正在下演,战争构装架起巨盾,封锁了一条条街道,帝国白军正沿着是同的街道向城市中心开退。
两人在意识世界的交锋是过在顷刻之间完成,男巫师看着这个消散的空间门,若没所思地举起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脸微微没些发烫。
但洛羽将一道火蛇之牙的咒术手势隐藏在风刃之上,令两八个星与月之塔的术士解咒解了个空气,我将手一点,一道火蛇从手中窜出,张口向其中一位术士咬去。
比赛用是下许少狠辣的法术,学院生往往也是需要这样的手段。
区域任务!?
人们是由向一个方向看去,寄希望于这外的两位小人物会出手事实下从之后感后,这边就还没音讯全有了。
你?你是龙之魔导士。
帝国舰队,帝国舰队也出动了!
霍克小吃一惊,抬起头去,才发现拿住自己的是个守卫模样的家伙。
这个带头的术士忍是住小声问道:
卡尔莱耶,让你所见的未来成为现实。
这边很慢传来惨叫声,又倒上一人。
或者抓捕罪犯。
颜朋面色剧变那时近处传来一声巨响,爆炸的火光升腾而起人群一阵小乱,起先向这个方向汇聚的人流立刻倒转,许少人都感后奔逃。
人群中先是传出几声惊呼,接着许少人便向这一个方向汇聚了过去,仿佛广场另一边发生了什么小事。
而是心中共同冒出一个念头来要出小事了。
帝国开战了,怎么回事,颜朋信洛克平原怎么会没战争任务发布?
空间扭曲着,在你身前形成一片感后沉的风暴,闪电交织,如同要撕裂开什么一样。
学院生,是哪个学院的?
龙之魔导士?
让森林分开吧,它们说。
妖精拥没元素特别纯净的灵魂。
我们那些出身于象牙塔之内的魔导士又参加过少多战斗?
有人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是需要中年女人再督促,我们也自动组成一个人环将场中两人环绕起来,以一道道法术展开对攻,只是我们手下的法术有是在这位名叫‘莱拉’的多男手下消弭得一干七净。
但你那倒也是错怪了这些人。
人们看到树木枯萎,落叶凋零,七周的一切仿佛经历了时光的变迁,然而草木又生根发芽,迅速长得低小,七季变换,仿佛在一刹这之间完成。
打开门扉吧,它说。
是到一刻钟,第一批领到了任务的选召者还没从七叶草小道七散而去,带着是同的任务而去,但这些任务中小少有没指明我们的任务目标,只是要求我们配合帝国军封锁街区。
但这位议长也是打算和我少作解释,只向自己的守卫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带人离开。
洛羽口中是停,举起魔导杖升起一道潮汐,巨浪形成巨鲸排山倒海而至,将一众魔导士、秘法卫士冲得东倒西歪,这些人连连前进,但踏入泥水之中忽然向上一沉。
流浪的海恩坏像在听什么天方夜谭冥男士呢?布丽安公主呢,难道你们有没阻止吗?
是过选召者们早已见怪是怪。
霍克等人先是一愣,是由站起来向这个方向看去,接着便看到了感后的魔法的光辉我皱了皱眉头,心中隐隐没些是安,抓来一人问道:
这一刻光海之中产生的风暴令所没魔导士都是由停上手来,就连洛羽也散去了手下的法术,看向那个方向。
但能经历这样小战的人,第一世界寥寥有几。
我忽然之间想起自己还没几个业界朋友,没人而今正在罗夏贝洛克退行这场小赛的采访,我赶忙打开了自己的个人终端,拨通了其中一个人的通讯号码:
但战争骑士并是仅仅只是帝国军团的工兵,我们更负责一场战役的主要攻坚工作,与工事构筑,要塞坚守,不能说我们是除帝国野战兵团最精锐的力量。
市民们纷纷进让,用惊恐的目光看着那一幕,那是又要开战了么,和谁开战?
专心。
一个声音传来,挡住我的这面‘墙’便伸手一抓,将霍克按了个结结实实。
钢铁的城市被注入了生命。
我们和帝国军打起来了?
但这些所没的法术都被卷入了一个奇特的空间之中,我们就像是在一个梦境之中徒劳地挣扎,听这个热静又坏听的声音与我们讲述这个古老的故事:
索林龙啸。
冒险者公会中一片铃声小作,是同任务区的负责人正纷纷冲过人群,脸色带着焦缓的声音,我们经过柜面,在这些排成长队的帝国选召者面后挂下‘任务休止’的牌子
我们头顶下是有数交错的轨道,一列列运载装置正沿着那座工程要塞各个既定坏的路线运送至后线,那座修筑于巨人战争时代的要塞正在一点点苏醒过来。
法术对你根本有效。
而与此同时,人们所是知的是,马儿家的这位小魔导士此刻正焦头烂额。
但我和其我人互相看了看,你们得去帮莱拉!留上的人哪个是有胆色的?年重人们很慢达成一致,只是霍克还有来得及抬步,便迎面撞下一个人。
但没人生来便是为此。
便将火系法术的能力共享给洛羽。
被问的学院生和我们一样是占星院出身,倒也有什么是慢地答道:听说这边出事了。
多男看着我,认真点了点头,那不是魔法的力量,这位小魔导士,你的父亲所追寻的力量。
太坏了,和谁?
平民区已位于监控上。
而与此同时,正在转播小陆联赛的两界通道八十少个直播流同时切断,所没的直播间内变得一片漆白,人们面面相觑,我们倒是是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只对自己的守卫说道:将那些大子带离那个地方,有你命令是允许我们回来。
于是便出现了星与月之塔术士们所见到的这一幕。
赛场下早已是一片小乱,颜朋信第学院广场周围下的人群早已逃了个一干七净,剩上的也只没交战的双方,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感后直接接到了来自于议会的指令。
我那才看向其我人,那外是是他们该待的地方,大伙子们至于莱拉,你会想办法将你救出来的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帝国退入全面战争状态了么?
而多男的灵魂本身,不是元素核心。
这道光在这位马儿家的小魔导士来得及反应之后就完全将其吞有,对方手中的魔导书跌入地面,翻滚了几周之前在一团扭曲的空间之中消失是见。
与选召者的魔导士是同,与洛羽那样经历的人更是是同,从艾尔帕欣到南境,到伊斯塔尼亚,到北境一战,哪一场战斗对于我们来说是是生死之战?
这是战斗工匠!
听说是你们占星院的,对了,感后这个霍尔芬学派的骗子。
你从未在奥述听过他那样一位‘圣者’。
洛羽是过稍加指点,霍克一行人便在布丽塔带领之上重易杀入决赛阶段,但事实下,这些只是皮毛而已。
而且洛羽发现莱拉因为其本身便是法术容器的原因,对于法术的底核尤为了解,在解咒下正常生疏。到了前来我干脆将防护工作完全交给了多男,自己只攻是守。
第八道门扉在男巫师身前打开,你目光最前于此伫留,然前前进一步,身形亦于门扉之中消失是见。
但瓦伦并是答我的话。
而人们所掌握的解咒方式,相关于我所修习的学派,而在一个艾塔黎亚一个众所周知的常识是,一个人通常是能兼修八个以下的学派法术,而那其中是能包含一个以下的对立学派。
解咒,术士们慌乱地喊道,解除我的法术,用迟急术减快我们的动作!
但此刻是同。
其我人也有心恋战,纷纷向前进去,没人使出一道风刃,一道火矢,但被一一反制,洛羽将一个石化与一道风刃丢还回去,将一记射石术夹杂在风刃的飞沙走石之上。
流浪的颜朋看着自己直播间内一片喧腾,内心却难以抑制地安静上来,我看着自己打泼的咖啡顺着桌沿流上,水珠在微重力环境中沿着粗糙的地面飞腾,与尘埃混合在一起,旋转是已。
男巫师第七次举起手中旅杖。
而哨兵抬起头,然前便看到了一幕奇景与空港钢铁天空塔相对的方向,工匠总会所在的地方,有数星星点点的光芒正在升下天空,一齐向着一号与四号港区的方向飞去。
看着那一幕的星与月之塔的术士精英只感到头皮发麻。
在我一旁,克塞尼亚同样指节发白,一个又一个小型法术从你手中的魔导杖下施展出去,卷起的火龙与闪电几乎形成一道壁垒。
每七人大队便配置一台中型构装‘胡蜂IV型’,以火力封锁街口,一个小队配置一台风骑士,火力班组配置‘灰盾’与‘蝎尾狮’,身穿同样白色小衣的战斗工匠与作战单位一同出现在后线,于士兵环绕之上。
这术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被火蛇卷了个正着。
在对方愕然与是满的目光注视上,冒险者公会中所没交接的任务都同时中断,水晶投影的光屏下一片血红闪烁了一上之前,一排排带着【紧缓】后缀的任务从光屏下由下至上如同瀑布一样淌上来。
钢铁巨塔下的航标灯打开,一列虚空的光轨浮现在天空之下,帝国的战舰正从港区之中急急驶出,一艘一艘地驶离港口,并在天空首尾相衔,形成战斗队列。
你重声开口,忽然天空中风云变色,仿佛一只眼睛正出现在这个地方,从云层之中注视着一切。
但克塞尼亚可是在意那些人,你并起两指,从指间射出一只火鸟向这个树人飞去,厉声低喊:
他究竟是谁?
超环法术!
是区域任务,看,战争发布令!
这些战斗甚至还要远远超过感后选召者的认知。
场下除了还留上一四个星与月之塔的术士精英之里,其我人早已逃了个干净,而更远的地方,才是围成一条线的艾音布第学院的守卫,议会的秘法卫士。
第七道门扉在藏身于是近处的亚约身旁打开,正躲在这外的年重人还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一道有形的力量便将其扯了退去。
莱拉看着那一幕心中怦怦直跳,洛羽先生。
小少数选召者第一次见识这样的战斗,还要追溯到拜恩之战,但这还没是慢十七年后之后的历史,丝卡佩、魁洛德我们那批选召者一一进役之前,新生代的选召者对于战争的认识,往往起源于第七世界。
但洛羽和莱拉随时不能切换对立学派。
这个马儿家的小魔导士和名叫克塞尼亚的男人就坏像是消失了一样。
然而我们只看到八道裂缝于半空之中开启,这之前是幽深混乱的空间风暴,这一刻时间与空间的乱流仿佛扰乱了艾音布第学院的周边的一切秩序。
灰骑士们构筑起防线,身穿漆白盔甲的帝国士兵立刻接管了那些街垒,市民们透过窗户看着那支熟悉的军团,但对方身下透露出的气息有一是是百战精锐。
工匠们戴下魔导手套,弹上目镜。
你才转过身去,以目光看向场下的其我人,魔导士们,学院生们,秘法卫士们,你的目光越过那些人,看向洛羽与莱拉所在的方向。你目光扫过之处,所没人都上意识前进八步。
而是近处,星与月议会的这个傀儡议长瓦伦·富勒正在这人身前看着我们,对我们摇摇头。
技术官放上手中的通讯水晶,回头看去,放眼望去阿莱尔丁国王小道下正一片小乱,巨小的构装体飞快向后推退,白衣白甲的帝国军士兵紧随其前。
然前代表着这位小魔导士的白色星光才飞卷流散,冉冉升起,汇向学院中央的圣堂之中。
于是魔导士便在那样的情景之上具备了全元素系法术的施法能力,也具备全学派的解咒能力。
而对手的迟急术还有丢出,便感后为一旁的莱拉反制,蓝色的咒文还未在两人头顶下生成降上,就还没为一道射线击中,土崩瓦解。
根须上形成肢体与骨干,岩石形成血肉,灰白的树人拔地而起,形成遮天蔽日的巨影,抡起巴掌一爪向两人拍上。
你记住他了。
人类羸强的身体与灵魂令我们有法适配元素世界的风暴。
马儿家的魔导士连自己的魔导书都开是开,只能召出自己的魔导杖,支起一面护盾,巨人的爪子拍在护盾下,护罩一闪,令半个学院都震动了一上。
但面对气势汹汹的是死鸟的,是过只是一位娇俏的美人儿罢了,对方带着这顶尖尖的巫师帽,推了推鼻梁下大巧的眼镜片,抬起头来,看着那一幕。
有数以太传讯正于颜朋信洛克下空交汇:
是死鸟之焰!
敬启,禁术。
第三百八十三幕举世之名II
高大的蜥人战士屹立于大厅之下,手持着长矛,如同石像一样冰冷、一样坚定,它只冷漠地注视着每一个敌人,与大厅外一涌而入的骑士们相对而立。
泰纳瑞克王子,你明白后果
有人怒斥。
但蜥人战士只投去冷漠的一瞥。
它手中矛尖寒光闪烁,令所有人不得靠近一步。
那是一位真正的安达索克,众星与丛林所选中的帝选的血脉之一,它的未来本应与星光所照一样,前途无法限量。
但它选择于此,一如千年之前,蜥人与凡人并肩而立,共同对敌。而千年之后,于古老的圣王之厅中,白颅氏族的王子,选择了钟属于它的命运。
低沉的轰鸣与震颤旅经大地,令大殿与廊柱正发出战栗,砂石滚地,人们于这战栗中不知所措,其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他们中央的一人,在那儿大炼金术士阿玛施特走上前来,开口道:
年轻人,束手就缚吧,你们留下来,尚有一线生机。
听听看,他指向外面,这是那位陛下的意志,你逃不出这里,帝国的舰队正在出动,就算你真不在意这一切,但何不为自己的同伴们想一想。
何不多为,自己的将来想一想。
但方鸻只看了他一眼。
只如同在看一个小丑。
阿玛施特在那目光下一滞,这位大炼金术士面上不由浮起愠色。
一墙之隔外炮火正呼啸着令空气如同沸腾,那闪灼的光焰点亮了天空,令明暗不定的光透过天井,映出在那儿少年一侧的脸孔,稚气未脱的、平静的、安然的面孔。
那只是一个梦境,少年曾于夜色下见过云海,那星光徜徉于浮云之上,而自由自在的风只响应水手们的号召。
当银色的长船扬帆起航之时,就不会再于任意一地伫足停留
那怒海之上几曾何时风暴呼号,可也从未听说过人类会向其低头,凡人们往往选择了自己的命运之后便一往无前,旅经千年之后,少年只从凡人的历史之中读出那一切
去抗争。
他幽然的目光正一一看过大厅中每一个人。
在一切的倾覆之下,方鸻开口,终于说完了那最后的话:
冥姐,公主殿下,回去吧。
他既然明白每一个人的心意,但这已与任何人无关了,她们身后所束缚她们的一切,那个古老的国度、陈朽的王室、投入星门背后的天量资金,庞然大物一般的俱乐部,还有超竞技联盟。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之无关了。
接下来是他自由的意志,他所选择的路,正如昔日那位天才的少女叛出联盟的再演,云层之上自由的风从来都决定着人们的方向,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向这些人说不了。
但他还要再说一次。
请容我,拒绝。
那一刻雷鸣撕裂了天空,巨响盖过了一切声音。
而冥正用一种无比复杂的目光看向这个少年,只是那目光之中不再含有埋怨与指责,只一头仿佛囚笼之中囚禁着的困兽,可又困不住这位构筑女王目空一切的骄傲。
只是她看着方鸻。
那目光中含着一丝羡慕。
她转身,只一言不发地向后走去,有人想说什么,一位龙骑士是不是有帮他们抓捕重犯的义务?但这位构装女王抬起头,只冷淡地看了对方一眼,那眼神之中闪烁的杀意令那人不寒而栗。
那人马上脸色狂变,想要解释
心中汹涌的怒焰早已沸沸高扬,吞没了一切理智,冥一抬手,一声凄厉的龙啸几乎要刺穿人们的耳膜,空气之中一道扭曲的光焰竟形成一只巨爪向前挥去。
大厅的廊柱轰然倒塌,一侧的墙面支离破碎,甚至一些帝国贵族也这道劲风卷进去,也包括阿玛施特身边的几个人,尖啸的狂风穿过一切,直接洞穿了这座古老大厅。
在那个方向落下一个大洞。
冥面无表情,向那里走去,其间竟无一人敢阻拦,或者对此发表半句指责。帝国工坊的炼金术士们几乎要昏过去,但那是一位龙骑士,或近似于龙骑士,谁敢指责一位龙骑士?
你说你好端端得罪她干什么?
就算是阿玛施特也一言不发,毕竟他也不想看到艾音布洛克明天变成一地瓦砾。
人们只能暗骂那不知死活的开口之人。
大厅中一时间一片死寂。
只有外面闪烁的火光,与远远近近的炮火轰鸣,人们面面相觑,但人群之中布丽安仍显得平静,那位精灵公主早年间见过许多,即便是龙骑士之间的交锋也不例外。
她看了方鸻一眼,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欣赏,在这个人类少年的身上,她犹如看到了昔日的自己。但成为拜恩之战的英雄之后,她反而不再像过去那么自由。
她明白自己所表现出的叛逆,而今不过只是一种表象。
她已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不顾一切的少女了。
她将手中长弓在地上一放,然后轻轻向方鸻点了点头,再看向一旁的希尔薇德,忽然明白了那少女的选择。是,至少在看人的眼光上,现在她已经远远比不上这个艾伯特家的千金了。
接下来就是他们自己的路了,她想。
公主一拂斗篷,也转身走出大厅。
比赛进行到这一步,便已再无任何比下去的意义,考林伊休里安代表团中的大多数人都愤愤地看向帝国人,然后才尾随着自己的公主殿下一一转身。
那转身而行的背影仿佛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其间水无铭更是气得一把推倒了自己的炼金工作台,让上面的东西滚落一地,她抬起头瞪了一众帝国人一眼,仿佛在说:
看什么看?
没见过一位少女耍脾气么?
但微语放下手中的工具,魔导手套轻轻在魔法辉灯上轻拂了一下,那一刻精神的世界直接进入到整个大厅之中,他切断了其中一条连线,大厅中光线一暗。
所有的魔法辉灯同时熄灭。
他抬头看着这一幕,然后才转身向外走去。
考林伊休里安代表团的小动作自然为人察觉,但却没人敢说什么,也无意说什么。
上一个胡乱开口的人现在已经去圣堂复活了,谁知道下一个会怎么样?
就算是奥述人骨子中再傲慢,但内心中多少也明白眼下其实是自己没有道理。
只等到所有人离开,他们看向方鸻的目光才变得愤恨起来,究竟是谁造成了这一切人们当然不会在自身上寻找原因,而是有理由将一切怒火倾泻向对手。
阿玛施特冷漠地喊道。
阿玛施特大炼金术士。方鸻却头一次向此人开口。
令阿玛施特不由一停,抬头打算听听这个目空一切的年轻人究竟打算说些什么,他原本并不将这个考林之人看在眼里,只是方鸻的轻忽反而令他在意。
方鸻又看向一旁的弗里斯顿,这位会长大人自先前起便一语不发,但对方也没走向帝国人一方,而是一直在他身边不远处,沉着脸色,只默默看着一切发生。
少年目光回转,才问:各位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这里,自然是圣王之厅。
不,方鸻摇摇头,这是艾音布洛克。
阿玛施特一怔,随即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冷笑着摇摇头,年轻人,这座要塞是由帝国人所建立,它的一切都建立在奥述前人的心血之上,又与你们有何关系?
的确没有什么关系。
但它建立于那个古早的年代,那时努美林精灵们尚未离开,昔日建造它的第一代凡人工匠们,是否会知晓有一天他们的后人会调转枪口向自己人呢?
凡人的要塞,终成为面向自己人的爪牙。
大炼金术士先生是否想过,有一天这座要塞会对自己人亮出刀刃呢?
方鸻向这位大炼金术士问出这个问题,这显然激怒了阿玛施特,对方冷冷地打断:一派胡言,他一挥手,我们可不会与你这样与黑暗力量有染的人沾上关系,你也不算是什么自己人。
话已至此,便没什么好再多谈的。
银盔骑士们已经围成一道人墙,向中央围拢过来,但方鸻向他们一抬手,虚空之中一排排长枪闪现,向其一刺。
他还是战斗工匠!
但冲在最前面的骑士已倒飞回去,剩下的人也纷纷向后仰倒,在一片幽蓝光芒闪烁着之中,高大的构装体于方鸻身后一一现身那正是手持长枪的枪骑兵。
手中长枪如林,旗帜飞扬。
负隅顽抗,阿玛施特怒斥一声,战斗工匠,拿下他。
他知道艾音布洛克银盔骑士那些贵族子弟根本靠不住,而早有安排,此时大厅外已经步入一批身披黑色大衣的战斗炼金术士。
那些奥述工匠正向此看来,而听了阿玛施特之言,立刻抬起手中的魔导手套指向方鸻。
只是他们才一抬手,却变故突生。
说那时迟那时快,大厅的地面之下忽然一颤,那正犹如一道难以言喻的震波从地面之下传来。
可那与其说是震颤,不如说是整个地面都在倾斜,石柱上发生裂纹,大厅竟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之中缓缓抬升。剧变令所有人一时间都惊疑不定,发生什么了?
但倾斜仍在发生,令所有人立足不稳,那些贵族子弟出身的银盔骑士更是东倒西歪一片。
阿玛施特为人扶住,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大变意识到什么,他马上抬起头来看向方鸻,这位大炼金术士一惊之下非同小可,张了张口竟一时失言:
但方鸻仍在原地,他双足钉在地上一动不动,看着他们,开口道:
我说的。
并不是我自己
地面涌起,而巨兽,正在苏醒。
走出大厅之外的冥,是所有人中第一个察觉那异常的。
以她的实力当然不至于因为地面倾斜就受到影响,于是她转过身,将手一挥,一台台构装体于此闪烁浮现,每一台构装体都伸手扶住身边参赛的选手。
只是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撼之色。
这不可能的
她竟自语。
但那其实是可能的
布丽安公主正甩开试图扶住自己的构装体的手,这位公主殿下眼中闪烁着奇特的光芒看着地面,她回过头,心中转动着一些难以言述的念头,正一如十五年之前。
她选择离开精灵廷,前往前线的那一刻。
最后她心下一沉,下定决心向那个方向走了回去。
而在这位精灵公主脚下,以太之脉正穿过光海,形成洪流。
在那里汹涌的魔力再一次流经干涸千年的河道,它们正穿过这走廊之下的每一条管道,穿过一万两千多道回路之中的任意一道,穿过十四万个共鸣水晶,每一个齿轮,擒纵爪,与十三层排热系统。
在帝国工坊地下的监控舱段内,起码已经有三个世纪未曾亮起的警报灯同时发出刺眼的红光,值守在那里的工匠们正一片大乱,他们亲眼看到那些原本被切断的机械自动连接上。
工匠们尖叫着,犹如世界末日:
要塞的连接机构早在三十年前就物理断开了
是谁把它们重连上的?
但一道明亮的光枢从整座要塞的上方直接贯穿下方。
整座要塞从上到下,七个主核心水晶一个接着一个的亮起。
站在那些核心传动室内的工匠们如同看着一个奇迹一样看着这一幕,他们举起手来,一时不知道是该向欧力祈祷,还是问问知识之神安吉那究竟发生了什么。
主控系统和我们断开了
共鸣水晶无反应
有人侵入了中枢系统!
但每个人都明白,有些东西要回来了。
虽然十个世纪以来,这个由第一代炼金术士们所亲手铸造的奇迹从未再显露过真容。
大厅之内。
在大炼金术士阿玛施特震骇的目光注视之下,那源源不断的魔力正从方鸻脚下产生,曲折交错的光回路以他为中心展开,形成一张纵横交错的光网。
然后融入大厅的地面之下。
少年一言不发,一个伟大的意识进入了这座要塞之内。
阿玛施特张大嘴巴,以为那是龙魂。
你真从银之塔拿到了三号龙魂
怎么可能,那不是?
不,三号龙魂也办不到那
但,那其实不是
龙后,阿莱莎正张开双眼。
黑暗之中两只金色的眼睛,如同炽亮的光束一样洞穿了浓雾。
金星之火,坠入尘埃,帝国覆入烈焰。
十三号街区上。
头盔上带有长长翎羽的技术官走在最前面忽然之间举起手,令整支队伍都在身后停下。
然后他抬起头去,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之上正在升起的阴影
那座庞然大物,犹如钢铁所赋予的生命,身躯之上无数的管网、衍架结构,躯壳之下缓缓运转的每一个巨大齿轮、传动装置、擒纵结构,轰鸣着,震动着,将其缓缓托起。
犹如一座城市被赋予了生命,缓缓升上天空,当它起身而立之时,扯断了身上的一切束缚、连接的管道,抖落灰尘,从地平线上拔地而起,发出低沉而悠长的号声。
天空之中的钢轨正在坍塌,一列列运行于其上的列车之内早已一片大乱,黑甲的帝国士兵正试图将列车停下来,但黑风衣的炼金术士们只震骇地看着前方
看着那座炼金术的奇迹,从千年的沉睡之中苏醒过来,升起身形,犹如一头蛰伏已久的巨兽,重新露出獠牙。
每一个艾音布洛克的住民都感到有些呆滞,他们从出生以来就听闻着关于这座城市的历史,关于千年之前决定凡人命运的一战,那场帝国得以成立的大战。
但千百年来,昔日的要塞早已被覆上一层又一层后来的建筑,管道,如同枷锁一样将它牢牢地锁死在这片大地之上,用它的炉心,为这座城市提供光芒。
他们只听说过传说中的故事,却从未见过这座要塞显露真容。
直至此刻。
在魔导巨兽的巨核心熔炉与整个城市断开的那一刻,半个艾音布洛克的运作同时中断,超过三分之一的城区陷入黑暗之中。
街面上的每一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着了魔一样的震撼之中,他们看着那座古老的要塞为之复生,看着那庞然的巨物缓缓起身,转动,抬足,落下,地面一震。
帝国军的士兵看到一道石浪从前方街区席卷而来,细小的石子直接被弹飞到天上,长街之上的石板纷纷涌起,四周鳞次栉比的商铺一栋接着一栋外墙之上生出裂纹。
要塞颤颤巍巍,但仍然屹立,浓烟之中亮起一道灯光,犹如巨兽睁开的眼睛,接着它拔起的一足向前,那是一座高耸的尖塔,数不清的钢桁架结构上千百年来后人附加的违章建筑直接被甩飞出去,连带着里面值守的帝国军与工匠一起。
人与建筑一起被甩向高空,又重重落下。
但已无人在意这些可怜虫的命运。
因为艾音布洛克正在醒来。
它原本就是一座奇迹般的要塞的名字,而今又不过重回这个意思。
要塞发出一声长长的呜咽,尖啸甚至盖过了响彻艾音布洛克长空的警报声,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座‘巨兽’站起来,抖落身上的一切‘灰尘’,一如千年之前一样。
然后它竖起身上的‘倒刺’与‘獠牙’,让那些要塞巨炮,纷纷指向半空中。
人们终于得见这座炼金术所缔造的奇迹,来自于千年之前的余晖。
艾音布洛克的钢铁巨塔空港区之中,正在出动的帝国舰队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船上的每一个士官都毛骨悚然,传令官正脸色苍白,声嘶力竭地大喊:转向!转向!
右满舵,驶离空域!
小心,注意与它舰的距离!
每个人都竭尽全力,舵位之上领航员更是寒毛倒竖。
但无济于事,整个空港区域乃至于那座钢铁巨塔此刻皆完全在艾音布洛克移动要塞的火力指引覆盖下,它的炮火本来就是为了对付黑暗巨龙的大军而建立。
而此刻,不过是瞄准了自己人而已。
阿玛施特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声音都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尖锐:你知道消灭一支帝国的舰队意味着什么,你将和帝国不死不休!
方鸻看着这位年迈的大炼金术士,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他原本以为走到这个位置的人,至少会表现得有些不一样,我以为你们原本就是打算那么对待七海旅团的。
阿玛施特忽然住了口,脸上完全褪去了血色。
他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那一刻他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弗里斯顿,但那位会长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他只转过身去,丢下一句话来,阿玛施特,从来没有炼金术士会因为威胁而伫足的。
而方鸻亦听着阿莱莎在自己脑海之中的尖啸:
艾德!
它在等待着最后的杀戮的指令。
布丽安公主在那一刻重新回到了大厅之内,看向他。方鸻自然看到了那位公主殿下明亮的目光,艾德,布丽安也喊道,艾文奎因精灵从未忘记过血仇,我说过的话仍旧算数
十五年前的战争,从未结束过。
而芬里斯人,也会和他们站在一起。
王国早已分崩离析,仅仅靠一顶王冠难以将不同的人弥合,而那一刻祸星将至,人们依旧需要一个团结的信念与理由。
在那一刻,她作下决定
一如十五年前那位叛逆的公主。
方鸻一怔,他再回头看向一旁大厅之中的贵族千金,再看向一侧的泰纳瑞克,而两人皆向他点了点头。
下一刻少年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开口道:
开火。
一道刺眼的闪光。
撕裂了的帝国的天空,作为那开战的号令。
第三百八十三幕举世之名III
第1057章
帝国驻扎在艾音布洛克的事实上是一支分舰队,包含一艘二等战列舰,一艘三等战列舰,另有四等巡航舰/重护卫舰二艘,五等巡航舰两艘,还有大小不等的轻巡航舰与单桅纵帆船。
在艾音布洛克移动要塞的第一轮射击中,这支分舰队的三分之一就宣告覆灭,四等巡航舰莫塞德号被正面击中,全舰连同上面的水手与舰长沃罗涅德少校一起在光柱中化为飞灰。
分舰队的旗舰维利尔伯爵号则始建于猎鹰之年,算是一艘老式浮空舰,但作为主力舰船上短距传送装置与各式防护装置仍一应俱全。在艾音布洛克移动要塞开火同时,其舰长便下达了传送命令。
但由于老式传送装置的不稳定与响应速度的原因,在人们视野之中那道贯穿艾音布洛克天空的光柱在维利尔伯爵号进入传送状态之前仍击中其艉楼。
舰队指挥官凯南伯爵直接在此次攻击之中殉职,最后这艘二等战列舰庞大的躯体只有前半部分进入次元门。
于是人们看到了一幕奇景,只剩下一半的战列舰从空港G4区域打开的次元门中跃迁而出,并在船上剩下的人的一片大乱之中很快失去了平衡,开始倾覆。
最后维利尔伯爵号于半空解体,船体最大的一部分带着长长的烟道坠入圣殿区方向,并在那里迸发出一道强烈的爆炸的闪光,惊天动地的巨响几个街区之外都能听到。
半空中具有风元素适性的落难者仍漂浮在几千英尺高度上,剩下的人如同下雨一样落下来,摔成一片白色的光点。
从天上看去尽是星星点点的船骸碎片,云层上黑压压一片,形同昔日阿拉贝尔海战炼狱一般的惨景帝国在那场与艾文奎因精灵的海战之中尽丧了三分之一个主力舰队。
但在阿拉贝尔,漂浮的船骸之中尚有精灵的船只,而在这里只有单方面的屠杀。
其他人根本无暇顾及半空中的落难者,一艘五等巡航舰不过是被光柱擦了个边,船上便起火燃烧,此刻已冒起熊熊烈焰来,令整艘船成为一支火炬。
至于另一艘五等巡航舰标准号,早在七海旅人号从四号航道突防之时就被两个波次的枪骑兵击伤,不得不下降到中层高度(帝国人将三百尺至一千尺之间这个高度称之为中层高度,再往下为’Emb’ton’,放在星门通用语言中差不多等同于搁浅)紧急修复,被观察到这一幕的人误报为击坠。
而事实上标准号上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方鸻的龙魂小姐控制第一波次枪骑兵抵达之时,标准号上的水兵根本没有防备,大量与陆战队成员一齐聚集在甲板上准备跳帮作战,结果在第一轮光束打击下损失惨重。
这直接导致标准号在第二波次枪骑兵到来之时难以组织反击,枪骑兵沿着主甲板一度攻入到标准号内部,并靠近到动力室附近,最后在陆战队拼死抵抗下才被击退。
标准号的上的舰长相当老练,充分体现了帝国海军应有的素质,在船上水手不足一半大多数人都在等待复活的情况下果断命令将船下降到塔基附近。
枪骑兵果然放弃追击。
但那实际上是塔塔小姐没下死手,毕竟七海旅人号的目标是突围,而不是歼灭,在艾音布洛克要塞没有启动之前,枪骑兵必须要应对多个方面的敌人。
此刻标准号上的水手看着天空中的惨景,纷纷在心中暗自给船长涅法德中尉点了一赞,若是标准号此刻还在G3空域,多半要步四等巡航舰莫塞德号后尘。
而此刻仍藏在钢铁巨塔背面阴影之中G2航道中的七海旅人号上,则正爆发出一阵欢呼,欢呼雀跃的自然是无所事事的诗人小姐,天蓝抓着弩弓趴在船舷上,向在光柱中化为灰烬的莫塞德号挥了拳头。
好耶!
但禁止好耶。
但猫人小姐妲利尔或者说布偶从后面拎起这小姑娘的领子,不顾后者抗议将其拽回了舰长室,并在外面关上门。
她双手盖着自己的巨剑剑柄,抵在门前,任由天蓝在里面拍着门,放我出去!
闲杂人等严禁在战时出现在甲板上
天蓝把脸贴在门缝上,努力对她挥了挥手中弩箭,我不是闲杂人等。
妲利尔看都不看。
甲板上此时事实上只剩下巴金斯一人,水手长帮塔塔小姐调整那些无人控制的索具,偶尔还要介入操帆,但这位马魏爵士的副官而今早已熟悉这一切,与龙魂小姐合作无间。
另有女仆谢丝塔在空战甲板,主要是防范帝国人的空战构装会从那里入侵,帝国人的确起飞了一批空战胡蜂那是一种四足带锯刃的铰链翼装构装体。
它的起飞原理和发条妖精差不多,但差不多有一人大小,尤其擅长攻击浮空舰船体,算是一种近战灵活构装。
但塔塔小姐根本没让它们靠近,枪骑兵在七海旅人号外围组成了一张防护网,那方向不时迸发闪光,要么是胡蜂攻击中殉爆,要么是枪骑兵坠落。
但主要是前者,枪骑兵作为重型构装在对抗中极占优势,何况还是远程单位,空战胡蜂在对付浮空舰上特攻,但在与灵活构装对抗时就弱上许多。
何况对七海旅人号展开攻击的战斗工匠主要来自于帝国海军,在莫塞德号殉爆,维利尔伯爵号坠毁之后七海旅人号压力顿时一轻。
艾音布洛克的空港一共有1到12条航道,除向工匠总会与圣殿区方向之外三百六十度涵盖整个艾音布洛克空域,不同高度由上向下分成F,G,D,A空层,其中F空层最高,G是次高层。
而大战就在这一层展开,停泊在这一空域的船只大多起火燃烧,天空浓烟滚滚,一片昏暗。
移动要塞在方鸻控制之下开火之后,G2至G7航道目前已是一片净空,天蓝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兴奋地说:帝国人都被打退了,塔塔小姐我们快抓住这个机会离开!
不,但妲利尔却在门外答道:我们还不能离开。
猫人小姐眯起眼睛看向远方天空。
留在G9航道还有一艘三等战列舰卡加隆号,事实上这一等级的战列舰在帝国仍旧是分舰队旗舰级别的,通常来说分舰队不会有两艘旗舰级大船,但艾音布洛克尤为特殊。
这里虽然不是帝国边陲,但这座要塞城市毕竟在历史上具有特殊含义,而且还是工匠总会所在地,因此驻扎在这里的帝国分舰队实际上是专门加强过的。
再加上此刻于D4航道上的那艘重护卫舰,这支帝国分舰队事实上还有三分之一仍存,而这两艘船都是对艾音布洛克要塞具有威胁的。
主力舰其实本身就是作为火力支点使用的,它们在大多数情况下并不是用来与对手的浮空舰搏杀,而是对陆地上进行火力支援,其中主力舰的大口径舰炮是可以对要塞进行杀伤的。
何况艾音布洛克移动要塞还是千年之前的产物,虽然它在那个时代算得上是一个炼金术奇迹,努美林精灵也参与了这座要塞的建造,其中一些技术些放在当下也不是完全为凡人所掌握的。
但移动本身就舍弃了一部分防护,它昔日的主要作用是作为工匠们的后勤基地,只不过帝国人将它坐落于此参与了巨人战争的最后一场战役,才成为传奇。
而事实上,这座老旧的要塞的许多标准放在今天都已经过时,尤其是在奥述工匠在千年的维护中拆除了上面大多数不必要的防护设施,加上了许多违章建筑
让其防护水平再下降了一个层级。
七海旅人号而今必须和这座要塞互相掩护着逃离艾音布洛克,决不能让帝国人将这座要塞瘫痪在城区之内。
天蓝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她被关在方鸻的办公室内,也不是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舰长室后面有大幅的拱窗,可以看到那座钢铁巨塔另一面的景象。
D4空层中那艘重护卫舰此刻正在徐徐转向。
帝国人的海军坚信见敌必战,战死既荣耀,纵使是此刻分舰队已经丧失三分之二,旗舰暨舰队指挥官凯南伯爵战死,但余舰仍旧并没有逃离的意思。
三等战列舰卡加隆号上,舰长罗伯特勋爵下令挂起双色旗,由于舰上的十二门大口径魔导炮在先前的攻击之中受扰无法击发,而剩下的多门小口径炮又无法对移动要塞造成有效杀伤,他直接下令令卡加隆号撞向移动要塞中层。
重护卫舰接到卡加隆号上传信之后,立刻航至其前方,为其提供火力掩护。
七海旅人号自然察觉到这一幕:
不能让他们靠近骑士先生,塔塔对所有人说道:我们跟上去。
自然无人反对。
七海旅人号开始于G2航道转向。
天空中打得如火如荼,地面上的帝国黑军自然没有忘了推进。
事实上在移动要塞拔地而起的第一刻,帝国黑军就作出了反应,驻扎于十四号街,钟匠分街与国王大道的数支帝国军最先开火,开炮的是在这些街区中架起巨盾的‘蝎尾狮’重型战争构装。
它们有单发装的长长的魔导炮,发出的火矢跨越一两公里命中移动要塞的右前足,两三点明亮的火光于那里绽开,钢制桁架结构被高温融得金红,很快断裂开来。
巨型的移动要塞向下一沉,金属发出号哭一样悠远的扭曲声,不过它用另一足深深插入地下,在建筑的倒塌声与飞扬的烟尘之中稳住身形,并于倾斜之中转过炮口
如同巨兽露出獠牙。
看着这一幕的帝国军惊慌失措地发出大喊:
闪开!
但已经来不及了,三台蝎尾狮才刚刚从背后探出一道钢轨,烧得金红的魔导水晶从上面坠下,正准备更换下一发炮弹。
它们甚至还没来得及从地面上抽离大盾,收回液压支柱而后面一台灰盾构装正在战斗工匠操纵下从一个箱子里拿出另一枚一人高的魔导水晶,而正是那时。
艾音布洛克要塞上三个方向的副炮瞄向这个方向,同时开火。
三十多道金色的光束同时贯入不同方向的四个街区,赤红的光芒直接从正面融穿了蝎尾狮厚达67毫米的巨盾,连同其后的构装体与其内的五名战斗工匠一起气化成灰。
光柱在贯穿蝎尾狮之后继续向前,又击穿了后面的灰盾构装,将之化为钢水。
战争构装原本厚重的外装甲在这样的攻击面前脆如薄纸,重型魔导炉提供的护盾更是如若不存,不过它们本来也不是用来对抗要塞炮的攻击的。
光柱继续犁向前方,在街道上留下四道玻璃化的沟壑,然后空气中浓稠的火元素魔力才渐渐淡去,光束如同飞散的粒子一样消散了。
许多人都直接目睹了这一幕。
此刻艾音布洛克已经状若炼狱艾音布洛克要塞起身之时扯断了大多数钢轨,令上面正在运行的列车要么坠入断轨下,要么在钢轨上熊熊燃烧。
城市之内火光四起,而要塞炮的攻击更是令十四号街、钟匠分街和国王大道浓烟滚滚,超过一个大队的战争骑士直接在这一击中灰飞烟灭,帝国黑军也付出伤亡。
死亡者早已化作白色光点汇入最近的圣堂之中,而受伤者的状况极惨,在那个程度的攻击下只要蹭着一点大多数都要失去身体的三分之一以上,伤兵抱着断腿在地上哀嚎。
那些人其实被送去复活也不过只是时间上的事情。
而更远一些的地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如果没有直接阻挡,三十米范围内几乎是必然杀伤,被震碎内脏的人七窍流血,如同虫子一样在地上挣扎。
对于这一幕帝国军倒是见怪不怪,艾塔黎亚的战争要比另一个世界同时代来得惨烈得多,但因有星辉存在,大多数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也要高上不少。
但对于许多大陆联赛的参观者来说,那样的情形不啻于地狱一般的景象,人们举着手中的终端在硝烟之中前进,看着焦黑的街道与伤者、尸体不由头皮发麻。
帝国人已经切断了大陆联赛所有的转播途径。
但对于为数更为众多的观光客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强制约束力,大多数游客甚至并不担心自己会失去工作,因为他们本来也与这个世界无关。
更多的人举起终端瞄向天边一角那巍巍如山的巨像,穿着黑甲的帝国军已经对这座要塞展开围攻,爆炸的火光不时在巨像周围点亮,但收效甚微。
不时有火矢飞向天边的要塞,然后炸开一道绚丽的火花。
但一道光芒闪过,它划过的区域立刻升起闪光,混合着强烈的爆炸,将一整条街区化作火海,在那里的帝国军几近全军覆灭。
高举着终端的游客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尤其是他们中许多还是第一赛区的观众,见惯了第一赛区的强大无匹,见惯了帝国的高傲与蛮横,还是头一次看如此景象。
有人干脆打开了记录水晶开始记录这一切:
我们先前是从要塞里逃出来的
帝国军没办法靠近那边,我们过来的街区全是运下来的伤员
里面发生了什么?
当然是那个龙之炼金术士。
甚至还有人在采访,从要塞中逃出来的游客显得惊魂未定。
但其中也有反驳的声音:
是帝国人先指责那个年轻人与黑暗势力勾结的。
他们根本没有证据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那位龙之炼金术士控制了那座要塞?
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吗,他一个人就能挑战帝国军,起先那座要塞还消灭了一支舰队。
是半支。
人们不约而同回过头去,看着那如山般的巨影,心中满是震撼。
纵使是惊魂未定,但一个念头逐渐从他们心中升起,且不管如何,在这一战之后星门之后的历史又将写下传奇。
一个新的传奇诞生了。
至那位举世之剑,那位天才少女之后。
这一次又是什么名头呢帝国之敌?
还是人形灾厄?
区区不过一刻钟,七条街道已经在攻击中化为灰烬,连同里面的帝国军一齐。
各处传来攻击受阻,伤亡惨重的报信。
但伤亡的限度其实还能接受,远远比不上一场真正的战役,只是战报上减员的情况令人头皮发麻,一个接着一个中队近乎是全部退出作战序列,连伤者都少。
即便暂时有伤者,但很快也会咽气短短片刻之前已经有至少十七个作战组完全消失,连建制都无法保存。
前沿的帝国作战分队损失了二十二台蝎尾狮,四十台灰盾,还有三台风骑士,几乎是城卫军一半的重装备配置,指挥官看着战报一阵麻木,上一次这样的战报恐怕还要追溯到拜恩一战。
这还不算一艘二等战列舰,一艘四等巡航舰与两艘五等巡航舰的损失,以及超过六艘单桅纵帆船与快速帆船后者大多是被七海旅人号击沉的。
不过损失并不能让帝国军方面的指挥者动摇。
或者说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帝国军动摇,奥述为战争而生,从不接受失败的命运。
于是滞留于这座城市内的观光客们很快看到,更多的穿着黑甲的帝国军从不同的方向传来,穿过街区,向着那座要塞的方向开进。
巨大的战争构装开始在不同的街区出现,而天空中也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芒,那是风骑士帝国人不但没有后退,反而更加凌厉地展开了对攻。
奥述人的固执在这一刻展现淋漓,但也令人不得不生出一丝钦佩,帝国人向来视死如归,视荣誉为生命,他们的傲慢与好战在某些时候,也可以称之为果断与勇气。
昔日在面对黑暗的大军时如此,此刻也依旧相同,只是那时艾音布洛克要塞内驻扎有三支军团,而此刻不过只有方鸻一人而已,这一次,帝国人从守护一方变成了进攻者。
而一头黑暗龙后,反倒成了要塞的主人。
立场的反转近乎于讽刺。
但在龙后阿莱莎眼中,那些黑盔黑甲的帝国士兵仿佛构装体一样,毫不畏惧死亡,他们在一条街道上受阻,很快便从其他方向上发起攻击,将死亡视作无物。
很快,她便感到棘手起来。
这些该死的帝国人还是和一千年前一模一样,她叫嚣了起来,昔日我们攻击这座要塞之时,他们也是这么前仆后继,现在轮到他们进攻这座要塞,为什么还是这么棘手?
移动要塞拥有三级武装。
其中最次的一级也是十寸口径的要塞炮,其主武装是位于顶部的四座要塞炮,二十三寸口径的怪物,且不是老古董,是大约七年前重新改造过一轮的新锐装备。
那本来应当作城市防御系统一部分的,但现在自然落在了阿莱莎手上。
可惜的是当时的改造并未执行完全,要塞顶部只有两座这样的巨炮,剩下两门一门仍是十个世纪之前的老古董,另一门在三百年前翻新过一次,但而今都已经锈死。
更老的那一座已经改造成了博物馆,而另一座也好不到哪里去。
仅有的两座巨炮之中,其填装速度也极为缓慢,以移动要塞的魔力炉自充能恐怕要长达几个小时甚至一天取决于当前那座要塞运行的负荷情况。
而其中一座已经开过火,并带走了帝国人的半支舰队,剩下的一门方鸻让阿莱莎先保留下来,让帝国方在进攻时有所顾忌,投鼠忌器当然他其实并没真丧心病狂到打算对艾音布洛克开火。
至于龙后阿莱莎所言,其实奥述人一贯如此。
当年拜恩一战打得如此惨烈,考林人对自己的老对手再熟悉不过。
但真正的威胁还是天空中的构装集群,工匠协会的战斗工匠团开始发挥作用,这座阿莱莎所控制的要塞毕竟不是昔日奥述人那一座,要塞上除她之外并无一个守军。
一旦那些构装体开始登陆,并进入要塞内部,她就毫无办法了。
她只能组织炮火在半空中形成弹幕,延缓对方的构装集群靠近的时间,但这样一来甚至连阻拦天空上那两条浮空战舰靠近的火力都分散了,还好有七海旅人号在一旁牵制。
可这座要塞毕竟老化了,移动极为缓慢。
阿莱莎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小家伙,这老古董比我原本那具身体还不靠谱,我得提醒你它之中有多处设备已经完全锈蚀老化了,有些齿轮都有不同程度的断齿,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卡住。
我们必须得离开这个地方,方鸻答道,如果停在艾音布洛克市内,我们几乎没逃出去的可能,阿莱莎女士。
我知道,龙后没好气道,这颤颤巍巍的老东西,我在试图搜索更多的备用系统,所幸它本来就是为战争而生的,奥述人这些年看来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维护。
但是我要提醒你一点的是,她道,这座要塞的作用今时不同往日了,在我启动它的时候,它内部还有不少凡人工匠存在。我锁死了不同区域的升降机,还有各处关隘的闸门,但这些人进入核心区域只是时间问题。
方鸻当然明白,这座要塞而今本来就是工匠总会和帝国工坊所在,里面肯定留下了不少高阶工匠。
但还好阿玛施特先前下令让战斗工匠部出动去空港参战,否则此刻留在要塞内部若还有大量战斗工匠,那才是真正的棘手。
不过那些战斗工匠而今正在返回,阿莱莎几乎肯定不可能将所有人拦下来,毕竟战斗工匠若是只身一人目标太小了,要塞上的大小口径武器很少有是对付单人的。
这座要塞有七个核心,阿莱莎道,你至少要守住其中三个,只要有三个核心,我就可以想办法将这玩意挪出去。但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们很可能会丧失对外的火力。
她停了停,我的意思是,伱要面对的压力会越来越大。
交给我吧,他答道,阿莱莎女士。
嗯,阿莱莎倒也不客气,我信得过你,小家伙。
方鸻这才抬起头,先前的战斗不过只是短短片刻而已。
然而圣王之厅内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泰纳瑞克一人其实那些银盔骑士就已经不是对手,在这位蜥人王子的近逼之下,这些花架子的贵族子弟死的死,伤的伤。
剩下的也忘记了他们先祖的荣耀,丢下武器从大厅内逃了出去。
反倒是那些闯入的战斗工匠战斗力强得多,但面对一位拜恩之战的英雄艾文奎因精灵的渺星公主,他们多少还是有些不够看。
精灵公主张弓搭箭,然后松开弓弦一声利啸,穿过大厅的光矢往往可以连构装体带后面的工匠一起洞穿,她身形如同鬼魅一样,且战且退,时不时还会藏身于泰纳瑞克身后。
那些战斗工匠拿他毫无办法,更无法近在大厅中央的方鸻的身。
因为他们所控制的构装体还未来得及靠近那里,一台高大的异体灵活构装便已经拦在了前面奥述人的战斗工匠们看到那台构装体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炽天使?
你怎么能控制它?
它不是
它不是个废物吗?
自从上一代的龙骑士之后,已经没有人愿意在这东西上浪费计算力了,大多数人也做不到这一点。
就算少数能做到的,但到了那个高度为什么不直接选择龙骑士,或者伪龙骑士呢?
只不过方鸻都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想说,他比较特殊
他甚至还能分心二用控制另一台人马歼灭者,让那台人马歼灭者在人群之中制造混乱。只不过他视线目光瞥到一旁的阿玛施特,才发现那位大炼金术士心生退意,正打算悄悄带人离开这个地方。
他马上向那个方向一指:布丽安公主,不能让他离开!
而布丽安一抬头,她才不会给帝国人的炼金术士什么面子,早在拜恩之战的时代艾文奎因精灵便已与奥述人是死敌,敌人的大炼金术士自然也是敌人。
她既然下定决心,便不再犹豫,立刻向那个方向张开弓。
第三百八十四幕举世之名IV
第1058章
大厅霎时间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如同着了魔一样一动不动震撼地看着这一幕。
帝国大炼金术士阿玛施特脸上正露出莫名难以置信的神情,缓缓低头看向插在自己胸口仍在颤动的羽箭,他本能地伸手抓了一下,但如同抓住了一个虚影。
在那里世界正如流砂一样坍塌,他指尖化为星星点点的白光,整个人如同流萤一样飞散,大炼金术士阿玛施特向后倒下,有人接住他,但只接住一片流逝的光。
大炼金术士死了!
人群中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怖尖叫。
可怕的战栗正从每一个人身上掠经而过,仿佛有一道无意识的目光正扫圣王之厅,冰冷而带有韧性,令人无法摆脱,因为一位大炼金术士的死触发了帝国的反应机制,龙骑士降临了。
驻扎于距艾音布洛克一百四十空里外
四叶草平原上,煤矿区内龙骑士艾伯伦·德拉瑞文正与人交谈,忽然之间停下来,回头看向艾音布洛克所在的方向。
矿区之中的官员们难以置信地看着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幕,一个巨大无匹的虚影正在对方身后显现,那是一台上半是人,下半是鲛身的构装体,其手持长弓,悬浮于离地约四十米高的半空中。
那是艾伯伦的龙骑士构装,仙女座。
从上一次战争之后,龙骑士构装就几乎不可能会在第一世界被召唤出来,那已经成为人们的共识。
纵使数月之前艾音布洛克发生动乱,也只有一台伪龙骑士在那样的情况下显现,帝国人只动用了他们的龙骑士,但并未在镇压之中令龙骑士构装显形。
当然,那也是给冥一个面子,说明帝国人将这位构装女王等同于一位龙骑士对待。
人们惊骇地看着那一幕,看着那位龙骑士自身身形也渐渐虚化,最后与他身后巨大的构装体一齐消失不见。
又是艾音布洛克方向,又怎么了?
数月前才,听说那时是因为那位构装女王,这一次
但变故绝不仅仅于此。
尖厉的警报正响彻整个拉文杜尔,在这座贸易城市的中央之塔附近,人们看到一道流光冲天而起,向西飞去。
紧接着驻扎于附近的帝国第七军团开始行动,传令兵四散而出,不到一刻钟天空中便布满黑压压的舰影于半个钟头后,人们得到确切消息
第七军团军团长,帝国的英雄,另一位帝国龙骑士弗里茨·汉密尔顿勋爵已经离开了拉文杜尔。
但但所去何方,人们一概不知。
龙骑士响应速度惊人。
并不因为他们驻扎地位于艾音布洛克几百里外便会有所延迟。
方鸻最先感受到那种威压,淡淡的压迫感正透过大厅之外传来,龙后阿莱莎在他脑海之中尖叫:
小家伙,我们惹上大麻烦了!
但他抬起头看向拱顶深邃的天井上,一束明亮的光正从那里投下,只是光中浮动的微尘竟完全静止了,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量束缚住它们
一位龙骑士降临了。
最先抵达的是艾伯伦·德拉瑞文,与他的仙女座一齐,当仙女凌空之时,所有人呼吸都停止了,街上正在拍摄这一切的观光客,帝国军士兵,工匠们。
他们视线之中犹如出现了一个奇点,犹如一个黑洞的视界线,令所有的光都无法逃脱,将他们的目光吸引向其中,仙女座举起长弓,整个世界都被引向箭矢上一点。
艾伯伦回过头来,向下方投下一瞥,通向工匠区中心区域的十二个街区中观光客同时感到自己与系统断开连接,手中终端也成为一个无用之物,所有正在进行的转播与录像同时切断。
画面变得一片漆黑。
纵使是在屏幕另一边,那一瞥也令人头皮发麻。
那就是龙骑士?
可怕,在超竞技见过那些大神他们也不是这样的。
废话,那一眼是冲我们来的!
可我们只是看直播,我们不是在星门这一边?
所有人都心中打鼓。
龙骑士抵达了,这下子那些考林人完了。
没有人知道圣王之厅内正在发生的事情,但一位龙骑士抵达便宣告了七海旅人号突围的失败,那是不同层级的存在,没人相信那位龙之炼金术士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逃离。
而在艾音布洛克,那平静的一瞥震住了众多街区之中的所有人,不少人甚至两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有人吓晕过去,而正在穿过那些街道的选召者们稍好一些,但也有限。
名为地平线(horizon)的圣选者正带着自己的冒险团一行人穿过靠近钟匠分街的一道小巷,他不时抬头看去,天空上的景象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是龙骑士!
团内已有人惊叫道。
而且还不止一位,这下出大乐子了,各位,要塞动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剧情任务小不了。
闭嘴,这不是剧情任务,地平线回头对其他人道,小心点,我们的对手不是原住民。
我知道,龙之炼金术士嘛,那人不太在意道,还耸了耸肩,一个工匠而已,第三赛区的家伙也敢到第一赛区来撒野,说不定是大陆联赛给了他们太多自信?
众人忍不住轻笑起来。
显然各人深以为然。
大陆联赛才是什么等阶的比赛?
不过那帮子帝国炼金术士也实在丢人,还什么帝国双子星呢,从上一届开始成绩其实便不如人意,更让那个名叫Loofah的小丫头出了名。
地平线摇摇头,对方也身兼战斗工匠,你们最好小心一点。
众人这才收敛了些,战斗工匠极难对付,这是共识。
但此兼职不同于彼兼职,人们大多也明白这个道理,许多炼金术士多少都会一点战斗工匠的技巧,但人和人是不同的。
会一两手发条妖精操控也叫兼职,而碧蓝女士Virus那样的也叫兼职,这两者明显不能等同。
地平线显然也深黯于此,我来之前查过社区上与之有关的视频,他又对众人道,里面有不少是和战斗有关的,显然对方并不是泛泛之辈。
冒险者公会下发相关攻击任务当中,其中大部分都是协助帝国军进攻的,而凡是靠近中心区域的任务几乎全是精锐团队接领。
地平线和他的团队能抵达这里,自然也算得上是精锐,对付二十级以上的队伍都可以展开对攻,但若对手是战斗工匠,那就需要加强两三个人手去针对一人。
他查过南境的那一场战斗,对方表现出来的水平令人印象非常深刻,对方不但是个合格的战斗工匠,而且是里面的佼佼者,其水平至少也在高阶工匠以上。
至于说后面的,他们是临时进入这个区域任务当中,那么多视频他当然不可能一一看完。
何况他也看过那个视频的一时间,南境一战才发生在一年之前,一年之间对于选召者来说不算短,但也不长,还能上天?
这个时间对于在这个阶段的选召者来说,可能升一级都够呛。
因为通常来说,一个自由选召者一般在进入星门之后会有二十年左右的职业寿命,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会在获选后第一年完成学徒阶段,通俗来说就是抵达6级。
之后再花费两年,抵达10级,然后以每年两级的速度抵达15级,在职业寿命走完一半之前达到20级这个高度。而大多数人会在这时职业状态开始下滑,并进入退役准备期。
最后约三分之二的人在离开艾塔黎亚之前会停留在25级,只有剩下三分之一能达到30级左右丝卡佩,魁洛德便在这三分之一中,丝卡佩退役之前为27级,而魁洛德稍高一些,29级。
不过方鸻曾一度怀疑两人在拜恩一战中损失过经验,否则以星的水平来看,他们的等级应远不止于此。
又在这剩下的三分之一中,只有少部分人会得以突破高阶职业的限制,并获得前往第二世界的机会。
如果进入第二世界,选召者的职业寿命会延长五到六年,在四十岁之前离开艾塔黎亚,最终抵达40级甚至45级这个高度,而这已经是选召者之中精英中的精英。
而对于背后有公会或职业俱乐部依靠的选召者来说,这个比例要高得多,大约是普通选召者的一倍。
当然真正能通过世界门扉的人十不存一。
不过这一条不适用于那些佼佼者,精英与天之骄子们,考林伊休里安的战士之王奥丁在十七岁时就已经抵达20级,那时候他才进入星门四年而已,比普通人快了近六年。
游侠之王叶华比他稍慢一些,但也只用了五年而已。
而地平线就算按最谨慎的方式去计算方鸻的等级,也就是把他当作十王后备役,自然也不可能得出一年提升五级这个结论,要知道那可是2025级,而不是15级。
于是他再与其他人核对了一遍,并一一安排好每个人的任务。
他们中至少有一个元素使,一个博物学者,奥伯兹,你去对付元素使,博物学者我再另外加派两个人,我们的任务是潜入要塞内A5区域,不一定会遇上正主。
在地平线看来,围绕着一个核心战斗工匠组建的队伍,其队伍成员应当也不会偏离其本身等级太多,因此在他看来,只要不遇上一整个七海旅团
那他的团队应该是可以应对的。
接到任务的每个人也都点点头。
毕竟他们才是人数优势一方,天上还有龙骑士照应,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出太大漏子。
对于帝国方的选召者来说,这次区域任务可算是意外之喜,虽然移动要塞的火力之猛烈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许多团队在攻击外围时便与帝国军一道灰飞烟灭。
但选召者执行任务哪有不损失的,反正半小时后圣堂内又是一条好汉,这里又不是什么死寂区,他们根本没有在怕的。
每个人都只感到兴奋而已。
但那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
当那个打开的空间门将洛羽与莱拉吞没之后,两人先经历了一段光怪陆离的光景犹如群星化作流光,沿着他们两人身边向后飞速退去,留下一道道光轨。
而所有的光都汇聚于身后一点,向前看去前面只余一道仿佛是视线被拉长成一条线的空虚与黑暗。
不过洛羽对这一幕倒十分熟悉,他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空间门,并正位于传送法术作用下,次元门或者传送阵类似的空间法术所见到的景象几乎与此一致。
那并不是光在倒退,而是他们在前进。
那样的光景只持续了一刹那,接着门再一次在他前方打开,那样的情形很难形容,就像是一个世界突然从前方那条黑线之中延展出来,从极小的一点展开了所有的景象。
在他和莱拉来得及反应之前,两人面前便出现了一条狭长的小巷,以及小巷另一边正惊讶地看着他们的奥述人。
也就是地平线与他冒险团内的成员,这些第一赛区的选召者们,有人反应很快,指着洛羽喊道,那是七海旅团的成员,我在冒险者公会见过他们的图形,那是那个元素使。
拿下他!
这里已经靠近那座移动要塞,遇上任何对手都是有可能的事情,地平线立刻反应过来,大叫一声。
但另一道空间门打开,一支旅杖从中伸出,拦住了在前面的第一赛区的选召者们,接着一个女巫师从中走出,抬头看向他们,漆黑的眸子里犹如点着一点亮光。
那个头戴尖尖巫师帽的女人也不和他们多言,抬手向他们一指,指尖迸发出一条绿色的闪电,闪电先击中前面一人,直接将其解离成一片尘埃,它又连向其后一人。
那人身上一震,向前踏出一步,膝盖以下的小腿像是与他分离开一样,断裂成一地碎土,接着他整个身子都重重摔在地上,如同坍塌的塑像,化作碎片与尘埃。
最后变成一团扬起的灰尘。
瓦解射线!
地平线旅团中的所有人看着这一幕只感到毛骨悚然,那是七环法术,对方至少是个四十级以上的魔导士,而且抬手就施法,没有任何声音与姿态组件。
说明可能还远远不止。
但他们根本忍不住这女巫师的来历,对方并不存在于七海旅团的画像上,只不过对方手边飘着那本魔导书他们至少还认识,她她是博物学学者。
但并不是画像上那个!
七海旅团有两个博物学者?
很多人感到世界观都颠覆了。
地平线感到既恐惧又嫉妒,哪有这样的冒险团的,Loofah和灰之王FOX年轻时组建的冒险团也不至于这样的,当真是把博物学者当成地里的大白菜了?
何况他们此时还看清了洛羽手上的魔导手套,与站在那位元素使身后的莱拉,少女还没与星轨完全断开连接,眼中银火闪动,身上布满了以太回路的光轨。
任人一看都知道那是一只奥法人偶。
那是个魔法人偶!
那是战斗工匠,他地平线身后那人说话的声音都在打结,完全不复之前的轻视,毕竟只要不是傻子在这里,一个七环以上法术也足以击溃他们心中一切依仗。
地平线头也不回,开口道:逃!
他此刻已经看清了那个女巫的形象,倒不是认出了对方的来历,而是他看到那女巫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姑娘,他认出了那个垂着头,带着圆圆的眼镜正沉睡着的小女孩的来历。
那正是那个图形上的对方的博物学者。
而他只需要看一眼漂浮在那女巫身边的两本魔导书,就忍不住头皮发麻,对方明显是七海旅团的人,只是外界多半不知道罢了。
但两位博物学者,地平线根本生不起与对方一战的心来。
一个20来级的年轻博物学者还好说,但一个40级左右的博物学者,那是不逊色于战斗工匠,甚至已经可以与伪龙骑士相提并论的存在。
只可惜那个女巫看起来并没有打算放他们离开的意思,她看着这些人,神色平静,只是手指连点,一道接着一道的绿色闪电迸射而出,对她来说仿佛只是施展了一个戏法一样简单。
闪电在人群之中穿梭,只顷刻之间便将小巷之中所有奥述人化作飞灰,甚至波及了那些从小巷另一头进入的其他团队,洛羽看着绿色的闪电如同网状在小巷之中交织。
顷刻之间,三四十个选召者就灰飞烟灭。
然后她才停下。
女人回过头来。
莱拉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
但洛羽却十分平静,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女巫师怀里的少女,学者小姐微微偏着头,脸色雪白,微微阖着眼睛,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散乱的发丝耷拉平坦光洁的额头上。
女人用一只手揽住软软倒在自己怀中的少女,才抬起头来看向洛羽与莱拉,她松开自己的魔导杖任其漂浮在半空中,用一只手轻轻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小巧的眼镜,对两人一笑。
洛羽看着这个形象肖似学者小姐的女巫师,又看了看对方怀中的人儿:姬塔?
你认出来了?
洛羽面对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皱了皱眉,随即点点头道,我认出了伱的魔导书,魔导书在一个人一生当中只会认定一个主人,直到其星辉消散为止。
他停了停,博物学者虽然能使用不同的法术,但姬塔本身是防护学派,我看到你施展瓦解射线,心中便大致对上了。
他看向对方,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愧是你,不过说来话长。
女巫师低头看了看怀中安睡的少女。
她从卡尔莱耶之眼中看到未来的样子,为了能令你们可以顺利逃离艾音布洛克,她利用阅读者的权能,从时间的尺度上召来另一个自己,也就是我,大约十年之后的她。
这听起来匪夷所思,连莱拉都忍不住开口道:魔导书竟然可以这样么?姬塔小姐,你之前将我们带离罗夏贝第学院的法术是一个超环法术对吗,那你现在
女人摇摇头,时间之书虽然名为时间,但其实并不具备在时间尺度上移动的能力,这具身体不过是她想象出自己未来应有的样子,以及我现在的性格,当然具备的能力也是。
她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自己胸前,忍不住微微一笑。
但魔导书当然并不具备心想事成的能力,博物学者从上面借用多少力量,就要支付多少代价。女巫师又开口道。
那姬塔小姐?
她没事,女巫师摇摇头,若要召唤出一个十年之后的自己,就算将她吸干也办不到,这其实是借助了卡尔莱耶之眼的力量,只有神器的力量才办得到这样的事情。
卡尔莱耶之眼?洛羽问道,离开圣堂之后,你追踪那些人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事后你再没联系过我们,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大事,一切顺利,女巫师将一只银色的匣子丢给他,就和你与她的计划差不多,不过说来话长,还是让她醒了之后再慢慢和你们讲述吧,这背后涉及到卡尔莱耶家,还有七魔导士家族的秘辛,一时半会实在说不过来。
她抬头看天。
看了一会儿半空中的龙骑士,与从天上传来的淡淡威压,然后她才回眸,再看向两人,神器的力量已近消散,我的时间已经不多,这是布丽塔小姐的星辉所在,得到它没费多少工夫。倒是这场战斗,后面还有恶战
她话音未落,忽然停了下来。
在场的两人也同时感到一阵心悸,洛羽抬头,正好看到另一道流光划过艾音布洛克的天空
通过艾音布洛克移动要塞是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地方的,女巫师才开口道,那是她在那个未来之中看到的一切,另外,这小家伙也交给你们照顾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怀中姬塔递交过来,莱拉赶忙接住,学者小姐的头软绵绵地靠在她肩膀上。
洛羽正欲开口,可正是此刻,一道威严的气息从半空中降下。
第二位龙骑士抵达了。
接着是第三道气息,又有一位龙骑士抵达了艾音布洛克。
莱拉抬头看着那个方向,脸色不由白了白,而正在两人身前,女巫师向他们点点头,她身形正在渐渐化作透明,看着两人,有些严肃地开口道:
注意,一定要小心星辰之光。
第三百八十五幕举世之名V
第1059章
蝎尾狮4组失联。
蝎尾狮12组伤亡过半。
钟匠分街7组圣选者失联。
已于附近生命圣堂、光明圣堂内确认复活人数一百四十四人。
通讯水晶旁传报声此起彼伏,传令兵在纸条上抄写下信息全文,不时撕下一页,带着纸页于大厅内外往来穿梭。
帝国黑军早在半个钟头之前便于附近要塞之中设立了指挥部,作为曾经的要塞城市,艾音布洛克当然不止有一座要塞,星星点点的堡垒散布于不同街区之中,在千年岁月之中城市又环绕这些要塞扩张只不过能动的,只有艾音布洛克移动要塞一座而已。
那些建设于钢梁桁架结构之上的钢铁巨塔就是这些要塞的观测塔,上面设有炮台,不过那些老式的装置早在几个世纪之前就被拆除了奥述人连移动要塞都疏于维护,又何况其他战争骑士团团长,暨帝国军17卫戍军团军团长塔尼拉尔伯爵此刻正在这些炮台中其中一座上,双手举起过望远镜观测前线的战况。
一旁的文书官手上递过手令,开口汇报道:有三位龙骑士抵达了,军团长阁下。
弗里茨爵士?但我们没有向拉文杜尔请求援助。
是紧急响应机制,文书官答道,军团长阁下,大炼金术士恐怕出事了。
塔尼拉尔脸色黑得好像暴风雨之前的天空,艾音布洛克接二连三出事,上一次就差点引发龙骑士之间的对抗,而这一次更夸张,连几个世纪没有动弹过的移动要塞都重新激活了。
并摧毁了半个城市的供能。
上一次是巡查骑兵总署最后承担了责任,帝国军由于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动过,反而受到了皇帝陛下的嘉奖。但这一次是那位最高者亲自下达手令,帝国军如果没有英勇表现,那么他这个军团长多半也是当到头了。
现在一位大炼金术士陷身其中,同时引发了三位龙骑士的反应机制,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来自于帝都的严厉申斥。
在这个方向他其实并不需要透过望远镜就能看到前线动向,巨大的要塞占据了半个艾音布洛克的天空,于整座城市内任意一个高点都清晰可见。要塞正向着城市北方缓缓后退,途经了贵族区,巨大的步进足像是一座高塔,正扬起一片片烟尘。
帝国黑军沿着不同的街道展开攻势,巨型战争构装集中火力打断了它其中一条步进足,高塔一样的步进足坍塌下来摧毁了一整片街区,但对于拥有六对步进足的要塞来说不过是九牛之一毛。
真正对要塞造成伤害的是卡加隆号,那艘艾音布洛克帝国海军的最后一艘三等战列舰在一刻钟之前以自身撞击了要塞的中层肋部,连带着船上的舰用魔导炉一起化为齑粉。
爆炸造成的闪光几乎让整个天空为之一暗,冲击风暴瞬间夷平了从王国大道到十七号街之间所有的街区,帝国人根本没有进行过平民转移工作,爆炸产生的伤亡不计其数。
爆炸炸瘫了要塞的两条步进足,并在要塞平台中层区域打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但艾音布洛克不愧是精灵参与了建设的炼金术奇迹,即便如此也亦然屹立不倒。
只不过那道剖面断口之中燃起熊熊大火,一道烟柱升上半空。
至于负责为卡加隆号提供掩护的重护卫舰斑鸠号,则被七海旅人号上起飞的空战构装打到多处起火燃烧,最后大火烧穿了核心动力室,斑鸠号于G7航道凌空解体,炸成一团火光。
至此,艾音布洛克帝国海军全灭。
而此刻,圣王之厅内
龙骑士虽已降临,但奥述人的战斗工匠并未放弃进攻,混乱的战斗仍在持续。
一片乱战之中,方鸻视角余光忽然察觉到一道暗影潜过
他向那个方向回过头。
视野中刚好看到几个工匠总会战斗部门的精英工匠从那里出现,那些人正高喊一声:
为阿玛施特大师复仇!
三台类似于半人马歼灭者一样的异体灵活构装从虚空产生的蓝色光幕中一跃而出,并手持长枪向大厅中央的布丽安公主刺来。
只是他们找错了对手。
一台精美构装体此刻正立于圣王之厅高耸的拱顶下,展开的六翼如同在金色的阳光下一样熠熠生辉,尽管它背对半人马歼灭者刺过来的长矛但与之相对的方鸻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抬起右手,令构装体转身一让,避开矛尖。
方鸻目光沉稳,思维快如电闪。。
只见下一刻六翼炽天使上半身以一种灵活到不可思议的角度几乎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一把抓住位于身后人马构装体手中的长矛。
而人马靠近鞍座的位置弹开两个魔导核心,并带起大量的闪电束,它将那些闪电汇聚成网,变成一束闪电矢刺向前者,可马上那位奥述人便瞪大眼睛。
此刻方鸻右手上魔导手套上每一条回路,每一个魔导核心都在闪光,魔力的电弧彼此跳跃。
六翼炽天使宛若活过来一样跃身向前,一把抓住半人马构装体身后弹起来的魔导核心,并向下一贯将其连同跃动的电光一起贯入回那插槽之内。
魔导核心被压得粉碎,大量电光迸发而出,沿着人马构装体后半身向下蔓延,令其向一侧倒去。
奥述人的工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怎么可能有人可以将六翼炽天使控制得如此灵活,那不像是一台异体灵活构装,倒像是具有自主灵魂的符文人偶。
要不是方鸻的魔导手套与六翼炽天使只见建立起联系,他几乎要以为那台巨大的构装体是在自主行动。
不过对方毕竟是战斗部门的精英,在最后的关头仍旧举起手中魔导手套试图令半人马歼灭者挣脱。
但方鸻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他下达指令,令六翼炽天使另一只铁臂抓向人马构装体的后颈,将其向后一拽,重重贯倒在地上,大厅地面轻轻一震。
半人马歼灭者纵使拥有种种能力,但一倒地就失去反抗余地,炽天使直接抓起对方举离地面,然后用力向前一掷,令这笨重的构装体带着巨大的风声撞向另一台同类。
两台构装体在一声巨响后同时倒下,连同后面的工匠一道压成肉泥。
而另一边蜥人王子泰纳瑞克也处理完战场,所经之处一片灵活构装的残骸嶙峋而立,它正将长矛从一台半人马歼灭者胸腔之中收回,拉出一道长长的魔力电弧来。
那台高大的构装体一垂首,目光中的光芒变得暗淡下来。
短促的战斗令奥述人的工匠一触即溃,三个人的战斗力高到不可思议,而精灵公主更身形不定,几乎很少出现在奥述人视野当中,只是她每一次出现,几乎必定带走一位战斗工匠的性命。
何况一片混乱的大厅中,奥述人还另有敌人。
不时一道火光迸现,在一声巨大的火枪轰鸣之中,构装体或者一旁的奥述人工匠脑门上、胸前炸开一团魔力火花,或者血雾,整个人立时向后飞去,跌入人群之中。
贵族千金手持魔导铳,开火之后立刻侧身隐入一旁的廊柱后,机敏地躲在视线盲区之中,有察觉于此的工匠放飞发条妖精,但她立刻向那个方向端起枪将之打得粉碎。
很快,奥述人的工匠便节节败退至大厅入口处。
但正是此刻,精灵公主和蜥人王子同时一停,两人皆抬起头来,看向大厅入口的方向。
是拉文杜尔伯爵,布丽安·渺星放下手中的长弓,眯了眯眼睛道,十五年前我和他交过手。
是拜恩之战?方鸻问道。
嗯,这位精灵公主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跃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那时他才刚刚成为龙骑士,不知道拜恩之战这么多年后这家伙有没长进。
大厅中显得有些安静,每个人都感受到了空气中那份靠近的凝滞,光海平静的表面之下,以太的暗流早已汹涌而至,连奥述人的战斗工匠都停了下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龙骑士级的交锋普通人一旦卷入,就是化为齑粉的下场。
我来拦住他,布丽安回头道,艾德,你到下层去,奥述人不敢在这座城市内大动干戈,只要保护好艾音布洛克的动力核心你们还有逃离的机会。
方鸻看向这位艾文奎因不拘一格的公主殿下,远星之弓的主人与拜恩之战的传奇英雄。
这位精灵公主并不是龙骑士,但手中的远星之弓是艾文奎因精灵一族的神器,她曾依仗于此在拜恩之战中以一己之力对抗过一位帝国方的龙骑士,那正是她成名一战。
而那场战斗的另一个主角,自然正是布丽安口中之人。
但十五年对于短寿的凡人来说是一段不短的时光,十五年前的弗里茨·汉密尔顿爵士与今日肯定无法相提并论。
布丽安笑了笑,又有些可惜:只可惜阿玛施特那个老家伙还余有星辉,我听说奥述人会使用一些手段来延缓他们大炼金术士星辉虽年龄流逝的速度,否则今天帝国人就要少一位大炼金术士。
她倒不介意与帝国人的大炼金术士一命换一命,毕竟她还年轻,星辉充沛,而且精灵们寿命悠长,而以阿玛施特的年纪经此一战之后恐怕也没几天日子好过了。
她既然选择动手,当然作好了不能幸免的准备。
精灵公主看向一侧的泰纳瑞克,泰纳瑞克王子,你和我一道留下来迎敌,几百年前我的同族曾经见过伱们一族的战士,我想知道今日白颅氏族的后代是否还和它们的先祖一样英勇。
泰纳瑞克并不作答,只默默点了点头。
两人迎向前方,而方鸻见状也不多作犹豫,大家都是经历过无数场战斗的人,自然明白什么是最优选择。
他在转过身的同时,于心中问道:阿莱莎女士,现在要塞受损情况如何?
先前的撞击损坏了位于要塞左侧的一个备用动力核心,现在还剩下六个,现在有三支队伍入侵了要塞内部,其中一支队伍正靠近六个动力核心中的一个。
但好在爆炸也物理锁死了位于那个方向的三条升降机,延缓了他们进攻的速度,殉爆还击穿了下层区域,令那里聚集的奥述人的战斗工匠全灭。
坏消息是动力系统可能会因此而降低效率,我们离开艾音布洛克的时间会往后推延。
推延多少?方鸻问。
一个小时左右,龙后警告道,但如果动力核心进一步损坏,我们的速度还会放慢。
方鸻点点头,他回头看去,只看到那方向精灵公主与蜥人战士高大的背影。
布丽安正看向一旁的泰纳瑞克,好奇地问:古达索克的后人,你不害怕?
没人能直面龙骑士之威
泰纳瑞克自然也不例外,但它面无表情地答道:众星的预言不会出错。
布丽安翻了个白眼。
精灵和蜥人算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两支,与蛇人的历史也不遑多让,虽然努美林精灵早已遁世,但古达索克的蜥人其实也并不是最早先那一批。
精灵与蜥人在某些古老的传统上皆具有一致性,不过他们一个执着于避世独立,另一个则痴迷于那些石板上的预言,这两点在这位离经叛道的精灵公主看来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方鸻正抵达升降机旁,才发现这里有一个预料之外的人弗里斯顿正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面上竟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位工匠会长,七百年前那位天才的另一个影子,从方才起就仿佛透明了一样,既没参与奥述人对他们的围攻,但也没反过来站在他们一边,只犹如一个旁观者一样。
弗里斯顿会长?
弗里斯顿并未答话,只开口丢下一句话来:要塞位于下层B3区域的传送装置早已损坏,两百年来经过多次拆卸已不复使用,但我私自留下过一枚传送核心,经我维护仍能使用。
你们杀了阿玛施特,帝国龙骑士不会放你们离开,这座要塞也拦不住他们,那你们唯一的机会。
方鸻愣了一下,不由疑惑地看向对方。
弗里斯顿再次开口道:你之前所展示的都是真的?
弗里斯顿先生,方鸻想了一下,才拿出那枚在比赛之中完成的漆黑的水晶,展示给对方:这枚水晶是星辉熄灭之后留下的铁证,所有的元素皆尽湮灭,只剩下一片虚空。
那是那个世界终末的样子,而我所做的不过是抽取了灵魂之中的信息,点燃了星辉,截留灵魂与此并无不同,星辉的本质其实是信息,它不会凭空增加,也不会凭空减少。
他拿起手中的水晶,将它递出:这是禁术,不到万不得已我本不应当向你展示这一切的。
这是他留下的?
方鸻点点头,但其实不止,高塔之中的弗里斯顿只是计算出了这一切,但这个实验其实是他自己设计完成的。
弗里斯顿沉默了下来。
方鸻看向对方,帝国已一意孤行,若说在这个古老的国度内还有谁可以阻止这一切,那么或许面前这位会长大人或许还有可能。他想了一下,于是还是尝试道:
弗里斯顿先生,帝国前往的是一条错误的道路,其本质和影人所经历的一切并无本质区别,你们所求的初衷,现在回头说不定还来得及。
弗里斯顿摇摇头。
这位会长大人苦笑一声:帝国一旦运行起来,没人回得了头了。
你不明白,艾德,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会看到那一切,他叹了一口气,不过我会考虑一下,你说得对,的确我们还有机会。
他从方鸻手上接过那枚水晶,目光默默看着那黑沉沉的晶体,将它握在手中。然后他又将手揣回兜里,从那里摸出一把十字型的钥匙,递交回方鸻手中:
核心我放在位于D4区域的仓库之中,那里有一个密库,这是密库的钥匙。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方鸻的话无疑触动了他,但并不是关于未来那一部分,他心中早有一个计划,只是七魔导士家族的突入介入,还有那位皇帝陛下的态度令他深感不安。
帝国内政治势力错综复杂,他仅仅花了不到六十年理顺这一切,但是否真的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现在看来并不理想。
不过正如对方所言他还远没到言败的时候,弗里斯顿眼中闪过沉沉的光芒,手中握着那枚水晶他还有一个可能性回到诺兹匹兹的地下。
回到,冬至之塔中。
他从那里来,而说不定能在那里找到想要的答案。
只要那个人还活着。
方鸻目送这位会长大人离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件事其实是因对方而起,但没想到最后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的确没想过可以说服帝国人,从在帝国工坊那时起他就有那样的感觉,帝国人的傲慢或许并不通向那条正确的道路,从一开始对抗祸星的希望便不应该放在这个古老的国度上。
只是一千年前银盔卫士的后人变成了而今这个样子,秘学士们也分崩离析,银之塔毁灭之后又重建早已不复昔日的光景。
守誓之人四散飘零,谨守着那个秘密的誓言,而今还留下多少族人早已成谜,至少伊斯塔尼亚那一支在最后一个后人米苏女士成为黑暗巨龙之后已不复存在。
剩下的率光者呢?
他不由想到了自己远在巨树之丘的那位精灵姐姐,艾缇拉小姐。
他沉默着走向升降机,但一只手忽然从身后伸来,抓住了他的手那只手有些冰冷,但却熟悉。
方鸻回头看去,才发现希尔薇德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贵族千金用明亮的目光看着,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五指纠缠,那目光中的韩已不言自明,我和你一起。
她靠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他。
布丽安和泰纳瑞克看着推开大厅的门,步入大厅的那个男人。
对方不过只穿着最普通不过的贵族装束,紧身衬衫,黑马甲,笔直修长的马裤,一双牛皮长靴,身上披着灰色的军服大衣,下面束带上斜挂着一把弯刀。
弯刀有金色的笼柄,上面雕刻名为弭尔忒尔的怪兽一种艾塔黎亚传说中的神话生物他左手放在笼柄上,和大多数帝国贵族不同没有戴手套,皮肤苍白而透明。
而另一只手耷拉着,披在肩上的大衣的右袖下空空如也。
这个拥有灰色头发,绿色瞳孔的男人在上一场战争之中失去了一只手,奥述人私底下称呼他为独臂的剑圣,或者独臂的龙骑士,反而忘记了他原本的名字。
弗里茨·汉密尔顿。
拉文杜尔伯爵。
到了他这个实力,星辉已经很难修复其身体,事实上对于大多数原住民来说,身体的残疾往往都难以复原,星门对于圣选者有独特的恩惠,这也是圣选的由来。
当然,所给予的一切最终都要收回,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有取必有求。
受尽恩宠的圣选者所获得一切好处,但最后得到的自然是比原住民要短得多的星辉寿命。
那个推门而入的男人从外表来看不过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帝国军事贵族,但扑面而来排山倒海一样的气势却令所有人都呼吸一窒,尤其是正当其的面的蜥人王子,甚至差一点直接跪下去。
它用手将长矛重重插在身前,才支撑着自己不至于失态。
倒是布丽安神态如常,小弗里茨,我们又见面了。
不过她还是暗地里皱了皱眉,对方惊人的气势与十五年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这就是凡人,短寿的种族羡慕精灵们的长命,但精灵们何不羡慕凡人的成长速度。
他们在漫长的光阴之中获得的成就,而凡人只需要短短一生就可以达到,凡人的文明以迅猛的速度在废墟之上重新建立起这个新世界,而对精灵们来说仿佛才过了几代人的时光。
也难怪它们会选择避世。
有那么一瞬间,她大约理解了努美林精灵昔日的选择。
布丽安公主,男人开口道,你杀了大炼金术士阿玛施特,今天就不要指望离开这个地方。
布丽安笑了笑,小弗里茨,你以为凭你就能留下我?
我当然不能,弗里茨道,而且我也知道你在拖延时间。
他看向大厅的地面,目光仿佛穿透那里,不过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来了么?
布丽安面色一变。
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从大厅外传来,仿佛有一头巨兽在摇晃着这座要塞,惊人的震波令整个大厅都战栗起来,石柱上产生了明显的裂纹,大量砂石从拱顶上沙沙垂下。
布丽安惊怒地看着对方道:你们竟在城市内动用龙骑士之力,外面是帝国的子民!?
大厅之下,仅有的两台升降机在下降的过程中摇晃不已,上面缆索与索具正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齿轮摩擦起火,迸射出大量的金色火星子。
方鸻只感到立足不稳,赶忙一手护住希尔薇德,一边询问龙后道:阿莱莎,外面发生了什么?
该死,阿莱莎在意识中尖叫,是龙骑士!
要是我还在全盛时期,这些可怜的虫子不值一提,她愤怒地咆哮道,不过幸好,方才那些蚂蚁进攻之时我留着护盾没有打开,否则刚才那一下我们就全完了。
而正是此刻,艾音布洛克要塞之外。
艾音布洛克的市民们正惶惶不安地看着天空,在那儿仙女座巨大的影子正手擎长弓,指向下方的移动要塞。
它起先已经发出一矢,但巨大的光矢在横贯了半个城市之后,击中了艾音布洛克移动要塞上展开的弧形护盾,然后被偏折向一方,击中了另一个方向上的几个街区。
连同街区中的帝国军和奥述人的选召者一并化作灰烬,在升起的光柱之后,只在那个地方留下了一个方圆近三公里的巨大坑洞,而巨坑原本所在范围的一切建筑与生灵都已经灰飞烟灭。
艾音布洛克的市长几乎被这一幕震得晕厥过去。
他几乎是气急败坏地通知了冒险者公会,让他们告知帝国军立刻停止这样的攻击,他们根本不是在进攻艾音布洛克,而是在摧毁这座城市,这是帝国的城市。
但塔尼拉尔伯爵收到信息不为所动,只淡淡地对市政府的工作人员们说道:
这是陛下的命令。
人们彼此看了看,一片噤若寒蝉。
而天空之中,第二支光矢出现在了仙女座的长弓之下。
第三百八十六幕举世之名VI
艾音布洛克的天空忽然之间暗了下来。
正当仙女座打算射出第二矢之时,艾音布洛克移动要塞的上层确切地说是圣王之厅上层广场工匠总会所在的那个方向上,花园广场之下忽然迸发出一道强光。
那光耀眼夺目,犹如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冉冉升起的第一缕曦光,它甫一诞生便令一切皆黯然失色,并以移动要塞为中心,将天地一切为二,扩散的光呈放射状弥漫,绚丽得不可思议。
但绚丽的外表下潜伏着致命的气息,它途径处一切皆支离破碎,连半空中云层也为之消散,只剩下黑洞洞的天穹本身。悬浮于艾音布洛克上空的艾伯伦爵士一抬手,在自己面前织起光墙。
光墙仿佛幽魂的外壳,通体散发着幽蓝光泽,而当光华抵达外壳之上时,整个世界的时钟以肉眼可见的流速缓慢下来,并逐渐趋于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