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仍对不上。

也不是影人的舰队。

还是说艾塔黎亚仍存在着他不知道的未知势力的风船,努美林精灵?辛萨斯蛇人时代的遗产?

他合上笔记,不过无论如何七海旅人号都正需要一个停靠的地方,毕竟眼下竟船上需要彻底清洗,还要进行生物防治,检查那些虫子有没有在船上产卵,并将角落处残留的一一清理出来。

否则等到幼虫孵化,到时候又是一个大麻烦。

何况那瓦尔塔正是私掠海盗在圣休安的秘密锚地,凯瑟琳所说的其中一座造船厂也在这个地方,这里本来就是他们预计当中的一个目的地。

因此他拿定主意,告诉塔塔小姐和其他人准备停靠于是七海旅人号又挂上船帆,开始徐徐向那瓦尔塔的方向靠过去,只不过没多久,那个女海盗头子又找上他,告诉他:

小家伙,让你们的人慢下来,凯瑟琳一脸警惕之色,不太对劲。

方鸻看向她,她才摇摇头道:但愿是我多虑了,不过那瓦尔塔的状况和我想的不太一样,这里是很偏僻,但也不至于是这个样子。码头上的人至今还没看到我们,也没派出人来询问我们的来意

你担心那瓦尔塔出了什么变故?方鸻问道,血鲨海盗或者帝国人捷足先登,先控制住了你的人?

凯瑟琳语气正有些困惑:不排除这个可能,但如果我是血鲨海盗的人,断不至于露出这样的破绽,他们就算派出船来,这么暗的天色、这么远的距离上我们也看不清什么。

所以凯瑟琳女士的意见是,停下?还是转身离开?

不,凯瑟琳摇摇头,只是要提醒你们小心一些,谨防一切可能的变故,这附近是私掠海盗的产业,那座造船厂我们还用得上。

方鸻思忖了一下,决定先放出小艇,派人先到岸上去看看。

他一边来到甲板上,放飞了第二批发条妖精这一次这些细小的灵活构装再没遇上什么阻碍,顺利地飞入了那瓦尔塔镇上,但这些精密的铜质构装体从镇上飞掠而过,才发现无论是码头上、还是镇子中都空无一人。

方鸻不得不让它们降低高度,在镇子之中四散侦查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他也不由警觉起来,让几只发条妖精飞入建筑内但镇上的所有建筑内部几乎都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灯光。

他默默让发条妖精飞了回来。

这时七海旅人号上已经放下一只舢板,妲利尔、梅伊、爱丽莎、箱子和帕帕拉尔人都编入了先遣队,方鸻自己亲自作为先遣队的指挥,凯瑟琳也在船上。

其他人则留下来看守七海旅人号。

舢板大约划过几链地,才渐渐靠近了小镇的码头那座临时码头并不太大,只有两条伸向空海的栈桥,呈半拱形,是考林伊休里安南方常见的式样。

码头上堆积着大大小小的箱子,铺着渔网,像是刚有一批物资被送抵,还来不及运走凯瑟琳坐在船头,看着这一幕向众人解释:镇上有一艘固定运送补给的风船,大约两周抵达一次。

那风船其实是考林海军的资产?

方鸻丝毫不奇怪,他太清楚这里面的猫腻了,这镇上的居民说是来自于长湖地区的探险者,其实说不定就是王室的探子,整座小镇建立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的。

所掩饰的,自然是那背后的私掠海盗的秘密锚地。

他倒不太担心这些人会认出七海旅人号来,因为凯瑟琳肯定比他更清楚这一点,既然她都没表示什么,那他自然也装作什么也不了解的样子。

考林王室对于圣休安鞭长莫及,留在这个地方的人是听从凯瑟琳的,还是听王国的话,只需要看看这位女海盗的态度就明白了,她也根本没把那位国王陛下当回事。

看情况,凯瑟琳道,它才离开不久。

方鸻皱了一下眉头。

方才发条妖精就发现镇上空无一人,但还可以说是这位传奇女海盗被人出卖之后,血鲨海盗也对她留在圣休安的势力进行了打击,为了保存实力,这些人不得不躲起来。

但这解释不了运送物资的风船还在照常运作,而且对方就算到了这里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也不至于把运来的物资卸在码头上,然后留在这里无人问津。

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他思索着这个问题,下意识抬头看去,但下一刻,方鸻就隐隐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起来。

淡淡的红光笼罩着那瓦尔塔所在的峭壁、云湾、与附近山头上的森林,他先前脑子里充斥着这些繁杂得念头,还没发现今天夜里的月亮似乎有些异常。

但那银轮一般的月华半掩在云雾之间,看似没有什么不对,只是月光之中隐隐透出一丝赤色。

然而片刻,方鸻才意识到那红光并不是从艾塔黎亚的卫月上散发出来的,而是在天空之上的另一边,与之交相辉映的第二轮月一轮赤红的,高悬于天空的‘月亮’。

人头大小,以妖异的、朱红的光芒笼罩着大地。

血月

一名词下意识从他脑海之中跳了出来。

第十六章造船厂

那瓦尔塔像是遭遇了一场剧变,靠近锚地北边的一道峭壁被齐齐削平,凭空消失了,连带消失的还有三分之一个码头,在那里的港务局建筑被从中间切开了,只留下一半,切面光滑如境。

城镇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像是刚离开不久,炉膛里还有余温,留下的食物也没完全变质,但没有收拾行李的迹象,衣物、器皿甚至便于携带的财物也没带走。

城镇里没有发生战斗的迹象,被削平的山峰也不像是魔法造成的,我们所进入的大多数建筑内都没有打斗与破坏的痕迹,所有东西都在它们原本应在的位置上,甚至没有翻箱倒柜的痕迹。

爱丽莎带着其他人从码头返回之后,心事重重地向方鸻汇报,那瓦尔塔发生的一切一如之前那片灰雾一样诡异,好像镇上的人在不久之前凭空消失了,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常。

既没有埋伏的敌人,也没有先前见过的那些奇诡的事物虫子、雾气之中的巨舰,调查的结果看起来并不像是血鲨海盗曾光顾了此处,更像是那瓦尔塔本身发生了更古怪的事。

凯瑟琳女士,方鸻回过头,向凯瑟琳询问,你认为血鲨海盗能办到这一切?

他们要能办到这样的事,早就一统圣休安了。凯瑟琳讽刺了一句,但同样一脸凝重地看着当下一切,虽然说这片锚地内的一切都是考林王室的财产,港口内的人员更没几个是她的人但这里毕竟是她曾经熟悉的地方。

发生了这样的事,同样令她感到有些一头雾水,而怀疑之后则升起浓浓的不安。

方鸻仔细观察着这位女海盗面上的神色,确认对方并非在说谎,才陷入沉思。

他并非多此一问,这是龙骑士的力量也办不到的事,当然并不是说龙骑士不能摧毁一座山峰、一座城镇,而是凡人对于力量的掌控大多达不到这么精细。

把一座山峰移平,却对近在咫尺的城镇几乎不造成任何影响,将三分之一的码头一分为二,将港务局齐齐切过,切口光滑如镜,而建筑内的器物却不损伤分毫。

这样的事听来匪夷所思,在艾塔黎亚则更近似于一场神迹。

但是什么神力会在此显圣?欧力众圣会凭空令一座城镇内的所有居民不翼而飞么,要知道这些人多是他们的信众,但若是邪祀,或是黑暗众圣,镇上的森林圣坛和商业女神像怎么会没一点反应?

除了神力、超凡的伟力之外,能造就这一切的大约只剩下一些奇物,比如圣物,或者传说之中几件与之相同等阶的邪物,但那些神器大多有主,要么早已被摧毁,下落不明的几件也不太可能落在血鲨海盗手上。

而方鸻一时也想不太明白,这件事多半与不久之前那场灰雾有关,但从事后的痕迹来推断,小镇上的人离开大约有一两天时间,与雾气发生的时间又不太对得上。

除非他们在雾气之中航行时,同样在时间轴上向前平移了一段时间想及此,方鸻让爱丽莎与梅伊小姐到镇上去调查可以验证这一点的线索,时钟与日历。

但很快,众人就带回了相反的论断,镇上的日历仍停留在两天之前,与他们船上的航海日志正好对得上,他们在雾气之中航行时时间的流速是与正常一致的。

不过空无一人的那瓦尔塔此刻虽有诸多谜团,但经过登陆的人一番调查,至少证明这座静悄悄的小镇并无任何威胁,单独前往各处调查的船员也没受到任何袭击。

除了显得有些诡异之外,这座锚地似乎一切正常。

虽然这本身看起来就挺不正常的,但七海旅人号不可能为了‘猜疑’就重新起锚,何况附近也没有更适合停靠的地方,方鸻斟酌了一下,还是拿出通讯水晶向船上下了令。

让七海旅人号停泊进港。

但船上却回应来一个同样令人不安的消息

巴洛沙失踪了。

巴洛沙逃走了!?凯瑟琳甚至比方鸻还先反应过来,显得十分激动,连语气都高昂了几分,她压抑着自己的怒意问,你们怎么看守他的?

这和看守他的人无关,通讯水晶另一边,罗昊一脸平静地回应道,注意我的陈述,凯瑟琳女士,我说的是巴洛沙失踪了,而不是逃走了。

凯瑟琳挑起眉尖,有些尖锐地发问:这两者有何区别?

但方鸻意识到什么,打断两人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说巴洛沙失踪了,团长大人,是指他连带拘束器一并消失了,罗昊答道:为了控制住对方,防止对方自杀并复活,我们用了特制的拘束器,包括一个笼子和一个屏蔽装置,这样他就算自杀也只能在七海旅人号上复活。

但那个笼子和屏蔽装置都消失了,我们也检查过船上的圣像,并没有人复活过的迹象,何况我们在禁闭室和复活间都留有人看守,当时值班的人是箱子,他没看到任何人离开那个舱室。

顺便说一句,罗昊道,那个笼子是团长大人打造的,你应当清楚,它的大小根本不可能被从禁闭室内带出来,除非有人拆解了它,但我想不出巴洛沙或者是前来营救他的血鲨海盗这么做的理由。

也就是说,方鸻问,巴洛沙凭空消失了?

罗昊点点头,凯瑟琳则闭上嘴,忽然之间想到了那瓦尔塔所发生的一切,镇上的人何尝不是如此凭空消失了?

她面上不由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难道这两者之间仍有联系,还是说真与之前那场大雾有关?说来在大雾弥漫之时,船上遭到虫群袭击,所有人都无暇他顾,巴洛沙应当就是在那段时间内失踪的。

方鸻也回忆起他们最后一次检查禁闭室大约是在傍晚六七点之前,那时候那位海盗王还‘好端端’地在笼子里昏迷不醒,随后七海旅人号便进入灰雾之后。

然后就是现在。

两人不由互视一眼果然应当是那场雾气。

但仍不能排除是其他的可能性,方鸻有些谨慎地嘱咐罗昊,先让七海旅人号停在原地,船上剩下的人两人一组再仔细检查一遍,确认巴洛沙没有藏在船上。

他提醒了一句:让谢丝塔小姐保护好希尔薇德。

我明白。罗昊点点头。

方鸻皱起眉头,向塔塔小姐确认了一下七海旅人号的状况,得知此前并未发生什么异常,但巴洛沙的确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一时也无法得出有用的结论,只好先暂时不去考虑那位海盗王的悬赏金可能已经离自己而去的事实,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失踪的是巴洛沙,而不是七海旅人号上的其他成员。

但为什么偏偏是巴洛沙?

罗昊又询问了一下锚地内的状况,不过对于那瓦尔塔同样诡异的状况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虽然他和方鸻都算得上是‘社区达人’,对于星门之后包括超竞技在内许多稀奇古怪的传闻有所了解。

可两人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最后他只得向方鸻表示,自己或许可以去问问姬塔那位留守在船上的博物学者小姐,方鸻对此倒是不反对,他其实方才也询过问塔塔小姐了,但龙魂小姐也表示自己需要查阅一下自己记忆之中的知识。

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姬塔的学识大多来自于两本魔导书之中,其中她在蛇之瞳‘卡尔莱耶之眼’所窥见的那些来自于渊海之下的黑暗学识,银之大图书馆也不一定收纳过。

团长大人,你注意到了吗?停顿了片刻之后,罗昊又问道,今天晚上的月亮有些特别。

方鸻这才抬起头来,望向夜空中那一轮血月,那赤红妖异的月光将夜色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红绸之下,也很难令人注意不到。

艾塔黎亚有两轮月亮,其中海月寇尼孤悬于空海之上,在月相最圆满的时候呈现出淡蓝色,这也是海月得名的由来,而在能见度不那么高的时候,其则呈现出银白色。

第二轮月亮则是普通人从未见过的,只在传说之中出现的光月,也被称之为圣白之月,那并不是属于空海的月光,而是独属于以太之海的月亮,它的升落周期对于占星术士们来说都尚且成谜。

但从来没听说过空海之上还有第三轮月的,一轮散发着赤红光芒的血月,雾气早就散去,夜空上也没有云层,因此可以排除光线在云层之中折射产生的错觉。

那就是那轮月亮本身的颜色。

事实上它出现的位置也不太对,似乎比海月寇尼更远一些,远远地闪耀着,更像是一颗星辰。

但海月呢?方鸻似乎这才意识到海月寇尼消失了,他四下看去,按说这个时候海月理应当在西半天空中,但它原本所在的那个位置空空如也,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在宝杖海岸一些传说当中,过去天空当中倒是有过七轮月亮,但在一场神话般的大战之后,其中五轮月亮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海月和光月。

然而那些传说从未得到证实过,大多也只在山民之中流传,而且传说中也没有描述过消失的月亮是什么样子的,更多的认为那七轮月亮与那场旷世之战,可能指代的是辛萨斯时代七个王权之间的战争。

光看着这轮奇特的月亮也得不出什么结论,七海旅人号暂时又无法靠港了,他们这些还留在岸上的人自然也不可能站着发呆,方鸻暂时也不打算回到船上去,于是干脆让凯瑟琳继续带众人进一步调查这片锚地。

虽然城镇中空无一人,但他们来这里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方鸻还没忘了那个目的,他们原本就是来这里考察那座造船厂的,只是先前的状况让大伙儿暂时无暇顾及其它而已。

私掠海盗的秘密锚地,还有那座所属于凯瑟琳的造船厂其实都在那瓦尔塔更深处,不过他们抵达那个地方的时候,一路上再没遇上什么多余的状况。

这片锚地而今就像是一座死城,但除了死气沉沉之外,似乎并不具备什么其他的危险性。

那座巨大的造船厂静静地横亘在一个港湾之中,高大的建筑而今笼罩在一片赤红的月色下,船坞内同样空无一人,但造船厂本身没有受到任何破坏。

正如凯瑟琳所描述,它本来可以用来修复私掠舰队之中的几艘主力舰四等或者三等的大船,高大的船坞用来建造方鸻设想之中的新七海旅人号自然绰绰有余。

但人手仍是个大问题。

方鸻花了点时间检查了一遍船厂内的工具,大多数都保养良好,有一些甚至是新设备,比他们在伊斯塔尼亚时那个造船厂条件还要更好一些,不愧是王室的资产。

但它们都归我了,凯瑟琳也逐渐从方才的不安之中走了出来,有些自豪地看了看这座造船厂,虽然它们都是我从考林人那里讨来的,但这座造船厂也是这些年我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那位宰相大人只需要私掠舰队听从王室的调令,在我的人中安插了不少人手,但对于这些固定资产,他们倒不怎么看得上就是了。

毕竟与戈蓝德的造船业相比,这座船厂也不算什么,相比起这座船厂本身来说,反倒是将这些设备秘密运到这里对于王室来说要付出的代价更大,他们为的是在这里保持一支听命于自己的秘密力量,至于其他的并不重要。爱丽莎对于考林伊休里安的政治倒是十分了解,毕竟她也在拜龙教待过一段时间而那些人对于考林王室有相当的渗透。

只是而今这支力量已经十去七八了。

方鸻并不清楚凯瑟琳被人出卖这件事,究竟是不是考林王室的手笔,也或许是那位宰相大人察觉了她与星门港之间的关系,提前作出的安排。

但考林王室应当想不到这后续所发生的一切,这座锚地内所有人员不翼而飞无论他们是不是王室安插的,再加上凯瑟琳的主力舰队遭到血鲨海盗打击,这支私掠舰队而今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不过那位宰相大人和刚愎自用的国王陛下似乎总在重蹈这样的覆辙对身边的人产生不必要的猜疑,然后迫于妄想症翦除自身的羽翼按希尔薇德的说法,自己的父亲其实谈不上是那位年轻国王的反对者。

反倒是在抓捕那位爵士的‘党羽’的过程当中,将不少派系推至了这位国王陛下的对立面,而今考林伊休里安从南境到北境蜂起的反抗力量,其中一多半是因此而来的。

不过希尔薇德曾告诉过他。不必惊讶,这或许正是那个奸邪小人所需要的,年轻的国王陛下越是孤立无援,越是要倚重于我们这位宰相大人,何况而今所发生的一切,不正应证了他所言么?

南境、北境、艾尔帕欣、卡普卡,精灵甚至是矮人,那些人果然质疑他坐下王位的正当性,不正说明这些人皆是我们宰相大人口中的‘奸佞’?如此一来,我们的国王陛下对宰相大人更是言听计从了。

方鸻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的舰务官小姐,但他图什么?

舰务官小姐轻轻摇摇头,不止是她,连布丽安公主也搞不明白王室究竟是怎么了。

回到现实,方鸻不由看向一旁的凯瑟琳,对方虽然嘴上满不在乎,但她目光平静地看着这座造船厂,面上多多少少有些落寞之色,叹了口气道:小家伙,现在它归你了。

我并不需要一座造船厂,方鸻却摇摇头,我早晚会到第二世界去的,这里的资产对我来说其实并无价值,我只是需要暂借它,用来造一条我心仪的船而已。

凯瑟琳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所以其实你并不太在意这座‘基地’?

包括圣休安我也不太在意,方鸻答道:我只是想来看看这座远近闻名的自由港而已,七海旅人号要前往巨树之丘,这里也是必经之地,而至于谁是圣休安之王,于我们关系其实不大。

女海盗微微沉默了片刻,那你答应与我合作?

你虽然骗过我们,凯瑟琳女士,但也帮过我们一个忙,方鸻答道:我们本来就是合作关系,于情于理也可以帮你一个忙,但这个忙就像是你说的一样,并不代表七海旅人团会参与到与海盗之间的争斗之中。

哼,凯瑟琳轻轻哼了一声。

她有些硬邦邦地答道:小家伙,我也不需要你们插手什么,反而是你们需要大量的人手让这座造船厂重新运作起来,只有我能为你们想办法。我出身自银链岛,那里有许多人都会卖我一个面子。

方鸻摇摇头,那正是他们的合作内容。

不过凯瑟琳大概只能给他们找来一般的工人,至于那些靠得住的船匠,这里没有鲁伯特公主给他们想办法,大约也只有依靠他自己了。

第十七章祸星之影

崔希丝,船长让我们分两组再检查一遍七海旅人号,巴洛沙罗昊一边说一边打开门,但到了嘴边的话在看到船舱内的景况后不由停了下来,机库内原本只有负责值守的崔希丝一人,而这位炼金术士小姐的状况此刻却极为不正常。

崔希丝正紧紧交握着自己的双手,连手指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抖失去血色,她抬起头,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着罗昊,喉咙里因为过度紧张而发出‘咯咯’的声响。

崔希丝?罗昊寒毛直立,炼金术士小姐的眼睛里镀着一层淡淡的红光,像是映着外面的赤月但机库在没有打开主舱门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舷窗。

那不是血月崔希丝极为勉强地向罗昊挤出一句话来,苍白在少女面上蔓延:那是

祸星

天蓝‘噔噔’地跳下船,正有些焦急地看向方鸻等人,一脸天塌下来的表情嚷嚷着,艾德哥哥,不好了,希尔薇德姐姐和崔希丝都昏过去了!

方鸻面沉似水,不等她说完,便举手向着船舷发射出勾爪,‘砰’一声响,火箭飞拳击中七海旅人号的侧舷,抓紧那里的栏杆,他纵身一跃,向着七海旅人号上飞了过去。

但他刚刚落在甲板上,一道银华便浮现在他面前,塔塔小姐带着将醒未醒的神情看着他,平静中带着少有地关切,骑士先生,你的心乱了。

罗昊和他传来消息,说是崔希丝和舰务官小姐相继失去了意识,而当希尔薇德失去意识时,谢丝塔就在她旁边,除了天上的月相变化之外,什么异常也没发生。

虽然不排除是巴洛沙搞的鬼,但更令人担忧的是崔希丝在昏迷之前提到的那些话,赤月不是月亮,而是祸星之影。

但这一切又与她和舰务官小姐的昏迷有何关系?

直到希尔薇德昏迷过去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个少女在自己心中占据的举足轻重的地位,那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世界骤然之间坍塌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也不过是摇摇欲坠。

意识世界的震荡甚至惊动了塔塔小姐,连妮妮也冒了出来,卷着尾巴飞在自己‘姐姐’一侧,好奇地看向方鸻。

看到自己‘小女儿’的脸,方鸻才微微平静了一些,只是心脏仍怦怦直跳。

骑士先生,希尔薇德小姐并无大碍,而越是这种时候,作为船长,你越是应当冷静。

方鸻看着自己的龙魂小姐,她少有地用告诫的口吻劝导他,如果是其他人他或许会耐不住性子,但在这位陪伴自己多日的妖精小姐面前,他实在生不起气。

弥雅小姐和我都检查过她们了,塔塔用翠色的眸子看着他,崔希丝小姐只是陷入沉睡而已,希尔薇德的小姐要稍微复杂一些,但也还在正常的范畴。

所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方鸻耐住性子问。

恐怕和娜尔苏妠留下的娜迦一族的祝福有关,塔塔小姐思考了一下,轻声答道:我对瀚瑞那海的住民了解不多,骑士先生,但弥雅小姐似乎有些了解,她认为是希尔薇德小姐身上海裔一族留下的印记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催生了

那个祝福又复苏了?方鸻微微一愣。

当一位神只殒落之时,世界会带走祂们留下的绝大多数印记,甚至连那些为祂们所塑的圣像,往往也会随着时间而变得面容模糊。

一开始祂们殒落的消息会在世上广为传播,但越来越多的人会逐渐忘记这一切,先是普通人,最后是信众与狂信徒,直到一位新神诞生,完全取代了前者的地位为止。

娜尔苏妠殒落之后,她原本留在希尔薇德身上的祝福或者说诅咒也随之失去效力,虽然神力的消散远非一日之功,但那些属于娜迦一族的印记的确正与日消散。

先是她额头上的幻鳞,接着手上的鳞片也开始逐渐淡化。

方鸻随着自己的龙魂小姐走下甲板,走进医务室,女仆小姐与水手长在那里临时安置了两张床,左边躺着崔希丝,右边则是自己的舰务官小姐。

崔希丝正如塔塔所描述一样酣然入睡,睫毛低垂,眼球翕动显然正陷入一场梦境之中,其他人尝试过叫醒她,但收效不大,另一边希尔薇德则没那么平静,微蹙着眉头,像是在经历一场噩梦。

方鸻一眼便看到希尔薇德额头上果然再度浮现出那漂亮的幻鳞,手背上的银色的鳞片甚至一直延伸到了小臂处,比娜尔苏妠赐福她那时甚至还要更显眼得多。

唐馨与精灵小姐先后离开之后,船上就再没有正儿八经的治疗者,此刻坐在那里的是竖着一对银色尖耳的少女,她正目光沉静地看着自己的‘竞争对手’。

然后又回过头来,向方鸻投来一瞥。

弥雅小姐

她没事,弥雅答道:只是祝福复苏而已。

祝福怎么会无缘无故复苏?方鸻问道,难道说娜迦一族又选出了一位神只?

我不知道,弥雅想了一下,直接了当地摇摇头,但神只应当没有这么容易诞生,风暴的神职必另有所踪,只是娜迦一族的庇护者却未必会落在同一位神身上。

方鸻一想也是,塔金蜥族可是失去它们的神只好几千年了,海裔怎么可能这么快又诞生一位神只,在艾塔黎亚无论是信仰也好、执念也罢,强烈的意愿从来不是诞生神的必要条件。

而是法则与道路。

其实如果仅仅只是娜尔苏妠留下的祝福,希尔薇德小姐还不至于此,塔塔小姐在一旁又开口道,关键是当血月升起之时,她身上的另一道祝福也产生了反应。

另一道祝福?

是的,塔塔小姐轻轻点点头,其实崔希丝小姐的情况也差不多,另一道祝福在她身上生效,才会让她陷入沉睡之中。

方鸻一下反应了过来,自己的舰务官小姐身上的确还有另一道祝福,而那道祝福的来历也的确与崔希丝身上的祝福有关联,元素暴君阿尔方斯的祝福?

不愧是艾德,弥雅静静地看向他,道,你想到了?

方鸻哭笑不得,弥雅小姐又恢复了与他那种对话的口吻,但都提示到了这个地步了,他又怎么会猜不出来。

他只是不由想到了崔希丝在诺斯匹斯的地下曾经告诉过他们的话,帝国在为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做准备,他们所谋夺的祝福在这之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而那一系列祝福并不仅仅只指代元素祝福,始源的力量来自于七个王座,其中四个尚存,而三个已经亡佚,在尚存的四种始源力量之中,元素就是其中之一。

统御的王座元素。

娜尔苏妠是黑暗的神只,祂所给与希尔薇德的祝福,说不定也是七种始源力量的一种,因为七个王座皆来自于辛萨斯蛇人的七个王朝,而这些王朝大多都覆灭于黑暗的深渊之中。

它们的守护者,太阳的众神也大多沉沦为黑暗众圣,外面早有传闻亡佚的三个王座的力量有可能掌握在这些邪恶的神只手上,它们可能并不完整,以碎片的形式存在着。

而如果崔希丝真是因为祝福而陷入沉睡之中,那么舰务官小姐也多半如此,在弄明白了这股力量很可能并不会伤害到两人之后,方鸻才略微放下心去。

但祝福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复苏?

方鸻下意识看向舷窗之外,那妖异的月光将一层淡淡的红色镀在窗缘之上崔希丝认为帝国在为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作准备,而那场灾难其实在众人心中已不是什么秘密。

第三祸星。

所以罗昊说的是真的,方鸻开口道,崔希丝告诉他,那轮血月

祸星的投影?

弥雅轻轻摇摇头:人类是后来者,我们都没见过上一场覆世之灾,那毕竟已经是发生在一千年的事,何况祸星临世的表现各不相同,第一祸星与第二祸星临世之前的征兆大不一样。

方鸻看向自己的龙魂,塔塔小姐也摇摇头:骑士先生,弥雅小姐说得对,历史之中记载的苍翠降世与我们眼下所见到的绝然不同,你也看过那些文献,应当分得出两者的差异。

不过,她也小声说道:艾塔黎亚从未出现过血月。

而崔希丝,也没有说这种一眼就会被拆穿的谎的理由。

如果赤月之影,真是第三祸星降临之前的征兆,那么七海旅人号先前所遇到的一切诡异现象,说不定都可以得到解答。

那片神秘莫测的雾气,雾气之中的巨舰、虫群,还有那瓦尔塔失踪的镇民,那位失去踪迹的海盗王巴洛沙,说不定都与此有关,只是那些人究竟是去什么地方了?

这一切是第三祸星带来的灾难的预兆么?

方鸻看着自己舰务官小姐姣好的睡颜,一时不由沉默了下去,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三祸星的降临会来得如此之早,甚至在他们来得及前往第二世界之前。

虽然投影并不代表着祸星本体降临,但那至少已经说明灾难已经如同悬在所有人头顶上的一柄达摩克里斯之剑。

世界恐怕要乱起来了,但让他感到有些焦急的是,两界通讯竟然还没有要恢复的迹象艾塔黎亚遭逢此变,星门港,自己舅舅、舅妈那边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

泰纳瑞克缓缓走上金字塔的尖端,郑重其事地将石板安置在那里的祭坛之上。

赤红的月光披洒在它身上,落在羽冠之上、如玉的鳞甲之上、锋利的矛尖,那是一身安达索克勇士的盛装,曾代表着众星时代的巅峰,七个王座所代表的王朝一一覆灭之后,昔日的仆从成为新生帝国的统治者。

古老石板上所昭示的预言,预言了一个长达三千年的雨林与众星时代。

丛林之中的帝国辉煌至第一纪元之末,衰亡于第一个祸星时代的终结,直至精灵崛起,双树之下的圣白帝国诞生,苍翠的祸星重临,一万年过去了。

而今那些古老的建筑的藤蔓与裂隙之间,圣地颓败的景色所见证的只有那些只字片语的预言光海已熄,世界沉沦于火海,而古老的智慧又迎来新的挑战,蜥人的智者们不得不再一次讨论起应当何去何从。

赤红的月如同一轮眼瞳,正穿过云层,静静注视着这大地。

无数道目光落在这位出身自白颅氏族的王子身上,古达索克选帝侯之一,但雨林已经分裂,来自祖柯的亡神崇拜者赤蜥族因为不满于大议会将君王之位授予一位孱弱氏族出身的挑战者,公开反对并加入了帝国一方。

盲星氏族、雨蛇氏族的祭司们提议永久封锁大议会,正如第一纪元的末期一样,蜥人们再一次遁世,直至灾变过去,这世上重新迎来它的主人。但这个提议并未得到一致的认可。

卡翠兰的祭司们,与古老的知识守护者龙血氏族都反对这一提议,而泰纳瑞克明白自己在何处经受考验,应当为谁而说话,何况那本来也是它自身的意愿。

它不由想到了自己的人类兄弟。

你已通过了考验,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塔索克的王子,按照古老的传统,你带回圣物,意即为雨林的王。

那个开口的老蜥人,泰纳瑞克十分熟悉,早在芬里斯它就与方鸻一并见过对方那位龙血氏族的老巫师,只是对方此刻的神色更加严峻,你认为我们应该走向何方?

泰纳瑞克开口道,七个王座一一沉沦之后,诸多位神只已经亡佚,安达索克,阿苏卡已经许多年没有沐浴在圣贤的光辉之下,但古老的预言早已昭示了今天。

‘森林已然归亡,而新生的羽神即将诞生’

‘受光海所选中之人,必将迎回塔赫斯所既定的命运。

泰纳瑞克抬起头。

它蜥蜴状的脑袋朝向半空之中的赤月,那棱状的瞳孔之中映出划过天际的流星那并不是古老预言之中的彗星,而是光海熄灭的景象,帝国人正在抽取以太网脉之中的力量,从而加速了这一过程。

祸星之影已然显现。

泰纳瑞克抬起头,蜥蜴状的脑袋朝向半空之中的赤月,那棱状的瞳孔之中映出划过天际的流星那并不是古老预言之中的彗星,而是光海熄灭的景象,帝国人正在抽取以太网脉之中的力量,从而加速了这一过程。

‘七座方尖碑下,十二星共耀之地’

‘永恒的预言,最后抵达之地’

来自于龙血蜥族的老祭司用木讷的目光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带上圣杯离开大议会吧,从此雨林不再束缚你,但你必将背负君王的命运,安达索克的命运。

泰纳瑞克一言不发。

天际的流星正在降下。

那渐渐化为许多道光芒,点燃了远南大陆的夜空,那是帝国所投下的光雨,是无数空投艇正在越过奥述人与大议会所对峙的边境线,如同雨点一样向着雨林之中降下。

第三纪元,1108年,10月15日,奥述帝国正式向古达索克大议会宣战,托金蜥族,塔赫斯蜥族的赤蜥人,雨蜥人和盲蜥族皆反戈一击加入帝国的阵营之中。

四个月之后,大议会沦陷。

Max在旁人的帮助下脱下沉重的黑色甲胄,步入那间光线有些昏暗的房间之中,许多人早已等待在此,他一一打量这些同济们,大多数人和自己一样,身上还穿着来不及脱下的帝国军军装。

第一批受祝者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环境,亡月‘塔菲托斯’引领他们完成了第一轮蜕变,这些人是未来‘银之阶’的雏形,已经可以投入到战争当中了。

但执剑之庭那边的计划似乎有些受挫,S.O.L.I.D的人听说是没有能拿回那个以太节点,可惜那位魔法皇帝陛下并没有为此疏远他们,算他们运气好。

不过圣礼公会的人真是靠不住,这样一来大大拖慢了计划,大圣地只是雨林的象征,拿下了它要席卷雨林全境我们还得投入几倍的兵力。

不用着急,以太节点只是其中一道保险,别忘了我们在艾尔帕欣做过的试验,依靠水晶塔网络,帝国还是有能力将盟友召唤到物质界,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罢了。

我们欠缺的就是时间。

那些嘤嘤嗡嗡的议论声让Max有些心烦,这些来自于各个公会的管理者首先考虑的都是自己的利益,虽然他所处的兄弟会也不过是所处其中,并不例外。

但战局进展顺利,他更乐意于听到一些好消息,或者是来自于考林伊休里安,巨树之丘与罗塔奥人的消息,而不是这些人彼此之间的攻讦。

会议室的门很快再一次被人推开。

Max回过头去看向那个方向,而这一次进入的不再是帝国军方面的人,而是一批穿着银白色长袍的精灵们艾塔黎亚有许多精灵,但大多分为三支。

来源于帝国南方的奎拉苏尔精灵,伊休里安的艾奎因精灵,以及巨树之丘努美林精灵们真正的后裔圣白王廷的森林精灵,虽然森林精灵与努美林精灵之间的关系已经薄弱到几乎无法产生任何联系的地步,但不可否认,它们的文明的确是来自于圣树的传承。

进入房间的这些精灵,有着一头显眼的银色长发与银色的肌肤,淡银色的瞳仁,这些都是圣白王廷的精灵贵族的典型特征,对方是来自于巨树之丘的统治者,但他们中大多数的身份都并不是原住民。

而是圣选者。

会议室内瞬间静了下去。

精灵们一进门,便一一走到长桌之前,然后停下,为首一人看了看在场的帝国人,才缓缓开口道,各位帝国同济,想必在下就不用自我介绍了,而与我同行的大多是来自于诺丁什之舟与其他的顶尖公会的同僚们,我在此也不想寒暄什么废话,毕竟眼下的状况每一个人都清楚,要不两界通讯暂且中断,我们甚至不会亲自来此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Max。

他虽然出身兄弟会,但却是这间会议室中加入帝国军身份最高的人也是普罗米修斯仅有的两位龙骑士之一,Max这才点了点头,开门见山道:我们邀请各位来的目的很简单,在信上也说得很清楚。

对方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才皱起眉头问道:Max,你们的消息可靠么?

我欺骗各位没有任何好处,Max轻描淡写地道:这是我公会的银之阶亲眼所见,何况S.O.L.I.D的伊萨和鲁德内还留下了录像,这都指向了一件事海之魔女现在藏身在那位龙之炼金术士的船上。

事实上,有人补充道,说不定她早就加入了那个团队,你们别忘了三年前发生在龙啸山脉的七月战争,那位龙之炼金术士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名声鹊起的,但别忘了这位海之魔女也是那场战争背后的推手之一。

海林王冠,那人道:说不定真和外面传闻的一样,海林王冠在他们手上,一人一半。

这个传闻早外界早已有之,但因为听来过于匪夷所思,所以一直未被大多数人采信。

但从三年之后的今天来看,这个可能性不但存在,甚至可能还不小。

各位,Max再一次开口道,我邀请你们来此其实并不是为了确认此事,何况以各位的行事风格也犯不着确认,而是要直接拿出一个主意,怎么对付对方。

一个小小的自由冒险团而已,精灵开口道,普罗米修斯和S.O.L.I.D、灰色领域还需要我们帮忙,各位有什么打算,不妨直说?我猜你们邀请我们来,并不是为了好心要分我们一杯羹,浑浊之域背后的牵连有多大大家都明白。

Max看了看对方,摇了摇头:各位,我们要对付的并不是一个冒险团,而是他背后的第三赛区。现在第三赛区的情况已经完全失控,对方的星门港方面插手之后,站在那位龙之炼金术士身后的

恐怕是他们的人。

会议室再一次陷入沉默。

来自巨树之丘的公会代表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皱起眉头。

只有Max一人仍发出声音,所以这一次我所代表的不仅仅是普罗米修斯,也不是S.O.L.I.D,或者灰之王那家伙,而是我背后那些人的声音,各位也可以看作是第一赛区联盟的意志,我们这一次必须拿出一个周全的计划。

我的建议是,Max道,向七海旅人号下达整个联盟的灰色通缉令,至少与海之魔女的通缉等同,一旦上升到星门港甚至更高高度,就必然会逼迫对方不得不作出取舍。

我猜,他停顿了一下,他们应当还没打算和我们彻底撕破脸,在重重压力之下,我们向海之魔女出手付出的代价会小很多。

那位龙之炼金术士虽然一贯幸运,只是年轻人总是会头脑一热走错路,有些错误可以弥补,但有些错误则不能。

他会明白这一点的。

第十八章交错世界

糖糖!艾小小一路小跑追上来,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抱怨了好友一句:你怎么不等我呀?

唐馨回头看了对方一眼。这一年以来少女似乎有了明显的变化,个子变得更高了,更挺拔与英气,就像是一株树苗抽枝发芽,结出花蕾,含苞待放。

但更大的变化是气质上的,任人都认为她自从从星门后返回变了一个人,变得更沉默而干练,除了偶尔关注一下超竞技之外,对旁物似乎再无兴趣。

艾小小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人如其名,小小的一个。和昔日的好友站在一起时,才刚刚及前者的耳稍,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还要仰着头才能看向前者。

她倒是知道自己好友产生这么大变化的原因,是要重返那个世界大表哥魅力有那么大吗?艾小小满脑子胡思乱想,但回味起来,她其实也蛮想要再回去那个世界看看的。

还记得离开那天哭得稀里哗啦,那个好看得不像话的舰务官小姐还温言安慰她们哎,不知道大表哥他们怎么样了呢,之前她们还会借着两界通讯联系七海旅人号上的大家,但两界通讯中断了也有好几个月了。

我是去采购一些物资,你跟来干什么?唐馨看向这位小公主,对方正气喘吁吁的样子殊为可爱,吐出的雾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一团白霜。

我只是无聊嘛。艾小小拍着手套上的雪花说道,好多地方都封锁了,平时爱去的地方又去不了。

月前降了一场雪,事实上两人所在的城市很少降雪,何况是在九、十月份,这场降雪的范围不是一般大的,而且南方的城市没有供暖系统,也没有后备的应急计划,积雪几乎让城市运行停摆。

事实上从八月开始,一场反常的剧烈降温就袭击了北半球的大部分地区,新闻上将这场反常的降温称之为‘大寒潮’,各国媒体都异口同声声称这是与今年不同寻常的海洋温差有关。

只有一些权威科学机构与专家表明这场气温变化可能与星门的相对坐标发生变化有关,不过这样的言论并未引起重视,反倒是通过官方媒体的引导在国内有广泛的群众基础。

相比起其他国家而言,唐馨能明显感到官方似乎是在筹备什么。

不过相较起那些大的方面,最大的影响还是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大范围的暴雪瘫痪了交通系统,尤其是对南方的城市而言,物资在一个半月内变得紧张起来,为了平抑物价,维持秩序,许多地方都临时退回了供给制。

像是她们这样的学生,只能凭借学生证在几个指定的地方采购物资。

当然,相比起真正的战时制度仍有很大的差别,毕竟物资的匮乏只是相对而言的,至少人们仍能维持现代生活,只是生活相对于从前变得更麻烦了一些而已。

而大多数人认为这样的日子只会持续几个月,因此也只是略有怨言而已。

唐馨倒没什么特立独行的看法,她心思也不在这上面,只是因为每个月两次要前往军方的征兵处测试的原因,她明显可以感觉出那里的氛围变得与以往不太一样了。

每个人都肉眼可见地变得忙碌与紧张起来,各人面上带着加班加点的疲惫,出现在那里的人也变多了,许多穿着军装的人在进进出出,不发一言。

只是这背后都可能涉及保密条例,她也不敢多问。

两个人走在日常经常往返的一条小道上,那是校区附近的一个小公园,穿过公园再步行穿过一条商业街就是此行的目的,那里有一个政府指定的物资分发点。

分发的物资会通过街道下放到各个街区,但她们会经常去那里应征志愿者,因此也算是熟门熟路,事实上在暴雪来临之前,这个校区背后的小公园对于学生们来说就并不陌生。

连艾小小都知道,这里是那些男生女生们约会的圣地,公园的中心有个用桥连接的湖心岛,不过湖面已经冻上了,为了怕出事故,学校方面临时出通知封锁了那一带。

但这几天公园内又发生了一番变化,首先是人变少了,湖心区域被封锁之后这里面其实就只剩下一条可以快速穿过公园的小道,位于一片梧桐林中。当然降温令这里的树变得光秃秃的,也没什么景色可看。

公园内几乎就只剩下两人,脚步在积雪中沙沙作响,湖面的方向起了一片茫茫白雾,事实上大雾笼罩了整片树林,小径左右都是茫茫一片,这样的雾这些天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升起,一直到傍晚之后才会散去。

这样的大雾放在平时一定会制造不少交通事故,但好在市内的交通因为雪灾所剩无几,也谈不上什么影响,不过反常的气候的确引起了连篇累牍的报道。

最近的天气好怪哦。艾小小跺跺脚问道,你听说了吗,糖糖,最近抗议得可厉害了。

抗议?

还不是那些无聊的人,认为政府应该退出星门合作阴谋论嘛,你懂的。

唐馨倒是知道那些末日论者,最早只有类似的论调出现在网上,但最近愈演愈烈已经闹到现实中了,这些人背后往往都有资金支持,官方不久之前抓过一批造谣者,但收效不大。

不过反常的气候的确让类似的言论广为流传,甚至有一部分普通人都对此深信不疑,两人正交谈之间,忽然‘啪’一声什么东西落在了艾小小脚边。

艾小小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只虫子,看起来像是一只大号的天牛,她倒不害怕,还伸脚去拨了拨,咦,大冬天的怎么会有虫子,它不怕冷吗?

唐馨很想提醒自己的好友,现在才十月份,只是她目光所及之处,却看到一个穿着灰风衣带帽子的人从小径的对面走了过来,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这条公园中的人小径时常有人走,看到人倒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对方的装束着实引人注目,至少在国内她还很少见到有这么‘奇装异服’的,高高的风衣的领子和刻意压低的帽子像是要遮住脸一样,很难不引得人多看两眼。

如果放在过去,唐馨肯定对此漠不关心,毕竟外人穿得再奇怪也与她无关,但她在白葭的介绍下已经参加了大半年军方的培训,针对选召者的培训军方历来有专门的课程,其中就有包括反侦察部分的。

唐馨总觉得来人有些不太对劲,似乎总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正落在她与艾小小身上,而她一眼看去,对方似乎也察觉了来自于唐馨的探查,从大衣下拿出一个物件来。

他轻轻一抛,那东西竟张开双翼,向艾小小与唐馨两人飞了过来。

无人机?

但唐馨还没听说过市面上有民用的扑翼式无人机的,不过一旁艾小小一下瞪大了眼睛,她可太熟悉那东西了方鸻临行前送了她一个发条妖精的模型,就与眼前这只一模一样。

那个等比例模型她回到星门之后就投影出来了,可以说惟妙惟肖,与眼前这一只唯一的区别是不会飞。

会飞的发条妖精?艾小小忍不住瞪大眼睛说道。

而唐馨已经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那种匪夷所思的不安预感顺着她的大脑升起,匪夷所思在于这只发条妖精这里可不是星门另一边的世界,但那个念头只在她想法之中存在了瞬间,她立刻反应了过来,意识到来者不善,抓起一旁密友的手,就向后逃去:

小公主,快跑!

对方一上来就放出发条妖精,应该是意识到引起了自己的怀疑,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制住自己与艾小小,于是先放出眼线,以防她和小小在这场弥漫的大雾之中逃走。

所幸她在星门之后的世界深谙发条妖精的性能,这多亏了她那个没什么大用的表哥,那只讨人厌的鸽子,她对炼金术感兴趣,一多半是因为对方。

早在艾塔黎亚,她就不止一次仔细观察过发条妖精,也观察过工匠们,自己的表哥如何使用它们,大多数工匠都用得笨拙,就像是后面正追着她们的那只一样。

如果是表哥的话,只怕她和艾小小很难逃得掉,但也幸好如此,唐馨只有一个念头,带着艾小小穿过公园一侧的灌木丛,低矮的树木会干扰发条妖精的飞行性能,如果它飞低的话

公园的一侧有一片冬青树林,穿过那里就是外面的停车场,附近的街区不久之前因为积雪发生了一场安全事故,官方封锁了那个区域,那附近说不定有执勤的警察。

唐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一边拽着艾小小的手矮着身子钻进了冬青树丛底下,她回头一看,果然看到那发条妖精为了防止在雾气之中追丢两人,不得不降低了高度。

唐馨想也不想,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块向那只嗡嗡作响的构装体丢了过去,发条妖精微微一偏,躲开她的投石,但下一刻却一头撞进了附近的灌木丛中。

它在树干枝丫上撞得噼里啪啦,从半空中落下来,徒劳地挥动着羽翼试图再一次飞起来,但唐馨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夺过发条妖精将它掼在地上,然后一脚踩了个稀巴烂。

她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好友非但没有什么害怕,反而有些兴奋,艾小小微微有些喘气,脸红彤彤的,看她的目光亮晶晶的,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糖糖,你刚才好帅啊。

帅你个头,唐馨没好气道,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身后那人并没有跟上来,但这不能说明危机解除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为何而来,为什么要对她和小小不利但操控发条妖精的人不能动,他们在附近一定还有别的人手。

快跟我来,唐馨一把抓起艾小小的手,这里不安全,我们想办法回学校里去,外面有个停车场,那里的主干道上人比较多。

她有预感这些人是故意在这里堵自己的,他们这些匪夷所思的手段肯定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出来,毕竟这里可不是星门之后的世界,发条妖精什么的还是太匪夷所思了。

但她实在来不及细想这其中的缘由,为什么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以太驱动的构装体可以在星门之外的世界使用,以及那些人究竟是谁,是不是与表哥有关?

唐馨抬头向前看去,那个公园其实本身并不大,穿过冬青树林便已经可以看到外面那个临时停车场,在大雾弥漫之中若隐若现,外面有一道黄黑相间的横栏,再往外就是主干道了。

但就是这个时候,她看到一个同样穿着灰风衣的男人正站在停车场外面,拦在她与艾小小面前,并且对方手中竟然还拿着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向她与艾小小两人。

那一刻唐馨只感到自己的血液都冻结了,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在校生,一个再普普通通的不过的少女,就算是受过一些选召者的训练,但毕竟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何况就算是选召者,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也难免会心中发悚,这里毕竟不是星门另一边的世界,每个人只有一次生命,没有重来的机会,还没听说过有人可以以血肉之躯抗衡子弹的。

她下意识一停,伸手拦在艾小小面前。

但正是这个时候,雾气之中忽然传来一道光束,像是一柄金色的利剑,照在那个风衣男人的身上,对方微微一怔,下意识一回头。

而下一时间,雾气之中传来车轮摩擦地面的利响,一辆军用猛士从雾气之中脱缰而出,一头撞在那男人身上,对方身体呈一种怪异的角度飞了出去,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落在不远处,还滚了几圈。

军车一个急刹,车灯也不关,然后车门打开,一个高挑的女人从里面跳了下来,艾小小惊魂未定地看向对方,而唐馨一眼就认出来对方的身份虽然两人从未在现实中见过:

白葭?

咦,你认得出我就好,白葭打开枪套,取出一把枪握在手上,看了看四周,然后才走向那个男人唐馨这才看清楚,那风衣和帽子下面的原来并不是一张人脸。

而是一具机器,但与他们在星门后的那些智能机器人和仿生人不同,对方的技术看起来明显是另一个路数,更像是更像是一台人形的构装体,那碎裂成一地的红水晶视觉水晶更是说明了一切。

唐馨这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遮住面容的原因是什么,但看着躺在地上的这具残骸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忍不住看向白葭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全乱套了,白葭摇摇头,我们的人去过你们学校了,得知你们刚离校不久,我并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只是向各个方向都派出了人手,我只是恰好遇上你们而已。

确切的说,是我们的无人机发现了你们,白葭补充道,雾气有些大,耽误了时间,幸好我还赶得及。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唐馨默默看着那只被撞飞落在一旁的手枪,这才感到一阵后怕,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这些‘人’是谁?

冲你和你哥哥来的,白葭言简意赅,你父母那边我们也派了人手,在这里不方便说,也不安全,你们先上车吧,我带你们去个安全的地方。这附近已经被我们的人封锁了,你放心,剩下的人也逃不了。

唐馨微微点了点头。

她看向一旁的艾小小,小姑娘显然已经完全吓傻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卷入一场电视剧之中的场景,被人用枪指着什么的,她有限的人生中还是头一次体会。

而且最好是不要有下一次。

小公主?

我我还好啦,艾小小结结巴巴地答道,糖糖,我和你们一起去

白葭皱了一下眉头,本来她的意思是将两人分别安置的,但转念一想这小姑娘也和七海旅团有关系,早晚也要前往那个世界成为选召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点了点头。

‘灰鹿号’缓缓驶入港口。

那是一艘大型的三桅帆船,武装商船,侧舷各装有十二门小口径魔导炮,在云层海上很常见,但在圣休安地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类船是干什么的,何况桅杆上的黑旗还未降下来。

他们把七海旅人号留在了那瓦尔塔,因为船至少要经历一次大修,还有生物防治,而且七海旅人号现在算是出了名,他们大摇大摆地开着这条船在圣休安出没也不合适。

凯瑟琳告诉他们,虽然巴洛沙失踪了,但这里至少还是血鲨海盗的地盘,当初目击他们带走那位海盗王的人不少,消息说不定已经传到了圣休安角一带。

无论是忠心耿耿想要前来救回巴洛沙的他的手下,还是那些想要从中分一杯羹的同行竞争者,在这个无法无天之地这类人都不在少数,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改头换面出门更好一些。

而方鸻更担心的反而不是海盗们,而是弥雅的事情,虽然他在暴风群岛和敏米尔说得轻描淡写,但圣约山发生了多大的事他也有所耳闻,落在这位海之魔女身上的通缉令可不一般。

那是直接从星门港下达的。

如果两界通讯恢复,他必须优先向苏长风那边汇报这件事,一方面是询问官方的意见,另一方面这其实也是弥雅自己的‘意思’,按她的说法她有意和星门港联络。

总之,出于多方面的考量,他们暂时将七海旅人号留在了那瓦尔塔,凯瑟琳的私人船厂之中,崔希丝、巴金斯等人也留了下来,负责对船进行一次彻底的检修。

不管新船来不来得及造好,总之在最坏的情况下,七海旅人号也必须保持可以让他们进行下一次冒险的最低状态,如果造船计划搁浅,他们就必须利用七海旅人号前往第二世界。

不过由于那瓦尔塔眼下没什么人手,因此弥雅也留在了那里,没有人比这位海之魔女更适合镇守一地,也只有她能在圣休安这个地方看得住一个锚地与一座造船厂。

虽然按凯瑟琳的说法,那个秘密锚地其实并没太多外人知晓。

而方鸻自己,则带着爱丽莎外加罗昊、帕帕拉尔人与箱子一行人前往圣休安自由港这座海盗的圣地,他们从凯瑟琳的船坞之中挑出了一条名为‘灰鹿号’的武装商船,并从附近的港口之中招足了人手,一路北上,在一周之后抵达了这座港口。

当船靠港之后,罗昊第一个从桅杆上跳了下来,来到他们的团长身边方鸻正默默观察着港口内繁忙的景象,这座海盗的自由港就和他想象之中一样生机勃勃、但混乱无序。

在船靠港的这半个小时之内,他就看到了好几起冲突,但海盗们遵守港口内的规则海盗法典,大部分冲突大都点到即止,剩下的则交予港口内的角斗场里去解决,自负生死。

他有些无所事事,因为这艘船名义上的船长是凯瑟琳,水手们也大多听她的,那位女海盗是个老练的船长,在很多方面比他还要熟悉空海上的一切,他也插不上手。

反而还学到了不少东西。

团长,圣秘会的圣殿就在港口的中心,罗昊看向他开口道,除了他们之外,我们还要见谁?

他们此行前来的主要目的只有两个。

其中之一是为了七海旅人号的造舰计划,除了船材的秘银之外,建造一条浮空舰还需要方方面面的材料,那些材料在造船业发达的地方并不罕见,但在圣休安这种地方大约只有在这座自由港之内才能寻到。

而且除非了基础船材,方鸻自己还有一些小计划,也需要用到几种特殊材料,其中浮岛鲸的空海之鳞,说不定只有凯瑟琳提到过的圣秘会手上才会有。

而另一个目的,则是打探消息。

血月已经持续了快半个月,方鸻道,不过最近除了起了两三次大雾之外,并未发生什么别的变化,那瓦尔塔消息闭塞,但在自由港这种消息集散地就不一样了。

他心中更担忧的,其实是希尔薇德身上的祝福问题,舰务官小姐虽然已经苏醒,但她身上娜尔苏妠的祝福似乎爆发了,额头与手上的鳞片正与日俱增,变得越来越明显。

方鸻也不清楚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十九章冤家路窄

自由港圣休安本身是一座建立在环形峭壁上的城市,三面彼此相对的峭壁形成了一处天然隐秘的港湾,易守难攻,又不在主要的航道上,久而久之,自然成为了海盗们主要的秘密锚地。

一位海盗王发现并建立了此地,至于这座无法无天的港口怎么‘发扬光大’则是在那之后几百年间的事情,其中既不关键,也不紧要,也并非是一日之功。

早期恶劣的自然条件让海盗们沿着峭壁搭建起建筑,其中大多是木质的,而这些‘建筑者’中绝大多数并没有什么建筑天赋,只不过用一个个木质平台和吊桥相连形成‘港口’的雏形。

后来永固建筑出现了,最早是码头,以及中心的浮岛那是某位海盗王带来的,后来成为了圣秘会的资产,这样层层叠叠的平台越来越多,又增添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浮岛,属于那些港口内最有势力的海盗们的比方说其中一座就属于‘血鲨’。

逐渐,这座自由港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港口内最大的‘软木塞’酒吧位于悬崖边上,人声鼎沸,酒吧得名于海盗们的风俗艾塔黎亚空海上的人将耳坠看得极重,通常是金或者银制成的,它们往往是一个海盗最后的遗产。

和大多数人想象中不同,空海上的海盗并不富可敌国,大多数人甚至说得上是贫困潦倒,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生出野心到空海上去闯一闯,但大多落得客死异乡的下场。

这些人一生积累下的财产,可能只有与他们贴身随行的一双耳坠,但这些耳坠其实最早是软木质的,它们来源于海军的耳塞,因为大型空舰的火炮甲板往往会陈列有几十门魔导炮,为了防止听力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受损,士兵们习惯于将软木塞挂在耳坠上,以便于作战时塞入耳中。

不过这种耳坠在海盗之中形成风尚,有时候甚至成为一个人地位的象征,像是凯瑟琳的耳坠就是一对纯金的船锚,锚尖上还镶嵌着闪烁的宝石一翠一紫,煞是好看。

方鸻把玩着手中黑沉沉的金属块,那是罗德里戈·德安里斯留给他的‘钥匙’,虽然而今海盗王的宝库已经打开,这把‘钥匙’也了无用处,但他也没简单地一丢了之。

钥匙中蕴含着众星装置的秘密,每当他思考与查阅那些杰德·汉姆所留下的笔记与图纸之时,就免不了下意识在手中转动着这枚‘钥匙’,仿佛那能给他提供灵感。

高大的酒保在一旁观察着这个年轻的炼金术士,炼金术士在哪里都值得尊重,即便是在这座自由港中亦是如此,何况对方衣领上还显露出一缕微光,上面的海林晨星刺得人心生敬畏。

先生,还要来一杯什么么?

他毛茸茸的大手用一张脏抹布擦拭着酒杯,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面前的目标,用尽量谨慎的语气开口,换作是旁人,可还不来他如此客气。

方鸻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木质的酒杯杯子外面箍了几道铁环,布满暗色的锈纹,把手被雕刻成一头狰狞的恶龙,但都已经磨光,杯沿分布着厚厚的一层不明物质幸运的是,里面的不知名液体他还没动过。

他轻轻摇了摇头他亲眼所见对方才用这张抹布擦完桌子,顺手就塞进了杯子里,里里外外转动了几圈。

周围交谈的声音轻了下来。

海盗们看出他是个高阶炼金术士,但如此年纪难免令人看轻,何况他抱着杯子不喝酒,看起来就像是个乳臭未干的贵族少爷,里里外外的海盗们还保有着谨慎毕竟方鸻露出的魔导手套看出来他不太好惹,一个战斗工匠不过人们的目光难免轻蔑了几分。

已有人想要站起来找麻烦,但高大的酒保用目光拦下了这些人,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方鸻手中的黑色‘方块’上,在那里停顿了片刻,才开口询问:

这位先生,你对圣秘会感兴趣?

啊,对,是的。方鸻这才回过神来,那成为了他一个职业习惯,有空闲时间总不免去思考要么是众星装置,要么是七海旅团的未来,他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他总觉得自己时间不太够用。

他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这位高大的酒保对方缺了一只眼睛,并不是像很多视觉健全的海盗一样因为种种原因戴上眼罩,而是真的其中一只眼睛是一只木讷的义眼,一只浑浊的玻璃球。方鸻询问道:我听说圣秘会许诺可以兑换一切,只要你出得起钱,他们就能提供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高大的酒保先摇了摇头,没那么夸张,先生,对于海盗来说,是这样的,而他又点点头,因为海盗们需要的不多,无非是钱、船、补给再不就是人手和货物、武器,这些东西圣秘会都能提供,没人知道他们的渠道是什么,这些东西又来自何方,你也不必问,因为没人会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但他们也不是有求必应,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组织能提供给你想要的一切,神明尚且做不到,譬如你想要永恒的生命,无穷无尽的财富,永远健康的体魄,那些是童话之中才有的东西,我知道有些人是怀揣着这样的目的来此处,但你可能要失望了。

酒保从没想过自己会用如此客气的语调和一位客人交谈,本质而言,如果你在艾尔帕欣、戈蓝德、桑夏克或者是帝国的大都会求不得这些东西,到圣休安这个穷乡僻壤来也是枉然。不过圣秘会手上的确有一些特殊的资源,如果你出得起价的话,他们或许会给你们看看那些压箱底的东西。

那圣秘会能和我们交换什么呢?方鸻问。

诅咒钱币,酒保答道:不过一般的诅咒银币只能换到我先前提到的那些东西,而更好的东西,你们要拿得出更高级的诅咒钱币,其中最珍贵的那几枚,是真能在圣秘会换到神器的。

你见过神器?

我没见过,先生,高大的酒保摇了摇头,我不过我听说有人在圣秘会带走了一把剑,风暴屠夫卡洛洛索图斯,那些东西并不是无穷无尽的,但圣秘会应该还剩下一两件。

方鸻听说过那把剑,算不上真正的神器,但至少也是次级圣物,在传说级以上,那是妖精圣剑,妖精圣剑在凡人的历史上是什么地位不用赘述,由希斯之根所铸造的五把屠龙剑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那把剑由掌管北风的神只所铸,这只是一个传说,但卡洛洛索图斯在凡人的历史上留下过印记,它摧毁过一个考林伊休里安古早时代的王朝,没想到最后落在了这里。

方鸻对神器不感兴趣,但酒保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能够掌握着‘风暴屠夫’这样的至宝的势力,其背后的影响力一定不简单,而且他们肯将卡洛洛索图斯当作一件交易品,这更能说明问题。

他在意的是七海旅人号需要的两种珍贵材料。

关于建造新的七海旅人号,他已经有一个详细的计划祸星将临,艾塔黎亚的未来宛若正步入一个晦暗难明的漩涡之中,没人知道那片赤红的月色之后是什么,天灾?还是人祸,但他们都得早作准备。

另一方面,海魔女的事肯定会引来不可揣测的对手,圣约山背后远远不止牵扯到弗洛尔之裔与彩虹同盟,国内两个顶尖势力的对垒,弥雅也告诉过他,第一赛区、第二赛区在浑浊之域的剧变中同样涉足甚深。

尤其是第二次圣约山事件从来不仅仅是国内公会联盟与自由选召者之间的矛盾,而是两种规则的交锋,联盟想要掌握更多的势力,甚至是凌驾于星门港之上的话语权

这根本不可能。

的确不可能,没有哪个大国会放任一个非政府组织凌驾于其上,结果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们只是不愿意掀桌子,毕竟现行的秩序对我们仍旧有利。

弥雅在说这番话时像变了一个人,但这并不是本质

所以本质其实是对抗?方鸻已经猜到了背后的那一层。

狼少女轻轻点了点头,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对抗,主权与主权之间的对抗,人类从来也没有齐心协力,星门宣言不过是表面上的一层纸而已,在超竞技的背后,是国家利益之间无时无刻的搏杀。

方鸻不由沉默下去,他当然不会想不到这些,只是下意识避免如此地赤裸裸揭开这一层温情的面纱他对于星门之后人类的未来还心存幻想,人类的历史在那一层梦幻的光环下螺旋状上升。

它似乎在某一个时刻到达顶峰,经历过最黄金的时刻之后又开始回落,逐渐在他们这一代人当中陷入泥沼,一切都沦入那停滞之中,摩擦也渐现火星。

这件事背后远超你们的预计,弥雅道,但是我已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了,如果你要将我交出去,我也无怨言,艾德,不过在那之前我希望和自己人见上一面。

你知道,弥雅小姐,我们是不可能会把你交出去的。

弥雅摇了摇头,你不清楚问题的严重性,艾德,超竞技联盟已经脱离了你们原本的认知,它背后是另一股力量,可能是国家,也可能是更凌驾于其上的组织。昔日圣约山事件不仅仅破坏了第三赛区内部的一致性,而那一切背后,本身就是对方所想要看到的

方鸻禁不住问:所以圣约山究竟发生了什么,它会变得如此重要?

因为那里就是十二星共耀之地。

弥雅言简意赅。

什么!?其他人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当然,那是从前,少女停了停,狡黠地抖了一下尖尖的耳朵,目光中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意,我利用海林王冠彻底摧毁了那里的以太节点,那个重要的‘副本’从此不复存在,我让他们的一切谋划落空,就算他们得到圣杯,也要重新去寻找那个契机之地。

她像是回到了过去那个时候,手中握着那把闪烁的星匕首。

海林王冠就在她手中。

而她就是闻名于世的海之魔女

弥雅的语气渐渐变得严肃,因为他们践踏诺言,背叛信任,以为凭借力量与势力可以盖过一切,而我就要用自己的答案告诉他们休想,个人的力量再微小,也能发出反抗的声音。

方鸻看着狼少女的眼睛闪闪发光,那双银色的眸子就如同在七月战争的夜色之下一样,充满了诗意,与活泼的气息,仿佛那才是一个人,而不是那些他在大公会之中见过的老练的、死气沉沉的目光。

所以你才会前往精灵谜地,去寻找海林王冠,在幕后推动了七月战争?

不仅仅是我在出力,彩虹同盟和弗洛尔之裔本就在寻找海林王冠,我只不过是在背后推了他们一把而已,弥雅答道,我手中有星水晶的碎片,能帮我指向海林王冠真正的所在之地。

她看向方鸻,目光有些黯淡。

很抱歉,我导致了丝卡佩小姐、魁洛德团长的不幸,但那时我脑子里被复仇的念头所充溢,何况我隐隐察觉第一赛区、第二赛区和我们当中某些人勾结在一起,他们在共同谋划一个阴谋。

为什么不尝试联系星门港呢?

弥雅看着他,方鸻忽然反应过来,连他自己的信息都差一点泄漏,苏长风告诉过他们,星门港那段时间内一直有叛徒潜伏,直至那个‘蛇头’暴露之后,筛查工作才告一段落。

苏长风离开星门港,据说也是为了返回地球上去调查这档子事,迄今为止,都尚未有确切地消息传回来。

弥雅应当是尝试过,但显然并未迎来什么好的结果。

圣约山事件是这十年来国内赛区最重要的转折点,它直接关联着那之后第三赛区在浑浊之域的大溃败,然后一蹶不振至今,相关利益方在上面一定有惊天的谋划,而他们也会在这上面投注更多的视线。

因此对方不可能不关注星门两边的通讯,两界通讯的保密性虽强,但防不住星门港另一边有卧底。

那么方鸻问道,弥雅小姐,你调查清楚那背后究竟是什么了么?

弥雅有些徒劳地摇了摇头,并没有,我只是查出了这一点,但我可以肯定,弗洛尔之裔中有人与第一赛区的某些人有联系,彩虹同盟之中同样。圣约山是他们计划当中的一个重要的节点,我的行动,也只不过是推迟了他们的动作而已

所以。

方鸻再问:弥雅小姐,你想要借助我们联系上星门港方面?

你认为他们可信么?

方鸻想到了苏长风,想到了白葭学姐,他们应当是可信的吧,至少他从来没怀疑过,说起来,白葭姐不是你和白华的

不,别找她,弥雅罕见地露出一丝焦急之色,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轻咳了一声,她不行,她管不到这方面的事总之,我想见见那些更高层级的,可以作决定的人。

方鸻诧异地看着少女的脸微微有点泛红,就算是白葭姐管不了,那让她去联系不是远比自己更可靠么?不过既然对方不愿意,他也不再强求,无论如何,他在面对这位狼一样的少女时还是有些异样的情愫。

我明白了,弥雅小姐。

谢谢,弥雅看了看他,声音有些平静,这些本来应当是她欠下的,但她不想要重申这一点,如果他想要放弃她,她心中并不会有半点怨言。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沉默,最后方鸻开口道:弥雅小姐,我不能代替丝卡佩小姐和魁洛德先生原谅你,或许有一天,你可以亲自去征求他们的原谅。

弥雅看了看他,这位海之魔女轻轻点了点头。

方鸻的思绪逐渐回到现实中,鼎沸的人声再一次将他环绕,空气中弥漫着朗姆酒焦糖状的甜香,又带着一丝辛辣的刺鼻。

弥雅的事情至少说明了一件事,正如他们在南境所见的一样,超竞技联盟已经变质,那背后可能涉及到一个跨国的组织与阴谋,不论星门港方面是否已经有所察觉但他们收留海之魔女,就会面临对方最直接的报复。

那甚至不是报复,弥雅从圣约山带走了一些东西,星匕首之中残留的信息指向十二星共耀之地,第一赛区、第二赛区那些顶尖的公会不可能放弃这一点,而七海旅人号将要面对的,会是一场暴风雨。

他要思考的并不是如何避免这场暴风雨,空海上的水手们总会面对一场又一场暴雨,真正安全的方法是躲在安稳的港口之内,一辈子也不踏上这条道路。

但既然他们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畏惧的道理。

而怎么样才能在暴风雨之中幸存下去?

唯一的办法是使自身变得更强。

为了迎接可能到来的一场场冲突与争斗,现在的七海旅人号的确已有些不太够用,首先他们需要那些可以应对冲击的设备,魔导炮、船用护盾,尤其是防护设施。

他们的敌人可能有很多,但七海旅人号只能容忍失败一次,因此防护远远优先于攻击,其次则是机动性。

最好的防护莫过于迷锁结界装置演变来的大型护盾,除了探测仪作为风船的‘眼睛’之外,防护盾往往是一条浮空舰上最精密、最大型与最复杂的设施。

除了直接购买现成的成品之外,构造护盾是一个专业性极强的系统性工程,好在这难不倒方鸻,他早在银之塔内的试炼之时就已有经验,何况这算是他的梦想他怎么可能毫无准备。

但最基本的护盾满足不了七海旅人号的要求,一个几千Ew的船用魔导护盾,最多不过在同等级风舰的齐射下支撑一两轮,其中Ew是护盾能量层级的单位,它指向以太,是指魔导护盾在瞬时与持续输出之中最大可以提供的功率。

然而可以想象的是,七海旅人号未来一定会面对比自己强大得多,而且数量远胜于自己的敌人,通常意义上的护盾不但毫无意义,反而会成为拖累。

但方鸻其实有一个现成的想法。

一张蓝图在他脑海之中勾勒出清晰的线条,那张蓝图有一个名字兰德的魔力回收装置。

事实上这张蓝图他已经拿到手许久了,但不得不说那位不为人知的炼金术士留下了一个天才的创意,与与之相关的繁多的需求的专业知识。

他先是花了半年时间学习仪轨会的学识,然后又一一将‘星状网脉’、‘龙鳞序列’与‘天界知识’学到手,他从二十多级到三十多级之间如同鸿沟一样的等级跃升,其中一多半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学习这门学识上。

它与其说是一个装置,倒不是说是一门精深的系统学说,而那个魔力回收装置不过是这个学说当中最不关紧要的一环,它的结论在物质世界中的实际应用。

而今他早已今非昔比,从那个炼金术学徒,到了今天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多个领域的大师级水平,甚至在银之塔中,他还和秘学士们学习过相关的领域与技巧。

魔力回收理论要求的领域虽然繁杂,但与秘学士们的博识相比也就不值一提,他在那里开始正式走上这条道路,而今要重现这类装置已不再是什么不可能的工程。

甚至蓝图上E/F/D级的限制,都被他一手推动至了A/B级,但什么等级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大型化不少风船也有用E级魔导炉的,就因为便宜。

风船本质是一个大型的魔导设备,其上有无数的子系统,而以凡人这个世代对于以太的利用水平,这些子系统无时无刻不在向外逸散着魔力,这其中尤其是火炮、魔导炉与风元素发生装置。

如果魔导火炮的每一轮齐射,所逸散的多余魔力都可以被魔力回收装置所捕捉,然后将多余的魔力转输入到这个新型的护盾结界之中,那么毫无意外地立刻大幅度提高护盾的持久力。

方鸻将计算工作丢给了自己的助手崔希丝小姐,而后者得出的结论是,可以将七海旅人号这一等级的风船的护盾防护水平,提升至少一个数量级,而续航水平更是远远胜之。

这已经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强度。

方鸻将这个计划称之为‘未来护盾’计划,它代表着舰用设备的下一个阶段,当这个技术被推广开来,毫无疑问当下的风船会全部迎来更新换代。

当然,七海旅人号自然会成为它的第一个受益者。

而虽然崔希丝对于这个土得掉渣的工程名嗤之以鼻,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装置划时代的意义,它未来有两个方向,无论是大型化还是小型化都足以引起一场革命,不过她眼下还在拼了命的学习相关的知识。

时间转化为经验,正在缓缓改变着这位来自第一赛区的工匠小姐的认知。

但在改造升级的过程当中,还有两个难点。

一个是足以相匹配的新一代的船用魔导引擎,这方面方鸻已有眉目,妖精之心仍旧可以发挥较大作用,而作为魔导炉的基底,他可以使用下一代的一式水晶。

ε水晶。

ε水晶其实也是符合他们现等级的下一代魔导炉用无属性水晶,他早就已经设计完毕,并已经将试用性投入实验阶段,但要改造成船用魔导炉,还要经历大型化设计。

大型化的无属性水晶并不是简单等比例而已,他首先需要找到一个更合适的载体,而方鸻其实已有目标,他看中了冰长石这种古老的魔力水晶说不定能在今天绽放出新的光彩。

不过要搞到冰长石并不容易,这也是他来圣休安的原因。

第二点则是魔力回收装置本身需要的空海之鳞,那些从浮岛鲸身上蜕下的最年长的鳞片,其中饱含着风魔力的浸润,这种鳞片极为珍贵,在第二世界也不见得有多少。

酒保告诉他那些大都会更容易见到这些珍贵得材料,但他何尝不知道,可一来七海旅人号已经不再适合在那些地方抛头露面,二来在这附近也只有圣休安一处可去。

如果圣秘会能解决他的这些麻烦,那么关于动力升级的部分,船帆与横翼帆,还有船上的其他子系统,反而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七海旅团大概会花上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来建造这艘新的七海旅人号。

如果一切都赶得上的话。

一道人影穿过人群来到他身边。

众人的目光不由落在这位美貌的女士身上,但对方身上两把黑沉沉的匕首不禁让他们噤声,一位货真价实的夜莺本身就意味着不好惹,何况对方还是最危险的那一类。

影子。

爱丽莎看也不看这些人,径自来到方鸻身边,看着自己正在出神的团长,不由摇了摇头。另一个女人跟在她身边,一众海盗已经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那一头醒目的红发与船锚耳坠上闪闪发光的宝石,都无不说明其出身。

有人已经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对方没有错穿着血鲨海盗的装束,但看他逃走的方向,是向着血鲨海盗的浮岛而去。

凯瑟琳

她竟然还敢回来,人们彼此交换着惊讶的目光,窃窃私语着,听说她劫走了巴洛沙,那家伙在她船上?

凯瑟琳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仿佛从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她一手放在自己的剑柄上,周围的海盗便齐刷刷退开一圈,用一种惊惧的目光看着这位女海盗。

方鸻就算是再出神,面对这样的场景也难免反应过来,凯瑟琳女士,你太显眼了。

不关键,凯瑟琳道,自由港有自己的规则,要是他们不长眼睛,倒霉的只会是他们自己。你放心,就算是血鲨海盗的人也不敢轻易找我们的麻烦,我借他们一百个胆子那些人也不敢与我去角斗场。

那我们离开时怎么办?

不怎么办,凯瑟琳飒然一笑,他们查不到灰鹿号头上,自由港有那么多船,你真当巴洛沙的人一手遮天了,但这里是圣休安,圣休安有自己的运行规则。

至于那之后,她轻描淡写地说,难道你还打算用一辈子灰鹿号?

而爱丽莎看着他手中的金属方块,不由摇了摇头,团长大人,她拉长了声音,有些‘温柔’地问道,我委托你到这里来打探消息,你打探到了些什么?

呃方鸻楞了一下,仔细回想着自己收集到的情报,我打听到了,在圣秘会可以交换东西。

夜莺小姐默默地看着他。

然后?

这些不就是凯瑟琳女士告诉过你的情报么,爱丽莎眯着眼睛看着这家伙,你将它们复述了一遍。

是、是吗?方鸻老脸一红,心想好像还真是,不过他的确不怎么擅长和人打交道他不由有些无辜地看向一旁高大的酒保,仿佛在责备对方怎么没给自己提供一些更有用的信息。

酒保看了看夜莺小姐,再看了看他,不由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态来。

倒是一旁的凯瑟琳噗嗤一笑,颇有意思地看着这对年轻人,你也不必怪他,消息与消息之间自有不同,艾德先生应当已经清楚圣秘会的性质,从侧面验证了我的信息。

她提示道:是吧,我的合作伙伴?

这番话不由引得人们侧目,这位赤发女海盗的合作伙伴?他们不由再一次打量了方鸻一番,看不出这年轻人身上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要素,除了他那一身引人注目的炼金术士大衣之外。

但衣领上的海林晨星,实在与他年轻的外貌不太相称,在圣休安并不是看不到圣选者,但的确与外界相比少了许多。

方鸻总觉得这位女海盗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但他也来不及想太多,赶忙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样,我们也没别的更好的选择,总得去圣秘会试试运气。

他看向爱丽莎:爱丽莎,你呢,你们那里有什么情报。

夜莺小姐微微叹了一口气,借一步说话。

三人来到酒吧内的隐秘处,方鸻拿出一台隐秘者,张开沉默力场,以无形的光罩将内外分开成两个世界,然后才开口问道:关于祸星的事,在这附近有什么传闻么?

有,还很多。

爱丽莎点了点头,和那瓦尔塔以及在我们在附近的港口之中调查到的一样,圣休安最近也起过雾,听说还有一两艘风船在雾气之中失踪,但是海盗们的消息来源太不可靠了,我至今还没调查到那两艘风船的名字。

方鸻不由看向一旁的凯瑟琳,难怪对方这么自信,看来在这座龙蛇混杂的港口之中,要想得到一些准确的信息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里所欠缺的就是秩序,而自由则往往意味着混乱,纷乱的消息会掩盖真相,要想从一片混沌之中理出线索,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海盗们可能办不到。

不过祸星带来的影响仅限于此了,夜莺小姐又道,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别的征兆,更不用说像那瓦尔塔一样出现大面积的失踪,那里倒更像是一个孤例。

不过引起我们注意的是另一件事,她看了看窗外,回过头,从怀中拿出一株雕饰,团长大人,这不是工艺品,而是一棵树的树枝。从半年之前开始,圣休安附近的树林就开始大面积枯萎,枯死的植被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不是传闻,我和凯瑟琳女士亲自去看过,那里有大片大片这样灰白的森林。

方鸻看着那件东西,那像是一株树的树枝,或者是某种珊瑚它分叉的枝丫表面布满了钙质沉积物,呈现出灰白的结晶状。

爱丽莎将树枝交到他手上,这个细微的动作便让树枝的一部分断裂开来,化作晶尘落在地上。

死疫?

方鸻有些讶异地出声。

那是那场蔓延整个巨树之丘乡野的疫病,它本身并不影响人畜,只在森林之中蔓延,枯萎的树木会变得灰白,最后钙化,整片整片的森林变成一片死地。

最后影响到了巨树之丘圣树的核心。

这场瘟疫传到了考林伊休里安了?

还不清楚,夜莺小姐摇了摇头,海盗们不重视这些,我们是从自由港的居民那里打听来周边的变化的,但这些枯萎的树林蔓延并不广,因此还未引起重视。

方鸻沉默了片刻,心中隐隐感到两者之间有些联系,爱丽莎,你认为这和祸星有关么?

可能有,但我也只是提醒一下团长而已,爱丽莎道,这是目前我们对于赤月和周边环境改变唯一的线索,这些线索之间有没有联系,还不好说。

他默默收起那株灰白的枝丫,目光看向酒吧之外,既然你们回来了,那我们就前往圣秘会一行吧,罗昊他们应当已经在那里等待许久了,完成在这里最后的工作,然后返回那瓦尔塔。

夜莺小姐轻轻颔首。

但正是这个时候,凯瑟琳伸手按住两人,因为她已经看到,大门的方向有人走了进来那些人身上穿着统一的装束,但并非是血鲨的人,而是杰弗利特红衣队的火枪手。

第二十章遗产

作为国内知名的公会,弗洛尔之裔的组织成员之一,杰弗利特红衣队的活动范围很大,并不仅限于北境与宝杖海岸,事实上在考林伊休里安各地皆有它的分支下属,不过方鸻倒没听说过,在埃尔德隆以东,还有对方的人员出没的。

他和杰弗利特红衣队算是久有恩怨了,虽然那只是在艾尔帕欣分支的旧事,但他在红衣队上层乃至于弗洛尔之裔都‘榜上有名’,白葭告诉过他,弗洛尔之裔不止一次给他和七海旅团下过绊子。

那些人穿着他们那一身醒目的赤红战袍,镶着金边儿,佩戴刺剑,带着标志性的三角帽与一束羽毛,戴着皮手套,手上拿着一页通缉令,站在门口一边向侍者询问什么,一边将目光向着酒吧内巡弋。

而方鸻并未作声,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幕国内各大公会人员内部流动性极大,但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和面前这些红衣队打过交道,或许照过面,但自己早就忘记了。

爱丽丝立在一侧,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些不速之客,她眯起眼睛她出身的听雨者,在芬里斯就与血之盟誓对立已久,她自然不会给对方身后的老东家什么好脸色看。

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人忽然回过头来,鹰隼一样的目光落在了凯瑟琳身上,面上露出惊讶之色或者不如说,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位女海盗头子来的。

只是没想到那消息是真的

他们一开始还以为不过是那些家伙为了走脱,而胡编乱造的谣言罢了。

红衣队为首之人这才分开人群,走了过来,看向女海盗,开口道:凯瑟琳女士,请和我们来一趟。

凯瑟琳充满野性地笑了一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人,并不太在意,她戴着帽子比那个男人还要高出一头,轻描淡写地反问道:我可不记得认识你们,穿龙虾皮的先生们,杰弗利特红衣队?

你不认识我们没关系,但我们认识你,这就够了,那个为首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凯瑟琳·艾兰茨,私掠海盗,明面上是活动于圣休安一带的自由女海盗,但实际上听命于考林王室。

他看向凯瑟琳,你和巴洛沙火并之后,听说对方吞并了你全部的人手,你身边眼下没有靠得住的人,只有我们才能帮得上你的忙,在这里有人要见你一面,请和我们来吧。

爱丽莎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些人。

虽然过去不是没人怀疑过凯瑟琳的来历,但猜测大都浮于流言海盗们刀口喋血,谁也不敢拿这样的事开玩笑。

对方的话不啻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一道惊雷,酒吧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像是凝结了一层冰,冻住了一切事物只有一只黑猫窜下桌面,撞翻了一只杯子,发出不合时宜的响动。

空气中弥漫着闷热与蒸发酒精的气味,食物与香料的香气,远远近近拿着喝酒的海盗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一道道目光向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空间中一片死寂。

但凯瑟琳只是从容地笑了笑:你既然知道我听命于谁,那想要请动我,至少要拿出陛下或是宰相大人的手令来,怎么?难道各位没有?

凯瑟琳女士,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很抱歉,我可听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的话,可你们要找我合作,很可惜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合作者,就劳不上各位来操心了。她回过头去,目光落在一旁的方鸻身上。

对方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将方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但显然并不太意外的样子,我们也听说过这个消息,但你真认为他能帮上你们?

他可是

龙之炼金术士,男人不耐烦地打断她,我们当然知道他,但他们自己都是没有根基的丧家之犬,凯瑟琳女士,你不会真听信那些没有来由的谣言罢?

说谁是丧家之犬?爱丽莎忍不住了,她倒不在意这些人是怎么评价自己的,但对七海旅团对他则不行,她是因为军方的人留在这里的,和罗昊一样。

但归根结底,她是为了多多少少报恩才留下的。

她有些危险地盯着对方,用冰冷的口吻威胁道:我要是诸位,就会多多留意自己的舌头。

爱丽莎小姐,但没想到那人夷然不惧,反而看向她,一口叫出她的来历,看起来你离开听雨者之后,又有一番境遇,不然不会成长得如此之快,孤白之野的眼光很好,但当年听雨者给不了你们这个资源。

你们是血之盟誓的人?爱丽莎一下子认出了对方,声音更冷了几分,抽出匕首来握在手中,看着这些人道:正好,我有一笔陈年旧账要和你们算。

但凯瑟琳伸手拦住少女,给她一个眼神这里是圣休安,别中了对方的圈套。

女海盗看起来全然没有任何触动的样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淡淡地道:我和谁合作并不需要各位的意见来参考,但这些是我尊贵的客人,按照海盗的规矩,你们最好是向他们道歉

呸,婊子。

那男人身后有人忍不住道:还道歉?你以为你是谁,失去了背后的势力,不过同样是一条丧家野狗罢了,你真以为王室还会再支持你,你不妨猜猜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为首的男人并没有打断这番话,而是静静地等他说完,才再一次开口道:我的人说话有些直,但这番话虽然不中听,却是事实,凯瑟琳女士。我们并不是来和你讨商量的,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凯瑟琳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将目光在屋子内巡视一周,或许是碍于她过去的威名,偌大一个酒吧内竟无一人敢动。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身上,巴赫穆特,这里可是圣休安,你们就这么放任这些外来的杂种在这里撒野?

那男人耸了耸肩,温和得简直不像是一个海盗,尴尬地笑道:凯瑟琳,我可不会卷入你们考林伊休里安人的内斗中,再说你是什么人,你先前也说了我们可不是一路人。

他似乎在思索什么,最后忌惮的目光落在几人身后的那个少年身上方鸻身上。

一帮软蛋。凯瑟琳暗骂了一声,银光一闪,一柄迅捷剑已握在手上。

先下手为强,红衣队中有人低喝了一声,也各自拔出武器,他们显然明白自己面对的对手是什么份量一个银之阶,因此他们的第一目标其实并非是凯瑟琳:

先抓住那个徒有虚名的家伙,让她投鼠忌器。

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人指着方鸻喊道。

他们正试图绕过这个女海盗头子,并向后面的年轻炼金术士包围过去,但爱丽莎已先一步拦住了他们,她用一柄长匕首神出鬼没地拦在众人面前,然后化作一片阴影

只片刻,就有人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胳膊,退了下去。

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顷刻之间,方鸻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以及这些人为什么要管自己叫‘徒有虚名’的家伙?不过他看到有人靠了过来,并试图向自己扑来,他手上的反应甚至比脑子还要快一些。

他伸手在自己领口上湛蓝的宝石上一按,一片霞光已经浮现在那人面前凯瑟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她担心的并不是身后这个年轻人,而是

别!

轰一声巨响,方鸻面前的桌子已经飞了出去,一台高大的构装体落在了那个地方,一身金红色闪闪发光的甲胄,像是一台高大的机甲骑士,它立在一片废墟之间,长身而立,将天花板撞了一个大洞。

灰尘扑簌簌从上面落下来,落了下面的人劈头盖脸,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人还没分清楚发生了什么,一只大手就从天花板上伸了下来,将为首的两人拎起,轻轻一抛丢了出去。

两人一先一后撞碎了窗户,被丢到酒店之外,那外面就是万丈的峭壁,人们只听到一声拉长了的惊恐的尖叫声从下方远远传来,而其他人已经吓傻了,忍不住抬起头看着那台高大的构装体

闪烁着红色光芒的视讯水晶,与它身后刀刃一样的羽翼。

那是什么?

但还有人拔出剑试图反抗。

毕竟在一般的常识之中,战斗工匠依仗于灵活构装作战,但除开他们的这些机械保镖之外,战斗工匠本身其实并不算是战职,以其自身的羸弱而闻名。

他们想法是好的,然而执行出了问题。

外界对于方鸻最后的认知就是那场南境的大战,其后七海旅团虽然在艾尔帕欣一战成名,但留下的大多数画面皆是这位‘龙之炼金术士’操纵他那赖以成名的妖精大军的。

以及那条着名的风船七海旅人号。

而很少有人对于这位出名的炼金术士的近身战斗能力有多少认知,或者说他们无法理解,在一年之后,经历了帝国一行之后,方鸻早已不是他们认知之中的那个人。

他们想象之中这个等级的战斗工匠所操纵的构装体,所拥有的实力是如何的,而就算是异体构装,也绝不至于如此绝不至于像是面前这一台一样,一转身,一拳向他们轰了过来。

而那一拳快到了什么程度。

为首的剑士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六翼炽天使的举动,一只拳头就已经砸在了他的脸上,要知道那是一只几乎和他半个身子一样大的拳头,杰弗利特红衣队的剑士全身的骨骼皆在金属的挤压之下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然而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轰然一声巨响,六翼炽天使一拳卷起的气流,连同着它面前的两张桌子,以及坐在那里的海盗一起,直接被轰飞了出去,这一击甚至直接在‘软木塞’酒吧的外墙上轰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那三分之的墙面,连带天花板的一角,皆在这一击中消失不见。

酒吧内鸦雀无声。

这一击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倒不是说威力有多大,毕竟身为银之阶的凯瑟琳随随便便一击,就可以让‘软木塞’荡然无存。而在她面前的那个来自于杰弗利特红衣队的男人,显然实力也不遑多让。

只是凯瑟琳回过头来,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方鸻但这其实归根结底其实是她的错,忘了告诉这个小家伙这里是什么地方此刻大厅内一片正寂静,仿佛那些被吹飞了的海盗原本从不存在。

也没人出来为他们讨回公道。

虽然海盗们本就薄情寡义,不是什么善茬。

不远处巴赫穆特瞪大眼睛看着方鸻,好像见了鬼一样,他看看凯瑟琳,再看看这个年轻人,最后目光落在酒吧的酒保身上,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态。

而在凯瑟琳面前的那个男人,也正似笑非笑地看向方鸻,看来你的合作者不太懂规矩。

这不怪他,凯瑟琳咬咬牙,她字典里还没有让别人为自己的过失承担责任的字眼,造成了什么损失,我会一力承担。

承担?男人阴阳怪气,你承担得起么,凯瑟琳女士?

凯瑟琳还想再说什么,而正是这个时候,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酒吧外传来,接着一群人从外面冲了进来,从对方的装束来看,海盗们一下就认出了这些人的来历

血鲨的人。

凯瑟琳,血鲨海盗们虽然也有些意外于‘软木塞’内一片台风过境的境况,但目光还是最先落在了女私掠海盗身上,咬牙切齿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回来这里。

抓住她!

一众血鲨海盗齐齐拔出刀,但他们还没来得及上前,一道银光闪过,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手中的弯刀便脱手飞出,转过几个圈儿之后插在地板上,刀柄还兀自颤动着。

众人微微一怔,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方鸻与凯瑟琳面前又多了一人。

一个长发披肩,银妆的女剑士。

哪里来的野猫野狗,还有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人,那女剑士轻描淡写地回收手中的长剑,看向一行人,我记得我不止一次说过,这里不是你们的地盘,别在这里撒野。

尤古朵拉,杰弗利特红衣队领头的男人第一次变了脸色,你们橡木骑士团又要插手?

尤古朵拉女士?

方鸻也有些惊喜地看来人。

他和红叶,和塔波利斯关系匪浅,但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他与橡木骑士团那边接洽的时候,都是由这位传奇的银妆女剑士接待的,因为这位人称‘灰女士’的少女正是新生的橡木骑士团的后勤负责人。

只是两人大多数的交流都在往来的信笺与短信息之中,只在戈蓝德时匆匆见过一面,他记得那时候还有塔波利斯的首席法师子非鱼在一起,而后者眼下已经是橡木骑士团的副团长了。

但对方怎么会在这里?

嘿,想我了么,小家伙,尤古朵拉回过头,向他眨眨眼睛:你快有半年没和我们联络了,我还有一大笔帐要和你们算呢。

方鸻不由挠挠头,他自然明白这位‘灰女士’说的是供货的事情,但两界通讯中断,他也没有办法这应当属于是合同之中的不可抗力。

只是眼前这位女士什么都好,人也亲切,总是笑眯眯的,只有一点让他十分不适应,那就是对方精打细算的能力,和她讨价还价,七海旅团加起来也没讨到过好过。

不过方鸻暗自揣测对方在这里应当不是为了七海旅团的事,毕竟他们在决定航线之前也从未通知过任何人,一切都是临时决定的。

倒是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人一口就叫出凯瑟琳与他们的合作,反而让他有些意外消息是从什么地方走漏的?

尤古朵拉用目光示意方鸻稍安勿躁。

方鸻也轻轻点头,然后让六翼炽天使后退一步站在自己身边,至于那些海盗怎么想的他倒没怎么在意,毕竟这里是圣休安,归根结底一切都要靠实力说话,总不能说对方挑衅在先他就忍气吞声吧?

他只是有些好奇杰弗利特红衣队对自己的态度。

他是和红衣队有仇不假,但好像也只是杰弗利特的人对不起他与丝卡佩小姐在先,反倒是他还没来得及对对方展开什么报复,怎么这些人一副和自己不共戴天的样子?

而且退一万步说,他大闹帝国,名声早应当传回考林伊休里安了,怎么这些人还是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要是他们有这个实力也就罢了,但看起来好像也有些不堪一击。

尤古朵拉。

那个杰弗利特红衣队的男人总算开了口:你打算出头帮他们收拾这摊烂摊子?

这烂摊子不也有你们的一份么?银妆的女剑士笑着说,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要不是你们在这里出手挑衅,小家伙也不会反击,各位真当圣休安没有规矩了?

那男人还想再说什么。

但一旁血鲨海盗的人打断了他,罗,别和他们废话,‘灰发’的人马上就到,圣休安有自己的规矩,一个背叛者,一个破坏规矩的毛头小子,真以为自由港可以无法无天了。

无法无天这句话在一帮海盗口中说出来实在有些令人忍俊不禁的意思,不过方鸻倒没笑得出来,因为他明显看到那些海盗们看自己的目光变了。

那些人正在窃窃私语:

血仇

决斗,吊死他们。

吊死这些外来者。

方鸻皱了皱眉,显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触犯了什么,他看向一旁的凯瑟琳,这位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海盗也不由皱起了眉头。但她看了看他,反而安慰了一句:

别担心,这不关你们的事。

血鲨海盗的人话音落下不久,果然另一行人走进了酒吧之内,方鸻从这些人身上感受到了明显不一样的气息,而且这些人的装束显然要比杂乱无章的血鲨严整得多。

他们穿着白色的衬衫,绑着灰色的头巾,佩戴武器身上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一个个看起来都是空海上的老手,身经百战的样子。灰海盗,他们是‘灰发’吉格斯的人,凯瑟琳后退一步,小声提醒他道:这些人算是圣休安的‘执法者’,小心些,别和他们起冲突。

圣休安还有执法者?

一个说法罢了,任何地方都有规则,凯瑟琳看着这些人道,海盗的法典也是法典,如果规则没有人遵守就不会成为规则,但要约束无法无天的海盗,就必须是比他们更狠,更冷酷的一群人。

她向那些人怒了努嘴,就是他们。

灰海盗们并没有看向方鸻,甚至也没有看向酒吧内的任何一个人,而是直接了当地下达了命令,所有无关紧要的人立刻离开,触犯法典的人留下,剩下的人格杀勿论。

来人口气冰冷,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等一下,凯瑟琳开口道,这不是我们单方面的责任。

那人这才转过目光来,停留在凯瑟琳身上,凯瑟琳,你已经不是我们同路人了,一个叛徒的话不足轻重,这里是海盗的王国,你无权为他辩驳。

私掠海盗也是海盗,凯瑟琳道,我可从没对自己人下过手,各位背后多多少少有些来自于陆地上的资助,背后是什么人我也不想一一点明,而我也不过是找了个上家而已。

我可不是来听你巧言令色的,凯瑟琳,那人冷冷地一挥手:抓人。

凯瑟琳神经一紧,下意识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但正是那个时候,一个人从她身后越过她,走到了所有人面前那人竟是‘软木塞’的酒保,那个高大的男人从冲突发生起就一直保持着沉默,一直到此刻。

对方默默看向众人,开口道:

收手吧,将他们留在这里。

灰海盗的头领微微一怔,第一次露出意外的目光,落在那高大的酒保身上,他们可是毁坏了您的酒吧,格斯老大让我们来为你出头,尊敬的先生,您这是

他们是我的客人。

灰海盗的头领左右为难,他既不愿意得罪面前的这个男人,但又不能轻易退缩,尊敬的先生,他们坏了圣休安的规矩,纵使您是但我们也必须按规矩行事。

他尽量放低了态度,然后看向面前的男人。

酒吧内一时安静了下去。

而不远处的巴赫穆特更是一副惊讶的样子,目光看向‘软木塞’的主人他张了张嘴巴,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看向方鸻与凯瑟琳的目光也变得截然不同。

方鸻同样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一幕,他和尤古朵拉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圣休安有自己的规矩,但他们又不是海盗,他从来也没打算过遵守这里的规矩。

凯瑟琳是银之阶,但他和尤古朵拉也有自己的手段,只是两人才交换了一个眼神之间,酒吧内的局面又发生了变化。

高大的酒保看了看方鸻,圣休安的规则出自于三位海盗王之手,在风暴‘灰之眼’的见证下,所有人都必须遵守这个规则,但并非没有例外。

怎么可能有人例外,血鲨海盗的人忍不住道,这是大家共同的约定,它持续了几百年时光,从未出过差错,背叛这条铁律的人都被淹死在风暴之中先生,他以为他是谁?

他是继承人。

高大的酒保道。

而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样击中了在场每一个人,不远处的巴赫穆特像是从自己的位置上弹了起来,一脸见了鬼的神色看着方鸻,他张大了嘴巴,活像被人谁踩了一下尾巴。

如果他有尾巴的话。

而那位灰海盗的头领更是变了脸色,看向方鸻,先生,你说什么?

但酒保不为所动,只是将目光投向方鸻手上那不知名的黑色方块上,他走了过去方鸻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那沉甸甸的金属方块就来到了酒保的手上。

而高大的男人举起那金属的方块,将它呈现在每一个人面前,你们还记得么?这就是那个男人的信物,三把钥匙中的一把,苍白之海的霸主之证,而罗德里戈只会将它交予自己真正选中的人

现在,钥匙上的封印已经解开,他声音并不太高,但一字一顿,这就是明证。

酒吧内落针可闻。

凯瑟琳猛然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年轻人,翠绿的眸子里全是惊喜。

第二十一章霸主

酒保回过身来,看向方鸻等人酒吧内一地狼藉,但此刻好像已无人在意这些旁枝末节,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方鸻几人身上,港口内远远传来钟声,但屋子里却一片寂静。

方鸻张了张口,思绪仿佛仍停留在先前的惊讶中,他一度以为对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侍者,但对方何时来到自己身边,从自己手中夺走那把‘钥匙’?

就算战斗工匠不算是个标准的战斗职业,但他那时常保持着警觉,反应也不至于烂到这个地步吧?

退一步说,爱丽莎和凯瑟琳女士都在一旁,两人也一样没反应过来。

有什么疑问,待会再问吧,高大的男人这才放下手中的‘方块’,看向他,开口道:你们和我来吧。

等下,这次开口的却是凯瑟琳,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这位海盗女士掏出一把铜色的手铳来,拉开击锤,抬起枪口指向杰弗利特红衣队方向。

一声轰鸣,杰弗利特红衣队为首那人身后一个成员惨叫一声,按说以对方的实力不至于中这一枪,但事发实在突然,没人想到这位女私掠海盗会在这个场合突然出手。

后者大声呼喊着,立刻捂住自己鲜血泉涌的大腿跪了下去,但事情还没完,夜莺小姐在那一刻化作了一道轻烟、一道阴影,霎时间环绕住了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众人,保护他!杰弗利特红衣队为首之人立刻反应了过来,又惊又怒地尖叫道。

他万万也没想到对手胆大至此,那个女私掠海盗头子也就罢了,桀骜不驯、无法无天就是她的注脚,这个听雨者的女人怎么敢?

但暗幕已经遮住了杰弗利特红衣队一行人的视野

爱丽莎姐妹又是孤白之野专门挑选出来培养的刺客,后者的水平曾是登上过圣约山最顶尖的那一批人,就算听雨者匮乏资源,但七海旅团又不一样。

红衣队的成员试图自救,可他们的水平比不上第一赛区普罗米修斯、S.O.L.I.D等一众公会的二线团队,夜莺小姐影舞者实力全开之时,和AOA、猎鹰团的精英尚能交手。

何况走出风暴群岛之后,她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

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不过是来自于血之盟誓中的一线成员而已。

当众人手忙脚乱之时,一把匕首已从暗幕之中显现,犹如一抹闪烁的寒光划过,继而阴影如同轻纱一样散去,只余下方才出言不逊那人倒在血泊中。

他瞪大了双眼僵直地看着前方,喉咙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杰弗利特红衣队领头之人看着方鸻一行人,怒意勃发。

他身上沸腾着一道无形的气息,以至于附近的沙尘与木屑都环绕他飞了起来他也是银之阶,要不是一时失察,又怎么会在人前出这么大一个丑?

可这就是顶尖夜莺存在的意义,兵行险着,以小博大、以奇胜正,就算是顶尖的银之阶,也不敢在比他们低一两阶的刺客职业面前麻痹大意,他只是以为

以为这个自听雨者出走的小姑娘还没有这个实力,对方明明不是银之阶。

但灰海盗的头领伸手拦住了他。

对方有些忌惮地看向‘软木塞’的酒保,那个高大的男人至始至终就没有进行任何表态,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别冲动,杰弗利特的绅士们,先生,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我没有解释,男人答道,他看了看灰海盗们与一旁的血鲨海盗:让你们的老大去找圣秘会要解释,相信他们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说法,如果不满意,那也无妨。

丢下这么一句话,他转身向吧台后走去,转动橱柜上一个杯子,在那里的墙后打开了一条密道密道黑洞洞地通向后面的山壁之内,男人转身来看向方鸻一行人:

我知道各位有很多问题,先请进吧。

他又用警告的目光看向其他人:至于各位,‘软木塞’今天打烊了,请回吧。

海盗们面面相觑,但一众灰海盗也不敢多说什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而血鲨海盗们也只能灰溜溜尾随其后。

只有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但那为首之人看看方鸻身后的‘炽天使’,再看看凯瑟琳,最后目光落在爱丽莎仍在滴血的匕首上,终于明白自己算是踢到了铁板。

他轻轻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将死去的红衣队成员的尸首带了出去,虽然对方还能复活看似多此一举,但难保不会有什么装备遗留下来,看样子对方并不欢迎他们在此多留。

然后是一众作鸟兽散的其他海盗,巴赫穆特夹杂在人群之中,似乎生怕凯瑟琳记起来他来。

这位海盗船长走出门去,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之中,继承人继承人,罗德里戈那家伙竟然留下了继承人难道关于风暴群岛的传闻是真的?

他摩挲了一下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仅存的右眼眶中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什么,抬起头看了看圣休安港内的某个方向,行色匆匆地向那个方向而去。

方鸻静静看着所有人离开,又回头看了看那条去向不明的密道,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凯瑟琳。

凯瑟琳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多问,然后有些敬意地看了那‘酒保’一眼,第一个走进那条密道之中。

尤古朵拉也在三人身畔,虽然高大的男人并未邀请后者,但银妆的女剑士好像并不在意,只不着痕迹地与他们站在一起,酒保看了她一眼,见方鸻等人并未反对,也没多开口。

她在后面用指尖推了推方鸻,示意他跟上去。

尤古朵拉女士?方鸻仍云里雾里。

叫我姐姐,小不点,尤古朵拉道,叫得那么老气横秋的干什么,我才二十多岁,你难道不清楚他是谁?你不是在调查圣秘会的事么,他就是圣秘会的负责人。

你听到了?方鸻有些意外地看向对方,尤古朵拉女士,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一直在,尤古朵拉道,说了,叫姐姐,我倒是有些意外,会在这个地方遇上你们,本来是打算来和你们打个招呼的,谁知道会遇上这么一档子事。

方鸻挠了挠头,他是和这位灰女士打过不少交道,但两人见面这才是第二次,要他用那么亲近的称谓他实在叫不出口,橡木骑士团为什么会在圣休安?

我们是为了别的事来这里的,少女摇摇头,不过先不说这个,遗产和继承人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没记错的话,罗德里戈·德安里斯是那个传奇海盗王的本名,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海盗王威廉。

她看向方鸻与爱丽莎二人,你们在帝国经历了什么,又怎么会和那个海盗王扯上关系?

那条密道通向山壁之中,像是在岩石之间开凿出的,显得狭窄而阴暗,高大的男人举着一只散发着荧光的水晶走在前面,冷光映照出灰色的石壁,光的边缘随着他们前进不住后退。

空气沉闷、潮湿,不时有马陆扭动着多足从墙上爬过,寂静中只余下众人脚步的沙沙声,方鸻斟酌了一下,才与尤古朵拉讲述了一下他们在帝国的经历:

包括他们与帝国人之间的矛盾,执剑之庭的恶行,不过隐去了关于影人、众星装置与三位天才那一部分。

倒不是信不过尤古朵拉,而是无法确认前面带路的这个高大的男人的立场,乃至于其背后的圣秘会,毕竟自龙魔女之灾后,拜龙教徒在考林伊休里安渗透甚广。

方鸻讲完之后,才开口问道:血之盟誓又是怎么一回事,我记得他们不是?

你是说芬里斯那事?尤古朵拉反问道,血之盟誓已经被处理了,但官方不可能把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抓了,而且你也清楚,这件事其实很难攀扯到杰弗利特红衣队身上。

所以结果就是几个负责人进去了,知情人被抓了一大堆,但仍有人侥幸逃过一劫,你方才见到的那个人过去就是血之盟誓的副会长之一,同时也是主力旅团团长。

方鸻是不太相信血之盟誓的高层,主力旅团的组建者会没有涉及这些事,但他也明白现实世界是要讲求证据的,或许是对方隐藏得足够好,撇清得足够干净。

总而言之,对方逃过一劫。

血之盟誓被解散之后,剩下的精英人员被杰弗利特红衣队收容,而针对杰弗利特红衣队的调查仍在继续,但在没有任何证据之前官方也不可能采取实质行动。

尤古朵拉继续说下去:毕竟接管联盟的事本身已经在国际上掀起掀然大波了,虽然是联盟自身内部有问题在先,但这不合规矩,而且外面可不管你真相是什么,正火力全开拿这件事向我们抹黑呢。

她轻描淡写地道,当然官方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因为几句风言风语就放弃的,只是越是这种时候,他们越是要小心谨慎,当然怀疑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人不少,但一样要收集证据。

方鸻可以理解,但放任芬里斯的漏网之鱼仍留在星门内总让他觉得有些问题,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尤古朵拉看出他心中所想,你不必担忧那么多,官方当然可以强硬出手,可他们有自己的考量杰弗利特红衣队内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与邪教徒勾结,太过操之过急只会让有心浑水摸鱼的人有机可乘。

何况,这件事不仅仅牵连到杰弗利特,还有其后的弗洛尔之裔与彩虹同盟,局势越是危急,越是要沉得住气,第三赛区从内部乱起来,正是许多人希望看到的。

方鸻默默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尤古朵拉在说什么,祸星降临的征兆如此明显,连七海旅团都有所察觉,那么她们,包括星门港方面,甚至是国内的一众公会不可能完全没有意识到。

事实上各大公会的上层可能早就在准备了。

他不由想到了帝国人的准备。

继承人是什么?海盗王的霸主之证又是什么?

你不知道?尤古朵拉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你到这座自由港来,应当听说过来它的来历吧?先后三位海盗王建立了这座港口,但那已经是几个世纪之前的传说了,不过传说的归于传说,但海盗王定下的规则则一直延续至今,那就是海盗法典这些‘规矩’,是由一代代传奇的海盗之王共同确立的

它们分别是灰白之海的海盗王,风暴之海的海盗王与银海的海盗王,灰白之海主要位于瀚瑞那的外海,风暴的群岛一带,在帝国的外沿,而风暴之海则是指考林伊休里安与圣休安。

最后是银海,那是银链岛的外围,一直延伸到罗塔奥的那片云海,这是当今艾塔黎亚最主要的几片海域,它们彼此相连,共同构建起了第一世界的空海航线。

最古早的三位海盗王,则分别来自于这三片海域,你也可以说他们是奥述人、考林伊休里安人与巨树之丘的海盗王。

但并不是每一个时代空海上都有三位霸主,在罗德里戈·德安里斯那个时代,空海上苍白海盗一家独大,别看现在血鲨海盗凶名远扬,巴洛沙也以海盗王自居,但事实上血鲨海盗还远远及不上可以与帝国海军相抗衡的苍白海盗。

而巴洛沙自称是风暴海之主,但事实上他并没有风暴之海的霸主之证,历史上三位传奇的海盗王都曾留下过自己的信物,相传只有那些最凶悍、实力最强大的海盗才能成为他们的后继者,但这些信物都遗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风暴之证最后一次出现大约是在一个世纪之前,那是一把血海的魔刃,第七任海盗王的佩剑

灰白之证则遗失在多年前的海尼海尔战争之中,它最早是属于第一代海盗王的奇物,人们都相信它已经沉入渊海之下,直到二三十年前名为罗德里戈·德安里斯的传奇海盗王异军突起,那件信物才得以重见天日。

尤古朵拉说下去道:我只听说他是帝国海军的叛徒,但不知从何得来了海盗王的证物,并成为灰白之海上的霸主,呼风唤雨,一直到殒落之前都令帝国人不得安宁。

方鸻不由看向自己手中黑沉沉的金属方块不久之前那个高大的男人已经将这东西交还给他,不过威廉当初将这东西交给他时,可没在遗言之中说过这些。

那位海盗王只提到要他们向帝国复仇,但这就算是复仇成功了么?

但第一任灰白海盗王的奇物,又怎么会和众星装置扯上关系?还是说如此巧合,第一任灰白海盗王,也和炼金术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三位传奇的海盗王先后诞生于大约五百年之前,那的确是晚于三位帝国天才的时代之后,对方也不是没可能是弗里斯顿、杰尔德姆或者海林威尔其中一位的后人。

所以这个东西就是霸主之证?方鸻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举起手中那事物向尤古朵拉问道。

得到它的人,就能成为海盗王的继承人,成为下一任的空海霸主?

但他和罗德里戈·德安里斯也就罢了,毕竟两人真的参透了这把‘钥匙’之中的秘密,那位传奇的苍白海盗的海盗之王也的确从中组建起了一支构装大军,从中获得助益。

然而在那之前呢?据他所知从它的第一任主人起,灰白之海上至少先先后后诞生过七位海盗王,而在罗德里戈之前的灰白海盗王们,可没有什么构装大军的传闻留下来。

再说以他对众星装置的研究进程的了解,自律构装也是在二十年多年前开始兴起,由罗德里戈的副手炼金术士大师杰德·汉姆一力促成,而他几乎可以说是这条道路上唯一的后继者。

当然不是,尤古朵拉轻轻摇了摇头,它只是一件信物而已,但并不是拿到这件信物的人就一定可以成为空海霸主,更重要的是得到它的认可。

前者有些古怪地看了方鸻一眼,霸主之证上的要求,大多是前一任海盗王所留下的,我不太清楚德安里斯给你们留下了什么样的要求,但看起来你深得他的认可。

何以见得,尤古朵拉小姐?

是姐姐,尤古朵拉强调,因为相传信物上的封印牢固程度各有不同,少有人能完全将其解开,从那位酒保先生的说法来看,你们取得了它完全的信任。

方鸻不由再看了看手上的金属方块,他倒是看不出上面有何封印,这东西里面的结构和Shana给他的钥匙之章很相似,但他总觉得上面的封印可能与罗德里戈留下的要求无关。

而是和众星装置有关。

七百年来,除了那位炼金术士大师杰德·汉姆之外,可能就是自己对这东西研究最深了,而且由于真正见过零式水晶、见过弗里斯顿与海林威尔的研究成果的缘故,很有可能阿德妮尼娅小姐的父亲都没有他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难道这就是原因?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前方带路的高大男人,又再次看向一旁的尤古朵拉但这一切又与眼下的处境有何关系呢?对方究竟是谁,与圣秘会又有何关系?

尤古朵拉似乎看出他的疑惑,摇了摇头,我先前说过了,霸主之证本身可能是一件宝物,但它们并不能具备让一个人成为海盗王继承人的能力。可它是一件信物,而信物往往只对认可它的人、或者组织有效力

圣秘会?

尤古朵拉缓缓点了点头,圣秘会的来历很神秘,我只知道他们可能是和三位海盗王同一个时代的产物,相传是三位不具名的女神联手建立了这座圣殿

因为圣秘会所收集的银币,就来自于命运的恩惠,不过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目的具体是什么,传闻三位海盗王皆是那个时代受神所指引的人,他们先后崛起的经历的确像是为了某些目的而诞生

就像是凡人向神祈求力量,获得恩许,然后为至圣的计划而行事,他们如流星般涌现,短暂地划过历史的天空,留下璀璨的痕迹,继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尤古朵拉看向他,这很有意思不是么,但也确实说得通,如果说背后有高于凡人的力量在推动一切,那么圣秘会的神秘也就迎刃而解,也只有这样的力量才能安然屹立于圣休安这样的自由港中。

直到许多年后,有人再一次拿着这些信物出现,并从这里获得他们所许诺的力量,再一次在空海之上崛起,呼风唤雨,成为一方霸主。然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在凡人所无法察觉的过程中,那些背后推动这一切的力量,说不定已经获得了她们所需之物。

银妆的女剑士显然也并不清楚圣秘会的真实来历,只是随意聊起了几个陈年旧事。

不过方鸻却蹙起了眉头,不由自主想起了他们在帝国的经历,那座矗立于山谷之中破败的商业圣殿他们与罗曼女士的会面,还有风暴群岛之上所发生的一切。

难道说,商业女士正是那三位不具名的女神之中的一位。

而另一位呢?

命运的少女?

那么第三位又是谁?

他陷入思维的迷宫之中,但前面引路的男人此地的主人一言不发,许多的问题并不能得到解答,海盗王的继承人究竟意味着什么?对方是要带他们前往圣秘会么?

而圣秘会对于这些信物又是如何看待的?昔日罗德里戈也见过他们,并从中获得了帮助么?他一跃成为传奇海盗王的经历,圣休安这座自由港又是否从中充当了助力呢?

所有的疑惑都化作漫无声息的脚步,沙沙在岩石之上摩擦,而方鸻则想起了另一件事。

尤古朵拉提到了风暴之海的霸主之证,也提到了灰白之海的霸主之证,但三位海盗王中剩下一位呢?银之海的霸主,银链岛的海盗王所留下的信物呢?

他不由向那个方向看去,正好对上对方的目光,怎么了?

海盗王不是有三位么,尤古朵拉女士?

噢,你是想问这个,尤古朵拉恍然,解释道:银之海的霸主之证非常特殊,传闻那是一整座浮岛,一座可以在空海之上移动的浮岛。

它曾经属于银之海的霸主但已经快是一个世纪之前的故事了,后来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变故,那座浮岛整个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所以历史上的三位传奇海盗王,而今只不过剩下一位而已。

银妆的女剑士笑了笑,不如说一位都没剩下,罗德里戈死后,海盗王这个位置就一直空悬。上一任银海的霸主诞生于大约三十年前,那个人就是灰海盗的老大,‘铁刃’吉格斯不过而今他已经退休了,一直待在圣休安‘养老’,而下一任银海之主尚未诞生,因此他眼下还有不少威信。

等等,方鸻忍不住问道,尤古朵拉女士,你不是说?

尤古朵拉摇摇头,也懒得再去纠正他了,霸者之证会失踪,可是云海之上的权力不会空悬,每个时代总会涌现出那些最有实力的人,灰海盗是如此,巴洛沙和凯瑟琳正是如此,他们自称是海盗王,你如果不满意,大可以去挑战这些人。

而其实巴洛沙和凯瑟琳女士也只不过是想要仿效灰海盗们的行事而已,‘铁刃’吉格斯才是在苍白海盗之前,空海之上最有权力的那个人。

她看向前方的凯瑟琳,道:其实这个问题你问我不如问她,她既是这个位置的觊觎者,同时又和真正的银海之主有关系,她父亲蓝胡子,曾经见到过那座浮岛银海的霸主之证。也正是因为这段经历,她父亲才会成为银链岛最传奇的海盗之一。

方鸻微微一怔,他是知道凯瑟琳出身自海盗世家,祖父是走私商人本质上也是海盗,而其父更是大名鼎鼎的‘蓝胡子’,是与灰海盗名声不遑多让的传奇海盗之一。

凯瑟琳虽然走在前面,但显然听到了两人之间的窃窃私语。

她回过头来,先看了尤古朵拉一眼,再看向方鸻。

你知道得倒不少,凯瑟琳停了下来,来到两人身边,对尤古朵拉说道,不过我和巴洛沙可不一样,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父亲的确得到过银海的霸主之证,但可惜,他并没有完全得到认可

说到这里,她不由沉默了下来,这位女私掠海盗翠色的眸子在黑暗之中闪烁着明亮的光泽,像是在思索什么,巴洛沙他是个傻子,以为自己可以走吉格斯的老路,但灰海盗的崛起并不仅仅是实力那么简单,而是圣秘会在背后支持他们。

她轻蔑一笑,至于血鲨海盗又算什么东西?

凯瑟琳看向方鸻,这些我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你们从未问过而已,我也没想到你会是罗德里戈认可的人,否则之前就不用那么弯弯绕绕了。圣秘会有求于你,而我也会尽力帮助你,但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方鸻一怔:圣秘会有求于我?

女海盗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钥匙’上,如果可以,她真想一把将那东西夺过来,但可惜信物的认可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她叹了一口气,待会儿你就明白了,这是我的问题,没事先告诉你‘软木塞’的情况

她看了看那个高大的男人。

方鸻从这位女海盗落寞的神色之中看出了一些别样的神情来,那些关她父亲蓝胡子、关于灰海盗的事,或许没她说得那么简单,他不由记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对方的那一刻,那赤发翠眸之间所闪烁的野心。

但方鸻摇摇头,如果你想要我帮你成为一方霸主,那恐怕是白费心思,我其实对海盗并不感兴趣,凯瑟琳女士。

凯瑟琳紧盯着他,你忘了,我们是合作关系。

我们的合作仅限于提供给你庇护,凯瑟琳女士,方鸻答道,你和我们去巨树之丘,帮我们寻找船匠,至于你的事情,我们不会干涉。

他的目光停留在‘钥匙’上,这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如果圣秘会真的会提供给他们足以让七海旅团成为一方霸主的力量,那么这种力量的代价为何呢?

而他们对于海盗王,对于圣秘会根本无从了解,因此他并不希望让七海旅团在这其中卷入过深。

如果圣秘会需要这个信物,那他更宁愿用‘它’去换取那些他们所需要的资源与信息,将其视作一场‘交易’,而非缔结某种盟约。

凯瑟琳翠绿色的眸子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阵子,才轻轻摇了摇头,待会你会明白的,继承人这个身份代表着什么,你不是想要建造一条新的七海旅人号么,不是想要从圣秘会得到那几个问题的答案么,只要你拥有这个身份那么这些完全不算什么,而你不需要的东西,他们也不会强迫给你

她停顿了一下,但是,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方鸻微微一怔,什么忙?

我凯瑟琳罕见地沉默了下来,轻轻吸了一口气,我有一些自己的事情,希望得到一个和圣秘会内一些人面谈的机会,我只要求这个机会,一切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方鸻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但他思索了一下:我可以帮你提这个要求,但是并不能保证圣秘会一定会答应。

毕竟他连见都没见过对方。

但凯瑟琳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谢谢你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第二十二章树生灰枝

关于圣秘会的事情,尤古朵拉忽然说道,凯瑟琳女士好像知道得很多嘛。

因为蓝胡子曾经登上过那座岛,尤古朵拉小姐不是都清楚么?凯瑟琳看向她,我有我的目的,为此我曾仔细调查过关于‘信物’的一切,所以我才会知道这些。

所以你的愿望也得到其中一件信物,并成为空海上的下一任君王,尤古朵拉故意一笑,如果你早知道罗德里戈的信物在小家伙手上,你会后悔与之失之交臂么?

但凯瑟琳轻轻摇了摇头,信物没你们想得这么简单,罗德里戈·德安里斯是一方霸主,我得不到他的认可,完成他的考验,我不是海盗王威廉的后继者

那你认为他是么?

灰女士伸出手,轻轻戳了戳方鸻的后背,问:艾德,你认为自己是罗德里戈的后继者?

方鸻哭笑不得,他也没想到这位‘灰女士’这么自来熟,上一次见她时可不是这样的,但或许是因为那时有子非鱼和红叶在的缘故。他轻轻摇了摇头,自己是海盗王威廉的后继者么?

自然不是。

可他目光看向手中的金属方块,可他究竟算不算是踏上‘这条道路’的后继者呢?或许还真不一定说得清楚。

他当然也明白尤古朵拉问这些是为了试探凯瑟琳空海上没有哪一位海盗是可信的。

对方仍旧把橡木骑士团当作是七海旅团最可靠的盟友,是自己人,作为他们这一行人的前辈,也或许是担心姬塔与洛羽的安危这位灰女士方才便问过洛羽的事,方鸻也如实回答了。

他目光看向前方。

大门后通向一条深邃的走道,高大的拱梁构建出一个宽广的空间,内里同样空无一物,黑暗中只余下沙沙的脚步声,男人举起的水晶散发着持续不断地冷光,照出凹凸不平的砖石。

冗长的密道在后半段变得也开阔起来,两层天然的岩壁变成了厚实的灰砖,层层叠叠堆砌成拱券形,这些建筑明显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在漫长的时光之后才得以重见天日。

他心中同样怀有许多疑问。

但这些疑问或许要等到一会儿之后,才会得到一一的解答。

闷葫芦。尤古朵拉摇摇头。

而一旁的夜莺小姐也同样一言不发,如同影子一样跟随在方鸻身边。

尤古朵拉这才开口道:但圣秘会可以将他们选中的人推上一方霸主之位,就算没有信物,也是一样,灰海盗们的经历就能说明一切问题。

所以,她看了看那高大的男人,与其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信物,难道海盗们对于圣秘会本身没有一点儿觊觎之心?

许久之前,曾有海盗对抗过圣秘会,但后来凯瑟琳犹豫了一下,道:我们这些在空海上生活的人,桀骜不驯,连一般人惧其三分的帝国舰队也敢轻易挑战,甚至像是罗德里戈那样的人物更是与帝国为敌

可除了空海本身,这片云层之上的大海变幻莫测,谁也不敢说真正了解它

那海上的波涛,有时可能只是温柔的轻抚,但也可能是一场无情的惩罚,女海盗像是在追忆什么,一个时代之前,一场风暴在顷刻之间摧毁了那时的多个海盗团,海上的霸主的命运,在真正的命运之手面前也不过渺小至此。

她用翠色的眸子看向那个男人,带上了一层忌惮之色,所以在那之后,圣休安的所有海盗都不会轻易圣秘会,而你们不是海盗,我忘了告诉你们‘软木塞’酒吧的事。

凯瑟琳女士,方鸻都忍不住无语,这么重要的事下次记得提前说。

他还和正主打探关于圣秘会的事。

难怪那个男人那会会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大概以为他是哪里来的不谙世事的大少爷。

是我的错,凯瑟琳叹了口气,我以为不会惹上什么麻烦,却忘了麻烦会自己找上门来,血鲨海盗还在港内,我自以为可以瞒过巴洛沙手下的眼线,没想到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人会找上我。

方鸻也想到了关于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事。

这里可不是他们的传统活动范围,他忽然开口道:看来考林伊休里安的政局发生了剧变,要不然,杰弗利特红衣队也不会找上你。

考林伊休里安的局势已经紧迫到一个银之阶,一支王国编外的力量竟也可以左右局面的地步了么,否则那些人不会想到你们这支游离于权力中心之外的力量,只是不知道是王室还是弗洛尔之裔。

你很敏锐嘛,小家伙。

尤古朵拉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我以为你看不出来这些,看来帝国真是能教育人啊,没想到去了一趟奥述之后你们成熟了这么多。布丽安公主说是你支持他们的,我原本还不相信。

所以考林伊休里安究竟发生了什么,尤古朵拉女士。方鸻猜得出原委,但却猜不出王国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两界通讯中断了几个月有余,他对考林伊休里安的局势一无所知。

局势白热化了,尤古朵拉摇摇头,没什么好消息,宰相、国王执迷不悟,他们也回不了头,他们杀了凤凰公爵,利用他的长子控制了南境,在迎娶了新的王后之后,伊斯人也站在他们一边了。

而我们这边虽然有艾文奎因的精灵,布丽安公主殿下,埃尔德隆也偏向我们,还有沙漠之民,大公主,罗班爵士自不必说,芬里斯人,艾尔帕欣的上层有些摇摆不定,但亲王殿下站在我们一边。

这样算起来,两边的势力算是势均力敌,可以说是南北对峙,南考林与长湖为分界线,至于宝杖海岸自己正应接不暇,古塔人叛乱此起彼伏,暂时也顾不上他们了。

南境术士协会呢?方鸻忽然察觉到尤古朵拉好像漏过了什么。

这正是我来圣休安的原因,尤古朵拉严肃了些许,南境协会出了大乱子,有人刺杀了现任会长索南·钢眉,安德大师也在动乱之中受了重伤。

什么!?方鸻忍不住失声:老师他

你放心,尤古朵拉宽慰他道:乌列尔先生他并无大碍,但是趁着动乱的时间,许多人攻击了艾尔芬多尖塔的各个部门,造成了大量的人员和财产损失;虽然大多数人还有复活的机会,但索南会长

方鸻沉默不言,在南境大赛之时他见过那位矮人会长不止一次,没想到才不到一年,便已天人永隔,这还是他在艾塔黎亚第一次直面生命的逝去,而这一次又要比丝卡佩小姐那次真切得多。

动乱是从南境协会内部发生的,许多我们熟悉的人忽然倒戈,向协会发起攻击,因此许多人都措不及防,索南先生正是如此尤古朵拉叹了口气,现在看来那些人应当是影人渗透,但在此之前,我们都按照你们提供的信息筛选过一遍,并未发现异常

最后我们只能得出结论,影人们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手段避过我们的侦查,我们检查过那些在动乱之中被抓捕的人,他们和正常人类别无二致,记忆、学识、自我认知都没有差别,除了立场已经掉了个个儿。

尤古朵拉拿出一枚戒指,除了在他们身上发现这个,可以统一证明他们的身份之外,其他的一无所获。

方鸻看到那枚戒指,不由目光一缩,那戒指上的纹徽他实在太熟悉不过了面向荆棘垂目祈祷的少女,环绕的毒蛇,银色的匕首与展翼的蝴蝶。

暗影会的叛徒?他一下就想到了尼娅告诉他的那些辛秘。

暗影会?尤古朵拉看向他。

方鸻向她讲述了关于风暴群岛发生的一些事情,暗影会的来历,灰女士的目光闪了闪,我们的调查这些戒指背后确实指向一个组织,但各处都查不到其来历,最后也只能寄希望于圣秘会。

圣秘会是考林伊休里安一等一的秘密结社,关于渊海石板与神秘学相关,几乎没有他们不知道的秘辛,正因此,我才会带队前来圣休安,只是没想到会遇上你们。

尤古朵拉徐徐说道:至于杰弗利特红衣队的来历,正和你猜想差不多,南境协会现在几乎已经瘫痪,考林伊休里安暗流涌动,每个人都在寻求破局的机会。

红衣队的背后是弗洛尔之裔,但弗洛尔之裔也不是铁板一块,官方并没有明确表态介入考林伊休里安的内部纷争,但各大公会都有自己的考量,我猜红衣队并不是站在王党一边,而是自己来的。

方鸻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半年来王国发生了太多变化,现在无论是那位刚愎自用的国王陛下、还是那位阴险狡诈的宰相大人,都不敢轻举妄动,而布丽安公主也苦于许多潜在的盟友仍摇摆不定。

因此双方都不敢轻易破局,而这时谁手上有更多的力量,就在未来占据先机杰弗利特红衣队显然不甘愿永远做一个二线公会,也亏他们能想到这支游离于王国之外的私掠舰队。

尤古朵拉对于老对头的行为显然不予置评。

方鸻也一阵沉默,没想到自己不在的半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本来你暗中发育自己就是帮上我们最大的忙,尤古朵拉摇摇头,塔波利斯和军方一样看好你们,将洛羽和姬塔交给你们就是看中七海旅团的未来,我们都需要一个游离于联盟之外的推手,而这个推手的实力越强越好

就像是Loofah,但Loofah和蔷薇十字军仍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性子也太古怪,指望不上,你不一样,我是看着你们成长起来的,艾德你比其他人都更有责任心,这是好事。

她的话仿佛离题万里,但方鸻却听明白了。

考林伊休里安从来都不平静,政局的分裂远在他与希尔薇德离开王国之前就已势同水火,而在原住民之外,联盟内部一样孕育着变革的声音。

远在第二世界的惊雷,不过是这一切尖锐斗争的写照,七月战争、弥雅与弗洛尔之裔的恩怨不过是上一场圣约山之战的遗留,而指针每一次拨动,都让问题变得更加尖锐。

南境的叛乱,凤凰公爵的死,每一个事件的发生都将考林伊休里安推向不可挽回的风口浪尖,而他在那时看似作出的正确的决定,而也只不过是让布丽安公主下定了决心而已。

世界的变革从来不是因为某一个人而动的。

他自然也从不会这么自大。

不过就像上一次你作出决定一样,尤古朵拉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没想到这一次你竟然成为了罗德里戈·德安里斯信物的持有者,还得到了他的认可,这是我预料之外的情况,可能这一次你又能帮上我们了。

现在他又多了一个问题,不过并不仅仅是为了调查南境同盟的事,虽然老师的安危也很重要,但他从没忘了那个印记背后,可能与自己父母的空难有关。

那个神秘的徽记,已经不是头一次出现了。

而且它背后和影人千丝万缕的联系,南境协会那些忽然暴起伤人的内部成员,他们如果并不是影人,又是如何受到影人的控制,如同鬼魅附身一样呢?

正思索之间,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了下来。

他停在一扇封闭的大门前那尘封已久的大门上覆满了蛛网,层层蛛丝上落满灰尘,而或许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的缘故,连虫子们都已死去,只留下一地的虫壳。

但男人圣秘会的守门人并不在意这些,走上前去,扯下那些蛛网,轻轻擦去那门上的灰尘,露出下面雕刻着神圣的图章石刻上描绘着日月星辰,与两株开枝散叶的圣白巨树。

在两扇门上相对而立。

方鸻目光落在那些雕刻上努美林双圣树。他回过头去,正对上尤古朵拉银灰色的眸子,那位女士向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点了点头。

但高大的男人目光并未在这些事物上多作停留,而是用双手撑开大门,门上发出‘吱呀’的闷响,缓缓打开来,他停下,转过身,用十分客气的语调对方鸻说道:

继承人,请进吧。

继而又用冷漠的目光看了其他人一眼,并未多言。

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尤古朵拉小声嘀咕道。

凯瑟琳落后一步,小声道:他们只会认可那些受信物所选中的人。

大门后是同样深邃的黑暗。

砖石铺就的道路通向一座圣殿,环形来自于古旧时代的产物似乎都千篇一律,古老圣殿不由令方鸻回想起了在龙啸山脉、诺兹匹兹地下见过的那两座

只是圣殿之中没有造像,原本应属于神像的位置,只有一束光从穹顶上照下来。

灰尘在无瑕的光中闪烁着,上下沉浮,像是漂浮着无数浮游生物,光落在石质的基座上,上面刻着一行模糊的文字:

‘长河之上的目光,停留在那些轻浅的漩涡之上,犹如命运,变幻不定’

‘她湖面之上撷取落叶,从命运之中剔除灰枝’

‘英雄的故事,不至于沉入无光的湖底’

‘而黄金的织线,亦被赋予世界的重量’

方鸻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命运的祷文,但而今欧林众圣的神序正在产生剧变,谁也不知道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男人在大厅之中停了下来,一言不发,又过了片刻,黑暗之中同样传来几声异响方鸻向那几个方向看去,发现有几个人出现在了那里不同的方位上。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穿华贵的长袍,像是祭司或者贵族;一个面带凶相,用眼罩遮着一只眼睛的男人,一看就是空海之上横行无忌的海盗;一个女人,像是商人。

最后一个是精灵少女,一头白发,在耳尖两侧束成辫子,垂在双肩上,显得有些秀气,面容姣好,但正横眉冷眼地看着方鸻。

罗德里戈的继承者?老人最先开口,是他?

其他人的目光也一一落在方鸻身上。

接下来开口的是那个海盗一样的男人,说话时中气十足,震得大厅嗡嗡作响,信物上的封印已经解开了,看来确实是他无疑,那么他就是这一代选中的人了?

先等等,接下来的开口的是那个女人,对方的年岁比凯瑟琳还要大上一些,但成熟雍容,美艳至极,眯着眼睛看着方鸻,他身上不止有那个信物。

其他人都看向她,女人则看向方鸻开口道:他身上有钱币的气息。

钱币?诅咒钱币?

方鸻微微一怔,自己身上哪来的什么诅咒钱币,他不由看向一旁的凯瑟琳,他倒是从凯瑟琳那里接触过那种东西。

但女人打断他:不,不是凯瑟琳,我认识这个小姑娘,她身上的那一枚钱币我也认识,但并不是那一枚。小家伙,你身上有一枚至关重要的钱币。

至关重要的?海盗男看向方鸻,你是被选中的人,不过有另一位女神在你身上施以目光倒也是令人意外至极,除了她之外,你还见过另一位女士么?

方鸻听得一阵云里雾里。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那位高大的酒保,毕竟是对方带自己一行人来此的,他本来以为谜底会在这座大厅之中揭晓,但没想到问题不但没有得到解答,疑问反而更多了。

但男人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沉默不言。

你们是圣秘会?方鸻抬头问道。

海盗男点了点头,我们是圣秘会,但圣秘会并不是我们,我们不过是一个古老契约的守誓人而已,他大约看出方鸻的迷惑,开口解答道:在你面前的圣坛上,那里有三段箴言你们看到的是‘命运’。

此外,在这一面还有‘约定’与‘守望’。

他开口叙述:凡人的一生,如同落叶,在时光的长河之中沉浮,而只有少数人,能追寻‘命运’垂下的织线,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轨迹

女人也紧随其后,她声音成熟而慵懒:

于是,英雄们在黄金树下与一位女神‘约定’,以一枚平凡的银币的两面见证一切。

最后是那个老者,用苍老的声音讲述道:他们约定,‘守望’圣树直至发出白枝将破碎的世界彼此弥合,为注定的‘毁灭’带回‘新生’的希望。

在上上个时代之前,是许许多多人,最后话语回到了那个海盗男身上,最后每一个名字大多我们都不记得了,直至罗德里戈·德安里斯,那是上一代,然后是你

他指向方鸻。

所以我是被选中者?方鸻再问,他拿起手中的信物,你们会因此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并满足我的要求?

海盗男点了点头。

方鸻沉默了片刻,那我要付出什么呢,或者说我要做什么?去履行那个约定?但我有自己的事要办,不一定有空为你们的‘女神’办事,比起约定来我更倾向于‘交易’。

不。老人摇摇头。

不用?

方鸻有些意外,不用是什么意思?那男人告诉他三段箴言,‘命运’、‘约定’与‘守望’,他们是守誓人,就像是屠龙者一样,遵循着守护与约定。

而他们口中的誓约选中了他,而他又不用去履行约定?

这天下有这样的好事?

小家伙,你还不明白,女人轻声细语地说道,你不需要去做什么,是你所行的道路符合了‘约定’,而不是‘约定’选中了你,她并不需要那些曲解了自己意愿的人

她只需要勇敢的人。

方鸻微微有些沉默,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

但显然现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认可他,那一直没有开口的精灵少女这会儿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好像回荡在幽深大厅之中的百灵鸟一样:

我看他一点也不勇敢。

凡事先想着自己,一点也不愿意承担责任,他和我们说什么‘交易’,但圣秘会可不需要和人交易。

方鸻微微一怔,他从方才起就一直感受到那个精灵少女的敌意,但却一直不知道这敌意是从何而来的,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对方。

他是认识一些精灵,譬如来自于艾文奎因王廷的布丽安公主,但这个少女明显不是考林伊休里安本地人,甚至不是圣选者那银白的束发,她看起来像是来自于桑夏克的秋精灵。

耀光王廷的一支。

巨树之丘的圣白之裔,对方身份可不低,竟会出现在圣休安这样的地方。

老人、女人与海盗男也有些意外地看向少女,他们是来审核方鸻继承人资质的,但并不是评判者,他们也没有这个资格,少女说出这番话来明显是有些逾矩的。

但对方平时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们不由看向那个高大的酒保,毕竟后者才是带方鸻来到这里的人,他们只认识方鸻手中的信物,而并不知晓方鸻的真实身份。

高大的男人开口说了一些什么,只不过在方鸻看来犹如唇语,根本没发出半分声音。不过老人、女人和那个海盗男似乎听明白了,海盗男露出惊讶的表情:

原来是龙之炼金术士先生,难怪‘她们’会不约而同地选中你,对于圣秘会来说,这是我们的荣幸。

什么龙之炼金术士,精灵少女露出鄙夷的目光,一个哗众取宠之辈罢了,在大陆联赛上弄虚作假,徒有虚名之辈,不知从哪里得来了罗德里戈的信物。

依我看,罗德里戈·德安里斯也不是什么好人,她皱着眉头看着方鸻,一介狂徒而已,你方才的言行一点也没出乎我的预料之外,胆小的鼠辈本就该如此。

方鸻就是脾气再好也被这番嘲弄弄得有些火冒三丈,他又没得罪过这个女人。

何况他又不是主动来这个地方,明明不过是这些人莫名其妙给他安了一个继承人的身份,带他来这里的么?

他是有求于圣秘会,但他手上也有足以与圣秘会交易的资源,那也是他本来的打算他可从没指望过什么免费的午餐,何况谁说圣秘会不与外界交易的?

那诅咒钱币是什么?

不过他先看向一旁的爱丽莎与尤古朵拉,夜莺小姐心领神会,已经将手放在了刀柄之上而尤古朵拉则对他苦笑了一下,关于这件事,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

她压低了声音道,不过你先别生气。

方鸻点了点头,其实从方才开始他就一直很好奇,杰弗利特红衣队那些家伙凭什么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要是对方有好几个银之阶也就罢了,但最后证明了就这?

他和那些大公会打过交道,知道这些大公会得成员虽然一贯自命不凡,但倒也不至于没有脑子或者不如说他们比那些自由公会的圣选者还现实一些,大概率不会自己撞上门来找死。

而这已经是短时间来,他第二次听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说什么‘欺世盗名’、‘名不副实’了,如果一次倒也罢了,接二连三地出现这样的状况,显然是发生了一些在自己了解之外的事情。

其实这件事说来也不麻烦尤古朵拉哭笑不得,就是在你们离开帝国之后,忽然冒出了一帮人开始炒作,说你在大陆联赛上打假赛,最后被帝国通缉了。

方鸻瞪大了眼睛,这种事情也有人信?

他在银之塔的经历是有现场直播的,就算是最后在圣王之厅那场比赛有些蹊跷,但先前的预选赛,与双塔之争总做不得假吧?

理论上是不会的,但这档子事背后肯定有一个推手,尤古朵拉道,他们封禁了很多关于大陆联赛的视频,又用一些剪切的片段混淆视听,当然不是每个人都相信,但众口铄金还是有不少人选择跟风相信。

方鸻一阵头大,他还是挺爱惜自己的名声的,怎么也会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样的事。

他用膝盖想也可以猜到是谁在背后使小手段,但他怎么也没料到那些有头有面的大公会,会对自己一个小小的冒险团使这样的手段这他不由想起了Loofah。

那位举世之剑在成名之前,也饱受非议,而受非议的原因也很简单,谁让这位性格古怪的女士不在‘体系’之内呢?

万万没想到,现在轮到七海旅团了。

而且对于自己的攻击,显然要比对Loofah险恶得多,要是坐实了的话,只怕自己会在第三赛区成为过街老鼠。

连爱丽莎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官方不管吗?

当然管了,尤古朵拉摇摇头,星门港方面不止一次辟过谣,但是收效不大,你也知道很多人不爱听官方怎么说反正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而下架视频的理由是侵权,大陆联赛毕竟是在联盟体系内的,也是跨界商业运作的一部分,这方面星门港不可能插手。

而至于那些剪切过的视频,一部分是断章取义,不太好管理,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整顿全网真这样的话,说不定明天就风传你舅舅是联盟某位高层了

剩下的那些违规的视频,大多都是私下传播,想管也管不了,尤古朵拉叹了口气,但说起来是私下传播,在明显有推手的情况下,传播其实也很广泛了。

她看了看方鸻:这又没法公诉,要不你找个律师,或者我们可以从损坏名誉权这方面警告那些人。

方鸻一个头两个大,他哪有那个闲工夫。

算了,他摇摇头,想了一下决定还是放弃,就让那些人去听信好了,反正倒霉的又不是我们。

七海旅团之前太过引人注目,现在有人花钱帮他们掩盖真相反而是一件好事,叫人看轻总比每个人都重视来得好尤其是那些潜在的敌人,毕竟这世上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不过他抬头看向那对自己横眉冷对的精灵少女,心中的气倒是消了大半,只是有些疑惑对方既不是圣选者,甚至不是第三赛区的本地人,犯得着对自己发这么大火么?

不过他还没有开口,那个海盗男已经先一步严厉地斥责精灵少女道:够了。

是‘她们’选中了继承人,我们并没有评判那三位女士的资格,只是来确认信物是否真是可信而已,他威严地开口道,而现在一切已经确定无疑,那么就应当执行她的意志

那精灵少女只得咬着嘴唇后退一步,用含恨的目光看着方鸻。

那目光看得方鸻毛骨悚然,以至于连爱丽莎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该不会是他们的船长大人,在什么时候欠下的感情债吧?

而那海盗男已经向方鸻走了过来,语气温和地向三人开口道:先前的冒犯请不必介意,想必你们心中一定有很多疑问,既然证明了各位的身份,那么圣秘会一定会全力解答你们的疑问,满足各位的要求。

方鸻点了点头,心中虽然仍有疑惑,但至少放下心来,问道:所以当初罗德里戈·德安里斯也是得到了圣秘会的资助么?

但对方摇了摇头,每个时代的情况都不太一样,信物的认可对于每个人而言也各自不同,我们没有见过罗德里戈·德安里斯,三十年前此处的守护者还不是我们。

我们也只是约定的追从者,并不清楚三位女士对于你们的期许是什么,我们甚至不知道她们每一位的尊名,只是他们让我们守候在这里,等待信物回归而已。

他又道:何况您身上还不止有一道注视,您还有那枚至关重要的钱币,看来另一位女士对您也青睐有加,其实就算没有这个信物,您也一样是我们的座上宾。

又再一次提到那枚钱币,而方鸻始终还没弄明白那枚诅咒钱币究竟是什么,又是何时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倒是那个精灵少女,忽然之间想起自己先前嘲讽方鸻没有资格和他们交易,而一想到海盗男的话,脸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咬了咬牙转身便向外走去。

等等,海盗男叫住她,你去什么地方。

哼,反正你们已经确认这个胆小鬼的资格了,那我还留在这个地方干什么?精灵少女冷冷地道,‘她’认可他了,也不代表我会认可他,大不了你们让那位女士来责罚我好了。

那精灵少女转过身来,狠狠地瞪了方鸻一眼,好威风,龙之炼金术士先生,只怕你已经忘了,要不是为了你耽误了那么多时间,圣女冕下她也不会落入这样的境地。

她一字一顿,要不是为了你,圣女冕下又怎么会受那些人的胁迫?圣树生出灰枝,她现在愿意踏入灰林,一切都是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而已,你可真是她的好‘弟弟’。

说完,精灵少女头也不回地走入黑暗之中。

方鸻不由听得呆住了,虽然不知道‘灰林’是什么东西,但从对方的口吻也听得出来那不是什么好事,而他认识的所谓的‘圣女’冕下,除了精灵小姐之外还有谁呢?

艾缇拉小姐出事了?

他脑子轰一声炸开来,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对他影响最深的人,那么除了丝卡佩小姐之外,就是艾缇拉小姐了。

在他因为自己的过失而害得丝卡佩小姐和魁洛德团长回到星门之外的那段时日里,正是这位将自己视作弟弟一样的精灵小姐,用最温柔的举动化解了自己的自责与愧疚。

而要不是遇上了大猫人,遇上了艾缇拉小姐与天蓝一行人,他又怎么会有今天的成就呢?

他至今都还记得自己的第一台专业魔导炉。

那可是艾缇拉小姐,天蓝他们凑钱为他买的啊翠鸟α专业工匠型而那正是他作为战斗工匠生涯的起点,也是那之后七海旅团一切传奇的起点。

他那一刻几乎什么也没想,下意识就想要向那个方向追过去。

但那个海盗装束的男人一把抓住他,她是圣白林地的下一任独角兽少女,光耀王廷精灵王的女儿,她叫莲,莲·奎雅·阿尔莎娜,她是个好姑娘,本身对你没什么成见,只是因为精灵圣女的事情

方鸻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对方显然是在提醒自己,他立刻向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追溯及往的历史

方鸻最终还是没能追上那女孩,对方似乎不想见他,离开了大厅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万幸他折返之后,圣秘会的其他人对于精灵之事也有所了解,维克多那个海盗装束的男人告诉他们:巨树之丘的圣白之树正生出灰枝,死亡如阴影一般在森林之间蔓延;

万物枯寂,阴影覆亡,将生之死,凋亡之亡,枯败的林地复述着严冬来临之后的故事,但那冬天已经持续一年有余,一个古老的传说正在耀光王廷的圣白之裔之间流传甚广掌管凋亡的女神永远地逝去了。

她本与自然的女士是一体双生,是森林的双生子,是生死往复、自然循环的一部分,但凋亡的那一部分逝去之后,苏生也便不复存在,从此土壤之中不再抽出嫩枝,春天的鸟鸣也不再归来。

这些让方鸻不由想起龙后的话,一个女神逝去了,而罗曼女士也说过一位神只从欧林的圣序之中离开了,但究竟是哪一位?命运还是凋亡?巨树之丘已经因此而一片大乱,冒险者协会向四处派出人手去调查此事,工匠协会也参与其中  他们甚至派出一支队伍前往银之塔,去寻回流落在那里的精灵圣物,那就是Forin的那支队伍,方鸻曾经见过他们,而直至此刻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对方对于圣王之厅的殊荣不屑一顾。

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那圣物的‘幻影’而去的。

而除了工匠协会与冒险者公会之外,精灵们自然也不会没有动作但巨树之丘的精灵们实际上分为三支,主要居住在秋日林地的精灵王族,耀光王廷的圣白裔;与圣树林地的长老议会,森林圣卫与祭司们。

以及米斯特维尔的月精灵森林圣卫与祭司、独角兽少女是圣树的看护者,圣树生出灰枝,圣女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何况事发期间,她还不在圣树林地。

为了平息非议,圣女决定踏入灰林,去一探究竟。但维克多告诉他们,灰林实际上是一个不存在的地名,它在光海的另一面,圣女冕下实际上是要踏上圣坛、牺牲自己,去与艾梅雅取得联系。

自从阴影开始蔓延以来,森林女士就一直缄默不语,她的信徒们认为是有人触怒了森林,或者凋亡之死也同样影响到了这位女神。

在这样的情况下,圣女将自己献给白树,通过圣树与森林女士的思绪相连,去寻求答案,只是前往灰林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回来过,这实际上是一条殉道者之路。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是有人逼迫圣女冕下作出选择,要求她为自己的行为有所交代。

交代?为什么?方鸻看着维克多,气得七窍生烟,就为了她去寻找她的弟弟?她是圣女,而精灵廷甚至连她的血亲都保护不好,还需要她亲自出来找寻,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

因为每个时代的独角兽少女只有一个,精灵王廷对于长老议会早有不满,祭司们把持着圣树林,垄断了女神的旨意,实际上削弱了王族的权威,而下一任独角兽少女就是莲·奎雅·阿尔莎娜。

又是该死的争权夺利,连精灵们也不能免俗,方鸻气得沉默不言,艾缇拉小姐一定早就知道此事,但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难道那时的分别竟是永诀了么?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针对精灵王廷的,还是针对精灵小姐的不告而别的。

维克多看他阴晴不定的脸色,说道:阁下想要前往巨树之丘,倒也不至于急于一时,毕竟进入灰林的仪式还有一段时间,或许圣秘会还能为你们提供一定帮助。

方鸻点了点头,虽然他心思早已不在此处,的确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在离开之前,他打算将这些问题一一问清楚:维克多先生,圣秘会对于祸星是否有所了解?

维克多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大陆上的学者们,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无不在研究祸星,因为‘它’与我们的世界,与我们的灾难息息相关,无人可以避免。

那第三次灾难是否将要降临,它究竟是什么?死疫是否与祸星有关?那瓦尔塔经历了一场大雾,那之后镇上的住民全部失踪了,海盗王巴洛沙也是,这是否与那轮赤月,与灾难有关?

方鸻一连问出了一连串问题。

祸星降临之事,在差不多五年之前就已经是大陆上预言者们的共识了,第三灾祸名为‘湛青’,它是苍翠的双生子,而‘赤红’之灾不过只是它的征兆而已。

赤红之灾?

就是你们所见的血月,‘赤红’是灾难降临之前的先兆,昔日‘黑王座’与‘苍翠’降临之前也有类似之事,只是不多见于文献记载

黑王座降临时,先有漆黑的尖石生满大地,死寂之军席卷大陆;而苍翠之星孤悬之前,艾塔黎亚先经历了七日之灾,永夜降世,阴影的爪牙横行于世。

死寂行军,七日之灾?

方鸻没想到这两个词条竟然是关于祸星的,这说是艾塔黎亚先后两场灾难,前一场发生在一万年之前,辛萨斯蛇人的时代,传闻岩石生出生命,令一个不朽的王朝崩解。

那后来蛇人的帝国一分为七,才有七王之争的时代。

而后一场则描述了圣树时代的永夜,直接导致圣树枯萎,精灵分裂其后苍翠降世,第二次大灾难到来,努美林精灵才重新团结在一起,经历过圣树一役之后,彻底击败文明之敌。

但文献上从没提到过这两场灾难是与‘祸星’相关的,七日之灾发生在苍翠降世之前大约一个世纪,也很少有人将这场灾难与苍翠的闪耀联系在一起。

也难怪他先前没将之联系起来,方鸻这才恍然,但记录历史的学者们不约而同,如此守口如瓶的目的是什么?

维克多摇了摇头。

一旁的萨罗娜则开口道:圣秘会也在推进对于‘祸星’的观察,但也不是每个谜底都如此分明,我们可以从一些渠道中得到信息,可祸星是波及整个艾塔黎亚的灾难,对于它的性质并无人得知。

萨罗娜是那位慵懒又神秘的女士的名字,现在方鸻已经知晓在场每一个人的身份,那个老人名叫罗杰尔,高大的酒保名为杜松·缄德,两人明面上的身份并不神秘,除了圣秘会的守门人这一层身份之外。

沉默寡言是酒保的性格,但老人则要健谈得多。

那死疫呢?方鸻问。

老人声调缓慢地答道:如果传闻不假,死疫应当是凋亡之亡的征兆,欧林圣序发生了变化,有一位甚至多位神只殒落,死疫或许来自于神殒本身,但占星术士们尚未得出明确的结论。

我们不知道这背后是不是与祸星的降临有关,只是每一次祸星降临之际,神序就会发生一次剧变,上一次是太阳众神偕亡,再上一次是欧林圣序的诞生,至于这一次嘛

方鸻心中沉甸甸的,涉及的事情太广泛了,七海旅团在这样的变迁面前还是一样无能为力,一想到艾缇拉小姐与之有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应对。

如果祸星注定降临,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他现在寄希望于与时间赛跑,虽然不知道‘黑王座’降临那个时代发生了什么,历史太过久远,但七日之灾后,尚还有一个世纪苍翠才会降临于世。

也就是说,他们还有时间。

那恐怕你要失望了,萨罗娜摇了摇头。

有种种征兆表明,第三之灾的降临要远远快于我们的预计,努美精灵在击退‘苍翠’之后,学者们本来预计要到下一个时代第三次灾难才会降临,但才不过区区一千年,‘湛青’就来了。

从第一次灾祸到第二次灾祸之间间隔了一万年,足足两个时代,但第三次灾祸与第二次灾祸之间只有一千年不到,快了十倍,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用紫色的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方鸻,圣秘会的组建,其实正是为了应对这场灾难,它一直执行着女神们的计划,没想到你和我们一样关心此事,所选之人果然一点也不会错。

方鸻不由自主想到了罗德里戈·德安里斯,那位海盗王也是为此而来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好像也正是如此,苍白海盗一直在对抗帝国,隐藏那个以太节点。

这也是罗曼女士计划的一部分?

他心愈往下沉,巨树之丘一行已经迫在眉睫,但死疫若与神殒有关,他们又怎么才能将精灵小姐给救出来?

我还有几个问题,方鸻再开口道,我有一位同伴,受了娜迦一族的诅咒,娜迦之神娜尔苏妠在临死之前将她转化为同族,有什么办法可以逆转这个咒语么?

深渊祝福,萨罗娜有些惊讶,我有多久没听说过这个祝福了,当然,也可以说是诅咒,这个祝福是不可逆的,但你的确有将它变好的办法。

请问是什么办法?

这个祝福一体两面,它是好是坏主要看施术者的心思,但从你的描述来看,她所中的咒语似乎并不是最恶毒的那一类,因此有两个办法可以挽回。

第一是让施术者本人回心转意,术是由娜尔苏妠下的,她自然可以收回,或者让它变成完全正向的祝福,可娜尔苏妠已死,因此你们只能走第二条路

萨罗娜停顿了一下:那就是,让她争夺神力。

争夺神力?方鸻失声,娜迦之神虽然死了,但让希尔薇德去争夺娜迦的神位怎么可能?那样一来,他的舰务官小姐不就真成了娜迦之母了么?

至于风暴的神位,那可能性一样也是微乎其微。

没你想的这么困难,萨罗娜摇了摇头,争夺神力并不是要让她成为神只,凡人要从有主的神职上获得神力几乎不可能,除非得到其主人的首肯其实这个‘祝福’本身其实也是一种‘首肯’,那是娜尔苏妠的首肯

但娜尔苏妠已经死了,神职失去了它的主人,无主的神力游荡在光海之中,许多存在都会觊觎这个新诞生的神位;而你们并不是要去和祂们竞争,而是从这些无主的神力之中撷得一缕而已。

这听起来的确似乎有那么一丝可能。

可凡人要怎么从光海之中汲取一缕神力?方鸻不由看向这位女士。

如果是旁人,这是无价的秘密,萨罗娜用慵懒的语调道,但你是继承人,我可以无偿告诉你,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她拥有法则之力。

龙骑士的领域,是神之火的门槛,当然从门槛到登堂入室相隔天堑,不过那也够了。只要她拥有了进入光海的方法,就自然有办法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回收神力。

她轻轻拿起一支羽毛,向其中注入力量,然后向上一掷;羽毛飞上天空,又复而落下,落在她掌心之中。

就像是这样,萨罗娜道,羽毛之中蕴含着我的力量,自然会回到我的手心中。她身上有娜尔苏妠的‘首肯’,虽然娜尔苏妠已经死了,但这种气息还是天生让她可以得到那些游离神力的亲和

方鸻静静地听着,凡人要摸到法则之力的门槛,最起码也要到银之阶。因为奥黛莎女神的缘故,希尔薇德虽然现在已经拥有了龙骑士系统,但要升入银之阶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听到萨罗娜的说法,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方法,要进入光之海的能力,他们好像也并不是非得要跃入银之阶的门扉不可。

他抬起头来,时至此刻,他的大部分疑问已得到了解答,而且并没有付出什么相应的代价。

而现在,他还有最后一个疑问他不由向一旁的尤古朵拉看去,那位‘灰女士’也正巧向这个方向看来,问问他们关于暗影会的事。尤古朵拉用目光提示他。

方鸻点了点头,向维克多问出了这个问题。

意外的是,维克多难得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暗影会你们竟然知道这个,说来他们的建立与我们还有渊源。

方鸻意外地看着三人。

这也不奇怪,现在艾塔黎亚大多数秘密结社,其实都与最早的那个缘由有关,维克多摇摇头,他们大多来自于银盔圣卫,守誓人,秘学士与率光之子当中的一支,你们应当听过它们的名号。

暗影会来自于守誓人,而我们也是一样,守誓人最早是圣剑的守护者,守护龙王之血的族裔,但在漫长的时光中他们早已分裂,除却最古老的一支仍旧传承着圣剑之秘,但龙血之誓

维克多停顿了片刻,叹息一声:龙血的侵蚀性如此之强,龙魔女之事后,哪一支而今想必已经凋零殆尽了。

暗影会则来自于守护守誓人秘密的那一支,他们长期与拜龙会信徒对抗,自成一体,我的确听说过他们大约在五十年前有一次大分裂,与银之大图书馆的大火有关。

至于我们,我们其实和罗塔奥的秘罗圣殿有所联系,秘罗圣卫也是守誓人的一支,是古老封印的守护者,我们都为了抵抗‘祸星’这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

努美林精灵离开之后,这个重任就交到了凡人肩上。

尊敬的先生,尤古朵拉开口道,我们在调查南境协会的内乱一事,那里出现了影人的踪迹,从它们留下的痕迹来看,似乎是暗影会的叛徒在协助他们。

我们对暗影会知之甚少,守誓人各支之间都擅长守护秘密,互相之间也很少往来,维克多答道,不过关于南境的事,我倒是知道一件往事。

尤古朵拉看着他。

许多年前,大约在龙魔女之灾前后,龙魔女尼可波拉斯向王国派出了不少眼线,那些蛰伏于王国各地的贵族们向她臣服,组成了后来的拜龙教徒。

虽然拜龙会的信众贯穿于巨人之战之后的历史,但拜龙教与拜龙教之间又有不同,考林伊休里安的拜龙教崇信于龙魔女,几乎是她一人的附庸。

在当时的大清洗之中,伊斯地区无疑是重灾区,事实上时至今日,王国上下对于来自于伊斯的官员仍保有一定怀疑。而正是这个龙魔女的地盘,在她被约修德击败之前,也曾发生过一次动乱

拜龙教徒之间起了冲突,而背叛者从伊斯带走了一件圣物。

尤古朵拉目光一凝,向他追问道:是是什么圣物?

维克多眯起眼睛,一字一顿道:圣者第二趾骨。

圣秘会几乎回答了他们每一个问题,这一趟的收获有些超乎想象,不过关于购买特殊材料的问题,方鸻还是不愿平白无故受人好处,因此提出了交易的意愿。

对此维克多和萨罗娜并未反对,因为圣秘会尊重继承人的意志。

不过维克多提出他身上有更适合的交易物,用不着再费什么工夫,只是建议他最好再留下来一阵子,因为他们要为此举行一个秘密仪式:

收集命运的银币对我们来说别有深意,萨罗娜对他们道:而这个仪式其实对你们来说也有好处,前往巨树之丘的洋流和风向要到半个月之后才会到来,而你们要去那里之前,也需要更多的力量。

这个理由说服了方鸻。

他大约猜出维克多所说的更适合的‘交易物’,就是对方一开始所言的那枚至关重要的钱币,但他搜遍全身上下,也只找出几枚帝国鹰首金币而已。

夜莺小姐也是一样。

离开大厅之后,尤古朵拉才带着方鸻来到一旁。

方鸻才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圣者第二趾骨是什么?

我就知道你会问,尤古朵拉看了看他,那是一件圣物,曾经属于蜥人之神的一根趾骨对了,你知道当今我们这位的国王陛下是怎么登基的么?

方鸻点点头,考林伊休里安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王国,它是考林人、伊斯人、精灵、矮人、沙漠子民再加上古塔山民共同的同盟,因此王国并无立嫡的传统。

只要议会通过,兄终弟及,立贤为尊的先例也不是没有过,因此在上一任国王病重之时,其实很多人都看好更加贤明的国王的兄弟,科尔曼亲王。

而年幼的长子,冷酷又傲慢,残暴又自私,并不为大多数人所喜,固然科尔曼亲王天生患有残疾,由于畸形的原因容貌不尽人意,可后者在民间的呼声依旧更高。

何况科尔曼亲王的友人、亲党遍布王国,像是马魏爵士、安德大师这样的人,在王国享有崇高的声誉,只要他们愿意站出来,左右议会的决定也并不困难。

但年幼的国王的异军突起,主要得益于王党的兴起,王党的核心就是当今的宰相大人,但不仅仅如此,王党的背后代表着一大批王国的传统贵族。

其中就包括了南境三大世家。

要不是王党异军突起,我们的国王大人可能难登大位,尤古朵拉道,但你应该知道吧,王党的来历。

方鸻挠了挠头,这我自然知道,尤古朵拉女士,你还是直接说正题吧。

他对考林伊休里安的历史有货真价实的了解,王党的历史说来与他还有关系不,应当是与他们有关系的布丽安公主、罗班爵士等人有关,王党兴起于十六年前的一场战争之中

没错,就是拜恩之战。

拜恩之战造就了英雄,也造就了王党,那场发生在诺格尼丝的战争,让远南的一系列贵族,与南境的众多贵族世家一跃成为王国内新兴的政治势力。

两者结成同盟,共同将新王推举上位,而那位宰相大人正是在这个过程当中一跃而起,成为王国政治的核心人物的。

拜恩之战的结果切切实实影响到了议会的决定,而老国王又认为布丽安、罗班爵士可以托付,管教王长子尤古朵拉小声道,人嘛,都是自私的。更关键的是,科尔曼亲王殿下其实无心于王位的争夺

毕竟那时候王国上下一心,谁知道后来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拜恩之战的英雄们,王党们,其实是同一个战场上的战友,布丽安也没想到过昔日的战友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布丽安公主之所以在朝堂上得到如此容忍,所以其实也与此有关?爱丽莎问道。

尤古朵拉点了点头,毕竟拜恩之战的英雄是王党正当性的由来,纵使布丽安公主和罗班爵士总是和那位宰相大人唱反调,但他们也得表示出包容。

但这圣者趾骨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仔细说,尤古朵拉道,与拜龙教徒发生分裂的,一定是暗影会的那帮叛徒们,考林伊休里安的拜龙教徒与别处不同,他们是龙魔女狂热的信徒。

但暗影会的叛徒们则不同,他们可能受命于苍翠之裔,也就是影人,因此邪教徒与邪教徒之间才会发生冲突。而暗影会的叛徒们从伊斯带走的圣者第二趾骨,其实也就是拜恩之战的起因。

方鸻有些震惊地看着她。

这件事是绝密,尤古朵拉道,关于拜恩之战的一切都是绝密,王党是通过圣者的第二趾骨找到了那座浮岛的坐标,并将它从渊海之下升起。

只是升起的过程当中出了意外,他们雇佣的一个团队背叛了他们,带着绝密的渊海石板逃了出去,而这件事也令消息走漏,引来帝国一方的介入。

那毕竟是神骸,谁也不愿退让一步,战争才因而发生。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尤古朵拉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圣者的第二趾骨竟然是这么来的,如果它最早是被暗影会的背叛者带走的,后来又怎么会落到王党手上?

她咬了咬下唇,这件事至关重要,我怀疑它和南境协会的内乱有很大的联系,事实上从凤凰公爵的长子失踪又复还开始一切都充满了阴谋的味道,我总觉得这背后还有什么我们没察觉的祸患

尤古朵拉看向方鸻,我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传回去,王党内部一定有问题。

但方鸻完全没有在听她的话。

‘只是升起的过程当中出了意外,他们雇佣的一个团队背叛了他们,带着绝密的渊海石板逃了出去,而这件事也令消息走漏’

‘当时逃离的团队之中有两个人,名为‘旅人’的学者是你的父亲,而另一位,则是你的母亲’

他就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了,脑子里全是嗡嗡的声音,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心中怦怦直跳,一下又一下,像是鼓点敲击在他的心头。

艾德,艾德?

尤古朵拉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怎么发起呆来了,我现在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不过在走之前,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

方鸻看着她。

银妆的女剑士这才拿出一件东西,交到他手上那是一把修长的匕首,方鸻一眼就认了出来,星匕首?

尤古朵拉点点了头,这是我一个朋友交给我的,它很珍贵,但现在我将它托付给你,在关键的时候,它能救你一命。

她轻轻将匕首推了过去,先别急着拒绝,我知道你的事情,你与弥雅分享生命,这把匕首也能帮到她。

女剑士郑重其事地看着方鸻,接下来我没办法待在你们身边了,本来我应该去看看姬塔,但现在也没这个时间了,另外,代我向弥雅问一声好。

方鸻怔了怔,才想起对方和海之魔女有过一段队友的历史。

那是许久之前了。

此外,尤古朵拉继续说道,你们在前往巨树之丘前,尽量联系上军方。

军方?方鸻怔了一下,尤古朵拉小姐,你能联系上星门港?

尤古朵拉摇了摇头,不能,但我有办法向他们传信,这需要一定时间,军方的人一直在试图找到你们,你们在这里等待一周,他们一定会赶过来。

灰女士仔细看了看他,才转身向外走去,但方鸻终于忍不住叫住她,等等,尤古朵拉女士

怎么了?尤古朵拉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他,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又恢复了先前那俏皮的语气,怎么,送了你一件好东西,有些舍不得我了?

她笑道:不妨先叫一声姐姐来听听。

方鸻苦笑了一下,嗓子有些干哑,他实在无心计较这个:请帮我调查一下那个背叛的团队的事,尤古朵拉女士姐姐,因为它、它可能和我父母有关

尤古朵拉脸上的笑意一下敛去了。

她认真地看了看这个小不了自己几岁的少年,她当然也听说过那个事故,忍不住有些怜爱地向对方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会将一切查清楚的,给你一个交代。

她又停顿了一下,所以你一定要小心,等我回来。

女剑士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维克多默默地看着那个方向。

直至萨罗娜走到他身后,才有所察觉,前者开口道:那位学者的孩子,这就是女神选中他的原因么?

这是一切的起点,也是一切的终点,萨罗娜摇了摇头,这世间的万事万物总是如此巧合,不是么,命运的手将无形的线垂下,周而复始,又循环往复,直到终末之刻的到来。

男人默默看向那石台之上。

命运的银币在灰尘之间留下印记

上面写下一行文字:

‘她从湖面之上撷取落叶,又从命运之中剔除灰枝’

第二十四章命运的注视

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乱了所有安排,但没有人有所怨言,方鸻也只是默默开始着手改变计划因为他们已没有时间去停下来安顿几个月、甚至大半年来建造新船。

他们必须尽快前往巨树之丘,去救下精灵小姐,因此一切其他计划都必须放缓,七海旅人号也必须重新起锚了。

而凯瑟琳提议自己可以与他们一同行动,因为她手上有一艘船,在需要登陆时,众人可以换乘另一艘船靠港,而七海旅人号则游弋于近海,在用得上时随时可以派上用场。

这个提议倒是符合方鸻的需求,于是欣然同意,虽然凯瑟琳的意图很明显但他其实也不太在意。

又因为要直接前往巨树之丘,他又让尤古朵拉向留在那瓦尔塔的七海旅人号传信,让船上的弥雅、妲利尔、巴金斯和希尔薇德等人前来圣休安与他们汇合。

其他人很快抵达了这座自由港,但七海旅人号这一次并没有直接靠近圣休安,而是让巴金斯、崔希丝和梅伊搭乘一条小艇进入港口,随后天蓝、姬塔和妲利尔也同样抵达。

船上只留下舰务官小姐、谢丝塔、弥雅与塔塔等人,停靠在圣休安几十空里之外的一座浮岛上,随时准备策应圣休安,以备不时之需。

这样一来,七海旅团的大半人手都进入了这座自由港,‘软木塞’的酒保杜松·缄德专门为他们提供了一条仅属于圣秘会的秘密渠道,因此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些天圣休安倒是来了不少人,方鸻先后观察到三个海盗团到港,进港的船前前后后一共有十多条而离港的船只有两艘,其中还包括‘银之角号’,橡木骑士团的财产,属于‘灰女士’的座舰。

另一艘是‘独角仙’号巴赫穆特海盗团的船,那艘船的主人是凯瑟琳的老相识,那家伙是个狗鼻子特别灵的人,他那天在‘软木塞’见过我们一面,凯瑟琳对方鸻说道:对方这时候离开,恐怕是察觉到了什么。

前来的海盗团多少是与血鲨海盗有所联系,寒铁破浪者更是后者的铁杆盟友,方鸻自然也能意识到这之间潜在的关联,不过圣休安忽然之间变得热闹起来

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冲他们来的。

杰弗利特红衣队也未离开,夜莺小姐打探到他们与灰海盗勾结在一起,显然是在谋划什么。

他们不敢在自由港内动手,凯瑟琳轻声说,她显然对这自己的这些‘同行’十分了解,但离了圣休安,就不好说了。

方鸻知道对方在提醒自己,‘嗯’了一声。

女海盗看了他一眼,一边迎着晚风挽起赤红的长发,她嗅惯了空气之中的血腥气,面对这些境况也早已处变不惊了。

方鸻不由好奇地看过去。

这位传奇的女海盗曾留下许多传说,但其真实年纪也不过才比他和希尔薇德大三、四岁的样子,而海盗的生涯早已在对方身上留下更多印记她穿着一件透光的衬衫,小麦色的肌肤上,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从脖子一直延伸到手臂。

女海盗回过头来,迷人的翠色眸子落在他身上,怎么,看得入迷了?

方鸻差点呛住。

凯瑟琳看着那条疤痕,嘴角勾起一道弧,这是在某场战斗中留下的,我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了,这一刀没能直接要了我的命,从这里到这里

她用手在自己修长的脖子上比划着,血如泉涌,我昏迷了好几天,但最后没能挨过高烧和感染,我不是你们圣选者,复活之后就留下这样一条伤疤。

这话听来轻描淡写,但实际却惊心动魄。

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凯瑟琳淡淡笑了一下,你们都知道我是蓝胡子的女儿,出生一条船上,我母亲大概是某个船妓,不过我早就记不得她了。

对于海盗们来说,女婴出现在船上是一个忌讳,因此老头子将我留在了银链岛,让一个手下养育了我几年,那同样是个海盗,没多久之后转手将我卖给了一个奴隶贩子。

方鸻不由楞了一下,看向对方,他曾听说过这位女海盗的生平,但传闻并不是这样的。

传闻说她离开蓝胡子海盗团,因为叛逆加入了王国海军。

后来又成为私掠海盗

传闻之中的女海盗凯瑟琳桀骜不驯,是一位叛逆又张扬的女士。

很奇怪么?凯瑟琳却摇摇头,后来我被辗转卖给了好几个主人,在这个过程中也学会了不少东西,直到有一天一个人把我买下来,把我送入王国的海军,又让我学会了船上的一切

他让我加入私掠舰队,又让我成为海盗,但其实只是为了让我为他办成一件事。

这件事就是银之海的信物,有一天,他拿出一纸契约,并指着那薄薄的一张纸对我说‘凯瑟琳,这就是你的枷锁,你一切苦难的源头,而如果你能为我办成这件事,你便可以拿回它,重获自由了。’

凯瑟琳浅浅一笑,外界传闻我离开银之海,加入海军,又重新成为海盗,桀骜不驯,可事实并非如此,命运留给我的选择并不多不过我仍足够幸运,我要得到那个信物,也并不是为了什么狗屁的自由

那张轻飘飘的纸而今早就左右不了我,不过我也从中知晓了一个道理,她翠色的眸子里流露出野心的光彩,这个世界上只有拥有力量、财富与权势的人,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她抬起手,轻轻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就像是这条伤疤,其实在我看来它挺漂亮的,我也只需要手下看到它就感到畏惧,至于它究竟是不是一道枷锁,其实并不重要。

凯瑟琳回过头来,看着方鸻,我从未在任何外人面前说起过这些,艾德先生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他想起不久之前发生在圣秘会的事。

所以你和圣秘会之间的交谈,谈了关于银海的霸主之证的事,你想成为银海的霸主,得到圣秘会的支持,让那些人再也主宰不了你?他问道。

霸主之证并不重要,凯瑟琳轻轻摇了摇头,如果你需要,我甚至可以也将它送给你们,不过我的确和他们谈了关于这件事,毕竟我也是蓝胡子的女儿。

他们认可我作为信物的继承人,不过前提是我要找到它,凯瑟琳答道,不过他们又给了我另一个建议,你是受命运所钟的那个人,或许我可以追随你们左右,总有一天也会得到信物的认可

我并不需要成为霸主,但我需要那些伤害过我的每一个人为此付出代价,女海盗露出一个微笑,我需要力量,需要权势,那些对于你来说无关紧要,所以只要我完成这个约定,你会给我这个机会么,艾德先生?

方鸻并不相信对方会如此简单地吐露心声。

何况她眸子里闪烁着的更深沉的目光,也显然并未全部袒露实情。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何况他们早答应与这位女士合作,纵使眼下情况有些改变,但似乎也并未违反他的原则,对方所经历过的那些痛苦,的确也微微对他产生了一丝触动。

方鸻默然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我可以信任你,凯瑟琳女士,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认同你做的每一件事;而且,我也会优先保证我的团队的安危

凯瑟琳一笑。

随即轻轻点点头。

毕竟她为了这一刻早已下定了决心,至于那些旁枝末节的并不重要。

她看了方鸻一眼,忽而又神秘一笑,用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道:其实我们可以试着更进一步了解相互,我从前几任主人身上学到的可不仅仅只有这些,你要试试么?

但他随即反应过来,脸上变得血红,他而今虽然早已不再是那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但这样大胆的暗示也太刺激了一些,他一言不发,落荒而逃。

凯瑟琳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人,然后又变得有些沉静下来,轻轻放下挽在长发上的手,翠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迷茫,空海之上的海盗们从不注重感情。

但圣选者们,还受这些东西所束缚么?

昏暗的灯光映出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

穿着衬衫的男人把一把匕首钉在桌上,嘴里正咒骂不休,他身边的人大多是血鲨海盗的装束,而周围的人的打扮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最近圣休安又进来了一些外来者,我之前看到了不少精灵,但不是艾文奎因来的。

还有龙血蜴族,该死的,那些长鳞片的家伙这时候到圣休安来干什么?它们多半是圣秘会的人找来的,它们来干什么,是不是那些人的帮手?

但在一众海盗对面,杰弗利特红衣队的领头人却仍一脸平静。

他目光一度停留在手下人送来的报告上,随后抬起头,才向这些人开口道:圣秘会也不会轻易在圣休安动手,我们只要按规矩办事就行。

他又看向其他人,你们都准备好了么?

这是自然,那个男人恶声恶气地道,我们都盯好了那个女人的船,只要它一离港,就等着瞧吧!

他又问:血鲨海盗、寒铁破浪者的船团是否已经到了圣休安之外?

放心好了,有人用低沉的声音应道,我们早已封死了圣休安之外的每一条航道,别说是一艘船,就算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要么他们就留在这个地方,看看圣秘会能不能庇护他们一辈子。

杰弗利特红衣队的领头人摇了摇头,他们不会待在这里太久的。

各位做好了准备就好,他道,吉格斯老大也会在暗地里出手,灰海盗会在必要的时候帮各位一把。你们为巴洛沙老大报仇,而那件信物也绝不会轻易走出圣休安

所有人都摩拳擦掌,认真点了点头。

举行仪式的日子转眼即至。

而这些天以来圣休安港内又发生了一番变化,首先是港内又多了许多生面孔,而除了海盗之外,方鸻敏锐地察觉到了另一些不速之客精灵,并且不是来自于艾文奎因的精灵。

对方纹在额头上、手臂上充满野性之美的黛青战痕便是明证,皮肤呈古铜色,那是居住于海姆沃尔的一支,树之丘远南丛林之中人迹罕至的族裔。

是森林之子,野精灵的后裔

米斯特维尔的月之精灵。

这支神秘的族裔曾来自于率光之卫中最骁勇善战的一支,他们自愿放弃荣誉,退入巨树之丘南方最茂密的森林之中,作为缄默的看守人,日复一日把守着通向米斯特维尔的通道。

传闻,那里曾经是巨人之战在巨树之丘最后的战场,森林曾在那里降下雷霆之怒,树木盘根错节的根支之下封印着黑暗巨龙、阴影与深渊的力量。

方鸻也没想到会在圣休安再见到这一支精灵族裔的分支,时至今日他们已经很少出现在世人面前,有关于他们的传闻也是神秘至极精灵战舞,德鲁伊文化皆发源自此。

虽然而今白树圣殿也有少数德鲁伊,精灵小姐作为独角兽少女便是其中之一,但海姆沃尔的巨树德鲁伊,仍旧是巨人战争之中最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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