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谢丝塔小姐也会讲故事吗?方鸻瞪大眼睛,这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艾德看不起人,谢丝塔可是什么都会的。
是吗?那希尔薇德你讲来听听。方鸻心中不由十分好奇。
谢丝塔说,这世界上为什么只有黑暗巨龙与光明巨龙之分呢?
因此,说不定也有介于黑暗与光明之间的巨龙,那么就叫它黄昏巨龙好了。
谢丝塔小姐的想法还真是奇特
艾德,别打岔。
好,我不打岔。
从前,有一个勇者,他杀死了黄昏巨龙。
方鸻听了半晌,但忽然之间没了下文。
他这才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对方:后来呢?
没了,希尔薇德抿着嘴,促狭一笑:勇者杀死了巨龙,这个故事不就完结了么?
方鸻有点瞠目结舌:等等,这不是烂尾么?
希尔薇德一只手掩着嘴巴,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方鸻看她这个样子,还忍不住怔了一下,他还从未见过贵族小姐这个样子。
但过了好一阵子,希尔薇德才微微喘着气,媚眼如丝地答道:
艾德,要是谢丝塔听到你这么说她,一定会气得杀了你的。
谢丝塔小姐没那么可怕吧?
但方鸻想了想对方冷着一张脸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希尔薇德好像是在安慰他一样,在被子下面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她目光变得轻柔起来,轻轻说道:艾德,我们终于要有自己的船了从艾尔帕欣一直到今天,仔细想来,一年快过去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不是吗?
方鸻一怔,也点了点头:是啊,七海旅人号,你父亲设计的船。
但贵族千金回过头,却认真地摇了摇头:是你的船,艾德只是,继承了我父亲船的名字而已。
我父亲为我母亲造了这艘船,而你,也为我造了这艘船,对吗?
希尔薇德沉默了下来,大约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方鸻才想到,对方还少与自己提起过自己的母亲。迄今为止,他也只知道那是西林丝碧卡家族的大小姐,西林丝碧卡伯爵的妹妹。
但从两家的关系来看,似也并不见得融洽。
只是她与德丽丝之间,关系倒也还好。
静静过了好一阵子,贵族千金才幽声说道:船长大人,夜深了。
你要回去了?
但希尔薇德摇了摇头,回过头来看着他,脸色略有一丝苍白,目光罕见地有些柔弱:船长大人,挨着我,好吗?。
方鸻略微一怔,但还是点了点头,靠过去了一点。少女的目光这才柔软下来,微微偏过头,靠在他肩头上。
一股淡淡的幽香,从少女发丝间散发出来,萦绕在他鼻端。
方鸻心中一时间也有些安静。
他仿佛这才想起,希尔薇德的身世,并没有那么简单她的父亲,马魏爵士,不仅仅是一位着名的探险家。更是科尔曼亲王的左膀右臂,而此刻的艾伯特家族,还仍在宰相一方的通缉名单之上。
说起来,对方的身份与当初的他一样,其实仍旧见不得光。
从艾尔帕欣,一直到依督斯,对方一直默默承担着这些压力,却从来未向任何一个人埋怨、发泄甚至倾述过。
究竟是怎样一种经历,才塑造了一位少女如此的韧性?想及此,方鸻心中才止不住地柔软只是他低下头,才有些意外地发现,妮妮趴在贵族千金胸口,两人正互相依偎着,早已沉沉入梦。
方鸻默默看着这一幕,只轻轻抬起手,小心翼翼不去惊动对方,拨弄了一下对方额前的乱发。
只是在黑暗之中。
无人可见的地方。
少女有些安然地翘了一下嘴角。
银色之海之上的一叶轻舟,正穿过茫茫无尽的沙砾。
灰岩先生背上的平台,正轻轻摇晃着。大猫人依在栏杆之上,仰起头,看着满天斑驳的星空虽然在艾塔黎亚,本就有着更加无瑕的纯净星穹。但在这里,星空仿佛显得更加低垂,更加接近于这片大地
那像是漫天的眼睛,一眨一眨,将古老的目光,倾注于这片千年的沙海之上。
而在远处高高的银色沙丘的东方。
便是那个悠久传说的尽头,龙之乡。
但那里今天早已为沙砾所埋没,直至不再剩下一丁点痕迹。
大猫人用爪子摸了一下脸颊上的疤痕,银色的眸子深处,似乎还回忆着当日所发生的一切。
但‘吱呀’一声轻响,身后有人推门而出。他回过头去,才发现是精灵小姐瑞德放下爪子,沉默地看着对方。半晌,才开口问道:那个人,就是杀死你弟弟的真凶?
艾缇拉点点头。
我向女神许下的诺言已经实现了,我必须精灵小姐翠色的目光微微一闪:瑞德
你想让我留下来?
艾缇拉抬起头看着他,没开口。
瑞德默默想了一下,才开口问道:你告诉过艾德了吗?
精灵小姐摇了摇头。
哎,大猫人叹了一口气:你该告诉他的。
再等等,精灵小姐有点犹豫地摇摇头:我还没想好,瑞德。
大猫人拍拍她的肩膀:这是你的选择,圣女阁下。
而我,一直都是你的守护骑士,他温声道:无论你作何决定,我都会支持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船长的日常与值日者
那天之后,时间仿佛过得格外快。
艾德先生,你的靴子。
方鸻看着帕沙用一双干瘦黝黑的小手,将自己的靴子擦得亮澄澄的,再毕恭毕敬地递了过来。他抬起头,看着对方黑白分明,带着一丝期盼的眼睛,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擦得很漂亮,但是没必要这么做了。我说过,帕沙,你要留下就留下,但是我们这边不兴这一套。
可希尔薇德小姐告诉我,您是团长大人。又是这艘‘船’的船长,船长就应该气气派派的,你总得要有一个使唤的侍者,或者仆人什么的吧?艾德先生,你不用担心,我没一点不情愿,待在这里大家对我很好,除了母亲,再没人对我这么好过了,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不是满足不满足的事情,方鸻忍不住扶额,希尔薇德什么都好,就是想法总带着一些这个世界固有的观点。她还时常对他说,要在大家面前有威严一些,尤其是以后有了水手之后。偏偏贵族千金在这方面,还格外固执
有些事情,你不要什么都听希尔薇德小姐的,她的想法很有一些问题
可大家都说,她是主母。
主、主什么?方鸻脸一红,结结巴巴地问。
就是主母,团长大人,帕沙弱声弱气地答道:您的妻子。
怎、怎么,大家都知道了?
帕沙摇了摇头:没有,是爱丽莎小姐和我说的。
方鸻一拍额头。
爱丽莎说的,那不就等于大家都知道了吗。这团里还有谁比爱丽莎更喜欢刺探八卦,并且分享给其他人么?这或许是夜莺这一职业的天性,因为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帕克这个天生的大嘴巴。
当然了,那个帕帕拉尔人的杀伤力,可要比这位小多了。
他早先就为这位笑眯眯的小姐骗得够呛,还一直以为对方既真挚又愿意倾听
可一想在芬里斯的经历,方鸻就觉得自己是天字第一号笨蛋,当时可不就被这对姐妹差点耍得团团转么。他只恨自己没有早一些发现这一点。
等发现的时候,早已悔之晚矣
那是两码事,方鸻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首先,我还没和希尔薇德小姐结婚。其次,我也不是你的主人天,你脑瓜子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
帕沙是奴隶,他这么想不是很正常吗?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方鸻回头看去,才发现是那个扎着一头小辫子的小公主,伊斯塔尼亚人当代沙之王的女儿。看到后者,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来了一个问题儿童,而且与这位小公主比起来,他更宁愿和帕沙打交道。
这位沙之公主,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针锋相对她与天蓝两个,简直就是两只小火药桶,属于一点就着的那种。方鸻看了对方一眼,才叹了一口气:你没去追你看中的情人吗?
洛羽他不理我了,阿菲法生气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小辫子:哼,不、不就是那个比较大吗,皮肤比较白吗,真讨厌。仗着自己比我更早认识洛羽先生,对洛羽先生呼来唤去,洛羽先生总有一天会厌倦这个妒妇的。
来了,又来了。
方鸻深深无语地看向平台之外起伏的沙海。
自从这位小公主殿下临时上了船,灰岩先生背上这平台就没有一天消停的,对方与天蓝之间的争风吃醋,简直可以弥漫满溢整个银沙沙海了。事实上大猫人曾戏称在坦斯尼尔也能嗅到两个小丫头争风吃醋的酸味,他嘴上不说,心中深以为然。
坦斯尼尔是伊斯塔尼亚的港市,距离这里也并不太远。
而且这位阿菲法公主是继承了沙漠女子的大胆,热情奔放,又直来直去,在方鸻看来,要不是洛羽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天蓝身上的话,天蓝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这牙尖嘴利的公主殿下的对手的。
好在看起来,以洛羽目前的状态,对方想要从这场漫长的比赛之中取胜,恐怕还是相当遥远的事情。
而作为船长,他当然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再怎么说,天蓝也是他的队员,他当然不会胳膊肘向外拐了。方鸻一早就打好了主意,等到了坦斯尼尔,就让这位消停不了的公主殿下,赶快下船,反正对方待在船上眼看也是要到了极限的样子。
省得整天和他抱怨说船上的住宿条件这里不好,伙食哪里不好,一身的公主毛病。
不过阿菲法倒是丝毫没察觉自己的不受欢迎。她正上前一步,趴在船舷上看着外面起伏的沙漠风景灰岩先生当然并没有深入银沙沙漠之中,而今也不会有几个不长脑子旅人会这么干了。
七海旅团事实上是沿着靠近矮蔷山脉向东而行,在可以看到瀚瑞那空海海岸的方向,从沙漠的边缘斜穿而过。这事实上是一条古代商道,当初布尼古他们便是走的这条商道。
不过即便如此,这条道路也并不好走,事实上。自浮空舰诞生之前,就没有一条好走的路穿过伊斯塔尼亚的。
也正是与世隔绝的沙漠,造就了伊斯塔尼亚迥异于北方大陆的风土人情。
方鸻才想起阿菲法之前所说的话,看着对方开口问道:你说帕沙是奴隶,又是怎么一回事?考林伊休里安还有奴隶存在?
他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星门宣言》并不仅仅是对于选召者的约定,也是星门两边的两个世界,各个国家之间达成的谅解与妥协。事实上在《星门宣言》之前的时代,考林伊休里安的确还零星有一些地方存在着农奴制度的现象,不过在那之后,基本便全面禁止了。
当然,这样的情况也只限于考林一地而已,在罗塔奥,在奥述,又是两样的情况。毕竟《星门宣言》的签订国,大多是一个赛区所对应国家的双边协议。同时若非考林伊休里安本身有这样的意愿,这样的约定也无法达成。
这本身就是一个奇异的世界,一方面存在着高度发达的炼金术文明,但一方面方方面面又还未完全走出落后的制度。然而,自从这半个世纪以来,艾塔黎亚各国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又不能再于一百年之前相比。
就像是他现在所问的这个问题。
如果考林伊休里安,也包括伊斯塔尼亚在内,还存在着奴隶制度的现象的话,那几乎一定是有人践踏了《星门宣言》。
但阿菲法对这个问题却并不太在意,随口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们所说的奴隶制度自然早已消失了,毕竟我父王,明面上也不会违逆联盟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方鸻皱着眉头问道:你父王私底下还纵容这个制度存在?
你这人说话可真难听,阿菲法回过头来,一头小辫子一甩,琥珀色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我父王是什么身份,他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帕沙在伊斯塔尼亚就是最下等人,这样的事实,又不是我父王一个人能改变的。
她十分轻蔑地看了帕沙一眼,挥了挥手。
帕沙低下头,有点怯懦地向一旁退去。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已知晓这少女的身份,沙之王巴巴尔坦的女儿,在他看来那几乎就是天上的人物了。团长大人船上竟然有这等人物,让他与有荣焉
方鸻眉头紧锁,心中有点火大地一把抓住对方的手,问道:你说谁是下等人?
你干什么?阿菲法吓了一跳,用力挣了一下才从他手上挣开,她的两个仆人远远地看了一眼,但大约是碍于方鸻船长的身份,犹豫了一下并没过来。而满头辫子的小公主抽回手之后,眉头都快皱着了一团:
你干什么,我又没说你。
你说谁都不行,这是基本的礼貌。方鸻严肃地答道。
可我又没说错,不信你自己问他。
方鸻吸了一口气,大约也觉得自己没事和一个小姑娘生气有些不值得。他只开口答道:在其他地方随你,但在我的船上,就不可以。
在这里,我的话,就是法令。
阿菲法抿了一下嘴巴,被他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眼泪珠子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至少在这艘‘船’上,要是对方命令她下船的话,不管她是沙之王的女儿也好,还是某个神明的私生女也好,都得乖乖下船。虽然作为沙漠的子民,她也不是走不出这沙漠,可那折辱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她胸口一起一伏,最后才气怒道:你、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我又没有奴隶,你有本事去对付那些走私贩子、邪教徒啊!我、我和我父王也一直在打击这些人。
你什么都不懂,你以为你们那里就人人平等了么,正如唐德先生所说。表面上的等级没有了,但人心中的等级反而更森严了呢,你们大公会那些把戏,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方鸻看着这小姑娘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答道:我一直在对付他们。
阿菲法张了一下嘴巴。
她楞了一下,这才想起好像确实如此。
但她还是心有不甘,只握了一下拳头,才气冲冲地走下了船舱。
简直不可理喻。方鸻看着这小公主离开,才忍不住摇了一下头。
就像他与希尔薇德之间一样,他感觉自己很难将这些事与对方说清楚当然了,相比起这位刁蛮的公主殿下而言,贵族千金简直就是善解人意的天使了。希尔薇德虽或多或少有一些根深蒂固的认知,可至少她愿意接受一些改变。
而且方鸻明白,自己的舰务官小姐一直明白自己的意愿。
他其实在意的并非等级,而是尊重。至少在他的船上,帕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团员而已。也同样,希尔薇德绝不会对船上任何一个人摆架子,也绝不会拿出她当时在布丽安公主船上时,对付水手们的手段。
因为他的队员,绝不应当无端承受任何人的折辱。
方鸻这才回过头去,看着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一口的帕沙,开口道:帕沙,没事吧?
帕沙轻轻摇了摇头:其实公主殿下也没说错
方鸻听了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不是对错的问题,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帕沙,我不管你之前的经历如何,是怎么样的人。但在我的船上,你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没有任何区别,不会比任何人低一头。
他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靴子:这样的事情,以后也不要在干了。
帕沙看着他,问:这也是‘法令’吗?
方鸻翻了一个白眼。
他有点心力交瘁地答道:你就当这是一个法令吧。
可是,我也不会干其他了,我总不能吃白饭吧?帕沙有点担心地说:要是这个也不能干的话,艾德先生的意思是要把我赶下船吗?
等一下,你怎么听出这个意思的?
没有可是,帕沙,难道你想当个靴匠吗?我们船上可不要靴匠,方鸻没好气地答道:你要是没事干,就去和别人学东西。大猫人,洛羽他们乐意教你,你要是对炼金术有兴趣,也可以来找我。
我也可以学炼金术?帕沙眼睛亮了起来:艾德先生?
当然,为什么不可以,方鸻严肃地答道:炼金术士不分男女,不分出身高低贵贱,也不分你来自何方,在以太面前,无论你是国王还是乞丐,人人平等。
记住这段话,他地答道:任何一个学习炼金术的人,都会先了解这段话。它从努美精灵时代便流传下来,你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考林伊休里安没有奴隶吗,因为炼金术士们不相信这个。
帕沙默默听了,用力点了点头。
他忽然回头看了看天井下面,再回过头小声说道:我去帮艾缇拉小姐干事了,艾德先生。
方鸻看着对方单薄的背影,心中一时间不由有点感触。
他将对方留下来,一方面也是因为帕沙无处可去,布尼古与那个年轻学者离开之时,带走了那个断臂的少女,并承诺会好好照顾对方。两人当时出于感激,其实也提出了可以将帕沙一并带走照顾。
布尼古虽然还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作为商人,至少也有那么一些继续,要承担一个小男孩的抚养权,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相信经历了这次的事情之后,对方应当不敢对他们这些人耍什么花招。
只是帕沙自己死活不愿意,一定要留在船上。大约是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缘故,方鸻最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将这小男孩留了下来。
而且他明白,比起帕沙来,自己其实要幸运多了。因为他至少还有舅舅一家,而帕沙呢,已一无所有。
他也不知道帕沙究竟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但正如他所说,他船上不需要一个无端端的下人,他需要的是队友,是每一个可以为彼此负责,交付后背的人。好在,对方看来似乎对于炼金术还有一些兴趣,方鸻只能寄希望于,知识确实可以改变一个人。
但他却看到,帕沙走到一半,又犹豫着折了回来,有点不安地对他小声说道:船长大人,你之前和阿菲法公主说那番话的时候,真的很气派。
方鸻一愣:什么意思?
主母说,你要是习惯了使唤下人的话,对别人自然而然就会有气势一些。我、我觉得,主母好像说得有一定道理,船长大人?船长大人?
方鸻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这家伙头上。
只在那一刻,他忽然有了些丝卡佩小姐的体会。
午餐是精灵小姐从一堆干粮之中,翻着花样给大家弄了一点还尚可入口的食物。但可想而知,进入沙漠之后差不多已一周半,再加上之前在依督斯的经历,平台上的新鲜食物早已消耗一空。
眼下他们事实上连干净的饮用水都成问题,唯一眼见着的新鲜的东西,也只能仅靠着底舱仅存的一桶干瘪瘪的柠檬勉力维持着。不过按照天蓝的说法,也最多还有两天,他们就得断水了。
不过好在,最近的绿洲也不远了。
而某位公主殿下自不消说,苦着一张脸,只是在洛羽面前还维持着仅有的一点点教养,没好意思当着面把干巴巴的饼子碎片一一吐出来。天蓝斜着眼睛看着对方,好像故意赌气一样大口大口往腮帮子里面塞东西。
还作出一副大口咀嚼的样子,好像在吃什么美味珍馐一样。
只不过物极必反,这小姑娘总算把自己给噎着了,脸由红转白,又白转青,一副要背过气的样子。艾缇拉在一旁看了,才忍不住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才让天蓝哇一声吧喉咙里的东西吐了一甲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鸻总觉得最近艾缇拉小姐温柔了不少。要是之前天蓝这么浪费食物,少不得要被一番好训的。
倒是一旁罗昊苦着一张脸看着这一幕。
怎么了?爱丽莎有点好奇地问这胖子。
下午我执勤。
罗昊快哭出来了:轮到我擦甲板。
爱丽莎顿时笑弯了腰。
而真到了下午,这位夜莺小姐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因为方鸻忽然收到了一个消息,消息自然是来自星门港的,确切的说,是来自于某位银色维斯兰的公主殿下。不消说,自然是苏菲也不知道苏长风从哪里想到这个办法,居然突发奇想,让自己的女儿来充当他与军方的联络人。
美其名曰,尽量不引起外人的怀疑。因为他本来就与苏菲熟识,这是在梵里克便早已流传在外的消息。
不过对方那点小心思,自然逃不过苏菲的法眼。
她倒也乐得有一个免费的挡箭牌。
不过方鸻明白,这次联络应当不是这位公主殿下的私事,因为在发来邮件的同时,上面还附带了星门港官方的函件。他大约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周之前他便已经将依督斯相关发生的一切给汇报了上去。
这应当是星门港那边核实了情况之后,来找他了解后续的情况了。
所以说,这次会面,其实是军方与他的会面。所以他自然要带上罗昊这个军方在他们团队之中的所谓的‘联络人’了。
而罗昊一离开,值日者往后一轮
于是便轮到了我们可爱的夜莺小姐头上。
第二百四十八章与军方的会面
与军方的会面一转眼已是三天之前的事情。
这场会面本身其实也是一个偶然,因为正巧海军有一艘六等护卫舰经过伊卡角,那里距离这里相当近。而苏长风正巧有手下的人在那船上,说来一行人的领队还是他认识的人。
正是当时在旅者之憩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年轻军官,名叫张天谬。
会面时对方冷着一张脸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好像在看什么珍稀动物一样。方鸻大致也能猜到其原因,肯定是因为当时在旅者之憩对方的任务,因为自己没能完成的缘故。
当着对方与苏长风的面,他再将依督斯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陈述了一遍。当然军方关心的还是拜龙教徒的动向,至于一百年前的秘辛,看得出来他们虽然对于考林伊休里安的政治有一定关切。
但本身也怀着并不过多介入的态度
不过说到流浪者时,苏长风明显有些在意。
他告诉你地球也不是避风港?
他真这么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那你可不能记错,苏长风十分严肃地说道:你必须得记起来。艾德,你知道,这关系重大。
出于保密起见,对方也和其他人一样,管他叫做艾德。而在加入星门港之时,他其实还有一个代号,但很少使用
方鸻点了点头,他明白这里的意思。他想了一下,才答道:他的确是有这么说过,只是我分不清这只是一句单纯的威胁,还是别有什么用意?问题是,对方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我担心他有意误导
这是你的分析?
这是我的分析。
有一定道理,不过也不可完全不信。毕竟你不能排除,对方玩真真假假的把戏。
我明白这一点。
另外。
另外?
方鸻犹豫,问道:关于卡拉图先生所提的那件事?
苏长风略一沉吟:你是说‘祸星’?
关于这件事,是有很多传闻。苏长风显然组织了一下语言:星门港也从各方面在收集相关的情报,并进行比对。但目前为止,我们算是掌握了一些信息,但出于保密协议我只能告诉你其中一部分。
方鸻看着对方,军方的坦率让有一些出人预料。虽然说了,只能告诉他其中一部分,但这样公开了说,至少让他可以接受。
其实当初杰弗利特红衣队要是明着告诉黎明之星遗迹中央是死寂区,以他对丝卡佩小姐与魁洛德先生的了解,两人未必会打退堂鼓。而弗洛尔之裔应当也不至于差那两个钱,连佣兵的报酬也要克扣。
而他大约可以想到原因,只是对方根本没把黎明之星放在眼中罢了
相比起来,苏长风的坦诚让他稍稍有了一点归属感。
他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苏长风这才答道:我们了解艾塔黎亚,首先是为了评估它对我们可以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作为军人,我们自然与普通选召者看待问题的思路不同,如果说普通选召者代表着新世界开拓与进取的一面,而我们则是一条底线。
底线?
方鸻有些不解。
这个底线是两方面的。
一方面是谨守我们作为文明的底线,文明的内核是发展而非冲突,如果我们要重回率兽食人的年代,我们并不需要发展出如此璀璨的文化,对么?
但在面对陌生的世界时,猜疑与不了解很容易让我们轻易将对方划为异类。一旦我们人为地将一方定性为异类时,我们卸除的其实是自身的道德负担,而即便是在星门时代之前的冲突之中,我们也恪守着这样一条底线。
地球之上各国之间曾展开过广泛的讨论,事实证明了,我们应当决定自己走一条怎样的路这个决定,不是中国一国,或者地球上任一国的决定。而是全人类共同的决定,在冲突与文明的包容之间我们选择了后者。
这是一个时代最骄傲不过的事情,我有幸经历了那个年代。而你,艾德,虽然你可能没有见证过那个光辉的时代,不过你也正沿着它的道路前行下去。正如同许许多多的先行者一样,这是我们身为人类的骄傲。
而越是如此,我们才更应当记得。今天的和平来之不易,军人的意义不在于发起战争之刻,而是谨守着和平的时代。
苏长风停了停:我这么说,艾德,你能理解么?
这是第一条底线,苏长风这才继续说下去:这也正是我们针对拜龙教的原因所在。
第二条底线,则是地球安全的底线。我们这一代人,和我们之前一代人,开启了星门时代,一方面是为人类打开了一个通往未知高维世界的广阔大门,而人类也从未在宇宙的真理面前停下过探索的步伐。
但一方面,我们也必须明白。当初人们所作的决定,可能并非那么十全十美。在开启一个新时代的同时,我们也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各种各样,我们可能从未曾面对过的困难,皆会从其中浮现。
当然,相对于这个宇宙的年龄,人类还相当年轻。可我们也不至于天真到完全没有准备,事实上在我们打开它的那一刻甚至在打开它之前数十年的时光,我们就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
这些预案皆是在联合的框架下讨论得出的,你应该学习过关于那个年代的历史。
关于星门时代,关于星门时代之前的历史,那可是近代史的必修课。各国是如何从争议之中达成一致,如何平衡了大小国家之间的利益与责任,如何一一回答了种种不同的声音。
最终,才在全人类共同的见证之下,走出了那至关重要的一步。
九十七年,近一个世纪之前,今天星门的第一个空间站分段在探求者一号重型运载火箭的搭载下,进入远地轨道。
而那之后,自然是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历经足足三代人。第一代建设者的孙辈长大之后,人们才第一次踏足于星门之后的世界,但那之后近二十年之间,探索星门皆是一件与普通人无关的事情。
直至《星门宣言》签订。
今天的一切,仿佛皆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这里。
当时留下的预案当中,便包括了最坏的打算在内。
如果星门是一个双向通道,背后有一个更高程度的文明,并且对于地球不怀好意,我们应当如何应对?星门港,便是为了这个预案而存在的。所以当时抵达星门的第一批先行者,除了科学工作者之外,几乎全是各国的太空军。
而星门港的设立,从当时到现在,其初衷一直没有改变过。
所以说。
关于‘祸星’是什么,我们首先要确定的是它对我们有何影响。
如果它真的会发生,地球又会发生什么?
但假设最坏的情况真的会发生
艾德,焦虑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苏长风答道:我们已走至今天这一步,后退已经是一个奢望。但我们不会寄希望于每一件事一定不会发生,假设‘祸星’事件的影响扩大到无法估量,那么星门港一定会作出相应处置。
你只需要明白这一点,你所看到的事情,我们一定也会看到。你所经历的一切,我们也会经历,因为我们皆是人类。无论有些事是避无可避,还是可以避免,但在一个世纪之前人类踏出那一步时
今天的你我就注定要共用承担这个责任。
而作为军人,我只能回答你,我们不会轻易辜负我们身后的责任。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虽然他心中其实也并不完全明白。
不过苏长风的话至少让他释然起来。
星门的历史走到今天的这一步,并非是他,也不会是某一个人的决定。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事情,当作出了一个选择之后,自然会失去另一个方向。质问‘祸星’会给地球带来什么?这与质问当年人们为什么要走出这一步何其相似?
这世界上并非非此即彼的选择,一条路是错的,另一条路也未必全对。甚至两条路皆是死路,也完全有这个可能性。因此质疑本身并无意义,当然质疑者并不会在意这一点。
可以想象即便当年没有走出这一步,今天也一样会有很多人在询问我们是不是错过了更多?
但道路本身并不存在对错
‘祸星’就在那里,它并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质疑而改变。
方鸻吸了一口气,大致有了方向。与其怀疑,不如放手去做,因为他自己的决定,也是千千万万个人类的决定之一。而这千千万万的意志,最终谱写为太阳系第三行星的历史。
每个人都将与他,也不得不与他一起共同面对。
当然,若问题可以得到圆满解决,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但他想了一下,最终没把自己具有海林王冠一事告诉对方。对方有可能已经知晓,毕竟精灵遗迹之事此刻差不多已人尽皆知,海林王冠无非是在他手上或者在弥雅手上。
当然人们可能想不到,会有一人一半这样的情况存在。
不过既然苏长风不问,他也保持默契。卡拉图告诉了他那些事实之后,海林王冠便成为了他手上的一张底牌,这个世界上有苏长风这样的人。但也有弗洛尔之裔、有超竞技联盟。
也有流浪者、普德拉那样的人存在。
经历过精灵遗迹一战之后,他已不单纯只相信这个世界上只有善意与美。但它也存在丑陋与阴影的一面,而在关键的时候,他希望正义的一方可以发出更多的声音,至少不至于让当年圣约山之事一次再一次重演。
尤其是在祸星将至之刻。
他一个人的力量或许不大,但在关键时刻,总能让他所在的这一方,多发出那么一点点声音。
与军方的会谈,在几页报告之中结束。张队长给他带来了三具能天使算是军方对他的一点支持,虽然不多,不过真是帮了大忙了。自从与流浪者一战之后,他身边的主战构装,几乎没一个还落下个好的。
奥尔芬的双子星,也还一直没修好。
有了这三台能天使,算是解了他燃眉之急。
不过依督斯一战之后,因为祸星事件更新的缘故,他等级倒是有了再一次松动,已越过二十二级大关,靠向二十三级。再往后这两级一过,他就正是宣告结束了漫长的新人阶段。
一旦跨过二十五级,他就是一个资深的选召者了。
说起来,这段时间其实并不长。
不过区区一年而已。
相对于一线公会的顶尖天才,这个速度也算是出类拔萃。甚至苏菲,在这一点上也远不如他。
当然,这一切皆是靠了阴差阳错的缘故。主要是龙魔女这条任务线,几乎是在巧合的情况之下,为他一个人所完成的。充其量,也不过只算上七海旅团的其他众人而已。
而这样庞大的事件线,换作以往,至少也是一个大公会倾巢而出才行。比方说对上流浪者这样的对手,十大公会单单来一个,恐怕都未必是对方的对手。
好在每一次,他都幸运有靠得住的原住民搭手。
多里芬时有米苏女士,有迪克特。
后来在芬里斯地下,又有蜥人王子,甚至还有军方介入。
在梵里克,安洛瑟不在的话,恐怕就是另一个结果。而这一次,也是全靠了卡拉图与唐德,甚至还有伊芙小姐。
不过这样的好运气总不会长久,方鸻知道,总归最终还是要依靠自己。好在龙魔女事件已告一段落,最最终流浪者虽然逃逸,但看对方口气一时半会还不至于来找他麻烦。
杀害艾缇拉小姐弟弟的凶手,经此一役之后也差不多水落石出,其后不过是漫长的追凶过程而已。而以他们目前的实力,也还不至于去找流浪者的麻烦。
而卡拉图与唐德虽然和他说了不少事情。
不过那些事情,一些是关于古老的预言与圣物。一些则是关于这个世界上各大势力的动向,一时半会,皆与他没什么关系。
眼下他好像真透明了一样,手边也没什么事情,要干的无非是造好自己的船而已。
而等七海旅人落成之后,他相信又会是另一番光景。
不过虽说是透明,但似乎有人也并不愿意让他真透明起来
灰岩先生斜穿过伊斯塔尼亚沙漠,在第三天傍晚越过弯角绿洲之后,正式进入了伊卡角地区。这里已经是整个考林伊休里安大陆的最西缘。再往南,越过迷雾峡湾之后,便是战蜥人的故土。
诺格尼丝。
而他们一行的目标,则在经过了伊斯塔尼亚的第一大港坦斯尼尔之后,止步于南方的迷雾峡湾。
并在那里,完成最后的工作。
不过这天,在灰岩先生抵达坦斯尼尔的近郊之时,苏菲发来的讯息,与他说起一件事情。
那事情大致上是关于不久之前弗洛尔之裔在依督斯的一战的。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龙王利夫加德的灵魂在最后还搞沉了对方一艘船看起来这位黑暗巨龙之王,对于自己止住其解封的仇恨,还及不上对于弗洛尔之裔的敌视。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苏菲说的事情,倒与弗洛尔之裔的损失无关偌大一个势力,区区一艘浮空舰,还是损失得起的。再说弗洛尔之裔和彩虹同盟的战争之中,年年都有传闻损失惨重。
也没见哪一年真的元气大伤过。
这位公主殿下说起的,其实是他与弗洛尔之裔的关系。
方鸻从灰岩先生的平台之上跳了下来,正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沙地上。
白昼的沙漠高温滚烫,灌木之下仅存的水汽在阳光直射下袅袅向上,像极了弯曲的空间。柔软的沙砾卷入靴筒之中,简直像是浸入热水之中一样,实在是令人苦不堪言。
罗昊脱下靴子,将它倒过来,里面的黄沙如同瀑布一样流了出来。是的,虽然伊斯塔尼亚沙漠又被银沙沙海,但那不过是形容它在月光之下的壮美而已。但事实上,在白昼,它还是一望无际的黄沙。
两人才从灰岩先生的平台上一下来,就感受到了这片沙之瀚海不怎么亲切的问候。
苏菲眯着眼睛透过视频看着这一切,然后才说道:
你知道吗?
你在梵里克的事情,让国内超竞技联盟完全停摆了。
现在各大公会都知道了这件事,弗洛尔之裔自然也不例外,毕竟他们总得搞清楚,是谁让自己停止活动几个月之久。
方鸻听得一头冷汗,他倒不在意弗洛尔之裔,不过要是因此成为了国内公会的公敌,那岂不是太得不偿失了一点。要知道,这背后可是军方在行事,他纯粹是个背黑锅的。
那我不是把你们银色维斯兰也得罪透了?
那倒也不至于。
苏菲闻言,才促狭地一笑。
第二百四十九章突如其来的会面邀请
嘿嘿,你太小看这些老牌俱乐部了吧?苏菲一边说道,一边瞅着远处的坦斯尼尔,一副好奇的样子。她也没到过银沙沙漠之南,艾塔黎亚毕竟还是太大了,再加上伊斯塔尼亚也不是第三赛区的传统范围。
这里的沙子颜色还真是好浅。我以前去过依督斯,那里的沙子带着山岩的赤色,我还说银沙沙海名不副实呢。
哪里有,方鸻抓起一把沙子,看着它从指间袅袅漏下:不也是黄沙吗?
你一直在那个地方看惯了当然,在我看来颜色还是蛮浅的,有些像是沙滩的颜色。苏菲语气有点羡慕:有机会的话,我也一定去伊斯塔尼亚看看,听说那里风土人情与北面大不一样。
方鸻翻过手掌,拍了拍手,问道:苏菲,你没来过这儿?
我是有公会的人,你以为和你一样似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苏菲羡慕地叹了一口气:自由选召者真好啊。
自由选召者不好的地方你没看到吧。
切,最不需要你来说教,苏菲白了他一眼:我自己就是吃公会资源成长的人,当然明白这一点。说归说,对于俱乐部的责任自然要履行。而且银色维斯兰蛮好的。
这句话,方鸻倒也认同,国内的几个他接触过的大公会之中,银色维斯兰的确有些与众不同。出于奥丁的原因,他对‘诸神黄昏’观感也还过得去。只是他可没忘了,在灰烬山林那场战斗。
与之相比起来,银色维斯兰的行事方式确有些不一样。
这一点,从面前这位银色维斯兰的小公主身上可以看出一些端倪。而且他与星门港产生联系之后,也从苏长风处了解到,银色维斯兰是国内与军方合作最为紧密的俱乐部之一。
说到银色维斯兰,你还没告诉我,我怎么小看这些俱乐部了?方鸻这才想起这一茬,把话题扯回正题之上。
人有喜怒憎恶,但俱乐部不是人,不会因为单纯的喜好而行事,苏菲答道:对于你来说,因为黎明之星的关系,弗洛尔之裔是个实实在在的敌人。但对于弗洛尔之裔背后的BBK、VE、MOON等俱乐部联盟来说,你不过是上一季度影响他们财报的一个因素罢了。换句话说,如果他们可以把这个不利因素变成有利因素,他们心中不会有任何芥蒂的。
那假如这个不利因素一直是不利因素呢?
苏菲笑了:你对你看得也太高了吧,我们的艾德先生,你以为你每一次都可以搞出梵里克那么大的事情来?
她说到这里,忽然怔了一下。接下来这位银色维斯兰的公主殿下不禁哑然失笑:你好像还真是每一次都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多里芬,芬里斯,梵里克。
就算是之前黎明之星那一次,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哦对了,还有旅者之憩,方小先生,你可真是个扫把星啊。苏菲坏笑道:我本来还打算邀请你来银色壁垒看一下,现在看还是免了。
方鸻一窘:那又不是我愿意的
这正是可怕之处啊,方小先生。苏菲一笑:还好现在大部分人还是把你一分为二,没把芬里斯的事情与你联系起来,而且多里芬的内幕也没几人了解。不然,嘿嘿嘿,可以想象你的外号会是怎么样的
好吧,但你还没说会怎样。
那不开玩笑了,不过你没发现吗?虽然你搞出大大小小那么多事来,但包括芬里斯那一次在内,其实要说真正对国内公会有影响的,其实也只有两次而已。一次是黎明之星那一次,但那一次认真说来与你关系并不大。
第二次,就是梵里克这一次了。长远地看,这一次国内至少要让超竞技联盟停摆四五个月,对于各个俱乐部的影响自然是极大的。不过你应该清楚吧,这样的机会不是次次都有的。
这样的机会还是少些好,方鸻心想。
他是和弗洛尔之裔过不去,但不至于把打击面扩大到整个国内赛区上。这么多来几次,不要说俱乐部,估计他先成为一众国内超竞技粉丝口诛笔伐的对象了。弗洛尔之裔他得罪得起,广大‘人民群众’他可惹不起。
这个问题于是不了了之。
不过方鸻心中,还是有这样的念头他不相信自己的活动会对弗洛尔之裔一点影响也没有。
而且随着七海旅团的成长,想必这样的影响会越来越大。当然,那正是他想要到达的目的,他倒不至于与弗洛尔之裔有什么深仇大恨,但至少要让他们正视黎明之星的事情。
让他们意识到不义的行为,会带来切身的损失。
不过那样的话,弗洛尔之裔背后的BBK、VE与MOON众多俱乐部联盟,会如何对他呢?是围剿七海旅人,还是重现圣约山的旧事,抑或另有什么手段。苏菲的这番话,至少让他明白了,弗洛尔之裔对他的看法。
他把弗洛尔之裔视作对手,弗洛尔之裔可能只将自己看做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但如果问题扩大到无法解决的程度,会怎样呢?
其他人也一一下了船。
阿菲法强词夺理地一个人占着洛羽说了好一会儿话,依依不舍地告诉后者,自己就要离开了,有机会的话,一定一定要来伊斯塔尼亚的王都找她。她父王是个很好的人,她姐姐也很漂亮云云。
自从上次争执之后,这位小公主大约也意识到自己在船上并不受人喜欢,于是也没向众人告别,只悄悄带着自己两个仆人离开了。以至于天蓝知道之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没礼貌的家伙!
她又斜着眼看着回来的洛羽。
打算什么时候去伊斯塔尼亚的王都啊?
洛羽认真想了一下,答道:等团长有空的时候吧。
说完,他抬起头,才看到方鸻正和大猫人杵在一旁,挤眉弄眼地对他使眼色洛羽一脸不解地看着这两个人,你们两抽筋了?
方鸻长叹一声,他自诩自己情商只是‘一般’,但面前这人简直是在人类平均线以下。果然,天蓝听了洛羽回答,十分不满地重重哼了一声,只白了他一眼,便赌气带着姬塔先进城了。
小家伙,大猫人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洛羽的肩膀:你要好好向你的团长学习一个。
方鸻听了听自觉面上有光,不过目光一转看到希尔薇德正从平台上下来,赶忙腆着脸过去帮后者拎手提箱了。
搞得舰务官小姐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把手提箱往后一收:船长大人毛手毛脚的,还是算了吧,这里面是玫玫和图纸,我可不想弄丢了。
她走过来,将箱子放到一旁,又抬起头来,举起双手仔细为他平了一下领子,才小声说:忘了希尔薇德说过的了么?船长大人得有威严一些,帮着女士拎箱子像个什么样子?又不是我的跟班。
但方鸻想了一下,横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女仆小姐下来的时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听说你对我的故事有意见?
方鸻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啊?
可疑。
谢丝塔看了他一眼,板着脸在希尔薇德后面离开了。
然后是大伤初愈的迪克特与德丽丝。
他与这位年长骑士之前便已经讨论过关于依督斯发生的一切并且关于留在多里芬的艾尔陶特的盔甲,与流浪者的事情也交换过了意见。迪克特打算将这个消息带回艾尔帕欣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先见自己的儿子罗班爵士一面。
对方也是这两天才可以下地行走,但看来起色还不错。
方鸻问起对方的去留。
迪克特才告诉他打算在这里乘船北上,坦斯尼尔也是伊斯塔尼亚乃至于迷雾峡湾以北最大的港口之一。骑士再看了看一旁病恹恹的西林丝碧卡家的小千金,说:我和西林丝碧卡家老一代有些交情,看他们家后人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实在不幸
听说德丽丝小姐有未婚夫,她一个人留在船上也不是个办法,而这个样子也无法进行冒险。从这里往戈蓝德,梵里克也是顺路,或许我可以考虑将她带回艾尔芬多。
方鸻也不由看了看德丽丝。
自从依督斯一事之后,后者清醒过来之后像是失了魂一样,一直这个样子,状态令人担忧。
要知道她之前可是一个相当有主见,而且还算活泼的小姑娘,由此可见,父亲的事情对她打击有多大。
他问了一下后者的意见,德丽丝只咬着嘴唇说:我想见见无冕
他其实和无冕说过德丽丝这边的情况,知道后者正留在梵里克,并准备出发前往来找他们。方鸻想了一下,觉得这也是个办法,和无冕比起来,迪克特也算是个有产人士。
无冕可买不起那么贵的跨大陆班船船票,等他过来已不知是猴年马月,还不如让迪克特将德丽丝带回去。而既然本人也不反对,于是他便点了点头。
一行人这才兵分三路,进入坦斯尼尔。
艾缇拉、天蓝与唐馨一行人自然是采购补给,毕竟一路过来,即便是以平台上的储备,也差不多消耗一空了。从这里到迷雾峡湾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而之后差不多皆是荒无人烟的地区,自然需要备足了物资。
而采购事务,自从戈蓝德与橡木骑士团的谈判之后,方鸻便被剥夺了交易权按天蓝的话来说,实在是太丢人了,不忍卒视。为了保留七海旅团船长大人仅有的威严,相关事务还是让方鸻远离为妙。
对此方鸻自然大为不满,他怎么就丢人了?
而且与橡木骑士团的交易,眼下看来不也还算不错么?只不过这样的说辞,便为自己的表妹无情戳穿了唐馨当时便对他冷冷一笑:要不是运气好,橡木骑士团遇上了眼下这些事情,看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可是,可是橡木骑士团怎么说也算是我们的盟友吧,方鸻努力辩解道:他们遇上这样的事情好像我们幸灾乐祸也不太好吧洛羽和姬塔还在这里呢?
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们讨论的是一件事吗?唐馨十分鄙夷地对他皱了皱鼻子:别想着顾左右而言他,你那套只在艾缇拉小姐那里有用。
于是我们的船长大人就这么无奈地交出了财政大权。
第二队人马,自然是舰务官小姐希尔薇德带着谢丝塔,是去前往考察坦斯尼尔的造船业的。说是前往迷雾峡湾建造七海旅人号,各方面的事先工作,这半年来也作了方方面面的准备。
七海旅人号最重要的部分,魔导引擎,而今也有了妖精之心,而帆船的材料,不但有了在银鬃蛛丝的储备,而且眼下七海旅团手上还有蛛丝宝石这个大杀器在,基本上短时间内可以说不用愁了。
造浮空舰的两大要素,引擎与风之帆皆以齐备,而剩下较为重要的船体材料、内部设施与艏像,一部分要在当地采购,一部分需要等待奎苏女士南下。浮空舰的外船壳体一定要用到魔法橡木,由于是管控物资,基本只能靠在市场上采购。
不过船内结构部分,从船肋到保证强度的龙骨,皆可以用硬红木替代,这就要等待他们在南境的伐木团队雇佣货船将物资调运过来了。货船是艾尔芬多议会所有,也不用他们出钱。
这就省下了一大笔开支。
但除了这些因素之外,更重要的,还是人与场地。场地他们在云层港时便早已决定,但造船的工人,是无论如何也变不出来的。
其中,造船的工人分为两个部分一是工匠,主工匠肯定是方鸻自己,但再小的船,几个工组也是需要的。每个工组,都需要一个合格的炼金术士带领。这方面原本是七海旅团最大的问题,毕竟少有炼金术士,愿意和他们一起到偏僻的迷雾峡湾造船。
可自从有了卡拉图与唐德的加入之后,这个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
说起来希尔薇德的这一行人,也算是浩浩荡荡。除了她与谢丝塔、巴金斯,外加一个有灰色知识的爱丽莎,以方面与当地的兄弟会打交道之外,还有一位传奇大魔导士卡拉图。
而这位大魔导士的分身,一时半会看来暂时也不会消失。只是卡拉图要前往,自然要带上姬塔。
眼下在姬塔身边,还有一个天蓝。
这就是七个人了。
坦斯尼尔是伊斯塔尼亚最大的港口,而作为港口,肯定就会有造船厂、干船坞,汇聚在这里以此谋生的工匠与工人,自然不在少数。不过人多,不代表愿意和他们一起南下的人也多。
舰务官小姐打算是开出三四倍薪水,并且承诺完成之后将这些人送回来,总会有一些愿意冒险之辈。但这样一来自然也不乏浑水摸鱼之徒,所以才需要事先考察清楚,也顺便探查一下伊斯塔尼亚造船业的水平。
在当地带走工人,需要得到当地工匠协会的许可。
好在他们认识了阿菲法这位公主殿下,后者虽然脾气坏了一点,但人还算磊落大方,顺手就给他们签了一道手令算是报答众人的搭救之恩。当然,主要还是看在洛羽的面子上。
有了这份手令,取得许可自然不是问题而且借由沙之王巴巴尼尔身份的号召,对于他们召人工作还更有帮助。
天蓝虽然表面上与阿菲法针尖对麦芒,但关键时刻,到了要榨干这位公主殿下身份最后一丝价值之时,这位诗人小姐可是一点也不手软的。充分体现了资本家绝对不会和利益过不去的典型特性,他们船上的唯一‘资本家’小小姐
芙丽柏兰特女士。
最后,自然是方鸻一行人了。
包括他,帕克,罗昊,箱子外加一个洛羽,一只大猫人,还有一个无所事事的艾小小。
被唐馨称之为闲逛六人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大家的本事基本皆在战斗上,对于这些生活相关的工作,自然便有些无能为力了。好在包括艾小小在内,几个人皆是脸皮很厚,对此也毫不在意,反而以此为荣。
当然,再怎么无所事事,他们也得先把灰岩先生带到坦斯尼尔城内的兽栏之内,并留下帕沙和今天的值日者在平台上看船。
方鸻忙完手头的事情,才问某位一直在的银色维斯兰小公主道:苏菲,你没来过坦斯尼尔,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进城去逛逛?
苏菲十分可爱地皱了皱鼻子:谁稀罕了,我要和茜去逛街了。
方鸻自然知晓她与茜之间的关系,问:那,下次有机会再聊?
等下。苏菲叫住他。
刚才和你说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关于弗洛尔之裔的?
苏菲点点头:说什么来什么,刚才他们让我帮忙联系一下你。
方鸻听了,一皱眉头:我暂时不打算和他们见面,你回绝他们好了。
等等,苏菲再道:不止是他们,还有超竞技联盟的官员,我觉得,你们还是见见他们比较好。
方鸻一怔他虽然对于超竞技联盟观感不好,但那毕竟是星门之后唯二的官方组织,想了一下,才道:在什么地方,现在?
那倒不是,苏菲答道:他们这点尊重还是会给你的,他们打算在坦斯尼尔和你会面,你会在那里呆一阵子吧?
方鸻犹豫了片刻。
然后点了点头。
第二百五十章异国他乡与坠入爱河的帕克
方鸻放下手中的登记簿那其实不过是钉在罗娑木板上的几页莎草纸,上面记载着灰岩先生的一些状况。虽然经过长途跋涉,但灰岩先生在艾缇拉小姐的精心呵护之下,状态似乎还十分良好。
连管理兽栏的伊斯塔尼亚人,与对他们赞誉有加。要知道伊斯塔尼亚人也是有名的驯兽师,并不比发明‘驮屋’的加西亚人逊色多少。
然后他才转身走到第二根与第三根方柱之间,并抬起头看向坐在奥尔芬双子星肩头上的帕沙,问:帕沙,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出去吗?
阳光穿过厩栏上方的天窗,从几块方砖之间的孔隙,落在帕沙柔软的卷发上。他黑漆漆的眼睛,像是镀了一层光膜,小男孩腼腆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留下来帮船长大人看灰岩先生和这台大家伙哩。
用不着,帕沙,这里的有工作人员,他们会帮我们照看好。方鸻答道。
那可不一定,帕克啃着一只颜色鲜艳的当地水果,悬着一双小短腿,坐在旁边的矮柜上,含混不清地说:你知道这些地方的工作人员向来是不认真负责的,甚至还有小偷小摸的习惯。
我不知道,方鸻没好气道:你闭嘴,帕克。
但帕沙却柔和地笑了一下:帕克先生说的是呢。艾德先生,我比你清楚伊斯塔尼亚这个地方,虽然我没去过北边,但应该和北边不太一样吧。艾德先生,让我留在这个地方没错儿的。
方鸻这才点了点头:好吧。
他抬头看了一眼这高大的兽厩伊斯塔尼亚干燥的气候与北面的考林的确不太一样,两地的建筑风格也大为不同。艾尔帕欣、戈蓝德的兽栏是那种尖顶的,高大的棚舍,一般是以木石混合制结构,石制的地基,木质的横梁与上层纵梁结构。
而伊斯塔尼亚的兽栏,则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土堡,土黄色,用坚固的泥砖一块块垒上去的,墙面下宽上窄,上面是镶入墙体的一排排横梁与天花板。天花板也没有倾角,只有一面平平的屋顶。
墙顶上方开了许多孔窗,让阳光穿过尘埃照射进来,形成一束束光路。昏暗的墙角堆了一扎扎草料,而正如此地漫天的黄沙与干燥的气候一样,兽厩内也铺了薄薄一层浮土。
那浮土细腻如尘,用手一抓,便沙沙从指间漏下来。
这地方气候恶劣,对于构装体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发条妖精与能天使一类精密机械内部充满了可活动构件与传动机构,齿轮与传动装置之间进了沙子的话,会极大地降低使用寿命。
运气不好的话,报废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伊斯塔尼亚的战斗工匠是另一个流派,魔导构装学派。
歼灭者其实就是一类魔导构装,还有罗林使用过的暗之星辰(漆黑之星)应该也是,不过漆黑之星应该算是混合型构装类型,它的动力部分与传统发条妖精区别不大。当然,这两类都是比较简单的魔导构装,而真正复杂的魔导构装,自然一样也有自己的顶尖构装体。
魔导构装学派的战斗工匠基本是构装领主方向,这是由于需要多种魔导构装来补充魔导法术的多样性的缘故。
只是细分下去,魔导学派的战斗工匠的画风与传统的构装领主还是大为不同的。
认真说来,红叶就是魔导学派的战斗工匠。不过那还是入门级的,对于这个位于考林伊休里安的传奇学派,方鸻早已闻名已久,毕竟这里可是超载战术的策源地之一。方鸻不由又一次想到了一个光头
他自己不是魔导学派,对于魔导学派了解也不多。
但这里有兴盛的炼金术传统,至少也是一个好消息。
奥尔芬的双子星自从坏了之后一直没修好过,他自己修不好,只好看看当地有没可以接受委托的工匠大师了。而且二十五级将近,一式水晶的下一形态的改进也将列上日程。
眼下他手上唯一有的只是魔力溶液,与水晶主材,至于其他方面的材料,还一点没头绪。早听闻坦斯尼尔有很浓的炼金术氛围,港内还有一个巨大的炼金术集市,他看看能不能在这个地方找到一丝灵感。
几人走出兽栏,巫妖唐德也跟了上来
这两天它一直跟着众人闲逛,方鸻看了它一眼,对此也见怪不怪了。对方甚至还向瑞德打了一个招呼,大猫人也向它摆摆爪子:上午好,唐德先生。
唐德一袭黑长袍,手持弯弯曲曲的死灵杖,也不作修饰,一颗雪白的骷髅头从黑围巾上冒了出来,在阳光下黑漆漆的眼窟,内里还隐约可见闪烁着一丝火焰。换作昨天,方鸻一定会十分忧心地问对方:
你这样子走在街上真没问题吗,唐德先生?
没想被巫妖鄙夷了一番:你懂什么?伊斯塔尼亚人十分崇敬死亡,他们的主神正是掌管阴影、时间与死亡的卡穆尔,伊斯塔尼亚人坚信,沙漠之下正是通往死界的大门。那是每一个人最终的归宿。
你以为这里最流行的是炼金术?巫妖讥讽道:你不会以为什么地方都流行炼金术吧?这里最流行的,乃是死灵法术,十个伊斯塔尼亚人中就有半个亡灵巫师,这绝不是夸大之言。
方鸻对这话还半信半疑,结果上街一看,果然和唐德一样神秘兮兮鬼鬼祟祟的家伙比比皆是当然死灵术士们是正大光明地走在街上,甚至有行人向他们恭敬地行礼,只是方鸻自己以为这些裹着厚厚长袍、缠着头巾、手持弯曲法杖的死灵术士可疑罢了。
至于巫妖本人在这里更不得了了
方鸻不止一次看到有陌生的死灵术士,在看到他们一行人之后不由自主停下来,用干枯的手抚在胸口,毕恭毕敬地向唐德折腰致敬。
方鸻歪着眼睛看着后者,总觉得这骷髅头正一脸炫耀地看着他不过多来几次之后,他也麻木了。所以今天打定主意,看也不看对方一眼。总之不管遇上什么情况,他只装作没有发生一样。
今天的行程是去与VE俱乐部的官员会面。
对方就是此次弗洛尔之裔前来的高层,而比起杰弗利特红衣队与血之盟誓背后BBK俱乐部这样的新晋者,VE才是真正的老资格,作为V.E.M时代存活至今的三巨头之二,就连方鸻对其之名也是早有耳闻。
其旗下不仅仅是‘Ragnarok’这样的传奇公会,还有至少另外两家十大公会的较大话语权,说弗洛尔之裔代表着国内赛区半壁江山,绝非虚言。再加上另外一半彩虹同盟的话,十大之中唯一可以置身事外的,也只有Elite而已。
毕竟就连银色维斯兰,其实也带有彩虹同盟的印记。
连VE俱乐部也派出高层官员来见他,由此可见对方重视程度。不过方鸻对这样的重视并不太感冒,要不是背后有超竞技联盟介入,他甚至都不会给对方一个会面的机会。
苏菲其实也深知这一点。
这位银色维斯兰的公主殿下很清楚方鸻的性格但超竞技联盟向公会提出要求,希望她作为中间人,可以在化解方鸻与弗洛尔之裔之间误会中起作用。俱乐部方面不至于这点面子也不给联盟,因此指令下来,她身不由己不得不代为传达。
说白了,彩虹同盟虽与弗洛尔之裔是竞争对手,但背后的各大俱乐部之间并无矛盾,投资人之间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
好在好像方鸻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竟然同意了这次会面。这位银色维斯兰的公主殿下表面不说,但心中还是还是有些感激她知道方鸻并非是给联盟一个面子,而是看在她的份上。
否则以对方刚正不阿的性子,才不会与弗洛尔之裔妥协。
会面的地点选在坦斯尼尔中央的沙之旅舍。
这里最早不过是一家规模不大的旅店,不过后来为伊斯塔尼亚王室大公主鲁伯特佩内洛普入股之后,逐渐改造成了一家颇具有当代气息的炼金术酒店,形成坦斯尼尔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其出入者除了富豪商贾之外,大多是前来观光旅游的星门观光客。价格不菲,但常年人流如织,由此可见大公主在这上面应当是独具慧眼,她这笔生意也一直为当地人所称道。
而且传闻大公主温柔善良,平易近人,方鸻不由想起对方的妹妹阿菲法公主,不由感叹这简直不是一对姐妹。
穿过沿海边的棕榈大道时,除了街面之上的异国风土之外,便是远处触眼可及的高大灯塔方锥状的大灯塔矗立在直插入云境的空岬之上,高足足一百二十米,雄伟壮观,算得上坦斯尼尔港的地标建筑。
而且由于空中悬着一层黄沙,褐黄色的灯塔下半若隐若现,像是悬在半空之中一样。
坦斯尼尔云中灯塔之名,也由此而来。
而这灯塔,还是‘揭秘之眼’的总部。
揭秘者是考林伊休里安最大的占星术士组织之一,其地位类似于工匠总会。只不过占星术士们不如炼金术士那么主流,因此‘揭秘之眼’自然也不那么广为人知,是一个比较地区化的组织。
有传闻说‘揭秘者’与‘星月议会’有一些关系,后者是魔导士联合会洛羽、姬塔皆算得上是名义上的‘星月议会’学徒由此后者的体量,可想而知。占星术士在历史上一直与魔导士、与元素使不分家,因此这个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
方鸻远远看着那座灯塔,心中这个念头尚未平息,便看到前面骚乱起来。
他心中微微一怔,心想又怎么了?正狐疑不是真为苏菲说中了吧,真是自己走到什么地方,麻烦便尾随而至。
但人群分开之后,从里面走出一众身穿紫袍的术士,在这些术士面前,人群纷纷让开方鸻看到这些人,还楞了一下。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对方正是‘揭秘者’,是本地的占星术士。
对方急匆匆从他们身边经过,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最后一个占星术士似乎走得有些急,没看到下面的帕帕拉尔人,竟一头撞了上去。
两人皆‘哎哟’一声,各自向后退开一步。
而帕克个子虽小,却怎么说也是夜莺一个,而且已将近二十级,自然不可能为一个占星术士撞开。反倒是后者,体格也不强壮,竟然‘哎哟’一声一下向后跌倒在地上,兜帽从发丝之上垂下来,露出下面一张生稚秀气的面孔来。
众人皆是一愣,却没想撞上帕克的居然是一个小姑娘,对方皮肤微微有些小麦色,额头上有一个浅红色的奇特印记。
方鸻还没认出那印记是什么,小姑娘便赶忙地低下头去,红着一张脸慌慌张张将兜帽拉了起来。
而她一倒地,前面的‘揭秘者’纷纷回过头来,由于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同伴倒在地上的一幕,于是各自从长袍之下取出魔导杖来,指向他们。
箱子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手腕一番。一剑一杖,也各自在手,帕克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他作为一个杀手,当然不会对自己同伴受困视而不见杀手都是讲义气的,至少箱子是这么认为的。
而正当双方因误会剑拔弩张之际,方鸻万万没想到,最先开口的竟然是帕克。
这小矮子一蹦三丈高,挥舞着双手尖叫道:别误会,我们没有敌意。
他说完,转身屁颠屁颠地跑到那占星术士少女身边,一脸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后者不敢开口,连连摇头。
而这时一个‘揭秘者’从前面走了回来,拉起自己的同伴,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声音沙哑道:走开点。
说罢,便牵着少女走了出去。其他人见状,也各自放下手中武器,收回长袍之下。方鸻看着这一众人分开人群离开,才回头问了帕帕拉尔人一句:你没事吧,帕克?
帕克连连摇头:我要死了。
怎么了?方鸻吓了一跳。
我好像恋爱了。
方鸻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将后者踹了一个跟头:
给我滚!
帕克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大感委屈:你和洛羽都有女朋友了,洛羽这家伙更是有两个!你们两可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吧?
别说,帕帕拉尔人这些日子从箱子、洛羽那里学了不少中文。
洛羽听了脸一黑,他正为这件事头痛呢但他和方鸻自然不一样,只默不作声地用手一指,口中低声吟诵,并在帕克背后下了一个秘密印记。
众人当中,也只有大猫人与唐德注意到这一幕。不过后者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态,大猫人则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微笑着也不开口。此后一路上,帕帕拉尔人皆在喋喋不休说起关于自己的恋爱。
虽然他连那小姑娘究竟是不是原住民,叫什么名字都还是两眼一抹黑。但帕帕拉尔人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仿佛对方已经同意了他的求爱一样。
只是走到一半,他就没时间说这些了。
因为帕克发现自己好像魅力值忽然提高了只是这个魅力值是针对动物的,只见沿街所过之处,但凡有什么驮兽,畜禽之类的生物,都会凑近过来,要不是扯着他衣角不放,要么就是舔他一脸口水。
其凄惨的中间遇上了一群豚类生物,裹着一身泥土尘埃,硬是哼哼着要凑上来,其主人拉都拉不走。
艾小小好奇地看着这一幕,不住地问他:
帕克,你是不是从艾缇拉小姐那里学了什么东西。
帕克,这也是帕帕拉尔人的天赋吗?
帕克,那边有条狗,好大!
然后她就看到,帕帕拉尔人尖叫一声抱着屁股逃走了。
带着一条比人还高的恶犬在身后。
就在这样令人十分头痛的势态之下,方鸻才总算把这群问题人士带到了目的地坦斯尼尔的沙之旅舍。大猫人把扛在肩头上的帕帕拉尔人像是一口袋马铃薯一样丢在地上,后者顿时发出杀猪一样的尖叫。
哎哟,我的屁股,帕克大呼小叫道:轻一点!
不远处旅舍门口的侍者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对众人人道:各位,请不要把乞丐带入旅舍内。
众人回头看去,目光古怪地看着衣衫褴褛的帕克。后者自己也看了看自己,张了张嘴,有口难言。
大猫人看了洛羽一眼,洛羽还在一脸狐疑地检查自己的魔导杖他明明施展的不是这个法术来着。
好在,一个声音从旅舍之中传来,对那侍者说道:
让他们进来吧,这几位皆是我的客人。
侍者回过头去,目露恍然之色,才毕恭毕敬地向那边一折腰。然后回头对方鸻几人道:既然主人开口了,各位请进吧
主人?
方鸻有点好奇地向那边看去。
可惜从阳光刺眼的外面看进去,旅舍内只是一片漆黑而已。
第二百五十一章会谈(上)
旅店之内,立在天井棕榈树下的中年人叫做阿贝德拉赫曼,削瘦,沉稳,严肃,下巴上留着一撮尖胡子,皮肤棕红,穿着灰黄色的长袍,戴着头巾,是伊斯塔尼亚人典型的形象。
此人正是沙之旅舍的日常经营者。这里虽是佩内洛普王室的产业,但阿菲法的姐姐作为公主自然不会事事亲力亲为。不过她让此人代为看照此地,也足见后者能力不凡,并深得大公主信任。
只是方鸻自认自己没见过对方,对方也没见过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关照,当然让他有一丝疑惑。出于礼貌,他还是上前向对方致了谢。阿贝德以一种平静中带着谦恭的语气答道:
公主殿下让我代为感谢各位对她妹妹的照顾。
方鸻闻言这才有些恍然。不过阿菲法才离开几天,那位大公主就知道这件事了,看起来对他们的动向也早已掌握,不过这算是对她妹妹无礼的温和警告,还是感谢呢?还是二者兼而有之。
方鸻暗想,这位大公主的手腕看起来很高明啊。
阿贝德向一边伸出手:各位是在这里预约了客人,请跟我来。
方鸻不由和大猫人互视一眼。一边的唐德敲敲手杖,开口道: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参加那个无聊的什么会面了,这大厅风景不错,阴森森的,我看待在这里不错。它将手杖往臂弯一插: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好了。
方鸻有点无语地看了大厅一眼。能当着主人的面,将阴凉透风、采光良好的旅舍大厅说成阴森森的,这家伙纯粹是来找事的吧?却没想阿贝德看到后者,不但丝毫没有芥蒂,反而忙毕恭毕敬走上来行了一礼道:
术者大人,能让您满意是鄙地的荣耀,请稍待片刻,我马上让人为您安排最好的位置
唐德丝毫也不客气,只傲慢地轻轻点了点头,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直看得方鸻翻了一个白眼。
阿贝德给唐德安排的地方,还有另一位死灵术士也在。那里其实还有不少位置,但对方看到唐德,二话不说自动起身,便主动准备让出这个地方。而在方鸻看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巫妖,此时却主动开口道:
何必离开,既然是同僚,不如留下来谈谈?
那死灵术士是个当地人,闻言大喜过望,赶忙挥挥手赶开仆人,亲自毕恭毕敬为唐德拉来一张椅子,像是一个侍者一样立于一旁。唐德对此也无所谓,它口中客气说坐下,但对方不愿坐,它自然也不会再多废话。
方鸻看到这一幕,才不由有些意外地看了这位巫妖一眼。
他看到对面那死灵术士袖边儿上的三条紫色的饰带,这说明其至少也是一个三十级以上的亡灵咒术师,这样的人在当地应该小有一些名气,但没想到在这无良巫妖面前竟小心翼翼像是一个小学生一样。
方鸻这才第一次感到,虽然对方在船上时常干一些诸如与唐馨斗嘴、用恶质小法术作弄天蓝、艾小小一类十分‘无聊’的事情,但一位巫妖,毕竟也是一位巫妖啊。
死灵术士是一个孤独的职业,一生当中大多数时间与死者为伴,在大多数地区名声狼藉,在一些地方甚至还受到通缉。因此在这条路上,一切自然是实力优先,何况唐德作为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妖怪,在这一领域上的确算是一位大师‘人物’了。
当然在他印象当中,真正的大师应当是像卡拉图那样子的,成熟又稳重。
安置好唐德之后,阿贝德才带着一行人前往旅店后的庭院之中。而通往庭院的大厅处正陈列着一台因罕兹四型,方鸻不由多看了一眼,这种人首马身的半人马型构装,正是魔导构装学派之中的巅峰代表。
由于知道这台构装的价值,他不由暗自咋舌这旅舍不愧为王家的气派,三百七十多万里塞尔的魔导构装,竟当作陈列品放在这个地方。阿贝德回过头来,正看到他神色,也不倨傲,只平静地介绍道:
这是当地工匠总会送给鲁伯特公主礼物。
不过它还不是这里最昂贵的展品。
听了方鸻陈述这构装体的价值,一旁帕克不由咋舌道:三百七十多万里塞尔,那得是多少钱啊?这还不是这里最昂贵的展品?
阿贝德这才指引他们看向一旁,立于大厅正对面的木雕,那看起来像是一座图腾,当正中镶嵌着一枚流转着沉沉光芒的红宝石。
帕帕拉尔人走过去,横竖绕着图腾走了两圈,一脸的不信:就这黑漆漆的木头柱子?
帕克丢死人了,那可是精灵大师的作品,没想到开口的,却并非阿贝德,而是一旁的艾小小:图腾上的红宝石,是焰之心,当年在艾尔帕欣的大拍卖会上拍出过一千三万里塞尔的天价呢。至于现在嘛,更是价值连城。
帕克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多看了那红宝石两眼,回过头一边不敢置信地问道:多少万?
阿贝德也回过头,看了艾小小一眼点点头:这位小姐说得不错。
小小怎么知道这个?方鸻有点好奇地问。
我和我爸正好参加过那场拍卖会,当然嘛,我们只是受邀去参观的,艾小小吐了吐舌头:我家可没那么多钱。
方鸻这才恍然。他倒是知道自己表妹这位好友家境还算殷实。
不过能得到这样跨界邀请的机会,即便是作为观光者的身份,也至少是有一定社会地位才行吧?只是对方家中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他听他表妹说,艾小小一家平均每两三年就要到艾塔黎亚来一次的。
这一次,也正好是带上了唐馨,所以他才能在这里见到两人。至于之后成为正式选召者,也是阴差阳错的关系。他还听说,艾小小的父母,好像对此也没有反对的样子。
而他舅舅舅妈,好像对这件事也默认了。
倒是奇怪得很。
一行人绕过高大的构装体,向后走去,帕克还在后面一路小声嘀咕:艾德,你认为那宝石真那么值钱?我是说那家伙不是唬我们吧?
方鸻斜了他一眼:艾小小也唬你?
她一个小丫头懂什么,人云亦云也说不定,帕帕拉尔人在身上搓了搓手,黑漆漆的眼珠子四下转动着,有点小不安地说:我觉得,那么价值连城的东西,会好端端放在那个地方吗?
呃,我是说,它真不会被偷走吗?
方鸻一看他这个动作,就知道这家伙在打什么盘算:你在想什么?
啊,我没有!?
我是问你在想什么,不是问你有没有。
帕克小眼珠子一转,顾左右而言他道:厄我的意思是,我什么都没想。
方鸻才不信他,指了指那高大的构装体:你猜那宝石为什么要放在这个地方,即便是最次一级,因罕兹四型也是伪龙骑士构装。还是说,你想亲自试一下,纯魔导向的伪龙骑士构装是什么水平?
没有没有,帕克赶忙摇头,然后补充了一句:那我们不是,我是说盗窃者先把那个什么因罕兹四型先偷走不就好了,那东西也蛮值钱的?
方鸻不由翻了一个白眼。
他忽然之间觉得,有点什么东西来转移一下这家伙的注意力也是蛮好的,省得一天想着怎么惹麻烦。
经过这个小插曲,一行人才总算来到旅舍庭院之后,并远远看到了等在那里的VE俱乐部的人,与与他们一起的超竞技联盟的官员。那一行人一共七人,除去其中三人西装革履,一看就是来自地球方面的人之外,另外四人应当是选召者。
而这些选召者当中,有两个是不久之前方鸻见过的蓝白色战袍,另一个则穿着一身方鸻十分熟悉的装束‘’
而三个选召者之中,还有一个穿着一身方鸻比较熟悉的战袍‘Ragnarok’的浅纹霜火战袍,看起来正是奥丁公会里的人,只是不知身份,方鸻此前也没见过对方。还有一个人,应该是本地的冒险者,大约是对方雇佣的向导与保镖一类的人物。
因此方鸻的目光,主要放在另外六人身上,
说起来,他对弗洛尔之裔倒没什么好奇的。不过认真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与超竞技联盟打交道,至于上一次在梵里克那个,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自然不能代表着联盟本身。
事实上他后来也明白,自己当时根本也还未进入的联盟的视野,那个所谓的‘官员’,背后其实不过是普德拉罢了。
而这次,却不大一样了。
他在梵里克搞的事情,不仅仅是对各大公会,对于超竞技联盟本身,也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恐怕正如苏菲所言,这会儿联盟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员,不管被动还是主动,都应该知晓了他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因此,才会有这一次的会面。
他很清楚弗洛尔之裔这些大公会的行事风格,但对于联盟,或多或少还存着一些敬畏之心。这也是每一个新晋选召者,在面对联盟这样的官方组织之时,所必然的心态。
更不用说,方鸻本身就不是什么科班出身的选手,对于这个在星门宣言之后一手建立了超竞技这一运动的组织,更是存着一分好奇之心。
这也是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对方看起来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但也丝毫不着恼的样子。那个VE俱乐部的高层年纪不大,最多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带着一副银丝眼镜,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伸手对他说道:
请坐,艾德先生。
方鸻几人一一坐下,目光则在另外两人身上巡弋,三个人年纪都不大,也不知哪一位才是联盟的官员。
那带着银丝眼镜的年轻人先介绍自己姓李,是来自VE俱乐部的管理层。
然后对方话锋一转,才提到:弗洛尔之裔与艾德先生先前有一些误会,但其实不过是小事。艾德先生是国内的选召者,而Ragnarok也是国内知名的公会,大家说白了其实都是自己人。
眼下国内各大公会在浑浊之域失利,在几场外战上也表现十分不佳,加上上一代明星选手纷纷退役,正是需要后起之秀之际。在这个时候,国内赛区有了艾德先生这样一位新人,也算是一种幸运。
艾德先生可能还不知道吧,外界现在皆在拿你与Loofah小姐相比。艾德先生也是炼金术士,也是战斗工匠,应当也想要达到冥、达到Loofah与Virus小姐那样的高度吧?
他还以为这场会面会剑拔弩张,但没想到真让苏菲说中了,对方一上来先给他灌了一通迷魂汤。只可惜,这些场面话要是是丝卡佩小姐,或者精灵小姐说出口的,他说不定都已经得意得要飞起来了。
但在这些人面前,他还清醒得很。他很清楚对方的目的,虽然倒也不是不怀好意但正如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回答一样,一旦两者无法达成一致。这些人恐怕,就不会是眼下这个样子了。
当然,对方要真有银色维斯兰,或者Elite那么大度,他说不定还高看弗洛尔之裔一眼,不过方鸻心中其实清楚弗洛尔之裔是绝不会与银色维斯兰、与Elite一样的。否则,也不会有当初黎明之星那么多事情了。
想到Elite,他不由又想到那位冰山女士说起来自从依督斯一战之后,对方已经好长时间没来找过他了。
对方来找他的时候,他有些烦不胜烦。可对方忽然之间失踪了,他又隐隐有些失落了。倒不是说他待价而沽,真要准备加入Elite,只是总觉得自己被看低了一头,那种感觉还是相当恼火的。
当然,这种小心思也是人之常情,方鸻还不至于因此而患得患失。
他此刻静静地等待对方的下文。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默不作声,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对方略有些意外之下,也不得不直接上肉戏。那年轻人轻轻咳嗽了一声,才说道:艾德先生,我就实话实说了吧。
你的天赋很高,我们很看好你的天赋以你的天赋,要达到Loofah小姐,甚至达到冥女士,达到Virus女士那样的高度,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但你也清楚,天赋只是一方面,任何一个大公会,要培养一个如冥那一级的选手,至少也要拿出几分之一的资源来。这对于一个大公会与俱乐部而言,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对于没那么大的公会与组织,更是天文数字。
我知道,以你的天赋,国内来找你的公会肯定数不胜数,有一些也开出了令人心动的条件,年轻人推了推眼镜片:不过你可要看准了,有些公会口头条件开得高,但他们是否真能拿出这个资源来呢?
而我们弗洛尔之裔的实力,你应该清楚吧?作为一个老牌俱乐部,我们在与选手的合约这一块儿上,还是十分可靠的。至少从没出现过任何劳务纠纷,在这一点上是有口皆碑的。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一纸合同来:简单的说,艾德先生。弗洛尔之裔希望与你将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并诚恳邀请你加入我们,我们承诺开出最优越的条件,培养你跻身一线选召者
对方轻轻按了一下合同:这份合同,无论放在任何地方,甚至包括在我们几大公会内部,也是十分优厚的了。
方鸻默默看了那合同片刻。
那合同看起来像是一页纸,但其实不过是系统产生的投影,是一页光窗,一份电子合约。
对方没有说谎。
这份合同的确也算优厚
但当然,比起苏菲主导的银色维斯兰那边对他开出的条件,其实还差得远。
银色维斯兰当时可是明说了而且是银色维斯兰的会长亲自给他的答复,可以拿出类比于苏菲享受的条件,来培养他。而要知道那位银色维斯兰的公主殿下,可是其本公会出身的嫡系,再加上军方的关系,按关系来说自然要比他亲近得多。
但即便如此,银色维斯兰还是给他开出了如此优厚的条件。要是苏菲不是他的好友,听到这样的条款,多半也要抑郁一阵子吧。
而他还是决然地拒绝了银色维斯兰的提议。
也自此之后,无论是银色维斯兰也好,还是苏菲也好,也再没提过让他加入银色维斯兰的事情。原因很简单,对方也不可能开出更高的条件,二来,应当也是感受到了他的决心。
他当时没有心动。
这会儿自然更不可能。
他问苏菲倘若自己一直在弗洛尔之裔的对立面,会如何?当时苏菲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看起来马上就要成为一个真切的问题了。
他从合同上移开目光,抬起头来,看向对方,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
那带着银丝眼镜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不过方鸻的回答似乎还并未完全出乎对方的预料。他想了一下,才问道:艾德先生,有一些事情,我可能没有和你说得清楚。
眼下艾塔黎亚正在发生一场剧变,在这场剧变之中,会产生许许多多的机会。事实上,你应该听说过联盟今年对于自由公会的整合一事吧?
方鸻略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他当然听说过这件事,还亲身经历了,这事情导致联盟在外面一片骂名,对方居然拿这件事来和他说事?
对方再推了推眼镜:我知道,这个‘调整’在外面有一些不太好的名声,不过事实上并非是像传闻那样,联盟是要打压自由公会与自由选召者。艾德先生对于联盟可能有一些误会,但对于联盟来说,自由选召者也是选召者实力的一部分,与公会组织其实并无区别。
那为什么你们还要那么做?方鸻这才第一次主动开口问道。
原因很简单,这涉及到一个‘分配’的问题。
分配?
艾德先生应该听说过,今年联盟与星门港,从各大公会,甚至包括二三线公会之中选拔出一批优秀的选召者,放出了一大批通往第二世界的名额的事情吧?
方鸻眼中闪过一道光。他的确听说过这件事,不过是从红叶那里听来的,只是版本与这个有些不同。红叶当时与吴迪他们前往宪章城执行任务,正是为了参与这一选拔。
听说她和吴迪都拿到了这个资格,只是后来公会整合,塔波利斯宣告‘解散’,这个资格还作不作数,还是两说。
只是在红叶的描述当中,这似乎是军方主导的。而现在听来,联盟似乎也参与其中。
当然,对方究竟有没时候真话,也还不一定。
第一百五十二章会谈(下)
星门港B区建设竣工在即,联合国方面已决定进一步追加选召者的进入规模,两年内,选召者数目将提高至原本一倍,五年内,提高至三倍。介时,将有十二分之一的地球人会进入艾塔黎亚。
三个月前,奥述帝国作为最后一个原住民国家正式通过了这一提案。至此,计划开始进入正式施行阶段。截止至昨天为止,地球上行的第一轮选拔已经结束,可以预计四个月之内,选召者的活动即将进入一个快速上升期。
接下来,来会有更多的人进入这个世界,自然也会有更多的人前往第二世界。
在这样的大前提之下,当下的格局会很快发生改变,面对这样的情况,各国早已积极展开应对。而联盟在这时重组国内公会,正是为了更好的整合力量,同时我们也不是一位索取,那些加入计划之中的二线、三线公会皆从中获取了巨大的好处。
在戴银丝眼镜的年轻人身后,另一个人这才开口道。方鸻看了后者一眼,这才意识到这正是超竞技联盟的代表。
对方彬彬有礼,侃侃而谈道:比如前往第二世界的运力,这背后是一年以来各大公会在考林伊休里安的各大造船厂不眠不休工作的结果,为了说服各大公会让出一部分运力,用以在国内赛区,联盟发挥了不小的影响力
狮人圣骑士看了看洛羽。
他咳嗽一声,用爪子敲了敲桌子,答道:打扰一下,按照你的说法,看来结果与你们预料相去甚远。我听说,最近两三个月,已经有一些自由公会解散了。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整合力量’?
这是一个去芜存菁的过程,在整合过程当中,难免会有损失,但重组之后的自由公会,会更具实力。
洛羽紧闭着嘴,直到此刻才开口道:塔波利斯骑士团,南境同盟,与伊休里安东部经济共同体,是第三赛区最大的三个自由公会同盟。而今这三大自由公会同盟皆分崩离析,留存下来的真更具实力?
正因为他们野蛮生长惯了,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一个有些轻浮的声音这时答道,开口的正是第三个年轻人:可想在不远的将来,一群不遵守规则的乌合之众,如何在更加激烈的竞争之中立足?
你说谁是乌合之众?
洛羽脸色一沉,当即从自己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一起身,立刻在场面上形成连锁反应,方鸻、箱子、大猫人、罗昊与帕克也随之起身艾小小看了几个人一眼,也推开椅子有点好奇地跟着站了起来。
对面弗洛尔之裔的选召者见状,也自然向前一步‘哗’一声响,椅子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双方对峙起来,气氛几乎立时有些剑拔弩张。见到这一幕,那开口的年轻人还没怎样,倒是之前发言的官员有些紧张地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众人。
帕克在桌面下看了看左右才发现自己从椅子上跳下来,站在地上之后显得比之前更矮了,仿佛场上少了他一号人一样。
他这才爬上椅子,站在上面唯恐天下不乱地尖声道:等等等等,据我所知,自由选召者运动正在第二世界浩浩荡荡地展开,自维尔福兰事件之后,许多公会选召者而今皆选择了自由之路。要说竞争力,各大公会好像也不怎么样
这话让那年轻人冷哼一声:简直是一派胡言。
他看着帕克,讥讽了一句:阁下应该不是国内赛区的选召者吧?这是第三赛区内部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
不过帕克只当没听到后半句一样拍拍胸口:如你所见,在下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帕帕拉尔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莫莫瑞科帕帕克;而众所周知,考林伊休里安是不存在帕帕拉尔人的,所以你竟问我来历?
这小矮子滑稽地在椅子上左右摇晃了一下身子,夸张地尖声尖气道:我以崇山之主锻锤之上的火花起誓,之辈子从没听过这么蠢的问题。
年轻人脑门青筋绽起。
要不是自忖不是帕克的对手,对方恐怕就要上来动手了。
他吸了一口气道:外人,我让你闭嘴!
而帕克大放‘厥词’:我就不!
怎么了,帕帕拉尔人仗义执言,你说不出话了吧!?
方鸻还在询问一旁大猫人关于‘维尔福兰事件’,才得知是巨树之丘选召者公会之间,一场类似于国内‘圣约山’的事件。
他回过头,正巧听到帕克这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信奉帕维瓦拉的帕帕拉尔人,自称以崇山之主锻锤之上的火花起誓,还好附近没有矮人在,否则定然第一个冲上来一斧头把这小子劈成两半当柴烧。
不过他并不管帕克,只上前拉了洛羽一下,示意后者稍安勿躁。然后他才看向弗洛尔之裔的高层,与超竞技联盟的官员,问:
这是你们的意思吗?
那倒不是。
年轻官员看了年轻人一眼,既不赞同,也不反对,只答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妥协,各大公会在艾塔黎亚的运作是单纯的商业活动,联盟也无资格对其指手画脚。所以妥协其实是靠协商争取来的,这背后必定涉及到复杂的利益让渡。
二三线公会拿了好处,总不能一点也不付出。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应该很好明白
瑞德摇摇头,鬃须上束的铜环叮当作响:先生,作为玛尔兰的骑士,我不得不提醒你们一句这世界上也没有强买强卖的午餐;当然我个人只能给你们告诫,这世上女士的追从者千千万万
阁下又是?
大猫人将爪子在桌子上一按,将自己的圣徽放上。
看到这枚圣徽,连先前那年轻人也目光闪动了一下。选召者圣骑士遍地都是,毫不稀奇,但有圣徽的原住民圣骑士,可一点不好惹。这些骄傲又正直的骑士,是真正履行玛尔兰的教义,而且还相当较真。
一不小心,惹上这些人,那真是无穷无尽的麻烦。而且这是神的领域,比各国的世俗王权麻烦更甚一筹,尤其是自由骑士,考林伊休里安的国王,奥述的皇帝陛下,对于他们来说屁也不是。
手中只有利剑,心中只有真理。
玛尔兰女士一声令下,自有千千万万圣骑士为正义而战。
那官员显然也懂得艾塔黎亚的一些禁忌,不由自主闭了口。
只有那年轻人嘀咕了一句:难道我们没付出人力物力,到底谁是强盗?
方鸻看了看一旁洛羽,心知谈到这一步,其实也没谈下去的价值了。联盟不让他意外,对方可能真是那么想的,无论自由公会现有实力如何,但皆不在其控制范围之内。无论整合之后剩余力量是多少,但那至少是联盟规则之下的力量。
你的再多也是你的,我的多一点也是我的,其实正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他倒也谈不上失望,因为一早就料到大家不是一路人。
除了那个令人生厌的年轻人之外,对方表现得还算克制,因此他也不打算彻底撕破脸,只沉声答道:各位,其实谈到这里已经离题千里了。关于那个问题的答复,我还是一样没有改变,虽然你们说了这么多,但我还是不打算改变初衷。
为什么呢,艾德先生?
那年轻官员忍不住问道:我说过了,接下来,来会有更多的人进入这个世界,自然也会有更多的人前往第二世界。原本的限制正在放开,越来越多人获得了资源,天赋固然是一个方面,但资源本身也很重要。
艾德先生,不止是李先生他们,我们也很看好你。但一步慢,步步慢,你在第一世界浪费太久时间,就算是天才,也会沉沦下去。作为参与国内超竞技事业的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工作人员,我希望你能再慎重考虑一下。
对方说得言之凿凿,好像真不接受大公会的施舍,方鸻前途必定黯淡无光了一样。当然,对方说得其实也不无道理毕竟当下,各大公会确也掌握着一个赛区绝大多数的资源,而相对来说,自由选召者本身自然意味着一条曲折又艰辛的道路。
方鸻不是没见过丝卡佩小姐和魁洛德团长为了黎明之星的预算,扣扣索索的计算着经费的样子,甚至连他一个新人的薪水都要斤斤计较。
可大公会的资源是怎么来的呢?
它们并不是天生就属于各大公会的
这些甚至并不在考林伊休里安、奥述、罗塔奥与巨树之丘境内的空海资源,并无任何天然的主人,不过是在联盟的主导之下,被‘分配’给各大公会的而已。甚至那些还未发现的资源,皆早已划分完毕
对此,广大的自由选召者们尚还未有怨言沸腾。
如今,反倒是各大公会嫌弃自由选召者碍了他们的眼了。
第二次圣约山事件过去还没多久,各大公会不反思自己在其中的行径,反而急匆匆开始对自由公会动手了。仿佛兼并了自由公会,就没有人再反对他们了一样。方鸻并不清楚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但他心中清楚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只是他也不打算争辩,也懒得反驳对方,只摇了摇头:
我已经决定了。
弗洛尔之裔的高层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但他想了一下,才答道:好吧,既然这是艾德先生自己的决定,虽然很失望,但我们也不强求。
对方又停了一下,又问:只是我还是想问一下,是谁开价比我们更高吗,是银色维斯兰吗?
方鸻楞了一下,没想到对方是这么想的。他只答道:不是。
不是?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对于这次招募,他原本就不抱十足的希望,正因为对方与银色维斯兰那位小公主过从甚密,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们这次会面,事实上也是经了银色维斯兰之手。既然如此,对方近水楼台先得月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他才会放弃得这么痛快。
但方鸻竟然说不是,这就令人有些惊讶了。
那是弑神者?
Elite。
方鸻答道:李先生,不用猜了,都不是,我的目标是自由选召者。
自由选召者?两人显得有些吃惊。
那年轻人更是忍不住嗤笑一声。
方鸻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不由回头看着他,问道:阁下又有什么意见吗?
自由选召者都要成为历史名词了,年轻人神色有点古怪: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究竟是哪根筋不对,老喜欢这些故纸堆中的东西。
对方一本正经道:超竞技的发展是逐渐职业化,严密化与正规化的,你以为单凭信念啊,梦想啊,理想啊,之类梦呓一样的东西,超竞技就可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历史早已证明了,你所追寻的那些东西,早就应该被扫进垃圾堆了。自由散漫,桀骜不驯,不服从管理,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先行者’吧,要是星门之后的时代都是这么一群人主导的,今天艾塔黎亚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方鸻心中顿时一把无名火起。
对方可以看不起他,毕竟他只是一介新人而已,也从没自视有多高。他可能有一天能如梦想中一样抵达第二世界,但也有可能功亏一篑,计划中途夭折,这皆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他从未认为自己一定会达到什么高度。
可是对方抹黑那些开拓了星门时代的先行者,这便是他的禁忌,正如一个人心中的理想与信念,岂容他人随口出言污蔑?
他看着对方,冷冷地开口道:
你还少说了一句。
还有利益化
年轻人一怔。
方鸻答道:我猜各大公会背后的俱乐部,还有流向其中的资本的力量,也并不是在作什么慈善公益事业,说白了,不过是赚钱的生意而已,何必说得这么高高在上的样子?
当然,如果各位正正经经地赚钱,本来也无可厚非。但近十年来,人们所看到的是什么?那是各位不断地追求更高更快,更轻松的回报率,让超竞技的本质不断退步。
自星门时代以来的第一代、第二代先行者,开辟了艾塔黎亚的崭新一页,与原住民达成和平之愿景,签订了《星门宣言》,并让人类对于这个广阔的世界有了一个共同的了解,踏出了通向这个世界的第一步。
自星门时代以来的第三代、第四代先行者即第一代选召者,重新开辟通向第二世界的大门,那是一个充满了梦想,探索与勇气的时代。它不仅仅打开的是人类的新篇章,也是整个艾塔黎亚的新篇章。
选召者之所以今天在艾塔黎亚有如此之高的地位,不正是因为这前后两代选召者的努力?他们用自身的荣誉,回答了原住民质疑的目光,也回答了世人予以他们肩头之上的责任。
自星门时代以来,人们不断开拓进取,一点点将艾塔黎亚的疆界,向第一世界的边界,向第二世界推进,他们发现了今天的圣约山,发现了浑浊之域,甚至准备向着传说之中的第三世界进发?
而自从自由选召者式微,商业运作大行其道之后呢?
你们在第二世界,在第一世界展开形形色色的比赛,大势炒作,吸引人们的目光。但十年以来,星门之后,我们可有曾继续向前踏出一步?
浑浊之域发现与十五年之前,而今天,它仍旧是第二世界的边界
十年,寸步不前。
但想必各位倒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方鸻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他所看到的那个时代之初的光芒,当然,并不会出现在这些人的身上。只可惜,偏偏正是这些人,而今把持着选召者们最具实力的一股力量。
多么可惜啊,而今选召者们竟无法团结在一起,继续为了开辟新的世界而前进。人们仿佛已经丢弃了一个世纪之前,那种探求的勇气与精神。
他一字一顿道:你们根本不懂得,何为星门之后的时代。
你们不过是在玷污一个世纪之前,那个黄金的时代人们所共同定下的高贵约定而已。
先行者们自由散漫?但他们共同遵守着一个宣言,从未有过丝毫违背。
你们呢,梵里克的事情不用我多说吧?
究竟是谁桀骜不驯?
他叹了一口气:道不同,不相与谋。你们打算走你们的路,我不反对,但烦请对他人选择的道路尊重一些,不要口出狂言。
你们看不懂的东西,并不代表不存在
丢下这句话,方鸻也懒得再和这些人废话。他其实一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可惜苏菲当时并没有理解,他问出那句话的含义。那位一银色维斯兰的公主殿下,只以为他是天真与固执,但其实从黎明之星那一夜起。
他心中就早已不再单纯。
方鸻还没走出两步,忽然听到一阵轻轻的掌声从身后传来:
啪啪,啪啪
他回头看去,才发现居然是罗昊在鼓掌。这胖子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将盾一提走了上来,对他竖了一个大拇指道:说得好!
方鸻意外地看着他。
罗昊这才看向前方:老实说,我一直以为你有些理想化。但没想到,我们两竟然是一类人
他叹了一口气:可能你不知道,在来这里之前,我也是超竞技的狂热粉丝,我还在艾尔帕欣的比赛上见过你一面。说起来,我曾经是BBK的支持者,当然,那时候不过是个键盘大师而已
不过其实其他人都没我心中清楚,超竞技,尤其是国内的超竞技,皆已经止步不前好多年了。他们以为浑浊之域的失利,是因为老人退役,新人实力不济的缘故。但其实呢,这样的事情早在几年前便已有端倪各大公会的新兴一代,基本上皆是靠炒作上位,利用吸引眼球的方式来聚集粉丝。
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位银色维斯兰的公主殿下其实也差不多,当然了,银色维斯兰毕竟还是要好一些,苏菲小姐实力还是有的。当然,这不怪他们,毕竟利益推动,背后又有人推波助澜,他们作此选择也无可厚非。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超竞技的整体下滑,也是有目共睹的。
罗昊看了看方鸻,有点心悦诚服道:不过我还从来没想过,有人会这么公开清楚地将它说出来,还是当着联盟官员的面。哈,真是痛快,团长,以后我就跟你混了。他拍了拍胸口: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在社区上还是小有名气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去。
而洛羽几人也看了看弗洛尔之裔一行人,也不再开口,只转身跟了上去。
只剩下那个年轻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看着这一幕。他回过头去,对其他两人说道:这些人倘若成长不起来还好,要是让他们成长到Loofah那一步,保准又是另一个弑君者,迟暮行刑人。
这样的人多了,他恨恨道:一旦形成榜样效应,以后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弗洛尔之裔的高层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超竞技联盟的官员却也点了点头:的确,联盟过去对于选召者个人的限制还是太小了。但联盟建立本身,就是为了约束选召者的行为,这样下去,的确会树立很坏的榜样。只不过眼下要再一次改变规则,恐怕阻力会很大
那至少也先限制限制这些人。
Loofah也好,还有这家伙也好,没有资源,看他们能高傲到哪里去?年轻人恨恨地咬了咬牙:什么鬼探索精神,探索精神能有回报吗?我们现在一样回报给地球方面高维信息,而且还有条不紊,不比他们那添乱的行为好多了?
他这句话。
倒是让两位两人一齐点了点头。
第一百五十三章神秘的工匠
瑞德从后面走了上来。
方鸻看了后者一眼,心知道对方一定有话要说。而大猫人只用爪子捋了捋胡须上的铜环,开口道:追求本心,难免面对荆棘丛生的道路,独立之路,从来不是一片坦途。开口时是凭一时的勇气,之后就是意志与韧性的漫长考验了,你想好了吗,艾德?
大猫人将爪子放在他肩头上,轻轻按了一下:长大了。
帕克还在复述之前自己把那年轻人说得哑口无言的光辉事迹,只有箱子与艾小小听得津津有味,洛羽听了一会儿就打了一个呵欠,因为明显言过其实。他回过头,看向方鸻,后者对于自由公会那番话,对他触动很大。
自由公会究竟是建立在什么样的背景下,先行者真正为星门时代之后带来了什么,自由选召者是不是自由散漫,是不是自私自利?他出身于塔波利斯,过去只听过公会内部的一面之词,后来又接触到另一种说法,但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么清晰。
就像是,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应当该作何选择。他心中暗下决定,回去之后要将这番话转述给姬塔听,因为两人有差不多一样的出身,自己的迷茫,想必也是后者心中的疑问。塔波利斯究竟象征着什么,自由公会与商业联盟究竟有何不同?
还有会长与尤古朵拉他们究竟坚持的是什么,似乎皆在这表述之中了。
一行人走回大厅之中,阿贝德自已经离开,只留下一个哑巴仆人在那里等待他们。后者虽然口不能言,但单凭手势就能十分熟练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并告诉众人主人让他带领他们前往旅店内用餐。
方鸻闻言有点意外,但大约能想到这是那位公主殿下的安排。他只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意留在这里。只是哑仆比划着手势告诉他们,若他无法将各位尊贵的客人带回的话,势必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说罢’,他有点恳求地看着众人。
这套对其他人可能没用,但方鸻明显有些意外。他不由看向一旁的大猫人,瑞德这才告诉他:这人和帕沙一样,是奴隶。它用爪子在自己下巴上比划了一下:他们不是天生的哑巴,是被人变成这个样子的。
当然,这可能与那位大公主无关,大猫人又说:我一进入坦斯尼尔就打听过了,她、当代沙之王还有她妹妹就是那个叫做阿菲法的小丫头,都是反对奴隶制度的。只是明面上的奴隶制度在二十年前就废除了,但私底下的奴隶贸易还广泛存在着。
伊斯塔尼亚的贵族王公们,对于旧时代心怀眷念的大有人在,所以私底下,也有许多人在反对着巴巴尔坦的举措。大公主使人将这些人救下来,给他们自由的身份,只是这些人一旦离开这个地方,多半会再次沦为奴隶。
所以,他们也只能依托着这里生存?方鸻看到提到大公主时,那哑仆眼中明显流露出的真挚崇敬之色,便知大猫人所言非虚。
大猫人点了点头。
他又问:那既然如此,何必再弄严厉的惩罚这一套?大公主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可这宴会也不是非去不可,毕竟我们也有自己的事情。
但那哑仆听了,连忙用手势告诉他们不经热情招待便令尊贵的客人离开,这绝非沙漠之民的待客之道。尤其是对于佩内洛普王室来说,这是一件相当失礼的事情。
而且,让公主殿下与他们的国王失去面子,公主殿下可能未必会惩罚他,但他也要自领惩罚。大猫人一字一句地翻译出那哑仆的手语,令后者向他点了点头,向他投来感激的一瞥。显然,圣骑士翻译得十分准确。
方鸻听得叹了一口气,这和帕沙简直一模一样。
不过他能怪谁呢,大公主人待人接物无一丝可指责之处,沙之王巴巴尔坦在立场上也无可厚非,连他认知之中刁蛮无礼的阿菲法小公主,看来也有正直刚烈的一面。他现在还有一些后悔,当天口气太重了一些,看来确是错怪了对方。
只是阿菲法当时对帕沙的态度,确是让他有一些无法接受。
这是认知偏差所产生的误会,也实属无法之事。他只打定主意,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向对方致歉。
然而对方既然如此说了,方鸻总也不能铁石心肠,让好客的主人丢了面子,并平白无故得罪人。他本打算亲自向阿贝德解释一下自己确实有事要忙,可哑仆告诉他们,旅舍的主人已经离开了,等他们赴宴之后,自可自行离开。
方鸻无奈,只得再看了看大猫人。狮人圣骑士捋了捋胡须,并不在意地答道:不过一顿饭而已。
方鸻也不用去问帕克与罗昊的意见,这两人听说有筵席,早就已经双眼发光了。尤其是那胖子,刚才还信誓旦旦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现在早把之前说的话忘到了爪哇国去,只差没有硬拖着他去赴宴了。
他想了一下,唐德还在大厅等他们,虽然巫妖没什么时间概念,但他还是放出一只发条妖精,用手一指,便让其穿过大厅去知会对方一声。金色的小球一飞出,便令旁人为之侧目,战斗工匠本身已是罕见而方鸻自己虽未意识到这一点,但他操控灵活构装的技艺在多次极限环境的磨练之下,其实早已纯熟无比。
纵使只是一只发条妖精,在他信手使来,也优雅至极。不远处一个身穿长袍的本地人看到这一幕,立刻为之驻足,将目光投向这个方向。
说白了,他们这一行人在经过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除了罗昊、天蓝、唐馨与艾小小等级稍低之外,其他几人其实皆已渐渐步入了正式选召者之行列,再也不是过去那支有些青涩的、不成熟的小队了。
唐德看来与那死灵术士交谈甚欢,对于他们要去赴宴之事也并不在意,只挥了挥手,让方鸻的发条妖精离开。
等收回发条妖精,方鸻才对那哑仆点了点头。
后者便十分恭敬地对他弯腰行了一礼,以示感谢,然后引着他们向旅舍深处幽深处走去。
他们一离开,弗洛尔之裔与联盟的一行人也步入大厅,戴银丝眼镜的年轻人看起来还没怎么受先前方鸻一番话的影响,神色如常。而那联盟的官员显然还在想着之前的事情,不时向这个方向投来一瞥。
至于第三个年轻人,自然是阴着一张脸,只是当着其他人的面,不太好发作出来。
戴银丝眼镜的年轻人看了看其他两人,这才问道:你们认为海林王冠是不是在他手中?
后者一怔,仿佛这才想起这一茬来。
他想了一下,摇头道:这人当时只是黎明之星一个漏网之鱼而已,海之魔女一手策划了那天夜里的一战,怎么可能让他拿到海林之冠。而且,从海魔女之后的动向来看,她那天晚上的目标应当是达成了。
年轻人推了一下眼镜:有一定道理,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联盟的官员听到两人对话,也回过头来看着他们。
我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前者答道:不过在梵里克时,一位塔达族祭祀为对方出过手,那些蜥人绝不会无的放矢,你们知道它们一直以来在追寻什么吧?上古圣贤与他们遗留下的大预言。
而五圣物,正是其中一个。
阴着脸的年轻人反应了过来:你认为他即便没拿到海林王冠,也一定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戴银丝眼镜的年轻人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展开道:这是对方在梵里克留下的古代魔导技术,听说是从千门之厅得来,但上面的技术,让我想到了另一件事。‘圣约山’的当初发生的一切,他看向两人:你们应该清楚当时的内幕吧?
联盟的官员摇了摇头:这是你们与彩虹同盟的事情,我可不介入这个。
不过那阴着脸的年轻人却不在意这个,一手接过那张纸,目光闪烁了一下:渊海长卷?
联盟的官员听到这个词,明显略微后退了一步,并不再开口。
只是三人正交谈之间,却不提防有人正靠近过来,来者正是之前在大厅之中那个身穿长袍看向方鸻一行人的伊斯塔尼亚本地人。对方听他们交谈,便直直向这个方向走过来,这时三人身后一个选召者这才上前一步拦住对方。
并出声提醒道:先生,请离开。
但那人看也不看那选召者一眼,伸手在对方拦出的手上轻轻一拨,便将后者一个踉跄扯开出去。
剩下的选召者见状,一下紧张起来,‘哗啦’一声纷纷拔出武器指向对方。而那人对此视若无物,只定定看着三人,开口问道:你们刚才讨论的,可是那个刚刚过去的年轻人?
那阴着脸的年轻人大感火光,他刚刚才在方鸻那里窝了一肚子火,眼下居然被人欺到了头上更何况,他们当下讨论的还是相当机密的事情,怎么能轻易让外人听去?
他当时便含怒开口道:你又是谁,我们讨论什么和你什么关系?
但对方看也不看他,只一字原封未动,又再问了一遍:你们刚才讨论的,可是那个刚刚过去的年轻人?
我说,你是不是没听到我的话?
年轻人怒了,下意识上前一步。
但他这不过是无意识的动作,却没想才刚刚靠近对方一步,手上便一阵剧痛传来。
那人竟不知什么时候,一把抓住了年轻人手腕,用力一扭,后者便满头大汗地跪在地上,连声惨叫起来。看到这一幕,那弗洛尔之裔的高层才变了脸色,向对方一声厉喝道:你干什么!?
同时回头看向身边的几名选召者。
去救人!
几名选召者其实不等他吩咐,便已向对方逼近过去只是他们还未来得及靠拢,只见那人回过头,看向大厅中央陈列的因罕兹四型。然后他一只手握着年轻人的手腕,一只手伸向那个方向,五指张开,再向这边一引。
众人还没来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一声巨响,那构装体黑沉沉的双目之中忽然之间红光一闪,高大的半人马躯体向前踏出一步,重重踩在旅店地板之上。
它四条并拢的手臂‘呜’一声分开来,一只手臂向前伸出,一把抓住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选召者的脖子。后者虽然有意避让了一下,但还是被拎小鸡一样一把抓个正着,那身穿长袍的怪人将手一抬,魔导构装因罕兹四型立刻用‘法术’(物理投掷)的方式将这人丢飞出去。
选召者轰一声穿过旅店的栅格木墙,撞入了后面的庭院之中。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而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一时间都没搞清楚这人是怎么能操控大厅之中的因罕兹四型的。共鸣水晶之间要彼此匹配,并且要提前同步之后,才能操控灵活构装,这是基本的事实。
否则人人都可以操控别人的灵活构装,这岂不是乱了套了?
旅店的防卫力量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卫兵纷纷闻讯赶来,涌向这个方向。但那人不慌不忙,一只手甚至仍旧拗着那年轻人的手,只另一只手向后一扫因罕兹四型立刻发出一声轰鸣,随之向后转身。
四壁张开,并从每一条手臂之上发出一条青色的光束,光束向着旅店之外的卫兵横扫而去这是正儿八经的伪龙骑士级的攻击,岂是这些士兵立刻抵挡的。一片爆炸的轰鸣之中,旅店外立时一片人仰马翻。
不过那人出手之时似乎留了一线,否则外面的士兵绝不是人仰马翻可以形容的。
而直到此刻,弗洛尔之裔一方的选召者们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伪龙骑士!
大工匠!
先带人离开!
能控制因罕兹四型,并完全发挥这一型魔导构装的实力,那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对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顶尖战斗工匠,一名伪龙骑士。至于对方的上限在什么程度,那绝不是他们这些还在第一世界厮混的人可以了解的。
不过职责所在,虽明知不是对手,几名选召者这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只见一个选召者立刻拖着那个戴银丝眼镜的年轻人,与联盟的官员从庭院的方向退了出去,而另外两人则一左一右挡在那人面前。
他们本来以为因罕兹四型正转身去对付那些卫兵,对方孤身一人,说不得还有些机会。但两人显然忘了先前那一幕,也忘记了,这时候正被对方一只手死死制在地上眼泪横流的那个年轻人。
他们才刚上前一步,便看对方想自己伸出手来,长袍之下,分明是一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操控手套。那手套‘嗡’一声向前飞射而出,正中第一个选召者胸口,后者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便也从栅格墙的缺口处飞了出去。
而第二个人虽反应了过来,但也没有任何意义。那人将手一挥,还飞在半空未收回的加固手套,便像是一条长鞭一样向他扫来他只来得及用手中长剑一挡,但挡住了绳索,却挡不住随之而来的飞爪。
那在半空之中的加固手套,竟还可以受对方控制。对方轻轻将手一扬,被他挡住的飞爪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转了回来,一拳打在他面门上。
他惨叫一声向后退去。
但从眼冒金星的状态之中回复过来的一刹那,所看到的,只是对方大踏步向自己走过来,一记肘击打在自己脸上。
然后便是视野全黑
只在最后一刻,他脑海之中才闪过一个念头:
至高者。
那人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面前身后的对手,看了一眼之前那戴银丝眼镜的年轻人退走的方向,正准备拖着手上这个累赘货色追上去。可正是这个时候,旅店烟雾弥漫之中一个声音传来:放开你手上的人!
从烟雾之中走出的,自然是方鸻一行人。
原来他们还没走到目的地,便已听到旅店这边一片骚乱之声那哑仆当时还有些惊疑不定,然而第二声巨响已经传来。事实上那正是因罕兹四型一拳将第一个选召者砸穿墙壁发出的声音,而这声音传到方鸻耳中,让他立刻明白旅店大厅这边应当出了什么变故。
于是他当即便带着众人赶了回来。
只是没想到,会看到这么劲爆的一幕。
他向前几步走出来之后,才停下来看了那人身后高大的因罕兹四型一眼,那是什么东西,他自然再清楚不过。而对方手上那年轻人,他自然也认识,而且还隐隐有些幸灾乐祸叫这家伙之前装逼。
这下挨雷劈了吧?
不过幸灾乐祸是一回事,这可不代表他认同对方的做法。而且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尚且目无法纪之辈,究竟是敌是友,还难说得很。
第二百五十四章沙之旅舍的一场战斗
那炼金术士见方鸻出现,眼睛微微一眯,将手中的年轻人提了起来。那年轻人还以为他要放掉自己,却没想对方将手放在他脑袋上,咯咯咔咔一扭,将他脑袋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年轻人抽搐了一下,像口破布袋子一样瘫软下去。那炼金术士也如同丢一口破布口袋一样,轻描淡写将手中尸体丢开。
方鸻看到这一幕,虽然心中没多少同情之意,但还是忍不住微微一凛。即便是在艾塔黎亚,杀人杀得如此随意的,也绝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
那炼金术士丢开年轻人之后,才抬头看向他,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并将方鸻反应看在眼中。
他开口道:你让我把他放开,现在我把他放开了。
方鸻一言不发。
他心知这人多半心理有问题,才懒得和对方废话,只只瞥了一眼对方的领口,发现长袍上并无星等。也不知道是扯掉了,还是本身不是协会的工匠。
他目光扫过左右,思路微微清晰,后退一步,在手掌上投射出一个光屏,手指微动,在团队频道之中输入了一句:
拖住他,不要作正面交锋。
其他人心领神会。
要他们正面与这个炼金术士交手,之前几个弗洛尔之裔的选召者就是前车之鉴。虽然看不到星等,但立于对方身后的因罕兹四型已足以说明一切。
不过这里位于坦斯尼尔闹市中心,城内有守卫,有工匠协会的战斗炼金术士,有秘法者,还有众多死灵术士。
另外巫妖唐德也在外面大厅中,只要稍待片刻,援军便会赶来。
所以他们的战术,就是拖。
方鸻思路清晰,再向后一退,一只发条妖精从大衣下落出,展开四翼,贴着地面向大厅外飞去。
与此同时,他又分心二用,向胸口的信息水晶发出一条指令,让其打开一道光门,让一台‘堡垒’从光门中一跃而出落在地上。
下一刻,他再发出第二道指令
方鸻举起手套向上一指,魔力万向仪上的浮标一齐转向上方。‘堡垒’内部的轻型魔力引擎发出低沉蜂鸣,带动齿轮,让‘堡垒’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天花板。
说起来自从多里芬一战之后,他已好久没用过这一型构装,要不是依督斯一战手边构装损失殆尽,他都差点忘了这些自己最初设计的型号。
不过眼下,使用它刚刚好。
接下来第三条指令发出,‘堡垒’的三膛专管火枪旋转着喷射出火舌,倾泻的子弹在旅舍天花板上打出一条烟尘带。精度不高,但在这个地方却已够用。
子弹的轰鸣中,横梁上方悬挂的吊灯与吊兰纷纷断裂开来,向下坠落。
那炼金术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其身后的因罕兹四型举起上方两条手臂,将吊灯与花盆撞了个粉碎。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方鸻真正的目标是天花板上悬挂的一只翼龙的标本,那也是大厅中诸多陈列品之一而能出现在这个地方,想必价值不菲。
不过现在,它唯一的作用是重量。
当‘堡垒’打断铁链上方的固定锚之后,翼龙骨架便发出一声巨响,扯开两三根铁链的束缚,直直倾下来。
炼金术士竖起并展开手掌。
因罕兹四型再举起另外两条手臂,四条手臂一并接住那标本。他在向前一指,因罕兹四型用力向前一掷,翼龙骨架便向方鸻几人横扫过来。
箱子。
方鸻低喊一声。
箱子上前一步,举起手中魔杖,一道无形的波纹向前扩散经过半个大厅。所过之处,那骨架立刻凝固在半空中
他再向前一推,骨架又倒飞回去。
炼金术士让因罕兹四型一拳将骨架打了个粉碎。
他举起手,挡开一根飞向他的碎骨,然后才放下手来看向众人方向。但烟尘弥漫之中,只有蓝光一闪炼金术士听到一声低沉的念咒,然后哗一声一道冰墙从他面前直立而起。
炼金术士撇了撇嘴,倒不恼怒,只感到些许有些有趣。
他张开五指,因罕兹四型放下手臂,从手掌中心发出四道光柱,直接洞穿了前面的冰墙,让其轰然坍塌,化为一地冰水。
光柱穿过冰墙,继续向前。
并指向后面的洛羽、罗昊、箱子与方鸻四人。
但四人仿佛早有所料。
方鸻只用力将洛羽向旁边一带,两人一齐滚向一张驼绒沙发后面。而箱子正收回手杖,一手持剑一手持杖,身形一明一灭,下一个刹那便消失不见。
而光柱从他留下的虚影之上洞穿而过。
来到十六级之后,箱子自然也学会了闪现法术那正是能天使所使用的法术。不过在这里因果关系需要倒置一下,能天使的闪烁,其实正来自于魔导士闪现术的恒定。
反应最慢的是罗昊,但也及时向前一跃,如同一只皮球一样在地上滚了几圈。光柱与之相差毫厘,从这胖子身后相擦而过。
几人动作各自不一,但又不约而同,仿佛霎时间,原本紧密的队形就一下四散开来。
旅店之中发生变故之后,外面不少人驻足下来旁观,而看到这一幕,人们也不由齐齐发出‘哦’的一声。
这样精彩的闪避,在一些二级比赛上也足以上精彩回放了。
事实上连方鸻自己,回头一看时也对自己小队各成员的素养有一丝惊讶他本来还以为这一击有人要挂彩的。
洛羽作为施法者稍迟钝一些不足为奇,但他自己早已身经百战,独自一人面对众多强敌环伺的状况也不是一次两次。
因此对于危险的预感,不说天生有多少,后天的训练,也足以让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反应过来带对方避开。
可其他人的情况就有些不大一样了
箱子的成长或多或少有些惊人,对方认真说来战斗没经历几场,尤其是险境环生的大战几乎一场也没赶上。
可在实战方面临场表现比他几乎一点也不逊色。
当然,这单纯只是说对方在临场方面的意识能力。真正论战斗力的话,与他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在这平日的对练之中已足以反应出来。
至于罗昊,那纯粹就是天赋了。
这胖子以这么低的等级也准确判断出因罕兹四型这一击,虽然可能有一些赌运气的因素,但不可否认,这也是实力的一环。
而箱子是孤白之野推荐给他的天才少年,有这个水平方鸻倒不意外。不过军方加入他们的这个胖子,却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再加上洛羽、姬塔一众优秀的施法者,方鸻这么一想,才隐隐感到七海旅人已初见雏形。
事实上先前七海旅团除了艾缇拉、大猫人、谢丝塔与巴金斯几位原住民之外,其他人皆实力太低,难以参与战斗。
所以他常常不得不一个人单打独斗。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难免对于团队的实力略有一些忽视。但到了现在,方鸻才隐隐感到一点惊喜。
看来往后再用不着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当然这些念头不过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因为方鸻这时已经注意到了外面旁观的人
借着弥漫的烟尘,他看了看那个方向,意识到这些停下来的选召者们,一时间可能还没意识到大厅内出的状况。
他们只以为里面是一场寻常斗殴。毕竟在艾塔黎亚,尤其是在旅舍酒吧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比比皆是。
当方鸻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正准备往那炼金术士方向丢一枚火巨灵,吸引对方注意力。可正是此时,他忽然听到砰一声响。
他向那个方向望去,才发现那边炸开了一颗烟雾弹。
炼金术士也有些措不及防地挥了挥手,并警惕地张开了护盾,护盾蓝盈盈的光芒在烟尘背后标示出其位置所在。
不过那炼金术士十分托大,似乎并不在意暴露出自己所在。而且他也并未急着进攻,在之前一击之后,便再未动过。
而下一刻,众人便听到帕帕拉尔人尖声尖气的声音喊道:
大家快上,这人是个通缉犯,价值五千里塞尔!
帕克认出对方身份了?
但他马上听到洛羽在一旁低声说:他唬弄那些人的。
方鸻一怔,才反应过来,一个伪龙骑士怎么可能才五千里塞尔的悬赏。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由脸一黑。
他刚才竟然真信了。
不过不得不说,帕克还是充分把握住了人心。
五千里塞尔赏金不高但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市中心,这赏金也简直跟白捡的一样。关键不在多少,而在于容易。
而且赏金太高的话,别人未必相信。五千里塞尔这个数字,反而更加真切可靠。毕竟身上挂着几万甚至几十万里塞尔悬赏的人,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么?
而且赏金越高,证明目标越危险,那就没人愿意第一个出头了。
但这样的情况下,人群稍一迟疑,就会发现端倪。毕竟烟尘一散,他们就可以看清旅店之中的因罕兹四型。
贸然向一位伪龙骑士发起攻击,众人是傻子才会这么做。
而此刻,众人一听,明显意动。
同时帕克一喊,那炼金术士明显也有了反应,他将手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因罕兹四型发出一声低鸣,一束光柱向那个方向的柜子射去。
光柱将木柜打得粉碎,木屑像是蝴蝶一样一片片飞舞落下,只是那后面哪有什么帕帕拉尔人,只有一地金属碎片。
他再转过身,将方鸻的‘堡垒’也打成零件状态。
方鸻本来正同时处理着两台灵活构装通过水晶传递来的信息发条妖精羽翼的偏角状态,视水晶所捕捉的前方偏狭的环境,‘堡垒’的平衡装置的运作情况。
风镜中闪现而过的视野,一道横梁扑面而来,他及时发出一条指令,改变妖精上下羽翼的振动差,让它向下一沉,避开障碍物。
但下一刻,堡垒方向的视野便是一黑。
方鸻抬起头,便看到这一幕。
‘堡垒’造价低廉,他倒不十分心痛,只是略微有点可惜。但看向另一边,看到那一地金属碎片之时,才横竖感到眼熟。
他想了一下,忽然之间大吃一惊,用手向后一捞竟捞了个空。
方鸻顿时眼前一黑,差点绝倒等反应过来,顿时想把帕帕拉尔人抓出来胖揍一顿。
那一地的金属碎片,不是他到坦斯尼尔之后重新向艾缇拉小姐申请款目,补充购买的发条妖精II型是什么?
这还没捂热乎,就又坏了。
而且这家伙竟然把两万多里塞尔的东西拿来当录音机用?
这该死的帕帕拉尔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了使用魔法装置,而且又是什么时候把发条妖精从他身上顺走的?
方鸻一时间有点七窍生烟。
但好在他的发条妖精II型倒不是白白浪费了,那炼金术士一击不中之后,心境明显受了影响,毕竟帕帕拉尔人那一嗓子可不是白喊的。
他眉头一皱,才又向另一边举起手。
因罕兹四型向那个方向射出一道光束,光柱穿过大厅,扫断了外面的立柱,并让旅店外墙的一部分坍塌下来。
光柱继续向前,射入人群之中,顿时一片人仰马翻。那炼金术士本意是威慑外面的人,好让他们知难而退。
但他没料到的是,自己这一击反而捅了马蜂窝
光柱没入人群之中,可外面围观的人已经不少,里层一片人仰马翻,外层的人可看不到那么多。
他们只以为对方一出手,正是上去捞赏金的最好时机,上啊!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之中大喊了一声。
人群立刻遵从于从众心理,轰然向前围拢过来。
不过坍塌的外墙还是阻挡了他们一下,让他们不得不从另外的方向绕路。
方鸻藏身于沙发后面,总觉得之前那一声喊,横竖听来像是天蓝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不过他眼下没工夫去确认这个,人群正涌入大厅之中。
这正是最好的机会。
虽然弄坏了他的发条妖精,但帕克这一次总算干了一件人事。
他这才松开洛羽,对后者说道:洛羽,折射术。
但方鸻回过头,忽然看到身后烟尘之中一道并不明显的尾迹划过。他自己就是战斗工匠,对此敏感无比,顿时心中警兆长鸣。
他马上用力一推,将洛羽推开。
而前方一声尖利的鸣响,一只飞爪拖着长长的绳索,向他射来。
方鸻见状大吃一惊,他还以为这一招是自己独有,没想到打雁人也终有被大雁啄瞎了眼的一天现在轮到他自己来面对这一手了。
闪避已经来不及。
好在他对这一招的缺点也心知肚明,只同样伸出右手,发射出飞爪。
两只飞爪在半空中交错而过,而方鸻将手一握,稳稳抓住对方飞爪后面拖着的索缆索缆正是‘火箭飞拳’的致命弱点。
战斗工匠可以控制飞爪,但可不是操绳人,连飞爪后面的绳索也可以一并控制。而且反过来,索缆可以影响飞爪的机动。
他一抓之下,对方的飞爪立刻失去控制。原本指向他脖子的飞爪,撞在他肩头上,将他向后撞飞了出去。
方鸻重重撞在一张栅格屏风上,在地上一连滚了好几圈,痛得几乎半晌说不出话来。
但他手紧紧握着,丝毫也不敢松开。
那飞爪落地之后,果然立刻再一次向上跃起,向他这个方向射来。要不是他仍抓着对方的索缆,这一下就足以要了他小命。
但这拖延的片刻,也总算给了洛羽足够的时间
洛羽被他一把推开之后,也不等他再吩咐,举起元素魔导杖,右手划出一条银线。一枚水晶在他面前生成,他向前一指,水晶化为一道冰锥向方鸻方向飞射而至。
方鸻看准了时机,用力一拽,飞爪一慢,刚好撞在冰锥之上。
一片冰尘四散开来,飞爪立时横飞出去,而与此同时,折射术也同时生效。
他身形顿时隐去
方鸻这才放下心来和自己人配合就是省心洛羽几乎完美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不过折射术持续时间有限,他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方鸻平躺在地上,用手在信息水晶上一按,再发出另一道指令。
光门一左一右打开,这一次出现的是银色的能天使。
而能天使甫一出现,便笼罩洛羽的折射术范围之内,变得明暗不定,犹如在一片破碎的镜子世界之中穿行。
方鸻努力抬起头来,看着那个方向。
大猫人没有出现。
但他知道狮人圣骑士不可能丢下他们离开,瑞德一定在寻找某个机会,等待出手的时机。
而方鸻同样也在寻找这个机会,对方太过强大,他们的每一次行动都必须慎之又慎才行。
外面涌进来的选召者,至少还有十秒钟左右才能抵达,而从他们与那炼金术士交手到现在,也不过才过了不到十秒而已。
还有一半的时间。
何况外面那些人也靠不住,他们还得等待真正可靠的援军到来。
方鸻小心翼翼地向一旁滚去,并让能天使一左一右潜入烟尘之中。但正是这个时候,他胸口的通讯水晶忽然一亮。
苏长风的声音从中传来:
艾德,有个麻烦要告诉你。
方鸻大吃一惊,当即‘啪’一下摁熄了水晶。但已经晚了一点,之前被撞开的飞爪,忽然之间像是活过来一样。
向他的方向飞射而来。
并一下抓住了他的喉咙
第二百五十五章先行者
那手套正飞向方鸻,只是烟尘弥漫之中忽然斜里杀出一道高大身影,大猫人一手持权杖,并反手从大腿甲胄上拔出一柄短剑。
只见剑光一闪,飞爪之后的缆索顷刻断开。
瑞德再转身,左手一挥,手中一道寒光向那炼金术士飞掷而去。
炼金术士不敢怠慢,抬起右手,身后因罕兹四型放下金属手臂在他面前一挡。
一团火花绽开,短剑打着旋儿飞了出去。但狮人圣骑士攻势显然并未结束他怒吼一声,身后忽然绽开金色双翼,并高举权杖,权杖之上燃起金色光焰,形成一柄双手巨剑。
然后他纵身而起,双手擎剑,一跃越过五六米,一剑向那炼金术斩下。
炼金术士再顾不得方鸻,向大猫人举起手,其身后因罕兹四型双目一亮,四臂交错,一面闪烁着银光的护盾亮起。
那光盾像是一层流动的水银,以炼金术士面前中心一点为圆心,蔓延而出,片刻之后便覆盖其全身。
大猫人正一剑斩在护盾之上,身后金色羽翼片片消失,银光一阵波动,两人互退一步。
半空之中,失去了控制的金属手套砰一声撞在一只花瓶上,花瓶四分五裂。
方鸻看到这一幕才明白自己得救,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
他抬起头时,正好看到大猫人一击不中后退那一幕,他看着那银色的护盾,目光不由微微一闪十环法术,绝对壁障。
伪龙骑士型构装,各有其过人之处。
而瞬发‘绝对壁障’与超大范围的重力操纵,正是因罕兹四型之所以值得称道的原因。
艾塔黎亚法术从一一共到十二环,而对于魔导构装来是,储存并释放十环法术已是极限。又在这十环法术之中,‘绝对壁障’几乎一定是最富盛名的法术其中之一。
这个法术一共有两种状态:绝对物理壁障与绝对魔法壁障。
一旦在施法时选择其中之一,就无法选择另一类,但这个选择带来的强大效果,则是对其中一类伤害与状态完全免疫。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隔绝类法术’,由于是安吉那定下的规则,据说连一些次等神力效果也无法穿透。
方鸻不由环首四顾,在唐德还没来的情况下,他们有什么办法去击破物理壁障呢?
箱子与洛羽是肯定指望不上了。
但他回过头,才看到之前那哑仆正站在不远处,努力比划着手势,冲他指向一个方向。
方鸻下意识向那个方向看去,眼神不由微微一亮。原来大厅的角落,还陈列着四具黑沉沉的盔甲
但也只是晃眼一看,像是陈列的仪式甲胄而已。
因为仪式甲胄不会有类似于因罕兹四型一样的四条手臂,原来那之前被他忽视的盔甲,其实是一类非常特殊的魔导构装。
织法者
可没有调试过的共鸣水晶,他又怎么能控制?
方鸻不由再一次看向那哑仆。那哑仆一只手按着心中,一只手对他摆了摆,并摇了摇头。
这一次不需要大猫人的翻译,方鸻也看懂了对方的意思。魔导构装内安置的水晶,是没有使用过的空白水晶。
他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那炼金术士可以操控大厅中央的因罕兹四型,不过这佩内洛普王室心也太大了吧,就这么把有空白水晶的构装体当作陈列品放在这个地方。
恐怕自从工匠总会将这些构装体送给那位公主殿下之后,王室甚至都没拆开过,就那么原封不动地放在那个地方。
不过空白水晶需要注入魔力,那炼金术士举手投足之间便能注满一台伪龙骑士构装,这是什么样的水平?
但他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他再回头一看,才发现大猫人已经又与那炼金术士交了几轮手,但都无功而返。
圣骑士的攻击并非纯粹的物理攻击,但若要使用光以太攻击,对于圣骑士本身的圣力消耗极大。
玛尔兰的骑士首先是骑士,其次才是圣徒,与真正的牧师系比起来,圣力储备还是相当有限的。
方鸻看到又是几道光柱闪过,大猫人连忙一个打滚避开,但只守不攻,终究险象环生。
他事实上已经听到了隔壁房间的脚步声,应当是外面的选召者赶了过来。那炼金术士通过无处不在的发条妖精自然也观察到了这一点。
对方回过身去,也不见其有什么动作,他身后的因罕兹四型向前一步,抬起双臂。轰一声巨响,其竟生生从地上扯起一块地板来,带着泥土与砂石向那个方向飞了过去。
那边顿时一片惊叫之声。
不过炼金术士一转移注意力,他与大猫人顿时轻松了不少。
只是方鸻也清楚,这些外来者终究靠不住,他们或许可以拖延一段时间,但一旦反应过来就会作鸟兽散。
巫妖唐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迄今为止还未赶到。
方鸻默默思索了片刻,心中大致有了成算。他再转过身,向那个方向张开五指,停在大厅一角的盔甲目光微微一亮,动了一下。
方鸻将手一引,那‘织法者’顿时向前踏出一步,踩在地板上,扬起一片灰尘。
但他还不满足,又举起左手,指引向另一个方向,开始为第二台织法者输送魔力。
那炼金术士这时好像感受他的举动,隔着弥漫的烟雾向着这个方向回过头来,对方似乎并不太在意的样子,开口道:
魔导构装,可不是越多越好。
他身畔烟雾一阵翻卷,大猫人再一次扑上来,剑刃之上燃烧着灼灼金光,一剑向他斩来。
但炼金术士看也不看那个方向一眼,仍由大猫人一剑斩在银色的护盾值上,银光一阵晃动,金色的光焰穿透护盾,落在他长袍之上。
但也只不过烧穿几个小孔而已。
他神色不改,像是赶苍蝇一样挥挥手,因罕兹四型一拳向大猫人挥去,瑞德无奈之下,只得再退开。
炼金术士这才继续开口道:我看你这样子,以前没接触过这类构装吧?
但方鸻一言不发,只将手一抬,织法者像是浮空一样从地上飞起,在半空中转过身,然后稳稳落在天花板上。
它便悬在那个地方,如履平地。
炼金术士看到这一幕,才微微有些惊讶,反重力,蛛行术,正是织法者的特殊能力。
这类构装是伊斯塔尼亚工匠总会的卫士型构装体,但凡卫士型构装体,多半是为了在建筑环境下复杂的地形之中作战的。
而方鸻的这一手,显然把这类构装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有意思。
炼金术士干脆不管大猫人,只伸手向方鸻方向一指但他指的不是方鸻,而正是方鸻所操控的灵活构装。
一束光柱向织法者射去。
方鸻专心致志,手指微动织法者像是活过来一样,化作一之诡异的大蜘蛛的形态,四臂往天花板方向一折,趴在天花板上。
让这一束光柱从它背后射过。
然后方鸻松开手,织法者又从天花板上一下掉落下来,但悬在半空之中时,便已转过身,又错开第二道光柱。
它在半空举起两条手臂,两条手臂上各握着一张金属卷轴。
卷轴上魔纹一亮,一束火箭与一支冰锥在半空之中生成,并顺着方鸻手势指引的方向,向着那炼金术士飞射而去。
双持施法,炼金术士声音更是惊讶:超载战术。
但他惊讶归惊讶,因罕兹四型伸手一挡,方鸻的法术便凭空消失。
停了一下,他又说道:不过,现在你的回合结束了,试试我的如何
他向方鸻收拢五指,一声低鸣,因罕兹四型同时举起四条手臂,从每一条手臂上放射出四道光束。
虽然每一道光束,都比之前要细上不少,但光束之间彼此交错,形成一张大网,向方鸻的织法者扑去。
织法者看似避无可避。
但一道光门在方鸻身边打开,下一刻,光门之中出现的构装体立刻与织法者交换了位置。
光网闪烁之间,所击中的,不过是一台有些破破烂烂的老旧构装。
镜像者,炼金术士轻轻咦了一声:王车易位
对方举起手来,似乎还想再一次展开攻击。
可先前退开的大猫人,似乎终于找到了攻击的方向他绕到另一边,剑光一闪,一剑斩中因罕兹四型举起的手臂。
这一剑虽说不上削金如泥,但也斩得因罕兹四型一阵摇晃,魔导型伪龙骑士的近战数据,终归不比力量型或者敏捷型构装。
而这一剑,自然也打断了后者的法术。
那炼金术士微微一愣,这才感到一丝威胁,他不再留手,手中的操控手套微微一亮,加大了魔力输出。
下一刻,方鸻与大猫人皆感到一股巨力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将他们从地上拽了起来。
与此同时,两人也听到一片惊叫声从附近烟尘之中传来。
那想必是潜行过来的夜莺选召者
方鸻顿时明白,对方开启了因罕兹四型的另一压箱底的能力,大范围重力操控。看起来,对方似乎想要一举决定胜负了。
不过可惜的是,他既然认出了因罕兹四型,就不可能没有防范这一点。
因罕兹四型具有操控重力的能力,但织法者作为有反重力核晶的构装体,具有在重力带不受约束穿梭的能力。
他悬浮在半空转过身去,背对那炼金术士。
同时四个发条妖精同时飞出,各自飞向大厅各个方向。那炼金术士虽不明白他这个时候放出发条妖精是为了什么,但他既然全力出手,就不会给方鸻机会。
他只用手一指,因罕兹四型手上四道光柱各自向不同射出,其中三道皆准确命中目标,将半空拿过这个的发条妖精打成一片零件。
但第四道光柱,却落了空。
那炼金术士大约自己也没料到这一击会落空,明显楞了一下。但他马上反应了过来,是折射术
方鸻的第四只发条妖精,正好穿过了洛羽之前施展的折射术的笼罩范围。
但他并没有让每一只发条妖精皆穿过折射术,显然正是为了利用对方的惯性思维这样无论对方是否有所察觉。
都总会落空。
要么是穿过了折射术的发条妖精会落空,要么是没出过折射术的发条妖精会落空。
那炼金术士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眉头一皱,用手一指,潜伏在大厅之中各处的发条妖精皆飞了起来。
在他指引之下去找出方鸻发条妖精的所在。
可惜的是,方鸻的发条妖精在飞出包围圈之后,事实上就没有再停留在空中。而是静静地落在一个花坛中央,透过枝叶,默默将视野转向这个方向
是的,他之所以召唤出发条妖精,并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计划,只不过是为了提供一个背后视野而已。
而方鸻在转身的同时,已经用手遮住胸口,并召唤出了塔塔小姐。
对手也是炼金术士,而且实力强大,很有可能认出塔塔小姐妖精龙魂的身份。为了保护塔塔和妮妮,他才不得不这么做。
方鸻低声道。
妖精小姐旁观这场战斗已经有一阵子,熙然了解方鸻召唤出她来干什么,只安静地点了点头。
于是方鸻举起手来。
大厅剩下三个角落的织法者,黑洞洞的眼眶之中,同时火光一亮。
一台织法者不够。
那就四台。
那炼金术士看到这一幕才真正吃了一惊:你还真能让它们动起来?
但方鸻并不仅仅只是能让这些构装体动起来而已,他指尖轻轻一动四台织法者立刻一化二,二化四。
每台织法者,皆分出十六个幻影。
镜像术。
而在完成镜像术的同时,多得数不胜数的法术开始在大厅之中成形,虽然皆是低级法术,但这么多法术打在身上。
不怕那炼金术士等级再高,只怕也会吃不消。
毕竟他也只是一介工匠而已,可比不上那些抵抗力极高的真正的战职者。
那炼金术士这才变了脸色,虽然他明知道这些法术只有十之一二是真的,可孰真孰假,他可不是魔导士,一个侦测魔法就能让方鸻显形。
他的唯一办法,也只有先发制人而已。
对方显然正是这么想的。
他用手一指,因罕兹四型立刻进入超载状态,无数光束像是漫天的火花一样向着四面八方涌去
当然,最主要的目标还是方鸻。
可惜的是,方鸻并不是孤身一人他身边虽然看不见,但其实之前被赋予折射术的能天使一直在那个地方。
他将手一搭,能天使闪烁能力立刻启动,并将他与塔塔两人一齐传送到庭院之外。
而与此同时,织法者也掷出手中法术。
无以计数的火箭冰锥向那炼金术士蜂拥而去虽然下一刻,它们便各自为光柱洞穿躯体,眼中光芒黯去,倒在地上。
但火箭与冰锥构成的大网,已经完全覆盖了那炼金术士四周的每一个角度。
它们毫无阻碍地穿过那水银护盾,眼看下一刻就要命中对方。
但炼金术士无奈地摇摇头,用手握住自己的项链,一道蓝色的光罩撑开。火箭与冰锥噼里啪啦打在那光罩之上,一阵光芒闪动之后,炼金术士仍旧毫发无伤。
方鸻虽然看不到银色护盾之内的情况,但他看到那水银球并未消失,便暗道不妙。
现在七海旅团的每个人皆在重力术控制之下,而他的最后一击也宣告失效,外面的选召者除了分散了一下对方的注意力之外,也并未起到想象之中的效果。
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可以说已经到了绝境。
只是那炼金术士显然并不这么想。
他松开手中的项链,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因罕兹四型在他指引之下立刻向那个方向伸出手去。
阴沉之中,一道绿光射来,正中因罕兹四型其中一条手臂。
之前连大猫人一剑斩去也纹丝不动的魔导构装的手臂,竟在这道绿光的命中之下,像是化为沙砾,点点绿光,随风消逝了。
裂解术。
方鸻当然认识这个亡灵序列之中大名鼎鼎的法术。
他心中一喜,明白唐德总算是到了。
那炼金术士显然也意识到了来者的棘手,他回头看了方鸻一眼,淡淡地开口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小家伙。
他停了一下,又开口道:看起来,你是军方的人?
这句话让方鸻大吃一惊。
因为他之前一直默认对方是一个原住民。
但原住民很少会用军方这个称谓他们要么说你们军方,要么说星门港,一般来说,只有选召者才会直称军方。
可若不是原住民,是选召者的话,对方的年龄,就方鸻有些揣摩不定了。
选召者到二十七八岁之后,与星辉的同调就会大副下降,到三十岁之后几乎会完全消失。而这个炼金术士看起来,至少也有四十多岁的年纪。
说不定更大。
而选召者要想在三十岁之后不受星辉的同调下降影响,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不使用辉光物质设备。
正如第一代先行者。
但不使用辉光物质,意味着没有魔力适性。要想取得系统的话,唯一的途径是成为自然龙魂的主人。
空骑士。
也就是说。
若他面前这人是选召者的话,很有可能是一位先行者而且还是自然龙魂的所有者,一位货真价实的空骑士。
但方鸻刚刚反应过来这一点,对方便将手在因罕兹四型上一按,一道银色的法阵出现在其脚下。
方鸻一看那法阵,便明白对方的意图,忍不住大喊一声:唐德先生,留下他!
可惜巫妖看起来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任由那炼金术士与因罕兹四型在一阵闪烁的光芒之中,消失不见。
第二百五十六章你怎么知道?
透过玻璃窗看出去,伊斯塔尼亚的工匠总会有瓦蓝色的屋顶,屋顶镀着铜样的花纹,在阳光下散发着如同烤漆一般的光泽。再远一些的地方,空中有一个巨大的金属环,神秘但富有规律的花纹如同流水一样汇聚在环上,环是镂空的,事实上环绕着公会建筑缓缓转动着。
往下看去,道路如同一道又一道细长又笔直的土黄色的线,将坦斯尼尔划分成一个又一个方格,直至海滨。城市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绿色,是棕榈树,远处云中灯塔清晰可见,再往北则深入一片灰白色沙漠之中,直至天际。
正如你所见,伊斯塔尼亚的工匠总会是建在天空上的。外面那道圆环,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盖伊装置,也兼有防御结界之作用,它的设计者,是伊斯塔尼亚工匠总会的第一任会长。
本尼尔丁格。
阿贝德先生正陪同那哑仆,向当工匠阐述事情发生的始末,哑仆用手语表达自己的意思,他不时插入一句注释。旁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并无人引以为奇。
大厅有一个拱形的空间,低矮但一面是玻璃幕墙,显得明亮,天花板上悬挂着翠绿的植物,地板上铺着颜色艳丽的地毯,方鸻相当喜欢这个地方。
一个穿着精美丝绸长袍的中年工匠,手上端着一只银色的茶壶,穿过大厅,来到他身边。尝尝本地的茶饮。对方拎起茶壶,为他斟了一杯茶。
寥寥水雾升腾而起,茶杯中滚开一种澄清的红茶,浮着几片叶子,深沉如红宝石。
方鸻双手捧起茶杯,连忙道:谢谢。
一旁爱丽莎用一只棉球,正细心往他脸颊上涂抹古怪的药水,见他动作不由没好气道:
别动,我的团长大人。
脸上的伤是在之前的战斗中留下的,其实不过是一些擦伤而已。
但方鸻不安分地动来动去,让爱丽莎十分恼火,没好气地将棉球往他伤口上一摁。
咝方鸻立刻龇牙咧嘴起来:爱丽莎,轻、轻点
那让你心爱的舰务官小姐来好了,或者艾缇拉小姐,我就是一介小小的夜莺而已,可不懂得什么护理。
艾缇拉小姐倒也算了,希尔薇德本职也只是铳士而已,好像也不懂得护理啊。
但她对自己视作珍宝的东西,总会小心翼翼,我可没那个耐性,团长大人。
稍微轻一点总可以做到吧?
做不到,团长大人。
于是方鸻接下来又哇哇尖叫起来。
中年工匠耐性十分好地看着两人,等方鸻消停了一些,才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手中的茶杯,温声道:不试试看吗?
方鸻捧着茶杯,有点委屈巴巴地看着爱丽莎一眼。爱丽莎十分温柔地眨了一下眼睛,故作无知状:团长大人看我干什么,可不能让外人误会,好像我可以左右团长大人决定一样。
至于团长大人要想干什么,自己决定好了。
方鸻脸一黑。心想要不是你手上拿着那‘凶器’,自己才不会这么顾虑,但团里的女士们除了艾小小与姬塔之外,有一个算一个,好像没一个好相与的。
他可是一个也得罪不起。
尤其是这位夜莺小姐,表面十分温柔,但切开来都是黑心肠的。
他忽然有些怀念起爱丽丝来了。
他这才捧起茶盏喝了一口,有点烫,但一股清爽甘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化开来,让他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好喝!
方鸻不由自主说道。
中年工匠放下茶壶,笑道:用沙枣与金丝木的树叶泡的茶,在当地其实比较常见,只是公会的茶自然要地道一些。你是叫艾德,对吧?
方鸻放下茶杯,看向对方。他当然明白对方不会无缘无故过来,自己在南考林有些名气,但这点儿名气应该还没传到这个地方。经历过先前那场没头没尾的战斗,其实他自己心中也充满了疑惑
前往沙之旅舍的工匠事后调查发现,战斗发生现场破坏虽十分严重,但波及的旁人并不多。包括最先进入的卫兵,与被打飞的旁观者在内,一共只有七人丧生。
而丧生的七人当中,只有那个青年是直接死在那炼金术士手上,其他死者大多是为建筑倒塌所掩埋,只能说间接丧生于这场事故之中。
以沙之旅舍的卫兵实力的水准,大约与十五级出头的选召者相当,十分普通。事实上大公主与阿贝德也没指望他们可以抵御什么强敌,能制止大部分冒险者斗殴生事足矣。
所以前者与那炼金术士的实力相比,可谓一个地一个天,若非对方有意留手的话,这些卫兵在第一时间几乎不可能留下一条生路。尤其是当时被他击倒的那一些。
至于后面被打飞的选召者也幸存下来,则更能说明问题。
毕竟你要说因罕兹四型一击打不死一个二十级以下的选召者,这方鸻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接受的。
奇怪在于,对方为什么要留手?
对于对方的问题,他点了点头。
中年人看了看他:我听说过一点儿你的事情。不过你之前应该没有系统学习过伊斯塔尼亚学派的理论对吧,我之前听其他人说,你在交战时,似乎使用过‘织法者’?
方鸻有些意外,原来是为这个,但对方对他使用‘织法者’感兴趣么?
但他在心中回忆了一下,这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最后四控之外,但那应该没人看到才是。何况他也不是对魔导构装完全没了解
除了妖精使这样的偏门学派之外,大部分战斗工匠不会对其他学派所知一片空白。构装领主最拿手的是掌控系,但他们也不是一点儿不会至高者或主构装学派的技巧,只是相对而言没那么擅长而已。
大部分人所学是庞杂交叉的,只不过会有一个主要偏向而已。
所以他能使用‘织法者’,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我倒也不是完全没接触过魔导学派,方鸻想了一下,如实答道:之前也使用过QV700这样的构装。
其实更早一些,他还使用过织法者。
只不过那是在虚拟空间中,与R对练之时。
他超载流战术相关的技巧与知识,其实也是在那时候掌握的只不过在抵达艾塔黎亚之前,这些还是停留在纸面上的理论知识罢了。
想到这里方鸻心中才有一丝疑惑。
R以往可以教导他关于工匠的知识,他感到理所当然。因为在他记忆中,飞马桥与孤白之野并肩作战那个天才少年‘R’,其本职本身也是战斗工匠。
而且非但如此,对方还制作出了类似于‘闭环装置’这样基于余量技巧的构件。而‘余量’技巧有多高深,他自己深有体会,那个神秘的Shana给他的基于‘余量’的训练软件。
迄今为止,大半年过去了,他还一点想法也没有。只不过在细节上,略有一些进步而已。距离通关,基本还遥遥无期。
所以他潜意识当中,若两个‘R’真是一个人的话,一定是一个相当厉害的炼金术士才是。或者说,至少应当是一线公会顶尖选手那个水平的。
但他忽然记起来,当初在依督斯时,弗洛尔之裔那个龙骑士,分明认出了自己的老师。对方口中所说的‘剑圣’断空,剑圣‘R’,真是自己的老师么?
若这只是一个玩笑。
但弥雅显然不会与他开玩笑。一个战斗工匠,也完全可能是一个剑士,只要是至高者就可以了。
但一个战斗工匠,尤其是一个技艺高深的战斗工匠,几乎完全不可能是一位剑圣。这是两个领域的巅峰,至少在艾塔黎亚,迄今为止,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当初因为情况紧急,他竟一时忽略了这一点,但现在回头去看,记忆之中的两个‘R’,似乎第一次发生了分化。
但眼前显然不是思考这些的最佳时机。
因为中年工匠听了他的回答,答道:QV700也是魔导构装没错,但那是帝国的东西。与我们伊斯塔尼亚的魔导构装,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接下来,对方口气中不免带着一丝骄傲之意:奥述帝国的炼金术是当世第一这一点我们承认,但在魔导构装上,伊斯塔尼亚人与之也各有千秋,不分上下。
至少单在这个领域,我们与奥述人是在同一水准线上的。
呃,方鸻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于是中年人这才看着他,有些感兴趣道:你对‘织法者’怎么看?
非常优秀的一型构装,但进攻性上略有不足。方鸻实话实说。
对方笑了起来:哈哈,你拿‘织法者’去对付一个龙骑士,它们当然显得攻击性不足。‘织法者’再优秀,也只是一型初学者使用的构装而已,或按你们话说,大约十五级左右适性。
方鸻再点头,这话倒也没错。
对方用‘龙骑士’这个说法让他略微感到有一些意思。炼金术士们一般不会自称自己为伪龙骑士,他一直听说在艾塔黎亚工匠之间有这样一个说法,没想到是真的。
这时中年人走近过来,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艾德先生,若你对魔导构装有兴趣的话,不妨在伊斯塔尼亚工匠总会多留一阵子。我们这里拥有的各类魔导构装,可以说是考林伊休里安之最。
织法者不够的话,石像怪如何?还有六臂罗刹,灵卫与纳加魔像。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大可以试一下,另外伊斯塔尼亚学派的理论也是十分精巧的,一点也不比卡普卡学派差。
对方这是什么意思,这算是挖墙角吗?
但工匠总会之间是互通有无的,伊斯塔尼亚工匠总会,卡普卡工匠总会与艾尔帕欣工匠总会,皆在考林伊休里安工匠总会构架之下,这样的挖人意义何在呢?
而且这也没有先例。
虽然他的确对于魔导构装有一些兴趣,而且魔导构装是战斗工匠下的一个子学派,与构装领主或至高者,或主构装学派并不冲突。不过对方这么主动提起,倒是让他略有一些受宠若惊。
他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是天资过人,对方慧眼识人云云他自我感觉一贯还没好到这个程度。
这世上少有无缘无故的爱,他看了看对方,只是一时间还没猜透对方的目的。
但那中年人似乎也不避讳这一点,笑了一下才道:你认识阿贝德先生吧?
不过阿贝德作为一个旅舍主人,就算是伊斯塔尼亚大公主殿下的亲信,对于工匠总会也没什么影响力吧?但中年工匠接下来的话,才打消了他的疑惑。
对方答道:大公主殿下之前听说了发生在旅舍的战斗,她此刻就在梅兹尔。艾德先生抽得出有空的话,鲁伯特公主委托我们向你带一句话,她想见见你们。
方鸻微微一怔,没想到这竟然是大公主的意思。
他对那位公主殿下闻名已久,心知对方在伊斯塔尼亚算得上半个王储,早年间巴巴尔坦处理的一些政事,也经由了这位大公主之手。
她在民间声望很好,与阿菲法小公主绝不一样,绝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主动前来见他们一行冒险者。他们之前从血鲨空盗手上救下阿菲法,对方也只是通过阿贝德向他们表示感谢而已。
也没说要亲自见他们一面。
但旅舍这场战斗,没想到竟然会惊动这位公主殿下。
中年工匠仿佛看出他的疑惑:是这样的,毕竟各位不久之前才帮了阿菲法殿下一次,加上这一次与流浪工匠的战斗,已经是第二次帮上她的忙了。鲁伯特公主于情于理,都想要见各位一面。
方鸻这才看向对方:你是?
中年工匠将手放在胸口,向他微微鞠了一躬:在下费萨尔,伊斯塔尼亚宫廷炼金术士。
原来如此,方鸻这才恍然。
总体来说,工匠总会是相对独立于王权之外的当然,这里的独立是指事务与管理机制的独立,并非主权之上的独立也正因为如此,各地王室其实也有自己的工匠系统。
不过这个系统一般是依托于工匠总会之下的。在工匠总会接受培训,并且享有与一般工匠相同的权力与义务,只是效忠于王室。这类工匠,就是宫廷炼金术士。
而面前这个名叫费萨尔的中年工匠,显然正是伊斯塔尼亚王室的人。
而且说不定,是大公主安插在坦斯尼尔工匠协会的人。
不过眼下他们正在坦斯尼尔寻找船工,若是能得到这位公主殿下的支持,百利而无一害。方鸻想了一下,觉得希尔薇德应该也不会反对,于是点了点头。
中年人这才满意一笑:那么在养伤这段时日里,艾德先生若有什么要求,坦斯尼尔工匠协会一定会尽量满足。
所谓养伤,但其实只是一些擦伤而已,哪儿用得着‘养’?要是龙之心的力量还在,他连坐在这里也不用,秒秒钟恢复了。只可惜现在身体比在依督斯之前虚弱了不少,才会在这里受爱丽莎小姐的‘摆布’而已。
不过方鸻明白,这只是对方借口让自己留在这里的托词而已。对方所谓的‘要求’,大致是关于魔导构装的事情,不过他虽然对这个感兴趣,却也不急于一时。
从这中年人的口气来看,那位大公主似乎对于坦斯尼尔的工匠协会有相当的话语权,这还真是有意思。
而且对方之前提到那流浪工匠的事情,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握着茶杯,在手中转动了一下,这才问道:盗走因罕兹四型的那个炼金术士,你们知道对方的身份?
谈不上,中年工匠答道:那其实是你们的人,我们与这类人并不太熟悉。他们与工匠总会断绝了关系,因此才会被称之为流浪工匠,这些人也不皆是坏人,只是有一些特立独行而已。
不过这类人当中,你们的人的确占了相当大比例,那应当是早年间的事情吧,说来我也不太了解。说起来这件事与伊斯塔尼亚关系不大,我也不清楚公主殿下为何如此关心。
他停了停:那个人应该是你们早先一两代的圣选者,你大概能听懂我的意思吧?
对了,中年人这才拿出一枚水晶,放在方鸻面前:说到这件事,你们自己人委托工匠协会让我们帮忙与你取得联系,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可以去问问他们。
方鸻听到这话,才想起什么。他也没去接中年人的水晶,只打开了自己的通讯器瞅了一眼上面你的编码,果然是星门港那边的。
他一打开通讯器,苏长风火急火燎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艾德,艾德你搞什么名堂?
对方居然还有脸问他?
方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苏长风先生,你刚才差点把我害死了
苏长风这才一怔:艾德,是你吗?这话有从何说起?
方鸻也不多说,直接开口道:你来找我,是不是为了那流浪炼金术士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
第二百五十七章队长的另一个职责
所以说,原来那个人是一个偷渡者?说到偷渡者三个字时,方鸻不由自主有些心虚。
和你的情况不太一样,你行为虽然出格,但问题毕竟出在我们自身,而且这件事最终回到了正轨上来,还算圆满解决。但那个人苏长风似乎不太愿意谈论这个问题,总而言之,我们得到线报,说他可能在坦斯尼尔出现。我料想你应当在附近,所以才专程给你提个醒,却没想到会这么巧。
方鸻挠了挠头,这他还能说什么呢,那个情况下实在也是运气差到了极点。唯一的教训是下次一定要记得在战斗中关上通讯水晶,其实过去他也是一直这么做的,这一次之所以例外是因为大家分散在城里方便互相联络的意思。
只没想到城内会发生战斗,而他与那流浪炼金术士交手时也忽略了这一点。
苏长风没有把话说完,他也听得出来。不过方鸻完全可以理解毕竟星门港发展了这么多年,军方难免会有一些秘密,他也只是对方的合作者。在不涉及合作的领域,对方当然不可能什么都告诉他。
当下那个流浪炼金术士与他们可能无关,但方鸻看了看不远处那中年工匠。
他联想起之后七海旅团要觐见那位大公主的事情,总觉得可能还会与之扯上关系。再加上而今他算是已然相信了苏菲的话,自己一方面的坏运气似乎总是会把自己往最不可能的境况上引。
因此出于保险起见,他还是看向通讯光页,向苏长风问了一句:要是我再遇上那人,有什么建议吗?
苏长风看了他一眼:以你目前的水平,我建议你还是不要遇上他为好。那个人他现在盗走了沙之旅舍的因罕兹四型,纸面上的实力已几乎相当于一个货真价实的伪龙骑士。你也是工匠,不需要我来赘述吧?
可万一他找上我了呢?我现在想起来,对方在传送离开时和我说过这样的话。此外,我总觉得他在动手时没有杀心,他当时要全力出手的话,我恐怕撑不到最后那时候。
他当时没有杀心,可难保下次没有,你总不能把自己的安危建立在他人手上,艾德。
方鸻点点头,心想这倒也是。
苏长风这才又问:他当时是怎么对你说的?
他问我是不是军方的人,还说我们还会见面。
他真那么说的?
奇怪了苏长风语气有点疑惑。
方鸻正要问对方什么奇怪,但苏长风已经抬起头对他道:对了,艾德,关于你的事情
方鸻一愣:关于我的事情?
算了,苏长风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事,下次有机会再告诉你好了。你舅舅与舅妈已经抵达了横风港基地,在那个地方星门港会保护他们周全,等星门港B区工程竣工,逆向通道应当就会恢复
方鸻听到这件事,顿时把其他事情抛诸脑后,不由真心实意地感激道:太谢谢你们了。
他最担心的就是舅舅和舅妈一家的事情,眼下星门逆向通道关闭,在这时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谁知道会出什么事?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承受不起。
舅舅一家可是因为他才来到艾塔黎亚的
苏长风却道:不必谢我,这也不是为你做的,保护本国公民本来也是军人的职责。何况逆向通道的关闭本身也是星门港方面的责任,不管有没有你的事情,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但我听说其他国家
苏长风笑了:不可听信谣言啊,小伙子,大多数国家的驻星门办事处还是发挥了积极作用的。
方鸻看到对方自得的表情,总觉得对方口中那句‘大多数国家’有些言外之意。
不过话虽如此说,他心中的感激之意也没少半分:总而言之,苏团长,谢谢了。
谢谢就不必了,对了,你和苏菲的事情?
方鸻顿时落荒而逃,吓得赶忙关了通讯器。
苏长风看着黑下去的光屏楞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摇着头感叹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脸皮薄,哪儿像我们那时候。
方鸻关上通讯器忍不住擦了一把冷汗。他帮苏菲和茜谨守的秘密,想必总有曝光那天,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办呢,也不知道苏长风到时候会不会满世界追杀他。他一想到那样的情形,就忍不住一头黑线。
可那位银色维斯兰的公主殿下已经把他推下火坑了,眼下要想爬出来可没那么容易,再说以他与苏菲的关系,总不能出卖对方吧?他想当时就不应当答应这样的事情,可禁不住那位小公主一番利诱,他实在还是太天真了一些。
抬起头,他才看到巫妖正拎着一根手杖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方鸻想起之前的事情,才将苏菲这边的一大堆麻烦放在一边,叫了对方一声:
唐德先生。
巫妖回过头来,用黑洞洞的目光看着他:又怎么了,我们的小船长先生?
我是想问一下,当时你留不下那炼金术士么?
那倒也不是,巫妖摇摇头:只是我为什么要留他下来?
方鸻张大嘴巴,一时哑然。
这回答也未免太有道理了,他发现自己竟无从反驳
好吧,唐德这才打断他:其实那时候本人判断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误,只是没想到这无胆鼠辈,竟然那么轻易就逃走了。我当时本来起码有那么七八种法术可以把她留下来,最简单就是锚定术
你知道,区区一个工匠,要在巫师面前玩弄那点儿可怜地法术把戏实在是太可笑了一点。当然我这里所说的不包括魔导士,这些可怜的魔导士连自己施法的能力也需要炼金术士来施舍,实在配不上称之为施法者。
方鸻看着对方,老实巴交地道:卡拉图先生也是魔导士。
关于卡拉图,嗯这个家伙又是另一回事情。喔,等等,也算不上,他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唐德语气激动起来,但说了几句它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方鸻,黑洞洞的眼眶里喷出一道火苗:你究竟想问什么,这和你的问题有关吗?
方鸻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想着这话题不是你提出来的吗?他想了好一阵子才找回思路,道:对了,唐德先生当时怎么到得那么晚,是遇上什么事情了么?
晚?巫妖大摇其头:我一早就到了,从嗯,大约你的通讯水晶暴露目标那时候。
方鸻大吃一惊:唐德先生,那你怎么不出手?
唐德十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难道我和卡拉图没和你说过吗,我又不是你的保姆,你当时还撑得住不是吗?再说了,小家伙,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可惜你太弱了一点,没利用上。
方鸻立刻觉得和这骨头架子无法交流。他当时打得要死要活,这家伙竟然把对方给他当作免费的训练机会,而且最后那炼金术士传送走的时候,这家伙也自认出手慢了一刻。
这要是当时对方施展的不是传送术,而是什么杀伤法术的话,那他岂不是死得很冤?
虽然他知道自己会惹上什么麻烦,其实都怪不到唐德身上,不过一想到这该死的骷髅头当时就阴恻恻在一旁围观他挨了一顿毒打,他就忍不住有点一头黑线。
于是这番谈话就此宣告不欢而散
众人稍事休息,才从坦斯尼尔工匠协会告辞离开。而临行之前,沙之旅舍的主人阿贝德带着哑仆专程来向他们致歉,直言这一次旅舍方面招待不周,以至于使公主殿下尊贵的客人受伤云云。
方鸻倒是没什么,反正他对自己总会惹上各类麻烦也习惯了,何况这一次还算是自己主动找的事情。不过那位旅舍的主人却坚持表示,等到下次大公主前来与众人会面之时,旅舍方面一定会将宴会布置得十全十美。
方鸻这才明白,看来那中年工匠已经将他答应与鲁伯特公主会面之事告诉了对方。不过作为公主身边信得过的人,这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对于与那位大公主会面的事情,他倒是顺其自然
若那位公主殿下真愿意帮他们在寻找船工一事上出力,固值得欣喜,但若不行,也可以接受。总而言之,见见也不会吃亏。
自己一行人怎么说也帮了对方两次,以这位大公主的传闻来看,总不至于翻脸不认人。
而他见到了之前那位中年工匠。对方又送了他们一些本地的茶叶,说只是普通沙枣茶,不过方鸻也不是傻子,心知这不会是对方本人的意思,其背后多半代表着阿贝德或者大公主。而王室的用度,想想也不大可能会普通。
只是既然答应下来与那位大公主见面,方鸻倒也没扭扭捏捏,不过一些茶叶而已,他觉得没什么好介意的。中年人见他收下礼物,这才又告诉他若对魔导构装有兴趣的话,隔天就可以到坦斯尼尔工匠总会来看看。
并又问他有没有落脚的地方,若没有的话,沙之旅舍还有为贵客准备的空房间之类的话。
不过方鸻显然对后面的提议不太感冒,一来他们早有落脚之所,他也不打算再多折腾。再说他们虽然答应与大公主会面,但沙之旅舍毕竟是对方所属,无论传闻如何,他可没打算把自己的底牌完全暴露给对方。
至于魔导构装,他倒是真有兴趣,于是与对方约定好,过几天就来工匠协会参观。
那中年工匠闻言也不多作解释,仿佛对于旅舍的事情真只是顺口一提而已,倒显得格外大度。不过方鸻也明白,这大度多半不由对方自己所决定,而是代表着对方背后的大公主其行事的风格。
因此,对于阿菲法的这位姐姐,他倒是愈发好奇起来。
离开坦斯尼尔工匠协会,方鸻最先遇上了天蓝、艾小小与姬塔三人他当时在沙之旅舍倒也没听错,在人群之中唯恐天下不乱的,当然正是天蓝这小丫头和艾缇拉在城内办了两天正事,便已耐不住性子。于是今天早些时候向精灵小姐请了一天假,便拖着姬塔进城去逛街了。
当时沙之旅舍发生战斗时,她和姬塔两人刚好便在附近不远处的广场上,以她那喜欢凑热闹的样子,当时出现在那个地方实在是太正常不过,所以才会有之后的一档子事情。
而方鸻看到这三个小姑娘时,三人还没留意到他。
他有点好奇地看到,天蓝和艾小小正围着姬塔,正嘀嘀咕咕说着什么。方鸻不由有点疑惑地靠过去一听,正听到天蓝正在发言:小小,我让你去换的东西,你去换了吗?
艾小小正显得有点慌张的样子,连连摇头:我去办啦,这可不干我的事情,天蓝
天蓝又狐疑地看向姬塔:那姬塔,你究竟有没有动手?
姬塔红着脸低下头,十分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你先别急着脸红啊,天蓝急得摇晃了一下对方: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不要好像做贼一样好不好,再说他们不是经历了一场战斗吗?洛羽那可恶的家伙怎么一点也没像倒了霉的样子?
我、我姬塔嗫嚅道:我在魔导杖上增加了一点效果,绝、绝不可能没生效的。
怪了。
天蓝倒是不至于不信任自己的‘小伙伴’,她很清楚姬塔是说一句谎话也会脸红半天的人,对方最多会拒绝,但一旦答应了,就绝不会撒谎。而且这次可是她软磨硬泡了好半天,最后才用一张团长大人的‘签名’照片才换来的。
博物学者小姐那点儿小心思,她自然是一清二楚。
而方鸻在后面听得一身冷汗,总算才知道可怜的帕帕拉尔人是死在了谁手上。他忍不住看了一眼不远处对此浑然不觉的帕克,再看了看着三个小丫头,第一次感到自己的预计可能有点失算。
他先前把团里惹不起的女士里面排除了艾小小和姬塔,现在看来,七海旅团里无论那位女士,无论年纪如何,看来都是不大好相与的。
不过本着维护团内和谐的气氛,也为了提醒一下这三个小丫头,后面受害者正在靠近,他这才装作不在意地轻轻咳嗽了一声。
他这一声咳嗽显然把三个小姑娘吓了一大跳。
脸皮厚若城墙拐弯一样的天蓝倒也还好,转过身来,眼珠子一转,立刻装作一副乖巧无害的样子:团长大人好!
而艾小小和姬塔则是惊恐地看着他尤其是姬塔,看到他的时候,面红如血,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方鸻生怕对方真哭出来了,赶忙向对方眨眨眼睛,才让博物学者小姐稍微稳定了下来。
不过她回过头,便恨恨地瞪了天蓝一眼。
大、大表哥。艾小小结结巴巴地说。
方鸻看着这小丫头艾小小比糖糖正好小一岁,他其实在地球上便已经认识对方只是对方不知道他而已。他倒是清楚这小丫头的性格,多半是天蓝怂恿,才会因为好玩儿而参加这档子事情。不过他也很清楚对方的软肋,于是问:
糖糖知道吗?
艾小小脸都白,连连摇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大、大表哥,你可千万不能告诉糖糖,她一定会念叨死我的。
方鸻听了不由有点好笑。
这小姑娘怕他表妹就好像老鼠怕猫一样,偏偏两人关系又极好。
不过他倒只是开玩笑而已,只是看向阴谋三人组当中的罪魁祸首天蓝的时候,方鸻才忍不住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她和阿菲法争风吃醋也就算了,没想到这胆大包天的小姑娘竟然在洛羽法杖上动手脚,要是洛羽在战斗中出什么意外,只怕对方哭都来不及。
天蓝被他一瞪,显然也有些心虚:我知道错啦,艾德哥哥
方鸻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时让天蓝去和洛羽道歉,对方多半不乐意,说不定还有逆反心理。再说这件事当中,洛羽自己确实也有不对之处,只是对方与阿菲法还有天蓝之间这笔糊涂账,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算。
但作为团长,对于自己队员的情况,他当然不能不闻不问。艾缇拉也和他说过,一个优秀的团长,绝不仅限于战场之上,如何维护团队内的稳定与各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一件不那么容易的事情。
但既然在这个位置,自然也要承担这个责任。方鸻只是现在才理解丝卡佩小姐当初的一些作为,难怪对方每一次看到他都会气不打一处来。
他看了看天蓝,这才小声说道:洛羽还不知道?
天蓝闭上嘴巴,摇了摇头。
今天的情况有些危险,方鸻答道:敌人很强,要不是对方有留手的话,我们可能会出意外。
天蓝赌气道:我才巴不得那可恶的家伙出意外呢。
但说完,她才小声补充了一句:再说再说那只是一个小小的魅惑法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天蓝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艾德哥哥,我、我也没想到你们在城里会遇上这么大麻烦
好了,方鸻学者丝卡佩小姐,放缓声音道:我没怪你,你和洛羽之间的事情,有时候说清楚就好了。他对那小公主没意思,再说他是选召者,阿菲法是原住民,你觉得可能吗?
他自认为自己学得十分到位,若是一百分评分的话,至少可以打九十八分。但没想到天蓝听了,愣愣地反问:
可希尔薇德小姐也是原住民啊。
方鸻顿时失语。
他忍不住想,自己学丝卡佩小姐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好在天蓝倒也理解了他的意思,才小声答了一句:我知道了,艾德哥哥。
方鸻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还是学有所成的,忍不住点了点头。
第二百五十八章意外的考核
白昼的战斗在七海旅团内部也没引起太大波澜。
大约是自家团长太能惹事,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样。
相比起动辄牵扯出龙之魔女或者拜龙教的阴谋这样的情况来说,在旅舍打架这样的事情好像确也是小儿科。
只有艾缇拉显得略有点担心。
众人落脚的旅店之内
一束橘色的灯光下,此刻精灵小姐正细心地将方鸻的脸侧过来。她翠绿的眸子里映着光,像是内里蕴着一丝丝仔细的光晕。
这让方鸻有些不好意思,总感觉自己像是个大孩子似的,红着脸说:其实我没事,艾缇拉小姐
希尔薇德手上拎着一串儿晶莹剔透的葡萄,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一幕:船长大人一贯运气不错,就是太爱惹事了一些。
艾缇拉回过头道:希尔薇德,你应该管管他。
但希尔薇德笑眯眯地回道:那我可管不住他。
卡拉图坐在一旁沙发上,正对着翘着小腿骨的巫妖。他将几张羊皮纸往矮几上一丢,开口道:
看来没错了,那些人没说谎。
考林伊休里安的各大公会皆加紧了订单,连坦斯尼尔这边的造船厂也一样。干船坞里排满了工期,招满了人。
这样一来,愿意和我们南下的船工不多。即便是开两三倍的高价也是一样。
这些事实,方鸻已从希尔薇德那里了解过。
再多给一些呢?他问。
这不是钱的问题,卡拉图将手放在那一摞纸上,而是当地人信不过我们。
生计不愁的情况下,很少愿意有人冒风险,这样一来,就算招到工人,要么是浑水摸鱼之辈,要么是亡命之徒。
想来,这些都不是你们需要的。
天蓝也说:艾德哥哥还真是不把钱当钱呢。
白天那档子事之后,她就与洛羽言归于好了暂时,至少在下一次遇上阿菲法之前。
她精打细算起来:
假设建造七海旅人号要招募几十个工人,并且预计三到四月完工的话,三倍报酬我们支付起来也相当勉强。
方鸻讶然道:我们有那么穷吗?
艾缇拉这才松开手,对他点了点头。
方鸻看了看其他人,大伙儿皆面露沉思之色,而唯有一旁帕帕拉尔人眼珠子正转啊转的。他一看之下顿时狐疑起来,问:帕克,你在想什么?
帕克没想到他会忽然注意上自己,吓得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这小胖子连连摆手,惊讶道:什么!?你可别冤枉我,帕帕拉尔人是清白的,什么也没想
但大猫人一下走了过去,抓着这家伙的小腿将他倒拎了起来,随手一晃,哐当一声,一块火红的宝石就从帕帕拉尔人身上滚了出来,落在地上。
房间中顿时为之一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红宝石。
方鸻更是看那宝石眼熟,而仔细一看,那不正是沙之旅舍的焰之心吗?他瞪大了眼睛,七窍生烟,怒吼一声道:帕克!
大猫人正把帕帕拉尔人丢回沙发上。
而后者听了这一声吼,吓得一缩脖子,往沙发后面一藏尖叫道:别误会,这是仿制品!
难怪战斗到一半你就不见人了!方鸻怒道:原来我们在战斗,你倒好,跑去偷东西去了!
帕克委屈极了,从沙发后面探出头来,反驳道:要是你们不说的话,也没人会知道,他们只会以为是那个炼金术士偷的。
你刚不说这是赝品吗?
厄
大猫人有点好笑地走过去捡起宝石,对后者说道:你想得倒好。
艾小小也忍俊不禁。
她解释道:帕克,这东西你根本出不了手,一出手就得给人认出来。
这不还有黑市吗?
你还想着黑市,原来你早打算好了!?
没有没有,我就那么一说而已这东西,其实是我偶然间嗯,捡到的。没错,是这样,我只是暂时代为保管一下而已。
艾小小笑嘻嘻地:据所我知,考林伊休里安的黑市背后也是各地贵族充当靠山。伊斯塔尼亚比考林王国更封闭一些,说不定那位大公主是黑市里面最大的股东也不一定。
帕克听了顿时有些傻眼。
方鸻从大猫人手上接过宝石,不禁感到有点棘手。
但艾缇拉倒显得十分平静。
没什么大不了的,精灵小姐只如此答道:物归原主就可以了。
方鸻点点头,看来他们是当与那位大公主见上一面。
第二天一早,那中年工匠便派人来告诉他们,工匠协会这边已经安排好了,随时恭候他们光临。
对方表现出的热情让方鸻有些惊讶,甚至显得有些近乎于殷勤。他因此问希尔薇德,这是不是沙漠之民的一贯待客之道?
希尔薇德则笑着回他:船长大人以为呢?
方鸻想了一下,对于接下来的会面有了点心理准备。看来,那位大公主见他们或许并不止是感谢那么单纯。
不过他将那送信之人打发了回去。希尔薇德今天难得闲暇下来,一个上午他都留在旅店内陪后者。
两人讨论了一下关于七海旅人号的事情,气氛相当融洽。
现在这已不仅仅是她父亲的船,也是他的船,还有这个团队每一个人的船。它从最初的、单纯的目的,到今天,已经成为承载众人梦想的某一事物了。
天蓝一直想船上要有一座管风琴,刷得金碧辉煌的那种,只要一奏响,便能留下一地轻快动听的音符。
它们将沿着船风帆所向的方向前进,水手们称之为风路。
锚室也有几种规格。
木工房应当选择对应什么流派,提供什么样的加成。
近于工匠的托勒维沃城木工,还是贴近自然的艾奎因技艺,也各有千秋。
现在木工是由洛羽兼职,他正带着帕沙学习相关的技艺,少年要学习炼金术,木工技艺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艾缇拉也传授了他一些精灵技艺。
这个小男孩,在这方面还颇有一些天赋。
以至于船上的核心升力舱,应当选择那一规格的盖伊水晶。规格越高的,品质自然越好,还有一些诸如白峡水晶与产自拜耳诺的金水晶还能提供一些特殊的加成。
但价格也相应越高
各方面皆需要衡量。
还有预留的帆位,他们需要什么样的帆装,希望船可以达到什么样的速度并在速度、机动与适航性之间取得一个平衡。
不同的帆类,也需要不同的桅杆来匹配,这又回到了成本的问题之上。
不过仅仅是讨论,也让方鸻感到兴致勃勃。
他与希尔薇德之间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共同语言。虽然大多数时候,贵族小姐是当一个安静的听众。
总是带着那种有点恬然的,浅浅的笑意。
两人在大厅享用了午餐,其间吸引了无数目光。
毕竟,方鸻才刚刚在坦斯尼尔工匠协会认证了新的等级,这么年轻的三阶金星工匠可不多见。
即便是在选召者之中也是一样
而贵族小姐也是惊人的美貌,身上遗世而独立气质更是吸引人目光。
以至于现在方鸻想来,自己在旅者之憩的第一道目光,也正是为贵族小姐身上这样的气质所吸引。
两人一齐出现时,难免会引人注目。
餐毕,两人便乘上租来的马车,向着工匠协会而去。
上午,他留下来陪她,而下午,贵族千金也表示出陪他一起前往的意愿。
这倒使得方鸻有些小开心。
两人抵达坦斯尼尔工匠协会,那中年工匠看到希尔薇德时产生了一丝小小的惊讶,但仍礼貌不失体面地称赞了一句:
艾德先生,看来你有一个相当漂亮的女伴。
中年人笑了一下,调侃了一句:只可惜今天我们这里不开宴会,否则你们一定要吸引宴会上所有人的目光了。
方鸻则抢着答道:希尔薇德是是
中年工匠眼中闪过一道洞察的光芒,仍笑道:看来是我说错了话,不过这样一来你可就更加幸运了,连我都忍不住有些嫉妒了,艾德先生。
他由衷称赞了一句:
希尔薇德小姐相当优秀,您有一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
方鸻自己脸倒红了起来,搞得那工匠有些好笑,毕竟这么单纯的年轻人,而今可是十分少见了。
不过他倒也放下心来,毕竟作为公主的近侍,当然乐于看到公主殿下打交道的人,没太多复杂的心思。
他引两人入内,一边向前走,一边向两人介绍了一下坦斯尼尔工匠协会的历史。
左右两边长墙的内龛之中,所陈列的一件件魔导器与奖杯,出自于什么时代,什么背景之下,何人之手。
坦斯尼尔的工匠协会有一百二十年历史,与其他地方一样,这一百多年中自然是出了不少杰出的工匠。
方鸻昨天只是来办事,倒没人与他介绍这些东西,他听得倒也十分新奇。
私底下,希尔薇德牵了一下他的手。
方鸻有点意外地回过头去。
贵族千金妙目流转,咬着耳朵对他说,那个中年工匠身份并不简单。
可方鸻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中年工匠,横竖也没看出对方有何不妥。
除了对方可能是大公主的亲信之外,但这是他早已知晓的事情。
他小声问:怎么说?
希尔薇德仔细地答道:要么是公主的未婚夫。
要么,是公主的情人。
什么?方鸻不小地吃一惊。
希尔薇德,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身上有一些小细节,应当也没刻意隐藏这一点。
希尔薇德浅浅一笑,小声说:那是伊斯塔尼亚王室的礼节
她又道:这样的人物要么本身是一位王子。要么,就是与王室中人过从甚密,而且还必须不是一般的程度。
这样,才能在日常言行之中不经意留下这样的印记。
方鸻有些意外地看向那中年工匠。
对方想来不会是一位王子。若是王子的话,就应当称呼大公主为自己的姐姐或者妹妹,而非公主殿下。
不过一位公主有个情人,或许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只要对方对他们没有恶意,这就够了。
中年人并未听到两人的对话,只中途问起方鸻昨天那些茶如何,有无不满意的地方。
方鸻他懂个屁的当地的茶,不要说坦斯尼尔本地,就是他故乡也是一样。不过希尔薇德已经抢先一步答道:
是相当地道的金茶,毕竟品质这么高的伊斯塔尼亚金茶在北方实在也难得一见,所以请代我们向大公主殿下致谢。
中年人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随即才看出希尔薇德是一位原住民。
他点点头:家学渊源,不错。
三人上了二楼,中年工匠才略有点不好意思地回过头来,对两人说道:不好意思,艾德先生,有一件事得提前和你说一下。
本来是想让两位来看看坦斯尼尔工匠协会的魔导构装,但没想到中间出了一些意外。
方鸻楞了一下,问:怎么了,今天不方便参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