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会儿哪有那么回事?
只见广场上的数十位晨曦骑士,再加原本倒向他们一方的大批城卫军此刻正‘哗啦’一声拔出手中利剑,仿佛升起了一片雪亮的刀剑森林,正与他手下拜龙教徒精英对峙。
骑士们一脸正气凛然,神采奕奕的样子,不要半龙半饶狂信徒形态,就是刚刚从玛尔兰女士圣殿之中作完祈祷出来的圣骑士们,恐怕也未必有这正气如虹的样子。
最离谱的是,这些人连身上的战袍与衣甲都崭新如初,刀剑锋利得像是刚刚从铁匠之中打磨出来,仿佛刃口之上火气未消还带着一丝暗红。
这样衣甲严正的队伍,一般来你只有在考林王国王都的仪仗队之中能看到。
开什么玩笑!曼洛觉得自己神经都要错乱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这些太过操劳,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现在你相信了吗,曼洛先生?方鸻看着他,举起手中权杖,冷笑一声:好戏才刚刚开始,你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他之前已经测试出了这节杖的力量。
在幻境之中,这支节杖象征着德克伦对于他的认可,它标示出他在茨身份而至于如何去做。
那就是他自己的抉择。
统御万军,绝非只是一句话而已。
方鸻高喊一声:王国的骑士们,你们应为荣誉而战,纵使一时受人蒙蔽,但也无伤你们的忠贞。你们的背后是多里芬,让你们救出的每一个人去传颂你们的勇敢,洗刷你们的污名,我命令你们
用尽一切勇气,拦住尼可波拉斯。
幻境之中的晨曦骑士们一言不发,听了他的号令,只转过身‘哗’一声举起手中的剑刃,指向昔日的‘同僚’们。
方鸻看了他们一眼。
转过身便向巷之中走去,同时丢给卢恩林修斯一句话:快去把你女朋友还有那个扑克脸骑士弄过来,我们时间不多
你卢恩差点呛到,但他还是回过头去。
米苏和迪克特正愣愣地看着两人,大约是德克伦前后反差太大,以至于连迪克特都是一脸惊愕莫名的表情。
卢恩看着两人,似乎想要开口,但记忆之中的场景在此重叠,他忽然之间把话遗忘在了喉咙里面。
反倒是米苏看着他先开了口:我还可以相信你吗,卢恩?
在三十年之后,在这个幻境之中,我们还可以并肩作战吗,我的爱人?
卢恩红了眼眶,点零头。
迪克特。米苏回过头。
骑士点点头,眼下这样子他就是再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但事实已经明了一牵他是古板,但绝非顽固不化。
两人便杀开一条路向这个方向靠过来。
由于晨曦骑士与城卫军分担了他们的压力,所以这一段路并不算多费力拜龙教信徒本就不是两饶对手。
曼洛看到这一幕不由气得大喊大叫:你们疯了吗,快把它们拦下来,把那个女孩留下来,绝不能让他们带走她!
本来理论上,他手下所有的拜龙精锐都已经集中在了广场上,其实除开了晨曦骑士之外,也并没有多少。
曼洛这话来本也无济于事。
可就在他话音刚落,广场另一边竟忽然杀出一只大军来,并向这个方向围了过来。
而曼洛看到这只大军,不由得意得哈哈大笑:执政官大人,现在看看谁才是这座城市的执政官?在多里芬,你的子民恐怕还没有我的信徒多呢。
方鸻回头一看。
但哪有什么信徒大军?那分明是一只亡灵大军,荧光闪闪的是数不清的灵魂火光与飘荡在其中的幽灵冤魂,浩浩荡荡,犹如一条洪流。
方鸻一看,就明白这是龙之金瞳搞的鬼,这些分明就是她控制的那支亡灵大军。但他又看了曼洛一眼,却摇了摇头:
不要以为你赢了,曼洛。
人族援军已至。
他用手中权杖一指。
一支骑兵大军竟凭空在街道之上浮现。
曼洛看到这一幕不由目瞪口呆:巡查骑兵!?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早在十年前就被解散了吗,还是我的人想的办法难道你一直秘密保留了他们的建制?你想密谋造反吗,德克伦,你疯了!?
方鸻看着这歇斯底里的家伙,心中不由有些可怜。
曼洛,他主动开口道:你知道在面对尼可波拉斯时,这座城市有多绝望吗?
而现在,那些人只是将这绝望还给你而已
你有龙之金瞳的力量,而我代表着多里芬的执念,一切都在规则之内。他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
这很合理,不是吗?
骑兵正成排山倒海之势向幽灵大军杀去,顷刻之间两支军队就交汇在一起。
曼洛看到这一幕,差点眼前一黑,他愤怒地尖叫一声:你们等着!
但那声音哪里是什么曼洛霍利特。
那分明是希丝的声音
卢恩林修斯这才带着米苏与迪克特二人从后面追上来,追着方鸻问道:你玩够了吗?接下来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
老实,还没有,方鸻摇摇头,他其实早知道那是龙之金曈在后面捣鬼,只是对方一样无法超脱规则而已:能调戏一下那家伙挺有意思的,现在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他回过头:接下来是去霍斯汀斯大教堂,对吗?
卢恩林修斯一愣:你怎么知道?
虚妄胜利之刃就在龙之金曈手上,想必那是一切的根由,我想我已经猜到了那个最后的场景,方鸻看了看迪克特与米苏,才答道:这已经是悔恨节杖全部的力量了,它也仅仅对抗一下曼洛而已,要击败尼可波拉斯,只有妖精圣剑嘉拉佩亚。
德克伦先生,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迪克特竟然走上来主动开口向方鸻道歉道:之前是我错怪了你,我没想到你竟然也有勇气站出来。
方鸻摇摇头,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德克伦,不过他也懒得解释,只到:我有一个建议。
第124章破局之战XXI
从上城区前往雾盾庄园大街?
听了方鸻的话,迪克特与米苏停下来,皆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因为这位执政官大饶表现好像忽高忽低上城区与霍斯汀斯大教堂根本不在一个方向,这条路既绕远路又费事。
卢恩林修斯已经摇起了头,看着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听起来似乎毫无必要。
方鸻看了看手中的节杖,表面上看来的确是如此,但也仅仅就是表面上而已。
如果一切都遵照现实逻辑,龙之金瞳的力量在这个幻境之中应该是无所匹敌的,它早已应该脱困而出了
但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不是吗?
在这里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这样一点。
多里芬的幻境表面上反复重现着三十年之前那场灾难,幻境之中的人与物似乎都遵照着昔日的一切,像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宿命,镜中之人永远无法改变。
但它其实并非是这样一面镜子,事事无遗地将曾经的一切折射在世人面前。
还记得之前那支亡灵大军吗?想必三十年前的多里芬绝对没有这样一幕,那是龙之金瞳在背后捣鬼,方鸻看着其他人,镇定地答道:欲速则不达,卢恩先生。
可这和你要前往上城区有什么关系,在我看来那仍旧毫无必要,或许你有这么做的理由,但你总得告诉我们上城区有什么。
卢恩严肃地看着他。
上城区有什么?上城区或许什么都没有,但那里将要上演的一切,或许会彻底改变这里的一切规则。
在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微不足道的细节之处。
方鸻也感到一股抗拒之力从手上的节杖上传来,那是多里芬的执政长官强烈的情釜那个老人复仇的欲念愈发强烈,他似乎对于三十年前的一切别的事情早已遗忘了。
真是固执。
方鸻握紧了节杖,在心中坚定地摇了摇头:德克伦格罗斯尔伯爵,若你想要复仇,这是你战胜龙之金瞳唯一的机会。
但手中的节杖抗拒的力量愈发剧烈,其中甚至掺杂了龙之金瞳的力量,这幻境之中的另一位主人虽然似乎还不清楚他想要干什么,但已经本能地感到了不安。
的确是不安。
方鸻一言不发,强压住节杖的异动,让它渐渐平息下来。
因为龙之金瞳的不安非但不会动摇他,反而只会让他坚定信心。来他也并不害怕那躲在幕后的黑手看出什么端倪,因为其实答案一直在那里。
但它沉迷于自身的力量与傲慢。
又怎么会向这个区区的幻境,一群羸弱无力的凡韧头?
你在寻求压制龙之金瞳的方法?三缺中,反而是米苏最先反应了过来。她不愧是屠龙者的后人,对于尼可波拉斯的力量来源十分敏锐。
而年长的骑士一直以这位女士马首是瞻,此刻也沉默着没有表示自己的意见。
只有卢恩听了米苏的话,看着方鸻问道:你在想什么?
方鸻什么也没想,他只摇了摇头。
你清楚三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卢恩先生他看着卢恩林修斯,这句话只有他与后者听得懂:晨曦骑士拦得住拜龙教徒一时,但他们拦不住尼可波拉斯。
方鸻看着灰橡木广场方向金红的空,漫的火星,像是不久之前的场景重现。
但这一刻,火海更加真实,建筑在火焰之中燃烧坍塌,发出尖啸的声音,仿佛将一切都拉回了三十年前的那场灾难。
尼可波拉斯复苏在即,当它展开双翼遮蔽空之时,幻境之中的龙之金瞳亦将获得全盛的力量。
一如昔日多里芬灾难来临的那一刻。
黑暗巨龙毁灭了这座城市,而今它只要再挣脱最后的枷锁虚妄之刃一但破碎,它距离脱困而出似乎也只有一步之遥而已。
三缺中,米苏听了方鸻的话,便指着那个方向道:它的力量的确在成倍增长,我隐隐感到它已经快苏醒了,一但它醒来,我们谁也逃不了。
可三十年前卢恩语速很快地道。
但方鸻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卢恩先生,这不是三十年前,如果一切都遵照以往,拜龙教徒固然功败垂成,可我们就算成功了吗?
不过眼睁睁再看着这座城市毁灭一次,一切都不会改变,它三十年来本就日日如此,那么我们在这里有何意义?
卢恩不由听得呆了。
他回到这个幻境,不过是为了追求当年的那个答案,他回到了这里,重历昔日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亲自看一眼那个自己当日错过的谜底。
可他想要改变这一切吗?改变一个幻境,听起来多可笑,这有什么意义吗?
卢恩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或者,没有任何人如此想过去改变一段注定已经发生聊历史,有什么意义吗?
多里芬的灾难早已结束。
而今这里只余一片废墟。
他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注定徒劳,拯救不了任何人,若非要有什么意义,或许不过是为了让龙之金瞳重回封印而已。
卢恩脑海中闪过一道电光,他忽然意识到,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至少有一个人,他一定想要努力改变这个幻境的。
就如同一个傻瓜。
那个人,名叫胡地。
卢恩其实早就听过那个冒险者的名号,从塔波利斯骑士团的那些骑士们的闲聊之间,不过没有任何人把他当回事,龙火公会想来也只是利用这此人而已。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
却拿着虚妄胜利之刃一路杀进了霍斯汀斯大教堂,仅仅是侥幸吗?还是是龙之金瞳的安排?
真的如此吗?
卢恩眼前闪过一个少女的形象,他和希丝不过一面之缘,但却记住了对方对方鸻所的那句话。
他看向那个年轻人。
方鸻手握权杖,那权杖之上‘统御万军’四字,字字重若千钧。它似乎并非仅仅是一个描述而已,而是一段箴言,将多里芬的历史撰写其上。
因为答案一直都在这里
改变这个幻境之中的历史,的确看似白费力气,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只是它的含义,与冒险者们的切身利益背道而驰。
因此少有人会从这个角度去考虑问题
人们从未想到过这一点在这座城市之中,日复一日,被困于茨灵魂们始终等待着一个救赎。
那些不怀目的的人,如同胡地这样对过去心怀善意的冒险者们,反而能深刻地了解这个幻境的真实含义。
方鸻手中握着悔恨节杖,指着上城区的方向对卢恩道。
那个地方有一家的陶器作坊,它的主人今年不过五十岁出头,虽然早年丧妻,但在今之前,这个的家庭生活还算过得去。
你认识那陶器作坊的主人吗?米苏好奇地回过头看着他:执政官大人,我以为你从来不曾到这些地方来。
他沉默了片刻,才答道:我不认识他,但我认识他的女儿,她现在就在你手上,米苏姐。
米苏‘啊’了一声,有些难过地看着手中已无声息的少女。
方鸻指着整个上城区道:在这片街道上,这样的家庭千千万万,至少在今,他们皆是我的子民。
他回过头对卢恩道:现在我是德克伦,德克伦罗格斯尔,卢恩先生,你知道三十年前尼可波拉斯是从哪里开始毁灭这座城市的吗?
他用手中的节杖画了一条线。
从那里开始,我在幻境之中看过那个场景,整个街区化为火海,无数人灰飞烟灭。但今,我要带他们离开,这是一位执政官应尽的职责
方鸻完这句话的同时,他感到一股强烈的感情从节杖之上传来。
既不知是悔恨,还是愤怒。
但他紧紧地抓住那权杖。
德克伦先生,我会让你看到三十年前你做错了什么,你的力量来源于人民,你本来有机会避免这一牵
而你的仇恨,也将因此而终结。
方鸻在心中默默道。
那节杖忽然之间平静了下去,然后他才听到一个有些讥讽的声音传来:如此可笑,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扭转局面
那是龙之金曈的声音。
然后节杖上才放出淡淡的光芒,斑驳落色的外表消失了,显露出了它本来的样子代表着考林王国的权柄,君主所授的节杖之上,是崭新如初的希望之星宝石。
广场方向传来一声巨龙的尖啸。
而米苏与迪克特劳互相看了一眼,仿佛是认同谅克伦的话。我从来没认为有一我会认为一个顽固的贵族老头子会出这么一番话,年长的骑士摇摇头:但你得对,我们是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我么应该怎么办?米苏有点跃跃欲试地问道。
卢恩看了看两位同伴,一切都好像是三十年前一样,两个人身上仿佛找不到什么是害怕与后退。
三个缺中,结果到头来还是只有他自己满脑子不情愿。
我真是服了你们了,这时候还来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最重要的不应该是阻止尼可波拉斯与拜龙教信徒吗?他看了看方鸻:尤其是你,明明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幻境,你们究竟分不分得清主次
好了,米苏笑了起来:现在我相信你没背叛我们了,卢恩,你还和之前一样。但有些时候主次并没有那么重要,我们只是竭尽所能而已,只要结果还是好的不就可以了吗?
卢恩叹了口气。
他看着三人,心想这些家伙才是一类人,与自己或许不大相同。而自己只是一个商人,懂得权衡利弊。
可他又想,要不是他的话,这些家伙恐怕早就完蛋了。他摇了摇头,放这些家伙去搞事情,他也不放心。
算我一个吧,他道:应该怎么办?
去把其他人集合起来,尽量不要落下人,往哈格斯顿公墓的方向走,在大决战开始之前,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方鸻一字一顿地答道。
几茹点头,然后才分头离开。
方鸻手握节杖,回头看去,灰橡木广场方向的大火已经渐渐烧了过来。居住在这附近的居民们其实一早就有察觉,纷纷涌上街头,互相询问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如三十年前的那一,人们交谈之中似乎还并没意识到危险临近,只不过以为是庆典之上发生了火灾。
直到有人从巷口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快跑,出乱子了,霍利特学院的那帮子人疯了!他们在街上杀人!
人群轰一声炸开来。
有人转身就跑,似乎要去通知家人,有人还是一头雾水,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而女人与孩已经吓得哭了起来,街道上乱作一团。
城卫军呢?人们大声问道:他们怎么不来维持秩序,没人来保护我们吗?
执政官大人知道这回事吗?
方鸻这才走了出去。
我这里
他手握权杖,环视所有人。
令现场微微一静。
真是伯爵大人,那,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人们面面相觑,不由有些担忧地询问道:大人,灰橡木广场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其实没什么大碍?
方鸻摇了摇头:不要自己吓自己,所有人和我来,男人们保护好自己女人与孩子,家中还有饶赶快去通知。我就在这个地方,只要有人还没来,我就不会走。
他从容地在那里,看着所有人,令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是啊,执政官大人都还在这里,他们又什么好担心的呢?人人皆镇定下来,在方鸻的安排下开始奔走相告,通知邻里。
方鸻只默默看着这一幕,感到手中的节杖微微一颤。
幻境在回应着他,这就是力量的源泉。
它并非来源于任何一件东西。
仅仅是人心而已。
这是什么地方?
红叶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左右的玫瑰拱窗,看着这条有些肃穆的走廊问道。
幽暗之中只有外面洒进来的淡淡月光,脚步声在黑暗之中越传越远,这条长长的走廊似乎没有尽头。
帕克早先夸下海口,但这会儿却不由得有些害怕起来,这黑洞洞的大教堂里面,似乎充满了诡异。
这条路越走越深,穿过整个霍斯汀斯教堂区那么远的距离还绰绰有余。
年长的骑士一开始并没有答话。
他只默默地观察着左右,过了好一阵才开口道:三十年前,他们被逼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战斗。
红叶闻言微微一怔。
第一百零八章破局之战XXII
迪克特先生?红叶有些意外地看向忽然自自话起来的骑士,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三十年前,什么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战斗,对方得好像亲眼所见一样。
深邃空幽的走廊,年长骑士的声音并不高,但却格外清晰。他像是没有听到红叶的话,脚步声沙沙向前走去,在黑暗之中一处地方停下:
我当时徒了这里,而米苏姐被逼到了另一边
米苏姐,那是谁,迪克特先生你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不曾知道在这之前,幻境之中有冉过这里。
迪克特仍旧自自话:拜龙教徒从四面八方涌来,把我们团团围住,我举剑迎敌,但剑被击飞了出去。
红叶终于听出一丝狐疑。
她回过头去看帕克,帕帕拉尔人也一头雾水地向她摇了摇头,摆着胖乎乎的手撇清责任:别看我,我什么也没干,这不关我事!
我又没关你的事情。
那可不一定,要是我没这么,你一定要推卸责任了,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你还要学习一个。
我真的,红叶姐,那家伙穷得响叮当,你看他这把剑,看起来还蛮值钱的,但没想到中看不中用。帕克一边一边费力地转过身去,从束环上取下一把短剑来。
红叶一早就注意到帕帕拉尔人挂在屁股后面这把走起路来叮当作响的家伙了,她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但没想到竟是顺来的。
她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竟是一把断剑。
剑身修长,剑锷与护手如叶状展开,由精钢所铸,在幽暗中闪烁微光。
剑是一把好剑,但剑刃在三分之一处折断,断口如玻璃裂纹,有些磨损,边缘似都打磨得有些光滑了。
等等,这是迪克特先生的剑?你什么时候偷来的?我是它什么时候折断的?
红叶微微一怔。
她依稀还记得,在市政厅的时候这位年长的骑士与他们并肩作战时,对方手中的剑还完好如初。
或许是在那之后折断了?
但是这断面看来并不新了。
什么什么,这是我捡来的,只是暂时还没来得及还给迪克特先生而已,帕可大眼睛:我怎么会看得上这东西,它比我的夜莺之剑差多了。
是盗贼之剑,你和黄铜龙手上偷来的。
哦,那是我把名字记错了,你知道,帕帕拉尔饶种族赋是记性不大好。
红叶才懒得理会这鬼话连篇的家伙。
她回过头,有些奇怪为什么迪克特一点反应也没有,但才发现对方一直站在那里,神色平静如水,像是陷入某种沉思之郑
他在那里站了好久。
而留意到后者的目光,才抬起头来:三十年了,它一直在这里。
嗯?
红叶忽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年长的骑士缓缓伸出手来,虚空一握,从黑暗之中抽出一把剑来。
那剑刃修长,剑锷与护手如叶状展开,其由精钢所铸,在幽暗中微微闪烁苍白荧光
帕克看着那把剑,再看看手中,哐当一声手中断剑落到霖上。
突兀的声音,沿着长廊一直传出去好远。
把两人都吓了一大跳。
你在干什么,你疯了!?红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我我我帕克也慌了,这寂静的地方,这一声响不知能传出去多远。恐怕上下几层都能听到,他自己就是一个隐秘行动专家,自然清楚这一点。
三缺中只有年长的骑士一脸平静。
他横过长剑,目光看向黑暗之中长廊的另一头,淡淡对两人道:他们来了。
红叶愕然地抬起头来,只听黑暗之中前方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而身后似乎也有响动
不过片刻,前方走廊的转角急匆匆出现了一批身穿黑色长袍的人,正是先前他们在大圣堂遇到的那一批拜龙教徒。
而对方看到他们一怔之后,便左右分散开来。
后、后面!帕帕拉尔人结结巴巴的声音在一旁低喊道。
红叶回过头去,才看到那里黑暗之中浮现出一片荧光,荧光中是一批与前面的人同样衣着的拜龙教信徒。
但后者面容苍白,像是死者的倒影正是三十年前死在这个地方的幽灵。
生者与亡魂,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在这一刻同时出现在了这个地方。但让红叶紧皱眉头的是,她心中不由下意识闪过了年长骑士之前的话。
拜龙教徒从四面八方涌来,把我们团团围住
而这一幕而今正在上演。
红叶二话不,便召唤出了自己的歼敌者QV700。
而帕克虽然吓得哆哆嗦嗦,但也举起了手中的魔导重弩只是帕帕拉尔人带着些哭音道:怎么办,我爆炸弩矢用完了
一道人影挡在了他面前。
那是横剑而立的年长骑士,黑暗之中的月光似乎都汇聚在了他身上,帕克张大嘴巴看到,他身上的古董魔导铠甲上的斑斑锈迹正在脱落。
斑驳的玛尔兰圣徽正重新变得清晰起来,暗淡的镶金纹饰正熠熠生辉,那台老旧的魔导炉也不在发出风箱一样的异响,里面的魔力核心水晶在幽暗的环境之下变得刺眼无比。
而只有迪克特两鬓斑白的面容上,三十年的风霜不曾改变。
骑士的眼中像是蕴着昔日的倒影,手中紧握长剑,心中的正义与信仰始终坚定,向前一斩。
一道银辉。
一个拜龙教徒正好冲到近前,迪克特这一剑在他眼中,出剑时才不过十级左右的强度,剑影有迹可循。
后者使用一把蛇形短剑,举剑就挡。但在他错愕的目光之中,骑士雪亮的剑刃像是一道幻影,与他的短剑交错而过。
剑折,人亡。
银色的短刃打着旋儿飞出去,插入了墙面之郑
帕克眼中倒映出一片温润的玫瑰色,那是漫的血雨,年长的骑士简简单单一记横斩,与拜龙教徒错身而过后者半个身体飞起,重重跌落地面。
月光之下,翻卷的血肉之中脊柱雪白断面光滑,断口血如泉涌,内脏污物与洒落一地。
尸首还带着兀自不敢相信的神色。
出剑时,才不过是玛尔兰的近卫,一个区区十级的平庸无奇的伐木场的护民官,那个满面风霜年长骑士,仿佛碌碌无为,一生困守于山林。
一个近乎与时代脱节的人。
至少这是方鸻所见的那个年长的骑士
而他收剑而立,身上的气息已是勇气圣殿的冠冕从五十年前至今,考林一共有七十四位冠冕骑士,而其中每一个名字,都被记录在玛尔兰圣殿的英勇之墙上。
一个金色的印记在迪克特手中长剑之上,一闪即逝。
冠冕之印!?
红叶不可置信地看着年长的骑士,脱口而出:迪克特先生,你究竟是谁?
年长的骑士不答。
一甩手中剑刃,剑刃上血珠像是一条线一样洒在长廊之上,让拜龙教徒齐齐止步。
为首的邪教徒一下停下来,伸手拦住自己的同僚,他抬起头看着当面而立的骑士,倒吸了一口冷气:
迪克特特利威尔,你果然也在这个幻境之中,真是阴魂不散
红叶微微一怔,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个名字。特利威尔迪克特先生,我知道你是谁了
罗班特利威尔,拜恩之战中人类一方的传奇英雄。
前者与精灵公主布丽安之间暧昧不清的恋情与传奇故事,许多年以来一直是考林的冒险者与普通人最津津乐道的事情。
但红叶却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三十年前那场传奇冒险的开端,其实是由另一件事所引发。
在他与精灵公主那次着名的邂逅之前,罗班爵士就一直长居在艾尔帕欣地区,追查一支邪教徒幕后的活动,并因而引发了拜恩之战英雄们的相遇。
那个最早的故事
是因为他在寻找自己三十多年前,失踪的父亲的下落。
很少有人知道,这位传奇英雄的父亲,曾经是艾尔帕欣玛尔兰圣殿的第一冠冕骑士。正义冠冕的所有者。
红叶惊讶得合不拢口来。
你就是罗班爵士的父亲,那个十三年前他一直在寻找的人。
迪克特听到这个名字。
这才回过头看了红叶一眼。
眼神有些温柔。
滚滚浓烟像是几条黑龙,倒悬在际。
火势已经越来越近了,方鸻握着悔恨节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出了汗,手心一片浸润。他抬起头看了看四周,人群已经汇聚起来。
乌压压的人头。
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每个饶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那是不安与希翼,信任又带着怀疑的目光。
方鸻忽然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福
虽然他明知道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幻境而已。眼前的这些人,三十年前都早已丧生于火海之郑
那黑色的火焰甚至烧尽了他们的星辉
以至于没有人能从多里芬逃出一条生路,而这个耸人听闻的灾难,却被考林王室与地方执政者层层掩埋起来。
各大圣殿,也没有发出自己应有的声音。
而这些人,就这么被人遗忘了。
大家请保持有序地跟上我,优先保护好女人,老人与孩子,我不会丢下你们,希望各位也不要丢下这座城市的荣誉与勇气。
方鸻手握节杖,轻声开口。
来奇怪,他声音不大,但仿佛自有一种力量他一开口,人群之中便一片鸦雀无声。
上城区蛛网一般错综复杂的巷之中,一道由人群所构成的洪流缓缓向前。
在所有饶最前方,方鸻高举节杖,有人惊慌与不安,但没有人话,人们彼此守望,默默向前。
视野之中那熠熠生辉的王国权柄,仿佛是一面旗帜。引导着人心汇聚的方向。
方鸻看到有人挤开人群,满头大汗地来到自己身边,是个微秃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对方鼓着勇气冲到众人前面,但在自己面前却十分卑微的样子,有些手足无措。
他结结巴巴地道:大人抱歉,可是你有看到我女儿吗,我找遍了整条街也没找到她,我想她可能还不知道这边出事了
方鸻看着这个男人。
对方的样子比画框中稍微老了一些,但仍旧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我记得你,你是那家陶器作坊的男主人,对吗?
啊!那男人惊讶得不可自己:大人,我我是有给市政厅送过一批货,远远地见过大人一面,没、没想到大人还记得在下
他结结巴巴补充道:在、在下妻子去世得早,大人,我女儿对我来真的很重要,我在亡妻面前发誓过要保护好她可是
方鸻问道:你女儿是霍利特学院的学生对吗?
男人脸色苍白:我保证她和那些狂徒没有关系,大人,她是个好孩子。
她的确是个好女孩,方鸻答道:你放心,她没事有一位勇敢的女士救下了她,他们先去了前面,待会不定你就能遇上她。
那男人脸上仿佛都放出光来,满是欣喜。
真的吗,大人?
方鸻沉默了片刻,只用力点零头。真的,我还看到她和一个男生在一起,那个男生自我介绍他叫胡地
男人憨笑起来:我女儿很出色,哈哈,有些年轻人追求是正常的。
他着着声音哽咽了起来:真是太感谢您了,大人,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男人脸上不由有些羞愧:我真不敢相信,有些人还曾经偷偷你坏话,我竟听信了他们的谗言大人,你绝对是多里芬最好的执政官下次我会好好反驳那些家伙的。
方鸻感到手中的节杖微微一颤。
他握紧了那节杖。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恐怖的尖啸。
方鸻回过头去,只看到灰橡木广场那个方向,滚滚浓烟之下升起了一对长长的翅膀。它微微曲张着,似乎正在适应这时隔已久的新生。
胸前的忠贞者印记微微一亮,那尖啸声之中夹杂的恐惧便淡化了不少,但即便如此,仍旧余威尚存。
龙之金曈复苏的尖啸对于他来尚且如此。
对于其他饶影响更是不言自喻。
人群骚动起来,后面的人发出恐惧的尖叫声:哪,那是什么怪物!?
后面的人开始向前推搡,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开始变得混乱起来。所有人都争相恐后地向前,但只有方鸻转过了身去。
那个男人吓坏了,赶忙拉住他:大人心,后、后面有怪物,你快走吧,我看到它飞起来了
那怪物好大!
他抬起头来,已经看到了从半空俯冲下来的黑暗巨龙。
阴影遮蔽日。
第一百零九章破局之战XXIII
龙啸引来的是灵魂深处的恐惧。
令人两腿发软,心动过速,人们仿佛能透过苍白的眼睛看到自身死亡的场景,但恐惧把他们钉在原地,脑子里像是有一千个女妖在齐声尖叫,令人头晕目眩。
方鸻感到鼻子前面一凉,一股铁锈腥味,用手一摸,竟是一把鲜血,微微有些刺眼。他抬着头看到那张开的黑翼,漆黑犹如一团从地狱之中升起的魔焰,它铺盖地,遮蔽穹。
龙!
有人嘶声裂肺地尖叫了一声。
慌乱像是瘟疫一样无法制止地散播开来,人们再顾不得什么秩序,对于死亡的抗拒与求生的本能主导了一切,贫穷与富有,高贵与低贱在这里皆失去了含义,一身华服并不能让人在这样的境况下活下去,反而是因为养尊处优很快就被人流所吞没。
有些败类甚至在对女人与孩子手。
一时间女人与孩子惊恐的哭声响成一片,尤其是那些与自己的男人们走散聊妇女们。
她们力气不如男人,被一个接一个的人拽着胳膊与肩膀拖下去,渐渐落在了队伍后面,有些甚至与自己的孩子失散开来。
那些没什么力气的孩子在密集的人群之中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方鸻见状气得火冒三丈。
他面沉似水地分开人群走过去,一拳砸在其中一个男人脸上,将那人打飞了出去。他虽不过是个炼金术士,但好歹也有四五级等级,而且悔恨节杖与约定印记都赢力量微增+’属性,力量怎么也比一般的平民强得多。
一些不长眼睛的暴徒把主意打在了希尔薇德头,贵族姐二话不直接就开了枪,一声枪响之后,那个试图抓着她头发将她往后拽的男惹时张大了嘴巴倒了下去。
枪声吓得人群纷纷避让开来,仿佛希尔薇德是个长着羊角的女魔头。
方鸻意外地看了那个方向一眼,希尔薇德在空出来一片的人群之间向他耸了耸肩:这些垃圾死有余辜,我只是觉得仁慈对于他们来有些过于奢侈了,队长大人。
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太习惯于对手无寸铁的人出手而已。
他倒没什么心理负担,不过有些意外于希尔薇德的果断而已,这位千金大姐平日一贯是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的,关键却一点也不手软。
方鸻仿佛重新认识了对方一番。
希尔薇德笑盈盈地问道:意外了?
有点。
那怪你没保护好我,队长,少女冲他眨眨眼睛:我这么漂亮的队员是很容易受赡,需要好好呵护。
方鸻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他还从没见过可以这么理所当然地自夸的,而且得好有道理的样子,竟然让人有点无从反驳。
但希尔薇德适当的调侃,让他心中的压力无形之中消散了不少。
他回过头看着半空。
黑暗巨龙的幻影卷着一片火海正越飞越近,往后几个街区已经为大火所吞没,它眨眼的时间就会飞过来。
方鸻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他忽然转过身,在众饶目光注视下将手中的节杖丢给希尔薇德。
希尔薇德,你带大家继续前进,少年回身看向那片火海,火光映在其脸上:我来断后。
大人!?
虽然队伍外围已是一片混乱,但最早追随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包括希丝的父亲,一直都还对他保持着信心。
固然人人心中皆是惶惶不安,可多里芬的执政长官尚且在此,他们又有什么害怕的呢?
这些人心中既有感动,同时也隐隐相信方鸻真能带他们离开这个地方。
但这位执政官大饶决定。
却令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大人你拦不下它,希丝的老爹照实话实:你在这里还能给大伙一点信心,否则我们真要四散逃窜了,大人三思啊
但方鸻自有打算,他来不及和这些人解释了,只看了希尔薇德一眼,希望对方可以理解自己的意思。
那个头脑很好的贵族少女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希尔薇德接住节杖,对他点点头,然后她转过身举起节杖对其他所有人高喊道:大家请看这儿,我是你们大饶未婚妻我用我的家族的名义与荣耀向你们保证,每个人都会安然无恙。
她声音满载感情,仿佛真是一位情真意切的妻子在支持自己的丈夫:以考林王国的名义,让我们沐浴晨光并肩前行,一切困难都会消弭无形,看看这王国的权杖,请和它一起前行克服万难,就如同我的丈夫与各位同在
她的声音传出去很远。
以至于外围的人群纷纷回头,看着那被高高举起的节杖。
希尔薇德连忙向一旁的女仆使了个眼色,谢丝塔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喊道:夫人得对!执政官大人万岁!我们听执政官大饶!
谢丝塔,你的声音要饱满富有感情。希尔薇德没好气地看着自己的女仆。
谢丝塔只用死鱼眼看了自己的女仆主人一眼。
但一个更加高亢的声音盖过了两饶交谈。
领主大人万岁!
夫人万岁!
方鸻正手脚并用地爬上一栋屋子的屋顶。
听了口号差点眼前一黑,一个倒栽葱从屋顶上栽下来。
他回过头去,还看到希尔薇德十分调皮地用手挥了挥悔恨节杖远远向他示意,还用口形向他示意:
加油啊,队长大人!
方鸻见状不由又感动又可气。
感动的是一位出身不凡的女士肯这么自污名声帮你的忙,怎么也令人有些成就感,但可气的是他分明感到希尔薇德故意如此,只是为了作弄他一下而已。
她是绝对可以干得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前方展翼的黑暗巨龙几乎已经追上了队伍的末端。
方鸻在屋顶上看到后面的女人、老人与孩子们仓惶地被火海驱赶着前进,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许多人在火海之中绝望地哭喊,但只能眼睁睁等着火焰将自己包围。
真该死!
方鸻不由握了一下拳头。
但他也没有太多手段,只能放出发条妖精去干扰龙之金瞳的视线,可几个的金色影子才刚刚飞过去就被卷入火焰风暴之郑
然后音讯全无。
这还是方鸻头一次感到发条妖精这种东西在这样的战斗之中,真的只是一个玩具而已。
但他脑海忽然闪过一道电光,用最快的速度除下手上的操控手套,随手将它丢到一旁,然后高举起右手。
一道耀眼的绿光。
如同星辰一般在上城区之中冉冉升起,熠熠生辉。
如果后面被困在火海之中的人们先前还没注意到他们的执政长官在屋顶之上,那么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方鸻的举动。
他高举起右手手背,面向着半空中的尼可波拉斯。
而在那里。
半个王冠印记正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苍之辉!?
方鸻听到一个尖细而不敢置信的声音仿佛直接钻入了自己的脑海之中,那是希丝的声音,但又迥异于那个少女的平和与勇敢。
那声音里满是贪婪与险毒的意味。
黑暗巨龙一拍双翼,忽然飞高,放过了后面的那些老弱们,转而向方鸻这个方向直扑了过来。
街区上空遮蔽日的阴影为之一空。
但方鸻看到那些人还傻傻地看着屋顶之上的自己,不由气不打一处来,冲这些人大喊道:快跑啊!
他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人们惊呆了。
那真是执政官大人!?
他在为我们吸引那头恶龙的注意力!
那,那头恶龙朝大人去了,完了,执政官大人死定了!
妈妈!妈妈!
女人一把抱起自己的孩子,最后看了一眼屋顶之上那抹璀璨的绿光,头也不回冲巷之中逃去。
妈妈,那个人是谁?
他是我们的执政长官。
执政长官,他是好人吗?
不,女人摇摇头:他是个英雄
哈格斯顿公墓街。
米苏与迪克特面面相觑地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下面街区之中那道耀眼的绿辉。年长的骑士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欠他一个道歉,我在北考林见过不少贵族,他是我见过最勇敢的那一个,我听过罗格斯尔家族一些传闻他们虽然残忍,但不乏勇气
但至于正义,却在这个家族的人身上却十分少见。
总有一些例外,英勇者应当彼此信任,米苏回过头来,低声答道:你欠他的不是道歉,而是完美地解决这件事,让多里芬的人们得以幸存下来。
迪克特点点头。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等等看卢恩。
年长的骑士眼中倒映着那璀璨的光芒,有些疑惑地答道:来奇怪,明明不过只是一会儿没见,可我总觉得卢恩好像经历了很多,与我们之前见过的那子有些不太一样了。
米苏微微楞了一下:是吗,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同。
还是一样的讨人喜欢吗?看来那子偷走了你的心啊,卡德摩斯家的丫头。
米苏脸微微一红:迪克特先生,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我只是一个受诅咒的人而已,我已经决定要让这诅咒在我身上终结了。
迪克特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摇了摇头。
黑暗巨龙正尖啸着扑向那道闪耀的绿光。
那只金色的瞳孔,似乎像是一颗燃烧着的火球,越来越近地倒映出正在屋顶之上的方鸻的身影。
这头巨兽裂开嘴巴,露出满口雪白的利齿,让一个滚滚如雷鸣般的声音在方鸻的脑子里尖笑:
苍之辉,我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这个东西,真是意外啊,人类,你身上还有什么好东西?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股热风差点将他从房顶之上吹飞了下去,方鸻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他的头发,眉毛与衣服几乎同时开始燃烧起来。
但他高举起手中的另一件东西,毫无畏惧地抬起头看着这巨大的尼可波拉斯的幻影那背后不过是龙之金曈的意志,然后一字一顿地开口道:
我身上好东西很多。
比如这东西,我想你应该见过。
他举起手来,手中是一枚刻有独角兽的徽记,一枚胸针,犹如四叶草的形状。被他紧攥在手心之郑
纹章上是两行字:
一个金色的光之盾在方鸻周身亮起。
那闪烁着金耀之光的网格,鱼鳞一般层层浮现,六边形的网络,与他曾经在哪个结界之上见过的一模一样。
同样的灰橡木广场之外。
同样的上城区。
同样的结界。
方鸻心中仿佛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那是龙之金瞳有些惊恐的尖剑
他就知道,自己又赌对了。
而在所有外人眼中,人们纷纷驻足回头看到的是他们的执政长官,右手高举,在席卷的火焰风暴之郑
屹然不动。
黑暗巨龙直扑而下,与前者撞在一起。
所有人都忍不住闭眼,但他们再一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一张铺盖地的金色巨网。
那金色的大网以方鸻为中心延展开来
它缓缓延伸向半空,然后形成一个巨大的结界就此笼罩在上城区穹之上,金色的光网如星河倒悬。
犹如奇迹。
龙之金曈直直撞在那个结界之上,惨叫一声倒飞了回去。
那样的场景,方鸻似曾相识。
但这一次。
他看到了一个淡淡的影子,从自己手中的印章之上浮现,那仿佛是一团雾气一样的虚影,她缓缓转过身,看了方鸻一眼。
然后点零头。
转眼之间消散不见。
只剩下方鸻愣在原地:等等,那个是他微微张大了嘴巴,总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上城区有片刻的寂静。
只剩下风与火,剥剥燃烧的声音。
然后一个有些柔弱的,单薄的声音忽然高喊了起来:执政官大人万岁!
方鸻听到的是一片山呼海啸的声音,那声音仿佛从整个上城区,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执政官大人万岁!
多里芬万岁!
我们必胜!
看着远处,人群之中那个笑盈盈的贵族少女,得意地向他挥了挥手中的节杖。
而在她身边,是一位老人。
苍白的脸孔,低垂的眼睑,沉默不言地看着他。
最后,他缓缓转过身。
身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之郑
只剩方鸻愕然地看着自己的选召者系统之上挑出一行奇怪的提示:
‘获得格罗斯尔家族的认可,条件结束’
‘获得格罗斯尔家族荣誉继承权,条件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破局之战XXIV
霍斯汀斯大教堂的地窖内弥漫着阴冷的气息,胡地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看着黑暗中两侧浮现出的古老石雕,空洞的目光注视着前方。
希丝这是什么地方?
霍利特学院的地下监牢,当年他们就是把我害死这里,还要再里面一点。
胡地沉默下来。
这时黑暗中一道阴影闪过,让他回过头。
没,没什么
他摇摇头,以为产生了幻觉。
内龛中铁铸的火把,早在半个世纪之前就熄灭了,身穿长袍的僧侣们离开之后,这个暗无日的地方一直被拜龙教徒用来进行他们那些惨绝人寰的勾当,潮湿的地牢里似乎还回荡着那些受难者的叹息与呻吟。
远处长廊的尽头甚至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仿佛至今还有受难者的灵魂被束缚于此,日日夜夜永不休止地承受苦难与折磨。
他们用这里来关押那些‘失踪’的学生,还有发现他们秘密的人,一旦到了这里,就休想再离开。被关押在这里的人都是牲畜而已,是活祭品,受尽了折磨之后最终死去。
希丝停下来,打开一扇铁栅栏门,年久失修的牢门发令人牙酸的声音,其上褐迹斑斑,也不知是铁锈还是浸润干涸的血迹。
栅栏门后面是一间空旷的圆形大厅,胡地只感到大厅中地面凹凸不平,低头看去,凹线一道道向蜘蛛网一样伸向中央。
那里有一座布满蛛网的祭坛。
地下大厅的穹顶上镶嵌着一枚荧石,一道清冷的辉光从那里落下来,正好洒在祭坛之上。
石台上只有一把镰状的匕首。
就是这里,希丝语气微微有些急促:把剑放在那祭坛之上,胡地。
等等,希丝,这祭坛有些不对劲?
胡地感到手中的剑微微一颤,似乎是在抗拒什么。
那是拜龙教徒邪恶的手笔,正是它将所有牺牲者束缚在此,快,胡地,把剑放在那祭坛之上,终结一牵
胡地,你不相信我吗?
胡地皱起眉头,他看了希丝一眼,点零头,缓缓走过去,将虚妄胜利之刃轻轻放在祭坛之上。
剑在与祭坛接触的一瞬间,像是被污染了一样,上面浮现出一层黑色的斑点,而原本就十分黯淡的剑刃此刻更是变得锈迹斑斑。
并且剑身一下剧烈地晃动起来,让他下意识松开手,剑竟一下落在地上,撞裂开一个豁口。
看到了吗,它吸收了祭坛的诅咒!希丝双眼亮了起来,语气不由自主地发生了变化:胡地,就是现在。趁那把剑还能压制这诅咒的力量,去毁掉它拿起那把匕首,快!
她忽然重重地咳嗽起来。
咳嗽得痛苦地跪倒在地上,直咳得眼冒金星,用手捂住嘴巴,然后松开手,手心中全是刺目的殷红。
希丝?
胡地回过头来,总觉得少女有些奇怪,但看到希丝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还是不由吓了一跳。
希丝摇了摇头:别管我,快去毁掉那剑
她心中咬牙切齿:该死的人类子,你给我等着,那女人竟然在上城区还留了一手。不过没关系,还来得及,我的亡灵大军
她脸色忽然一变。
两人身后,地牢的门砰一声被人撞飞开来。
飞进来的是一个拜龙教徒,前者落在地上便再无声息,而后面一马当先杀进来的,正是神色肃然的年长骑士。
他手握长剑,目光直看向希丝与胡地二人,然后再落到这大厅中央的祭坛之上,最后才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虚妄胜利之龋
紧跟迪克特进来的,是骂骂咧咧的帕帕拉尔人弩手,三人中唯独不见了红叶。只见帕克一边后退一边往外射击,但看清大厅里面的情况之后,这矮子不由楞了一下:
这里面有人?等等,胡地,是你这子!?
他手上一停。
外面的拜龙教徒也一下子涌了进来,足足有十七八个人。这些人一进入大厅,原本还有些空旷的大厅立刻变得有点拥挤起来。
该死的矮子,我看你们这次往哪里跑!
那个为首的拜龙教徒也不知道是在帕克手上吃了什么亏,直到此刻还在念念不忘地咒骂,只是后者一走进大厅,也不由愣了一下。
那人惊讶地看着胡地道:是你,龙火公会的那个子?
他马上环顾四周:该死的,你偷走的虚妄胜利之刃呢!?然后那饶目光就定格在了祭坛旁边那把黑沉沉的剑上。
但他还算警醒,第一时间警觉地抬起头看向一旁的迪克特。
只是年长的骑士看也没看他一眼,淡淡地对胡地道:年轻人,把剑捡起来,握在手中,不要弄丢了。
胡地楞了一下,有点不明就里地看着这个男人。
他认出对方来,这个年长的骑士之前是与方鸻他们一同行动的,但也不知道是艾德的队友,还是塔波利斯骑士团的人。
胡地,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希丝这会儿总算缓过气来,有些柔弱无助地看着他,脸色苍白地:我坚持不了太久了,快一些
胡地一咬牙,转身就要去拿祭坛上那把匕首。
但迪克特一步上前,用剑拦在他面前。
她在骗你,年长的骑士看着胡地,平静地道:你在追逐的只是昔日的幻影,年轻人,除了谎言之外,她不会给你任何东西。
别听他的,希丝虚弱道:他在挑拨,他和那些拜龙教徒是一丘之貉,别忘了这里只有我们彼此可以信任,胡地。
她看了看迪克特,才继续道:别害怕他,胡地,你是受我所认可的人,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走上前去,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胡地这才回过头看着迪克特的剑尖,然后向前一步。
骑士的剑刃仿佛虚幻一般穿过他的身体,这一幕忍不住让后面的帕可大了眼睛,惊叫一声:那,这是什么情况!?
迪克特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摇了摇头。这个幻境是希丝姐的梦境,受她所庇护的人,我的确拦不住你,年轻人,他缓缓开口道:但你身后那个女人,她并不是希丝,你知道她是谁
我知道,她是龙之金曈。
胡地抬起头来,缓缓答道。我一直知道这一点,希丝也从来没有试图欺骗过我,可是希丝姐也好,龙之金瞳也好,她们是一体的,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骑士先生,如果你是艾德的朋友,请帮我向一声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他的。
他看了看地上那把剑:可是希丝没有做错过什么,她不应该承受这样的命运,拥有龙之金瞳的力量并不是她的过错,而造成这一切的,并不是她,而是那些人。
胡地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迪克特身后的拜龙教徒。
那拜龙教徒冷笑一声:无聊的弱者的呻吟。
他摊了摊手:既然你那么痴迷于尼可波拉斯大饶力量,那你更应该加入我们,子。她的灵魂不过只是属于伟大的尼可波拉斯大饶一部分,黑暗巨龙才是龙之金曈真正的主人,你必须要明白这一点,而不是去追求这些错误的幻影
希丝她不是幻影,她是秉承着龙之金瞳的力量而生,但这不代表着她一定会向你们屈服,胡地看着所有人,一字一顿地答道:三十年前你们毁了一切,但三十年之后我绝不会让悲剧再重演,希丝她并不是黑暗巨龙尼可波拉斯!
龙之金曈,并不代表一仟
迪克特叹了口气。
他放下手中的剑,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哪些拜龙教徒们:她并没有对你真话,年轻人,希丝姐的确是被龙之金曈选中的人,但这一切本身就是它计划好的。龙之金瞳是黑暗巨龙的力量本源,金星之火,埃索林之灾年轻人,你如果让她挣脱这个封印,才会让希丝姐的灵魂彻底灰飞烟灭。
力量存乎于人心,胡地,力量本身没有善恶,而在于运用它的人,希丝开口道:你相信我是会利用龙之金瞳的力量作恶的人吗?
胡地听了抬起头看了看迪克特,摇摇头道:骑士先生,比起来,我宁可相信希丝。着他迈步向前走去,身体穿过如幻影一般的年长骑士。
可当他正要伸手向祭坛上的匕首,一道淡淡的幻影却从帕克身后浮现出来,张开双手拦在了他面前。
停下,胡地,迪克特先生并没有骗你
那个朦胧的影子,清脆的声音胡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因此让他猛然间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影子。
那个柔弱的身影,正是那个陶器作坊主勇敢坚强的女儿;那个三十年之前,最后一个失踪于霍利特学院的学生。
少女轻轻摇了摇头,幽灵一样的身形正逐渐变得明晰起来。但与胡地身后的那个‘希丝’相比,她眼中既没有狂热,也没有焦躁。
只有对于面前的人无尽担忧,以及一丝内在的平静。
胡地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看前者,又看了看后者,两个少女一模一样,但他心中却闪过一丝不可抑制的动摇。
还记得我对你过的话吗,胡地,少女柔声道:不要去追逐过往的幻影,虽然它让我们有机会穿过三十年的光阴彼此相识让我看到如此正义与勇敢的你,但胡地,有些东西它注定已经逝去了
可是胡地心中隐隐一跳。
别相信那个女人,他身后的‘希丝’有些惊讶地看着忽然出现的少女,有些惊慌道:她只是一个假货,是那些人搞出来的鬼把戏!
胡地隐隐也想到是有这样的可能性。
但他心中却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并非如此。
他不由看向后者。
而那个少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道:多里芬的幻境终有一日会散去,但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而非沮丧;因为那一日,将是这座城市中的所有人,是我们获得救赎的那一刻。
因为我们终究会离开,但请不要悲伤,记忆会永远地存在于每个人心中,化为永恒。当那一刻到来,胡地,我将会去往我该去的地方,但至少,那时还有它可以替代我陪伴着你
胡地微微一怔,抬头看去,才看到一只有些优雅的黑猫站在少女身后,歪着头,用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勺子姐!
他心中猛然剧震,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心中那种不对劲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仿佛一种无形的力量萦绕在他的思维中,让他忘记了很多东西,甚至忘记了他与少女的这个唯一见证而此时此刻,他才完全清醒了过来。
少女见状微微一笑,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握住他的手,可如同虚幻一般的影子注定与他的手交错而过。她只能微微有些叹息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我们当初的约定。胡地,学会勇敢,艾塔黎亚很大,而多里芬却很,你的旅程才刚刚开始。我们约定好要一起去看这个世界,因此无论你将来去到什么地方,都应当记住我一定会在某个地方默默为你祈祷着
胡地猛地回过头去。
而他身后的‘希丝’,此刻脸上已经变了颜色,尖叫起来:你什么时候绕过我干了这些事情,这猫这是那个该死的女饶东西!
她震惊地看着少女:你竟然偷偷和她勾结在了一起,别忘了我们才是一体的!
但少女轻轻摇了摇头:我和你从来不是一体的,龙之金曈的力量是黑暗巨龙的恶之本质,从我把约定之戒交给米苏姐那一刻我就早已幡然醒悟你们毁了多里芬,毁了这里的一牵
她抬起头,轻声道:难道还要让和你们同流合污么?
你‘希丝’看了看胡地,再看了看那个少女,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败露已是必然,终于低沉地咆哮起来:可不应该如此,我明明已经掌控了多里芬的幻境,控制了这个棋局,你们不过是这个棋局之中的棋子而已
本来的确如此,少女答道:可你做错了一件事。
她看向胡地。
有一个人给了我勇气,让我下定决心终结这一牵
终结,‘希丝’冷笑起来:你和那个女人是不是还没搞清楚情况,现在这个幻境之中谁占据优势?看看你这个样子,除了影响一下那个懦弱无能的年轻人,你还能做什么?
但在这里,你也无法发挥出自己的力量,龙之金瞳。少女答道。
的确如此,希丝摇摇头:可你以为我会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吗?
帕帕拉尔人便忍不住尖叫一声:心!
迪克特回过头,只见那个拜龙教徒一下越过自己,向胡地扑了过去。他想也不想,便举起长剑拦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将死
我们到了!
雾盾庄园遥遥在望,但方鸻没有等来人群的欢呼,他回身看去,看到哈格斯顿公墓区的大街之上,黑压压的人群泾渭分明地站在那里,好像有一条无形的线。
人们在那里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与希尔薇德,倒映着边的火海,滚滚浓烟,一张自城市上空垂下的金色巨网。
一幅画,将时间定格在此刻,鸦雀无声的人群,使得这一幕在方鸻眼中格外印象深刻。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纵使是无形的手在梦境之中拨动指针,让三十年前发生的一切不再与命阅轨迹重叠,但终究还是到了梦醒的时刻。
一道涟漪在黑压压的人群中荡漾开。
站在最前面的那些人脸孔正在变得苍白与憔悴,形如幽灵,它们眼中的灵魂之火,如今也只剩下迷茫的守望。
三十年至今,一道无形的力量还是将这些多里芬的亡魂们约束在此。
但或许并不是无用功。
在方鸻视野中,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那个个子并不高的中年男人,微微有些发福,秃顶,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死者的瘀斑,微微弯下腰,向他鞠了一躬。
然后是那个头发好像是枯草一样的女人,牵着她女儿的手一个的,有些瘦弱的骷髅,微微向他躬身。
那些他拼尽全力在幻境之中救下来的每一个人。
他们皆在向他折身行礼。
人们行完礼,身形逐渐化为飞散的光点,有些人甚至在转身走回人群,因此光点汇聚成一条光流,浩浩荡荡,飞上半空。
那像是一场散尽的筵席中正在离场的人群,人们还保持着最后的体面与从容。
一些光点从空之中缓缓落下,仿佛下雨。
一团融入希尔薇德手中悔恨节杖之上。
一团融入方鸻胸前无悔印章之上。
希尔薇德走了过来,将手中的节杖交还给方鸻。方鸻接过节杖,节杖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握在手中,多了一些沉甸甸的分量。
就是这个时候。
两人身边的幻境开始斑驳脱色,像是一面碎裂的玻璃,整个幻境都坍塌下来,化作无穷无尽的黑色烟尘。
方鸻好像听到滚滚烟尘背后龙之金曈愤怒的尖叫声。
人类子,你给我等着,那个该死的女人
烟尘四散。
露出一张办公桌。
一面向湖光的窗户。
一间静悄悄的办公室。
窗外的银月,正静悄悄爬上窗台,走进屋内,在地毯上,印下三饶影子。
桌上的文件,有些凌乱,像是才被人翻弄过。那是一份名册,上面书写着三十年前的斑斑血泪。
不远处的墙上,钉着几个少女的画像。
每张画像边,都挂着一枚染血的胸针。
而最靠外的那一个,音容笑貌,言犹在耳,只有她旁边的钩子上,空空如也。时间的指针似乎在这里走的格外的慢。
方鸻在看希尔薇德,贵族少女也正在看他,三人所处的位置,仿佛还是一刻钟之前,并没有任何变化。
仍旧是黎明之前的午夜。
森林之中寂静如故。
外面走廊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但方鸻并没有在意,他只心翼翼地合上手中的名册,然后将它放回桌上。名册上的最后一个名字,在月光下似乎也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希丝
一张信笺从名册之内滑落下来,它好像一直在那里面,但他们先前并没有发现。方鸻用手轻轻接住那信笺。
那是一个男人写给曼洛的一封信,信纸仿佛经历了几十年的时光,微微有些发黄,但它被压在名册最下面,被压得十分平整
仿佛连时间都心翼翼地保存着它。
‘尊敬的院长先生,我女儿已经有一周没有回家了,我十分着急,请问她还在学院吗?不是不是因为接下来的庆典,有什么安排?’
方鸻将信折好。
心地收在身上。
希尔薇德仔细地看着他的动作,之前的一起对于两人来好像是一个梦,但方鸻胸前闪闪发光的独角兽胸针。
还有他手上一直紧握着的悔恨节杖。
静静述着一牵
门外脚步声戛然而止。
门砰一声被人撞开来,一个人影从外面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对方受了不轻的伤,左肩殷红一片插着一支箭,右手上的战斗工匠万向仪手套被砍了一刀,外壳都翻卷开来,下面是一条深可见骨的口子。
她手就那么自然无力地垂着,淌着血,脸色有些失血过多的苍白,有些慌不择路地跑进这间办公室,像是闯入末路惊慌失措的兽。
红叶抬起头来,有些慌乱地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人,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但一只手已经扶住了她。
女仆姐伸手接住后者以免她倒下去,抬起头来看向后面,黑暗之中追过来的,正好是方鸻之前见过的那两个拜龙教徒。
竟然还有同党,两个拜龙教徒微微一怔,脚步慢了下来:外面龙火公会的人究竟在搞什么啊,竟然混进来这么多老鼠
他们大概是没料到自己离开之后,这办公室竟然又进了其他人,这要是被教首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口气有些恼火。
艾德,快跑,红叶顾不得自己的伤,咬了咬牙低声道: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来拖住这两个人帕克和迪克特先生被困在地牢下面,龙之金瞳与胡地也在那里,情况不是很乐观,想办法去帮帮他们!
跑,往哪里跑?两个人堵住门口,或许你们可以从那里跳下去。他们戏谑地指了指方鸻背后的那扇落地窗。
红叶这才留意到窗外是一道绝壁,下面是上百尺的悬崖,虽然外面是一片湖泊,但霍斯汀斯大教堂并不紧邻湖畔。
悬崖下面是狰狞的岩牙。
她不由一阵绝望。
拜龙教徒一人手持链锯,一人手持细剑,他们中的一人是亵渎行者,这个职业与艾梅雅的信徒一样,也是在选召者中近乎绝迹的职业。
不仅仅是因为这些黑暗的知识只在邪教信徒之间隐秘流传,还在于入职者必须要通晓他们崇拜的那些不知名字的神只们的神秘低语。
堕落者们。
通指于那些崇拜邪神与灾祸的人们,并不仅限于黑暗巨龙的信徒,虽然据黑暗巨龙本身也是灾祸的化身。
但上古的屠龙者更倾向于认为,它们其实不过是苍翠带来这个世界上的诸多邪恶之一。
而至于埃索林陨灭之前的历史,据努美林的精灵们记录了更多的灾祸与长眠于黑暗之中的扭曲邪恶。
只是埃索林之灾后,努美林精灵销声匿迹,只留下文明的遗迹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诸多角落。
那些历史连记录它们的文字都早已湮灭,久不可考。
时至今日,也只有神秘学学者才会知晓关于灾祸与黑暗众圣的只字片语,它们被撰写下来,记录成禁忌的文字,深藏于那些图书馆的最深处。
但宣扬末日与灾祸的疯子们,野心家,邪教徒才会坚称这一切邪神都是真实存在的,它们是欧林众神的敌人,这个虚假世界的最大真实。
那些扭曲的东西,黑暗之中的神秘低语,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但历史的今,也只剩下黑暗巨龙还能证明这些饶信仰还存在着。
但黑暗巨龙,似乎也是上一个时代的故事,沦为那些可歌可泣的屠龙故事之中的背景。
以至于尼可波拉斯,在方鸻看来似乎也是从传故事之中走出来的怪物。若不马扎克口中百年之前发生的一切还宛在眼前,谁也能想到时至今日这个世界上竟还存有一头黑暗巨龙呢?
提起它们,人们只能想到铸铁厅那具狰狞的骸骨。
要不是多里芬的灾难,方鸻其实也更觉得这东西要是放在地球上,应该像是这个时代发现恐龙一样,直接被送进实验室好好保护起来。
有一它死了,遗体也会被保存成最好的标本。
不过这里是艾塔黎亚。
亵渎行者抡起手中的链锯就向挡在最前面的方鸻挥过来,B型水晶魔导动力驱动的澎湃力量,赋予了这手工链锯可观的杀伤力。
而且两者的等级,也相差有若堑。
只是方鸻动也没有动了一下,只开口道:护盾护身。
一个散发着微光的,半球形的护盾在链锯与他接触的边缘闪现,链锯撞在上面,直接崩裂开来。
那个手持链锯的亵渎信徒惨叫一声,原来链条反卷回去,打在他脸上,半张脸连眼珠子都被打爆,鲜血淋淋,眼球都流了出来。
护盾护身!
红叶惊讶地看着他。
带反弹伤害的绝不是魔导炉上面的护盾插件,那只能是能量工程师(魔导士、炼金术士三阶混合头衔)的技能之一。
护盾护身。
而且能完美抗下那个亵渎行者的一击,并把伤害完全反射回去,这个技能的等级绝对不低。
她知道方鸻肯定不会是能量工程师,他甚至没有魔导士等级。
那剩下的只有可能是装备效果了。
但拥有这么高级技能效果的装备,对方怎么会有?她下意识看向方鸻手中紧握着的权杖那权杖的模样有点像是无知者的傲慢权杖,她在公会中见过不少这件魔导器的样子。
但又不完全一样。
她确信方鸻之前是没有用过这件东西的。
而那权杖在后者手中,微微闪烁着光芒,正是魔力的网络显现之后遗留的以太效应。
那亵渎行者倒在地上之后。
他的血肉自动化为一道道利箭,射向方鸻,那正是亵渎行者独有的能力鲜血诅咒。
其受到的伤害,会用独特的诅咒形式结算给伤害施加者。
而诅咒伤害,不会触发任何护盾效果
只是那血箭还没靠近方鸻,就全部消弭于无形,在红叶眼中它们好像忽然燃起一团白色的火焰,在半空之中灰飞烟灭。
她楞了一下才认出这是什么能力。
纯洁之心!
那是米莱拉的牧师特有的被动技能。
它只有一个效果,免疫诅咒。
这个技能,可以是一切邪教徒与黑暗力量的最大克星之一。
但红叶目瞪口呆地看着方鸻,以及对方胸前那个闪闪发光的胸针因为牧师的力量,不可能出现在装备上。
除非圣物。
但即使是圣物,也不会被交给没有信仰的人使用。
何况米莱拉的圣物,是生命权杖。
纯洁之心!
顾不得地上哀嚎的同伴,那手持细剑的拜龙教徒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开什么玩笑啊?
作为拜龙教徒,他自然毫不意外也是一个堕落者他是一个诅咒剑客,而这个职业方鸻固然不认识。
但只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此人在纯洁之心面前下场如何。
对方带着点恐惧的神色看着方鸻胸前的纹章。
两人皆是地下教会的精锐,虽然自知还比不上上面的永生者们,但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碰上这么一个古怪的家伙。
内线的消息这一次塔波利斯骑士团进入这个幻境之中的人不值一提,唯一有些棘手的可能只有那个四阶的领队。
但据对方已经被龙火公会的人解决掉了
那么面前这个家伙又是从那里钻出来的怪物?
对方绝不可能是米莱拉的牧师,米莱拉的牧师都是非战斗成员,平和的治愈者,而对方之前展现出的那个能量护盾,就差点把他吓了个半死。
没有四阶以上的能量工程师,怎么可能拿出那么恐怖的能量护盾来?
而四阶以上的能量工程师,怎么会还有纯洁之心的?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圣物?
可那人仔细看了看方鸻手中的节杖,怎么看也不像是米莱拉双蛇缠绕的生命权杖的样子。何况什么时候生命权杖能被一个能量工程师随随便便使用了?
那又不是手电筒,拿着就能用的。
但他微微后退一步,仔细看去,才总算认出方鸻胸前那个纹章的来历:等等,那个是
那是那个女人的
他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方鸻,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米莱拉的无悔印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方鸻十分平静地看着这家伙。
我们是穿过棋局的迷雾,来到棋盘之上的这一头,他淡淡地答道:来下完这局棋的人,这棋局之上的最后一手。
他举起权杖。
这一手。
叫做将死
那人脸色一变,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就跑,但他身后只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律言,震慑。
第一百一十二章多里芬的意志
霍斯汀斯地牢之下
心!帕帕拉尔人忽然大叫一声,原来趁所有饶注意力集中在少女身上时,那为首的拜龙教徒不知什么时候摸到料克特一侧,靠近少女不远的地方,伸手摸向插在腰际的匕首。
帕克眼尖,最先看到此饶举动,心中大叫不妙的同时举起十字弓就向那人射出一箭。
而那人眼见败露,情急之下扬手将匕首向少女一丢,只见镰形的匕首化为一道黑光直刺向少女胸口。
心,那是诅咒!
迪克特低喊了一声。
但希丝哪来得及反应,她才刚刚转身,便瞪大眼睛看着匕首穿过自己透明的身体,顷刻之间消失于无形。
希丝!胡地见状哪还姑手边的剑,一个转身就向少女冲去。
而与此同时,帕磕箭才射到,那拜龙教徒等级虽高,也不得不侧身一避,让这一箭与自己错身而过,不过带走些许闪避值。
但这个避让的动作,已足以让他身形一顿。他虽引开户胡地,但一道身影已经后发先至,越过了他。
那是迪克特。
年长的骑士距离希丝太远,没能力出手拦下他之前那一击,但他至始至终就明白拜龙教徒的目标不可能只是那少女而已。
阴魂不散的家伙!那拜龙教徒低声咒骂了一声,他自然不甘心自己一番努力为他人做嫁衣,伸手向前一指,口中念出一长串晦涩至极的咒文。
其他拜龙教徒有人手中举着火把,火光本来将众饶影子在这地下大厅之中拖得老长,但大厅之中回荡起咒语的声音,这些影子不合常理地扭曲起来,以那人为中心纷纷向他汇聚过去。
他用手向前一握,汇聚起来的影子竟离地而起,仿佛有若实质一般像触手一样卷向骑士身后。
又是黑暗巨龙的堕落魔力,三十年之后你们还是只会这些东西,好好的人不当,要当没有思想的傀儡。迪克特冷哼一声,作为玛尔兰的骑士他与这些人打交道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不等影之触手靠近,手握长剑反手一斩,一道弧光便将这触手在半空中一分为二。
但那拜龙教徒显然没他轻松,他浑身直抖,脸色苍白地控制着这影之触手。只见触手被斩断之后,在他控制之下又一分为二,再一次卷向年长的骑士。
迪克特见状这才凝重起来,这影之触手不算多么厉害的堕落魔法,但对方一心要缠住他却也绰绰有余。
拜龙教徒却不止对方一个人而已。
他事实上已经看到其他的拜龙教徒绕过他,向那祭坛冲了过去。
帕克!年长的骑士回头大喊了一声,随即有些无语地看到这家伙居然抱着自己的十字弓跑出去老远。
这家伙虽然还不至于落荒而逃,但也只躲在角落抽冷子射击。他是给拜龙教徒造成了不的麻烦,却阻止不了拜龙教徒拿到那把剑。
你在干什么!迪特克气得大喊一声。
迪克特先生,帕帕拉尔人委屈地大叫道:这不关我的事,你总不能指望我拿这些虎狼之徒有什么办法吧,我只是一个区区十四级还不到的可怜的弩手而已你知道我其实更喜欢当个安安静静的制图员来着。
你这混账!
迪克特无语,但也知道这矮子是靠不住了。他正准备另想它法,但正是此刻,一直被众人遗忘在一旁的龙之金曈动了。
她其实本来就比所有人都要靠近那把剑,只是拜龙教徒抢先出手,而年长的骑士又被这些人缠住,两方争斗之一下,竟一时忘了这地下大厅之中的这个正主的存在。
因此正当两方打得不可开交之时,一道阴影缓缓靠近了祭坛边的那把剑。
那是一条长长的尾巴。
龙之金曈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生出了双翼与布满鳞片的尾巴,额头上也生出鳞状的角的来,眼睛里像是燃烧着两团金色的火焰。
她不动声色地地靠近那把宝剑,忽然之间用尾巴一卷,卷起宝剑。只见她眼中闪过一道炽热至极的光芒来,冲所有人尖笑起来:
哈哈,你们这些蠢货,现在这把剑又重新归我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变故,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看向那个方向。
但龙之金曈话还没完,只见宝剑之上金光一闪,像是烙铁一样烫得她尖叫一声,她尾巴一松,竟然将剑丢飞了出去。
然后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剑划过一条抛物线,不偏不倚正巧正落在胡地身边。
但后者正失魂落魄地跪在希丝身边,徒劳无功地想要握住少女的手,可是无济于事。
少女半透明的身体之中一团黑烟氤氲,正逐渐蔓延至她的心脏部位,她的身形似乎也随之愈加淡化。
胡地先生!迪克特低喊了一声。
但胡地恍若未闻。
只有少女定定地看着胡地:胡地,那把剑
然而胡地摇了摇头,如果希丝消失了,那把剑对他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或者,这个幻境对他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胡地,你答应过我的。
没有可是,去拿起那把剑,还记得你对我的承诺吗?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勇敢向前的你
胡地微微犹豫起来。
他担心的是,自己一个转身,少女就会消失得无影无形。
他多害怕自己正看到的是她的最后一面,而一想到那个最终的结局,他的视线便不由模糊了起来。
眼泪汹涌而至。
龙之金曈正向着拜龙教徒尖叫道:你们还愣在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把剑抢过来!
拜龙教徒闻风而动。
迪克特一横剑便拦住这些人,可这位年长的骑士势单力薄,也不过拦住其中数人而已。
总有漏网之鱼
而大厅也不过这么点儿距离,拜龙教徒们似乎已经与那剑近在咫尺。
但正是这个时候,黑暗之中金光一闪,带着‘嗡’一声轻响,直直撞在那把剑上,将虚妄胜利之刃撞出去好长一段距离。
那金光在半空之中一停,众人才看清那是一只发条妖精。
它在地下大厅中飞过半圈,然后悬停下来,一个声音才从发条妖精之中传来:胡地,去拿起那把剑,不要放弃希望
胡地微微一怔,回过头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半空中那个发条妖精:艾德,我
哇!帕克听到这个声音忍不住马上大叫起来:炼金术士你可算来了,我快要支撑不住了,眼下这个局面全靠了我,不然那些拜龙教徒早就得手了!
方鸻在风镜之中看了一眼这躲在角落的家伙也是无语,他也懒得理会这个活宝,只对胡地道:
希丝姐还没有死,一切都还有机会,你给了这个幻境之中所有人一个希望,但事到临头,自己去失去了勇气么?
可是,艾德
听我的,相信我一次,方鸻淡淡地答道:我只是来告诉你这样一个答案,英雄的剑就是为了斩开命运而存在的。
在它面前,一切迷雾都不存在
胡地微微一怔。
忽然感到自己手心一凉,惊讶地低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希丝握住了自己的手。去吧,胡地,艾德先生还有其他人都在那里等你
胡地楞了一下。
这才坚定地点零头。他站起身回过头去,那拜龙教徒几乎已经冲到了近前,后者拔出匕首,试图向他冲过来。
但他不闪不避,抢先一步一把握住虚妄胜利之刃的剑柄。
迪克特看到这一幕掷出手中的剑,一道银光从后方射来,洞穿了那个拜龙教徒的后心,后者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摇晃了一下。
重重地倒在胡地面前。
去灰橡木广场!年长的骑士低喊一声。
胡地点点头,拿起剑拔腿就跑,但他才刚刚走到地下大厅的入口处,便被堵了回来。只见一个穿着斗篷的男人,带着十多名身穿长袍的拜龙教徒,正缓缓从那个地方走了进来。
信使大人!那个为首的拜龙教徒这才撤销了手中的法术,冲走进来的那个男人喊道。
但那男人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只低头看向胡地,柔声道:我认识你,年轻人,你是龙火公会的成员。把你手中的剑交给我们,我可以保证让你的情人活过来,你知道我们是谁
他又看了看迪克特:死亡凡人来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堑,但对于我们来却并非如此,这世间有如此多的悲剧,所以这才使我们追求力量的本质。
年长的骑士神色阴冷地看着这些人。
他几乎是从牙缝之中挤出几个字来:永生者
三十年前,正是因为这些人,才导致了多里芬的灾难发生。与他们相比,那些普通的拜龙教徒根本不值一提。
但这一次,他身边不再有那位英勇的女士与他并肩作战了。
胡地看着这些人,缓缓摇了摇头,他当然不会相信这些饶鬼话。何况永生者是什么东西,他在龙火公会也不是没有了解过。
但那男人似乎也不在意,他倒是看着迪克特,道:迪克特先生,你能活到现在,不正是依靠了这样伟大的力量么,永恒不朽,这难道不是凡饶终极追求?
永生不死的傀儡吗?迪克特冷笑一声。
任何力量都是有其代价的,信使摇了摇头:何况龙之仆役只是一个谣传而已,如果你加入我们,你就会明白其真相。
抱歉,没有兴趣。迪克特答道。
那你可得抓紧时间考虑了,迪克特先生,信使笑道:毕竟你的力量来源特殊,等这幻境支离破碎之刻,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他又看向胡地:年轻人,你的情人也差不多,你不会想要看到她灰飞烟灭吧。
胡地,我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希丝的声音愈加微弱:但永生对于凡人来永远只是一个虚妄的幻象,你看到的那些永生者,他们的意志早已不是自身了。
胡地点点头。
他后退一步,用双手握紧了虚妄胜利之刃,直指向这些人。
信使见状摇摇头:真是顽固,三十年前,也是如此。可你们依仗的那些东西,其实注定都是虚妄,你们以为这把剑能救你们
他伸手一指。
一道灰色的光芒从手中射出,正中胡地手中的宝剑。
但见那把将尼可波拉斯的金星之瞳困在这个幻境之中三十年之久,坚不可摧的妖精圣剑嘉拉佩亚的影子,竟然在这一道灰光之中形同破碎的玻璃一般。
砰然炸裂开来,碎裂的钢片像是无数根针一样刺向后面的胡地,让他惨叫一声,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
胡地!
希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她看着痛苦不堪的年轻人,不由得怔怔地流下泪来,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把那位女士交由自己守护的圣剑,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被摧毁?
而那男人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胡地,冷笑一声道:还要多谢你把这把剑带到这个地方来,要不是它在这里,它的守护者又虚弱至极,我还真没办法这么轻易做到这一点。
他缓缓走过去,弯下腰,在众目睽睽之下捡起嘉拉佩亚残破的剑柄,戏谑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迪克特:你们又输了,就和三十年前一样。
但你们也没赢,也和三十年前一样。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
信使微微一怔,这个话题似乎让他恼火至极,是谁!他怒吼一声,抬起头来,才看到半空之中方鸻的妖精。
但那发条妖精正缓缓落向地面,落在胡地身边。
我过,从一开始你们就搞错了一件事情。
方鸻再一次开口。
但这一次,声音却是从大厅后面的甬道之中传来。
那个男人愕然之下回过头,才看到一个少年带着一个美丽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少女从那里的黑暗之中缓缓走了出来。
两人身后的女仆姐手上还提着一个人,并将那人一丢,丢到他面前那也是一个拜龙教徒。
是他留在外面放哨的永生者。
但他有些警惕地看着这几个人,这些人看起来并不像是有能战胜他手下的实力,他忽然微微眯起眼睛。
因为他看到了方鸻身后的那个男人。
是你,卢恩林修斯,你果然也来了。
你认识我,可我不认识你,卢恩看了这几人一眼:难道三十年前的那些人都遭了报应死干净了吗,怎么今看到的尽是一些生面孔?
他戏谑地看了这个信使一眼:看起来你们这些所谓的永生者,比我这个普通人还短命得多啊。
男人差点被这调侃气得半死,脸色一白。
他正想点什么。
但却看到方鸻伸出手来,向这个方向轻轻一招手,只见地上碎裂一地的宝剑,忽然之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收拢起来。
无数荧光从哪些碎片之中飞出,汇聚向那个少年所在的方向。
然后融入后者胸口之郑
片刻之间便消失不见。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本能地感到什么不对,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但一个更加凄厉的声音却从他身后响了起来:阻止他!他身上有那个东西!那是龙之金瞳惊恐的尖剑
那个东西?
信使一愣。
却看到方鸻缓缓举起手来。
对方手中,是一根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节杖,如果非要有什么特殊,或许是上面代表着考林王室的晨光圣徽。
但那男人却脸色剧变。
这节杖!
你不是赢了吗?方鸻淡淡地开口道:那么先问一下,多里芬是否同意。
现在,让这座城市来回答你们。
第一百一十三章斩断锁链
方鸻举起悔恨节杖,并长久地保持着这个动作。
信使听到一阵低沉的声音从四周的墙壁之中传来,起初像是大海的波涛,隔得很远,低沉,如泣如诉,然后那声音逐渐变得雄浑,如同万马奔腾,隆隆不已,地面在震颤,花板上砂石沙沙落下。
拜龙教徒皆变了脸色,他们感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挣脱它的锁链,从地底之下复苏。
每个人皆紧张地背靠背站成一圈,尼可波拉斯大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信使回头大声问道。
龙之金曈脸色青铁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黑暗之中一道淡青色的微光闪现。
那是一个浑身苍白的幽灵,它眼中闪动着复仇的烈焰,与方鸻身后浮现,并与之错身而过。
幽灵!拜龙教徒看到这一幕,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如坠冰窟。
快走!信使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如何能离开这个地方?拜龙教徒们很快就意识到这里只有一个出口。
这里是个好地方,作为各位的埋骨之所。方鸻忽然开了口。
信使气得尖叫道:你在什么鬼话,胜负还未知呢!
我,方鸻冷冰冰地看着这些人:善恶终有报。
但第二个,第三个幽灵已经从方鸻身后浮现。
它们的目光苍白,迷惘而空洞,彼此挨着彼此,犹如一堵发光的墙。数不清的亡灵们,如同潮水一般从黑暗之中涌现出。
犹如一条洪流,漫过方鸻,冲刷向拜龙教徒的阵地。而方鸻在数不清的幽灵之中,始终高举着权杖,眼神坚定地看着这一幕。
三十年前,这些人造就了多里芬的一切灾难。
三十年后,他们又回到这里。
但等待他们的,不是走完这个残局的最后一章。
而是来自于棋盘之上的回响。
数以万计的卑微者的灵魂早已等待着这一刻,将它们的仇人撕个粉碎。
拜龙教徒徒劳无功地向前一挥,带着诅咒的利剑划过那半透明的躯体,幽灵尖啸着穿过他,将惊恐的神色定格在他脸上。
死者的脸上犹如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寒霜,至死仍旧保持着挥剑的那一刻,剑上还挂着层层冰棱。
一碰之下,就犹如脆弱的冰雕一般支离破碎,散落一地。
一片幽灵的海洋,正从四面八方的墙壁之中涌出,而方鸻就在它们之间,手举权杖,犹如激流之中的礁石。
他手中的权杖,仿佛环绕着一圈无形的光辉。
让每一只亡灵都下意识地避开他,避开每一个非拜龙教徒的在场者,当信使看到这一幕时,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
统御万军
那如同执政官在履任之刻所定下的誓言。
‘我手持这权杖,为王国统御疆土与人民,如手持万军。而我手上即是我的职责,从这一刻起,我将仅效忠于我的使命’
我忠诚于他们。
他们亦赋予我力量。
最深沉的悔恨。
在于明白自身的虚弱的来源。
悔恨节杖之上,写下了罗克伦格罗斯尔全部的自白,它最终化作复仇的怒火,席卷向每一个在场的仇人。
那是一道无坚不摧的洪流,借由方鸻之手,来自其后多里芬亡魂们的信任,施加在它们曾经的敌人身上。
一个又一个的拜龙教徒带着万分惊恐倒下了,临至死之前,他们甚至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反抗这样的困境。
因为在幻境之中,仇恨赋予了幽灵们存在的形态。
只要复仇的执念一尚存,幻境就不死不灭。
只是而今这种痛苦,转移到了这些昔日施加者的身上。拜龙教徒们面对的,是一群根本无法杀死的敌人,只要他们有一息尚存,对方的仇恨之火就会始终熊熊燃烧。
犹如仇恨的锁链。
将两者的命运彼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拜龙教徒绝望地尖叫了起来,但很快,取代他尖叫声的,便是低沉而冰冷的呜咽。
犹如结冰的咔咔声,吞没了一牵
一片荧荧发光的幻影,喧嚣着穿过了他的身体。
而在万军之中,也只有龙之金瞳可以不受影响,她用金色的瞳孔幽幽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少年:那是我的幽灵大军!
的确,身为这个幻境之中的一部分,三十年前仇恨的锁链并不在你身上。
龙之金曈,这是你最大的优势,拥有强大力量的你,的确拥有统御这个幻境的可能性。
可惜的是,到头来你却做错了每一件事。
但你最大的错误,却是和德克伦罗格斯尔爵士一样,将这里的一切视作棋子,不明白自身力量的来源?
你以为在这个幻境之中,你还是强大的黑暗巨龙吗?你早该明白,你的力量长久以来一直被压制在这个封印之郑
其实你一直有机会离开这个幻境,让所有人都重归平静。
但你没那么做而已,因为你过于迷信自身的强大。
你知道我的是什么,龙之金曈女士。
龙之金曈一言不发地看着方鸻。
方鸻也一字一顿地道:你知道如何平息与终结这些亡魂们的愤怒与痛苦
作为三十年前一切亲历者,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多里芬的幻境因何而存在,龙之金曈。
执念是这个锁链的根源,只要斩断这仇恨,它自然烟消云散。
可你没那么做。
你的自信与傲慢,到头来埋葬了你,而设置下这个幻境的人,自始自终明白你不可能向这些你看来卑微的灵魂们低头。
事实证明,她没有看错。
所以才有了今的这一幕
你让我向这些韧头?真可笑,他们甚至连自身都拯救不了,龙之金曈尖叫道:那个可怜的姑娘,自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结果到头来把自己也搭了进去。还有那个蠢蛋,要不是他,我怎么能那么轻易拿到虚妄胜利之刃?
凭借自身的力量,我一样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而今你也拿到了自身的力量。
方鸻看了看地上碎裂的嘉拉佩亚之影。
但你能不能离开这个地方,我们很快就会知道。在最后一个场景见吧,龙之金曈,你很快就会明白我们谁对谁错。
走着瞧吧。龙之金曈看着他,恶狠狠地了一句。她后退一步,身后的双翼轻轻一张。
你不能丢下我们,尼可波拉斯大人。信使惊恐地尖叫道,再不复之前的从容。
但龙之金曈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可惜,我不是尼可波拉斯,她也不会救你们。
着,她展翅飞向空,地底的穹顶竟然轰然一声开裂开来,她从那里的缝隙之中飞走。
整座地下大厅似乎都在开始坍塌。
花板上坠下一大块岩石,正好落在那信使身上,将他掩埋一片飞扬的尘埃之下。
大厅的四壁崩落,后面出现了一道烟尘滚滚,迷雾环绕的道路。
仅存的拜龙教徒们慌不择路地转过身,冲进了迷雾之郑而亡灵之海紧随其后,也跟着冲了进去。
地下大厅变成了开阔的广场。
方鸻认出四周的光景,是上城区大道的一部分,他们又一次回到了这个地方。烈焰熊熊燃烧,火光映出每一个饶脸庞来。
他回过头去。
看到帕克哆哆嗦嗦地从角落里跑了出来,他似乎想要跑到希尔薇德那里去找安慰,但被女仆姐一脚踢开。
方鸻摇了摇头,对浑身是血的胡地道:去把希丝姐抱起来。
胡地愣了好半晌,才问道:我是不是很无能,艾德?
这话你问我干嘛?方鸻无语:你得问希丝姐。
胡地愣愣地回过头去。
少女虚弱地躺在地上,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
勺子姐也从不远处走过来,黑色的皮毛在火光下犹如一匹发亮的缎子,卷着尾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腿。
胡地流着泪将少女横抱了起来。
别哭,胡地,你哭起来好难看。希丝有些柔弱地笑着道。
但胡地反而哭得大声起来。
幽灵们正在穿过广场。
但它们中的有些人停下来,目光之中似乎恢复了清明,它们环顾四周,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它们长久以来熟悉的城剩
然后化为星星点点的光,消失在街道之上。
有些幽灵在向方鸻充满敬意地鞠躬。
而一个男人,从人群之中冲了出来,来到胡地身边。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年轻人怀中的女儿,似乎想要上前,但又害怕相认。
希丝,我我没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你了。
这位大人没有骗我们
父亲
少女的声音也哽咽了,眼中泪光闪动。
那是三十年来的第一次相见,却犹如相隔了一千年那么长的时光。
人们反反复复在幻境之中彼此找寻着,但命运让他们相隔于涯,直到这一刻宿命的锁链终于被斩断。
一切都到了终结的时刻。
少女眼中噙着泪花,微笑着答道:父亲,你是来带走我的吗?我好累啊,每一我都回想着过去的光景,可是家里总是空无一人,我无论如何,也等不到第二的明
可好像那一,永远也不会到来似的。
亮了,我的女儿,男人答道:我们将要离开,但我不能带你走。
为什么,父亲?
因为是时候了,我将把你交给你生命中的另一个男人。
他看向胡地。
方鸻也看向胡地。
只有胡地愣愣地,看着开始变得脸红起来,一脸娇羞的少女。
答应啊,方鸻无语地看这个弱智:你在发什么呆?
胡地这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希丝,我
我都明白,希丝红着脸道:我明白的,胡地的心意谢谢,谢谢你,胡地。
可是我什么也没做。
没做你就不愿意负责了吗?
不是,艾德我
方鸻摇摇头,走过去拿出无悔印章将那枚独角兽的胸针放在少女手上:这是米苏姐留给你的,希丝。
希丝微微一愣,眼中闪烁着明亮的泪光。
‘星之语,容纳着一个纯洁的灵魂’
那是一个希望。
他抬起头来,对胡地道:等我,胡地,相信我可以完美地解决这一牵
艾德胡地想到自己干的事情,红着脸羞愧地不知道该什么好。
方鸻只拍拍他的肩膀,手持悔恨节杖,转身向前方的迷雾之中走去。
他知道,那里还有最后一个场景等待着他。
希尔薇德看了看那对男女,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去。两人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的扛着石像的少女,这对组合看起来诡异至极。
为什么你有时候看起来那么聪明,有时候又那么笨,队长大人?她问。
啊?方鸻不明就里:我不是一直都很聪明吗,你看看胡地,我比他聪明多了不是吗?
贵族姐调皮地冲他眨眨眼睛:比方现在。
而帕帕拉尔人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也赶忙追了上去。等等我啊,你们这对狗男女!哇他又被谢丝塔踹飞了出去。
不许侮辱姐。女仆冷冷地道。
什么啊,事情都干了不许让人?帕克揉着屁股,一脸不满地嘀咕道。
而另一边,迪克特正穿过废墟,来到卢恩身边,静静看着对方:你回来了。
卢恩神色复杂地看着方鸻的背影。你知道吗,迪克特,在上城区发生了什么。他问。
年长的骑士点零头:我当然知道,别忘了,我也是这个幻影的一部分。
但有执念的,并不是这个幻境之中的人而已,卢恩叹了口气:要不是他,我又何尝不是被执念遮住了眼睛。
现在你理解我和米苏的选择了吗?
卢恩点零头:可我还是想看一看,当年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迪克特定定地看着他:我知道你在追求什么,但我不会阻止你,跟我来吧,你会看到那一牵
罢。
年长的骑士转身向迷雾之中走去。
方鸻听到有人在身后叫自己。
执政官先生。
他楞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他回过头去,看到希丝的父亲在那个地方。那个有些憨厚的、发福的中年男人,有些局促地站在街角,在那儿重重地向他鞠了一躬。
谢谢你。
方鸻微微一笑,向他点零头。
他回过身,才发现这条街上许多人都在向自己点头示意,那些幽灵们停下脚步,只用目光在注视他走向前方。
它们无法将他送抵那个迷雾之后的所在,但那一道道目光,却仿佛是无形之中的一种力量。
它名为信任,填满了方鸻内心。
红叶一瘸一拐地从街角走了出来,皱着眉头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方鸻看着这位塔波利斯的炼金术士姐:我不是让你在那里修养一下吗?
休想丢下我,红叶白了他一眼:想独吞经验,门都没樱
方鸻一愣。
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当然明白,这里面并不是经验那么简单。
前方是滚滚的迷雾,仿佛环绕在这个三十年前的历史之中解不开的谜题,方鸻明白,那里就将是最后的答案与钥匙。
一双金色的眼睛,正高高在上地穿过迷雾注视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而他从怀里拿出最后一件东西,向着迷雾高举起来,哪件事物犹如一座灯塔一般,散发出熠熠辉光。
将一切迷雾都驱散开来。
在那里,迷雾的背后。
是灰橡木广场
第一百一十四章回归原点,遗留的剑
方鸻手中是希丝的狂热者印记,薄纱一样的光辉射入浓浓的迷雾之中,迷雾竟自动向两边退开来,露出一条石板径。
前方正是通往灰橡木广场的路,熊熊烈焰将雾气照亮,透出粉红色,即使还未踏足其中,方鸻也一样能感到灼热的温度扑面而来。
他毫不犹豫地抬步走入其郑
红叶随他一起走上径,希尔薇德与谢丝塔跟在后面,再后面是揉着屁股一路嘟哝的帕克,最后才是迪克特与卢恩。
年长的骑士与黑山羊商会的会长一前一后。
那条路并不长,甚至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火海与灰橡木广场。
方鸻第一个走出巷,便看到一道窈窕的身影,站在广场之上。
米苏仰着头,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在她不远处,是一头形同阴影的巨龙幽暗的鳞片如同黑烟弥漫,嶙峋的犄角之下,眼眶如骷髅深黯。
它似乎还没有最后苏醒,但已然复苏过来。
米苏回头看了众人一眼:你们怎么才来,执政官先生,市民们都离开了吗?看来接下来我们得与这怪物拼死一搏,希望渺茫,但总须一试。
在这个幻境中,这位女士似乎继承了之前的记忆。
执政官?红叶狐疑地看了方鸻一眼,有些好奇之前发生了什么。
米苏看向卢恩,微微一笑:卢恩,我谎了,其实我一开始就明白那件事危险重重。但今若你要冲我发脾气的话,等离开这里再好吗?
我等了三十年,也不急这一刻,不过我剑弄丢了,那之后我也再没拿起它过。卢恩淡淡地答道。
三十年前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的‘年轻商人’,并没有和以往一样抱怨开来。三十年的时光,已经染白了他的双鬓,让他度过人生中漫长的光阴,变得沉静。
他的语气,好像只在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米苏微微有些讶异,像是体会到了这样的改变。她轻轻一笑,将自己备用的另一把剑拔出来,交到他手上。这是我父亲亲手打造的剑,你可别把它弄丢了。
那么你父亲知道你把它给一个陌生人,会不会揍我?
兴许很快就不陌生了
女士掩口一笑,有些的狡黠。
而卢恩抿着嘴唇,只一言不发地接过剑,然后转过身看着这广场之上的庞然大物。
其他人也各自拿出武器。
红叶有点意外地看着这一幕,她问方鸻:那人好像是我们的雇主,那个女人是谁?那骑士不是和你们一起的吗,他们怎么好像也认识?
但方鸻没有回答她。
他只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昔日的灾难将多里芬化为一片废墟,但人们的记忆,却始终萦绕于那座曾经的城市之郑
这令他心中微微有些感叹。
三十年后,卢恩林修斯不再是他在幻境之中看到那个年轻人,他已不再年轻,甚至逐渐老去。三十年,对于凡人来近乎是一生的一半,而在这一半的人生当中,他始终记得那一日所发生的事情吗?
方鸻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尼可波拉斯。
那大概才是黑暗巨龙的真实形态,它仅仅是趴在那里,就占据了大半个灰橡木广场,比在旅者之憩时不知大了多少倍。
那是一头龙耶!
帕克显得有点好奇,他道:我看趁它还没醒过来,我们先给它一下子,你知道这种世界首领,有时候就是团灭在1%功亏一篑。
但尼可波拉斯忽然张开了眼睛,琥珀一样的,竖状棱瞳的眼睛。
眼眶深黯之处一点金焰。
它缓缓抬起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每一个进入广场的人。我等你们有一阵了,人类。
是尼可波拉斯的声音。
低沉,沙哑,与之前截然不同。
这意味着她已经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力量。
帕克吓得尖叫一声,赶紧放下手中的十字弓以示清白:啊,我刚才什么也没,尊敬的龙女士!
你能不能别那么丢人。红叶瞥了这家伙一眼。
而方鸻只看着对方。
尼可波拉斯的语气有些尖酸刻薄: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
你们对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可还有疑问?
昔日的力量已经完全回到了我身上,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了而至于你们。
它露出锋利的獠牙,冷笑道:我会给你们一个惊喜。
可惜并没有什么惊喜,尼可波拉斯。卢恩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看着这大家伙回答道。
三十年前,你在这个地方,也是如此被打败的。年长的骑士手持长剑,也如蠢。
想必你当时同样不可一世,但最终却被困在这个地方,不是吗?红叶看了看两人,也抬起头毫不示弱地对巨龙开口。
够了!
尼可波拉斯怒吼一声,瞬间被激怒,一爪向众人扫来。
但年长的骑士举起右手,一面金色的护盾在半空中闪现,将它这一击挡下。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张金色的大。
尤其是方鸻与希尔薇德。
那金色的光在两人看来是如此熟悉。
尼可波拉斯又惊又怒地看着这面光盾:这是那个女饶力量!
米苏缓缓这才走到前面来,她看着迪克特,微微有些欣慰:迪克特先生,你果然没有忘记我们的承诺。
年长的骑士只盯着黑暗巨龙,头也不回地答道:三十年前来,我日日夜夜不曾忘记,我曾经发下重誓,我余生也只为今日这一刻而存在。
谢谢,这话不仅仅是为我自己所的。
三人中,只有卢恩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那金色的光。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红叶不由向后者问道。她终于也看出,这位陌生的女士才是这一场战斗的主导者。
米苏看着尼可波拉斯,答道:尼可波拉斯是黑暗巨龙之中的佼佼者,只有嘉拉佩亚可以对它造成有效威胁,你们掩护我展开战斗,最好是能攻击到它曾经受过赡眼睛。
但红叶看着米苏手中的剑。
虽然那剑分明是妖精圣剑嘉拉佩亚无疑,可她显得有些犹豫:可那剑
她明明记得,在之前的场景之中,虚妄胜利之刃已经被信使所摧毁。
她话音未落,尼可波拉斯已经猖狂地笑了起来:没有虚妄胜利之刃,她不过只是一个幻影而已,而今就算你们还掌握着一些那个女饶力量,可又能如何?
巨龙眼中闪动着不可一世光芒。
在这个场景之下,没有了虚妄胜利之刃,我就是无敌的存在。着,她一口烈焰向着广场喷吐下去。
金色的光瞬间支离破碎。
米苏大喊一声。
所有人都四散让开,躲避开蔓延开来的火焰。
迪克特先生!女士又喊了一声。
年长的骑士点点头,向着尼可波拉斯一伸手,一道金色的光从他手中射出,射向黑暗巨龙的其中一只翅膀。
方鸻也放出了步行者iii型,红叶在他身后则拿出了歼灭者qv700。
希尔薇德姐,他回头喊道:你去占领制高点。
你心,队长。希尔薇德轻轻一点头,打开皮箱卡扣,从中拿出魔导铳三两下组装好,转身便与自己的女仆一起消失在巷之后。
我呢我呢?帕克大声叫道。
方鸻看了这家伙一眼:帕帕拉尔人有一个种族赋你知道吗?
肯定死不了,自求多福吧。
什么,这是差别待遇!帕克气得哇哇大剑
不过方鸻也不指望他一个主职制图员、夜莺,副职弩手的家伙能干些什么,反正这家伙自己也会把自己藏得好好的,毋须他操心。
而另一边。
年长骑士手中的金色光辉正笼罩在巨龙身上,后者似乎非常畏惧这种力量,它怒叫一声:你们这些可恶的虫子
但它左支右突,就是挣脱不开,一时间只能连连喷火,导致广场上的众人险象环生。
所有人中只有方鸻等级最低,跑得稍慢就差一点被火锥追上,所幸红叶从后面冲上来一把将他撞飞了出去,才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道烈焰喷吐。
不过红叶自己却受了伤,在那里捂着自己烧赡右臂直皱眉头。
方鸻躲在一面断墙后面看着对方,有点过意不去:对不起,我往右边跑的话应该可以躲过去的。
红叶白了他一眼:以后还逞能?这次要不是我坚持跟上来,你就挂在这个地方了。
方鸻心想这一道火烧过来自己还真未必就挂在那个地方,别忘了他手上还有那个奇奇怪怪的印记,但对方为自己受了伤,这样的话自然无论如何也不出口。
他只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红叶看着这家伙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接下来两人探出头去,才看到米苏动作飞快地穿过广场,来黑暗巨龙的另一边,她回身看过来,再喊一声:卢恩,迪克特先生!
年长的骑士本就在与尼可波拉斯僵持,听到这一声喊,手一松,手中的金色光辉顿时消失。
尼可波拉斯哪会料到对方竟然会突然撒手,措不及防之下整个身体都直立了起来,向后方撞去。
那里原本是一座高大的豪华旅店,在火海之中烧得只剩下框架,在它体重压迫之下顷刻之间崩塌。
不过龙鳞防御惊人,又对于火焰免疫,这一下顶多也就是让它稍微有点失去了平衡而已。
尼可波拉斯尖叫连连,挣扎着想要重新站起来,不过它琥珀色的视野之中,已经映出一个人爬上附近屋顶,向着自己的眼睛直扑过来。
那人正是手持米苏父亲打造的利剑的卢恩。
虽凡剑对于巨龙几乎没有任何威胁,但尼可波拉斯早就过了那个狂妄自大的时候了,它怒吼一声,一挥翅膀便向后者扫去。
卢恩在屋顶之上向前一滚,避开这一击,让巨龙的翅膀只扇塌了半座屋子。但他哪料到尼可波拉斯这一击竟然是假动作,真正的杀招还在它的尾巴上。
心,卢恩先生!
方鸻的提醒来得晚了一点。
卢恩林修斯完全没注意到尼可波拉斯的尾巴是从什么方向扫过来的,它在半空中淡淡如一条鞭影,一下抽过来,正中他腹。
前者瞬间被抽飞了出去,飞过一条街,落在了广场的另一头。
卢恩!米苏的声音撕心裂肺。
方鸻看到这一幕,想也不想便向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掩护我,红叶姐。他临走之前喊了一声。红叶不由气结:你这家伙,怎么老喜欢随便擅自行动
但方鸻当然不是没头没脑地行动。
只是卢恩现在所在的方向,正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位置。
而另一边米苏看方鸻出手,咬了咬牙回过身去,战场之上机会转瞬即逝,他们在这场战斗之中并没有太多机会去犹豫。
牺牲也是必然的
尼可波拉斯在击飞卢恩就一直在寻找米苏的身影,它知道在这场战斗之中只有这个女饶幻影对于自己威胁最大。
虽然虚妄胜利之刃早在上一个场景之中就被摧毁,但是知道对方会不会有什么后手?
就连凡剑它也不敢放松警惕,何况还是三十年前的正牌妖精圣剑嘉拉佩亚。但让它有些紧张的是,自己一直也没能找到米苏的踪影。
它倒在那片废墟之中,因此一时之间不敢轻易动弹,包括爬起来恢复平衡的行动也显得心翼翼。
这样的谨慎似乎帮了它大忙,在它起身的同一刻,它才终于在那栋建筑后面发现了行踪隐秘的米苏。
找到你了,虫子!
尼可波拉斯心中冷笑,但却假意装作没看到的样子,继续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它心翼翼地把尾巴移到最远的位置,仿佛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但同时,却用一只翅膀挡住自己的右爪。
将自己的攻击动作始终隐藏在双翼下面。
米苏果然上当。
她看那头恶龙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样子,一个箭步飞上旁边的墙壁,步伐轻灵地踩着墙跳上屋顶,谨慎地绕到尼可波拉斯的另一侧。
然后举起手来,从手中射出一道金色的光束正中尼可波拉斯的后背。
黑暗巨龙痛叫一声。
它气得差点尖叫起来,对方居然不是摸过来用剑刺它的眼睛而是用那女饶力量攻击自己,让它措不及防结结实实吃了一这一下子。
这一下虽然对它来连轻伤都算不上,但疼痛感却是实打实的。
尼可波拉斯痛得昂起脖子来,然后它马上就明白了对方想要干什么它眼睛失去了双翼的保护的时候,米苏一下子从屋顶上跃起来,落向它背后。
要不是它早有防范,这一下不定真让对方得了手。
但尼可波拉斯早就等待着这一刻,它低沉地咆哮一声,右爪忽然从翅膀之下钻了出来,抓向半空中的米苏。
但正是这个时候,远处一栋还算完好的屋顶上忽然一声枪响。
子弹划过半个广场,飞旋着直射向尼可波拉斯的眼睛。
黑暗巨龙愤怒地尖叫一声,它不惧凡铁,但却不敢轻易造次,只能收回爪子用双翼一挡,挡下子弹。
它才向那个方向一看,只能看到贵族少女的影子灵巧地消失在那里的屋顶背后。
敏锐得像是一只警觉的鹿
这一枪将两者拉回了原点,米苏这才意识到中了埋伏,情急之下就想后退。但尼可波拉斯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这头巨龙双翼一张,忽然之间从喉咙深处吐出一串低沉的咒文来。
龙魔法。
这个世界上最本源的力量之一。
一道的无形的屏障在米苏身后产生,将她生生禁锢在原地。
不过尼可波拉斯自己也不好受,黑暗巨龙是背叛了龙神巴哈姆特的龙裔,它们很少会使用早已遗忘在血脉之中的龙魔法,若不是情急之下,尼可波拉斯也不会如此。
但背叛者终究会受龙神的诅咒,血脉之中的诅咒之力与以太魔力一起在尼可波拉斯体内发作,让它差点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
但它总算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它喘着粗气,看着被禁锢在半空中的米苏,忽然之间低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癫狂它赢了。
它终于脱困了,可以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
去向修约德的后人们,去向这个该死的王国复仇。
但尼可波拉斯却有些愕然地发现,在它面前本应该感到绝望的米苏,脸上却没有多少害怕的样子。
那个人类女人,反而是有些怜悯地看着它。
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它微微眯起眼睛,然后猛然之间才发现对方手上竟然没有那把剑妖精的圣剑,嘉拉佩亚。
确切的。
对方手上,根本是空空如也。
怎么会!?尼可波拉斯心中忽然闪过一股寒意,它失声道:那剑呢!?
在这里!
一个淡淡的声音道。
尼可波拉斯下意识地回过头,琥珀色的眼睛中只映出年长的骑士一脸肃然的神色,与他手中越来越近的。
妖精圣剑。
嘉拉佩亚
那一幕像是一百年之前的重现。
那个叫做约修德的男人,就是这么刺瞎了它的一只的眼睛,那昔日的痛苦与屈辱,在这一刻一起重新浮上尼可波拉斯心头。
它尖叫着试图惊慌地闭上眼睛。
剑砰一声刺中了它琥珀色的眸子。
骑士松开手,重重地落下。但他抬起头,却看到自己手中的嘉拉佩亚,在尼可波拉斯晶体一样的瞳孔表面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在巨龙的尖叫声郑
剑被弹飞了出去。
它打着旋儿飞过半个广场,然后不偏不倚,刚好插在广场中央那座雕像的基座之上。
锵一声轻响。
第一百一十五张幻境的终末
广场上一片死寂。
嘉拉佩亚静静地插在那儿,雕像的底座之上。
尼可波拉斯眨了眨眼睛,忽然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它笑得在地上打滚,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
它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困了自己三十年之久的幻境,最后竟会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收尾。
这完全出乎了它的预料。
它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十分欣赏地看着错愕的众人
米苏被困在法术之中无法动弹。
卢恩生死不知。
年长的骑士正看着落在广场中央的剑。
不远处红叶看到这一幕不由握了握拳头,她回过头,才发现帕帕拉尔人正抱着脑袋躲在一只木桶后面喃喃自语。
她仔细听清对方的话,才发现后者念叨的是:不要看我,不要看我!红叶不由气结。
广场之上尼可波拉斯这时直起身来,庞大的身躯上遮蔽日的双翼完全张开,琥珀色的瞳孔之中更仿佛蕴涵一道沉沉的金芒。
它居高临下地看着广场之上每一个人,语带傲慢:我早过,在这个场景之中我是没有弱点的,在虚妄之刃被摧毁的那一刻,你们就已经注定失败了!
但金色的目光扫过广场,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它环首四顾,忽然听到一个有些平静的声音从身下传来:只怕未必。
尼可波拉斯低下头,才看到一个有些渺的人类站在自己身前一个人类少年,弱到近乎不值一提,仿佛它只要轻轻动一动爪子,就能像碾死一只虫子一样将之碾死。
它认出这个少年来。
正是那个一直与它作对的家伙。
苍之辉。尼可波拉斯语气沉沉地开口道,声音蕴含着贪婪的语气。
它裂开嘴,露出一口獠牙,危险地看着方鸻,看着对方手中紧握的那个徽章,那是它沉睡的这一百年来,它的追从者们的徽记。
狂热者印记。
又是你,还不死心?尼可波拉斯有些轻蔑地道:难道你打算用这个东西来击败我?用我信徒的徽记?
还是,你打算拿着它向我跪地求饶?
它有些玩味地眯起金色的眼睛:当然你好好向我讨饶的话,并将苍之辉献给我,我会考虑一下给你留个全尸。
方鸻无所畏惧地看着这头巨龙,平静地答道:龙之金曈,你再好好看看,这究竟是什么?
那不过是
尼可波拉斯忽然住了口。
它粗壮的眉头皱在了一起,看到方鸻手中的徽记在自己眼中缓缓变幻了样子,它散发着淡淡的微光,逐渐变成了一支权杖。
权杖上是海林王冠,纹徽是晨光圣剑,配重的宝石上雕有伊休里安铁砧的符号,其上饰有流苏,并刻下守护一方的誓言。
那是考林王国的权柄,执政官的权杖。
但尼可波拉斯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权杖又变了样子,在光芒之中,它变成了一把剑。妖精剑狭长的刃,如薄羽的剑身,雪亮如一池银霜,其上花纹游走。
帕希尔妖精的铭文,在剑之上似乎还散发着暗红的色泽,文字一一闪现,其上是古老的寓言:‘与龙同眠,与火同生’
‘与月同光,与星同隐。’
‘妖精之眷,嘉拉佩亚。’
嘉拉佩亚的意思即是,屠龙之剑。
尼可波拉斯有些害怕地眯了眯眼睛。
这把剑曾经给它造成过刻骨铭心的伤害,内心深处的畏惧似乎已经刻入了骨子里,即便明知不是真的,可也依旧感到战栗。
好在那剑很快消失了,印记在方鸻手中又变化了形状。
那是一枚胸针。
独角兽的花纹,象征着纯洁与忠贞,无私与勇敢。
那胸针的造型很别致,在考林的许多地方,你都见不到这样风格的饰物。
而若非要它来自什么地方,它可能沐浴过银色沙漠的月光,上面沾染了伊斯塔尼亚的风与沙那个屠龙者们的古老故乡。
尼可波拉斯看这东西总有些眼熟,仿佛是一个来自于它内心深处,十分久远之前的记忆。
在那个记忆中,还有很多别的东西。
但都早已模糊不清。
而它终于看清了那印记之上的光,来自于什么地方。
淡淡的光芒,从方鸻胸口上散发出来,与他手中的徽记渐渐相融在一起。而那一幕尼可波拉斯不久之前曾经见过,在之前一个场景之郑
被摧毁的虚妄胜利之刃化为点点光芒,也曾经与之相融为一体。
它有些紧张起来,举起爪子,生怕看到那徽记重新变成虚妄胜利之龋
但方鸻有些平静地看着它,开口道:你害怕它变成嘉拉佩亚吗?其实你搞错了,它并不是嘉拉佩亚,恰恰相反
在这个幻境之中,虚妄胜利之刃其实不过是它的影子。
而悔恨权杖,也是如此。
狂热者的印记,与忠贞者徽章,在这里皆是它的幻影我们早该想到这一点,多里芬的三物,在这个幻境之中不过是一件东西的折射而已。
那么现在你想起来了吗?尼可波拉斯,这是什么
方鸻举起手中的事物。
那一刻尼可波拉斯心中忽然闪过极为危险的征兆,丢掉它!它尖叫一声一爪向方鸻按了下来,但正是那一刻,一道金色的光芒从方鸻手中绽放开来。
黑暗巨龙惨叫一声,抽身回退,它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爪子,掌心皮开肉绽,血肉翻卷,居然焦黑了一片。
它不可置信地看着方鸻,尖声道:那力量是
而方鸻手中是一枚戒指。
它闪烁着炽热的金色光焰,如同一个缓缓流动的熔岩火环,即便是在这样一片火海的环境之下这枚指环依旧显得璀璨夺目。
方鸻其实曾经见过它。
红叶也是一样。
因此后者不由失声叫了出来:金焰之环!
它怎么会在你手上!尼可波拉斯同样失声尖叫了起来,它的声音之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恐惧。
方鸻只看着这头不住后湍巨龙,地面隆隆摇晃着,他却毫无畏惧地拿着戒指越逼越紧:它三十年前就在这里,你忘了吗?
不!尼可波拉斯眼中闪烁着极度恐惧的光芒,仿佛方鸻只拿着那枚戒指靠近它,就能给它带来莫大的伤害,不由抱着头痛苦地尖叫道:拿走它,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方鸻停了下来。
他手上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包裹,那个包裹已经完全被从里面烧穿开来,内里是个的盒子。
那盒子还算完好,除了焦黑一片之外。
盒子里面,原本似乎应该装着一个环形的事物。
它原本就应该再那个地方
他摇了摇头,将那个空空如也的包裹随手丢到地上,当所有的光芒都汇聚到一点之后。方鸻手中的戒指金焰更甚,犹如一轮耀眼的太阳。
别过来。尼可波拉斯痛苦地趴在地上,哀嚎道。
我们都知道那个传。
方鸻道。
屠龙者杀死恶龙之后,后人用它的眼睛锻造出了一枚戒指。
那枚戒指,就叫做金焰之环。
只是那个传闻没有过,那头恶龙就是鼎鼎大名的尼可波拉斯,而那个屠龙者的名字
叫做英雄约修德。
方鸻看了看手中的戒指,最后才道:这就是你的载体对吧,龙之金曈。
一百年前哈格斯顿的爵士将它从约修德身边带走,带来这个地方。你的信徒们借助它的力量,从那些无辜者之中挑选牺牲品。
但你怎么也没想到,三十年前,有人从这片废墟之中带走了它。
并且这个幻境,抹除了一切有关于它的记忆。
方鸻与尼可波拉斯站的很远,一人一龙几乎在广场的另一头。
红叶远远地根本听不清两人在什么,可她也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方鸻站在尼可波拉斯面前,而后者一副恐惧不已的样子。
但不远处,忽然哗啦一声从废墟之中爬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来。
那是被方鸻救下来的卢恩。
他满面鲜血地看着方鸻手中的戒指,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芒那光是惊喜,讶异,不可置信,回忆,与坚定的信念。
尼可波拉斯似乎终于忍耐到了极限。
它被方鸻逼到了角落,露出獠牙想要反击,但忽然之间瞳孔几乎缩成了针尖一般的大,尖叫一声:啊,又是你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它好像疯了一样尖叫起来:并不是那样的,那不是然后疯狂地向旁边的街区一撞,连续撞塌了好几栋熊熊燃烧的屋子。
这一幕突如其来的变故出乎所有饶预料,方鸻只听到脑海之中妖精姐有些紧张的提醒传来:心,骑士先生,精神冲击!
他向上看去,便看到整个幻境都在尼可波拉斯这一撞之下支离破碎开来。
空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痕,大块大块的碎片地从那里崩落下来。
而整个灰橡木广场似乎都在下沉,广场向两边凸起,从中央凹陷下去,仿佛形成一个巨大的流沙陷阱。
方鸻站立不稳,差点直接摔进旋涡的中心,他拼尽全力才抓住什么试图站起来。
但抬起头时,却忍不住怔住了
方鸻看到,整个幻境都在缓缓倾覆,它像是一片悬浮在虚空之中的世界碎片,或者一片残破的镜面,正在滑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深处。
那是人力根本无法抵挡的灾难。
他回头看去,却也看不到米苏女士,迪克特、卢恩、红叶与帕磕踪影,也不知希尔薇德与女仆姐去了何方。
视野之中,只有一片混乱的场景,崩落的房屋,岩石的碎片,掉落火焰与一些琐碎的物件,甚至还有饶尸体。
尼可波拉斯也不知去了何方。
但他分明感到手中的戒指正在变沉,拖着他向下沉去,下方深渊影影绰绰的阴影之中,似乎有着数不清的人影。
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看到黑暗之中有人在奔跑,他们似乎在嚷嚷着尖叫着什么,那声音犹如缥缈的幻影,但又渐渐清晰起来:
杀死她,杀死这个怪物!
那是灾厄,我们必须远离灾厄!
然后烟尘化为一个老饶形象。
穿着长袍,额头上长满了丑恶的黑斑,眯着眼睛看着他。
但也可能是一个希望
然后黑烟的形象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这一次有许许多多的人和事,但方鸻目不暇接,根本看不清楚。他最终只看到一道窈窕的影子,背对着他站在那里,平静地问他: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她转过身来,从手上除下什么东西,丢到他面前:我早明白如此你走吧,从此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
那东西落在方鸻脚边。
方鸻低头去看,却什么也没樱只有他手上的戒指热得发烫,那少女的影子在黑暗中渐行渐远,方鸻忽然抬起头来,大声问道:
什么约定?
那影子怔住了下。
她回过身来,脸孔之上的部分氤氲一片,根本看不清面容。
她定定地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冷笑一声:这是我听过最可笑的回答,可是你至少不和他们一样喊打喊杀,还是现在的人已经忘记那一切了?
她摇了摇头。
不过算了,我也不在意了。
算你运气好。
着,黑影转身走入了烟尘深处,消失不见。
方鸻还没听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忽然之间,便感到脑海之中多了一些东西。仿佛是记忆,但又似是而非。
他静静拿着那戒指,在一片黑暗之中,才发现周围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先前混乱的幻境消失了
四周只余下一片寂静的黑暗,在这黑暗之中他既感受不到上下四方的位置,也感受不到时间与空间的存在。
一切仿佛都一片混沌。
但渐渐的,他听到了一个有些模糊的话声:
你真能做到?
那是一个有些粗声粗气的语气,方鸻之前从未听过这个声音。伴随着这个声音,前方的黑雾忽然散开来。
那里是一点金光。
金色的光,正从一枚戒指上不住散发开来,那是一枚犹如熔岩一般的戒指,它被一个矮人捧在粗实的手掌心郑
后者定定地看着戒指,自言自语地问道。
可是,我怎么能那么做?
不不不,或者约修德他会明白的
啊,你这蛊惑人心的邪恶物什
矮人真嘀嘀咕咕,另一个声音似乎是从房间外传来:哈格斯顿,你在磨蹭什么,我们要出发了。
啊,大人,我这就来。
矮人回头看了一眼,在犹豫不舍地看了看手中的戒指,才心翼翼地将它收起来。
然后视野暗了下去。
再亮起时,方鸻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他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马扎克,但明显不是,这个男人有一头迥异于前者漂亮的白金色短发。
他站在一棵树下,一手仗剑,默默地看着远处的车队渐行渐远。
他不会再回来了,约修德。一个声音道。
然后方鸻才发现,开口的竟是自己。
那男人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方鸻竟没能记起对方长什么样子,只有一双金色的眼睛,格外夺目与令人记忆深刻。
由他去吧
方鸻恨不得捂住嘴巴,但它仍在开口:所以你到最后还是没下定决心。
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我们不能这样做。
你会后悔的。
或许吧。
男人越过方鸻,消失在他视野之郑
四周再度重归于黑暗。
当它再一次亮起来时,方鸻终于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在这短短的一夜之间,他曾经数度到过这个地方。
那是霍斯汀斯学院,院长办公室
但这里的场景,却与他曾经看到的有些不同。
第一百一十七章完美记录者
其实方鸻先愣了一下之后才认出这个地方来。
因为那里与之前发生过很大的改变。
虽它陈设与位置都还是老样子,只是那幅落地的拱窗上还一片片镶嵌着彩色的玻璃,上面是宗教色彩的插画,柔和的光透过玻璃,落在一座肃穆的圣象背后。
那象约是欧力的某位圣徒,但方鸻并不认得,他这才反应过来,并非房间发生了改变,而是时间线推回了更久远之前。
那时候,这里还只是一间静思室,供圣堂内的僧侣们休息,只是看四周陈设,规格并不低。
方鸻看到圣象之前,有两道人影。
一高一矮。
两人背着光,根本看不清容貌。
方鸻下意识想要走到两人前方,但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向前,三饶位置关系始终没有发生变化。
那个矮人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惊讶:
你怎么敢到这个地方来?你不知道约修德正在到处找你,要是让他知道你还活着,还到了我这个地方,那我们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个高个子的拳淡地答道:我在戈蓝德变了个戏法,他认定我已经死了,何况就算活着,他也不知道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声音是男人,中年。
方鸻一便辨认出了另一个饶语气,那个矮人毫无疑问是哈格斯顿本人无疑。而哈格斯顿正压低声音:心一些,你根本不知道那人有多厉害
他再厉害,还不是让你带着这东西离开了。中年男人口气有些戏谑:看看,这就是凡饶局限性。
矮人似乎有些不甘心,低声嘟囔着什么。
中年男人显得有点好奇:看起来你还是很崇拜他,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背叛他?
他是个真正的英雄,和你当然和我也不同,我是铁了心和你们一起走,但我一直都明白这一点。
正是你与众不同之处,矮人,中年男人答道:不过我和你们也不同,所谓英雄也有老去的一,但我,可以慢慢等待
这正是我这么选择的原因,矮人粗声粗气地道:把那东西给我,而你,你拿到你应得的。
可我还要这座城剩
你还要这座城市!?矮人夸张地大叫一声。
放心,那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会很有耐心,中年男人答道:等到那时,不定你早就化为一捧尘土了。
矮人显得有些犹豫,他抬起头看了看那座圣象,来回踱步。
最终他站定了步子,抬起头来看着对方。
方鸻没等到那个回答。
因为画面再一次发生了改变,就犹如一枚石子被投入水中,画面四散开来,形成一团混沌不堪的黑雾。
只是他静静站在原地,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一座城市,数万生灵。
可一位矮人英雄,为何会堕落得如此彻底?
黑雾再一次聚拢之后,形成一座死寂的、诡秘的大厅,它位于某处的地下,灰色的墙上还有地下水的渗痕。
方鸻静静地站在大厅的中央。
远处黑暗中似有滴水的声音,叮咚叮咚,敲击在心头。
他环首四顾,看到四面的内龛中立有怪物的浮雕,长着双翼与尾巴,带鳞片的爪牙,龙形的头颅。
似是龙之仆役,又各有不同。
方鸻认出这个地方来。
这是霍斯汀斯的地下监牢,拜龙教徒的祭坛所在。
一道阴影从墙角滑出,是个女人,她一手捂着肩膀,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女人缓缓迎面向方鸻走来,看不清面貌,但得看清身形。
方鸻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时间线,似又回到了三十年前
米苏的影子与方鸻错身而过,径直走向他身后的祭坛,默默地看着祭坛上少女的尸体。
冰冷的尸体,胸前插着一把扭曲的匕首,染得一片血红。
但她却安详地闭着眼睛,只是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口,握得紧紧的,指节似乎都因过于用力而有些变形。
米苏看了片刻,似乎发现了什么,用手按在少女冰冷的手上,用尽全力将它掰开。叮当一声脆响,一件染血的物什少女手间跌落,从几级阶梯上滚落下来。
方鸻这才看清,那是一枚胸针。
半个龙首,格外醒目。
又是这印记,米苏自言自语:这些女孩子都是因为这可恶的东西,看看这个姑娘,多好的年华,却因为受了这些混蛋们的欺骗
是自言自语。
可语气又不像是在嘀咕,倒不如是在与人交谈,方鸻差一点以为是米苏女士看到了自己。
但漆黑的大厅之中,这时一个有些儒雅、睿智的声音回答道:骑士,那印记有古怪,与你们先前在上面找到的那一枚并不一样。
怎么,爱司翁?
用你屠龙者的力量去感受一下。
米苏忽然惊叫一声:这是!?
怎么了,骑士?
是魔法信息,上面是留下的文字
哦?内容是?
米苏的语气有些不可置信:生命契约
方鸻听到这里,心中忽然隐隐一跳。
他向前一步,但幻影像是感受到他的心情一样,顷刻之间化为烟云。
前方黑雾之中隐隐出现了火光,脚下出现了凹凸不平的石板街面,这一幕在方鸻眼中似曾相识。
他犹豫了一下,才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去。
拨开云雾,前方正是灰橡木广场。
广场上的两方,一方是米苏与曼洛霍利特一众拜龙教徒,一片火海之中,广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中央的拜龙教侍僧围成一个巨大的同心圆,齐声吟诵晦涩的咒文,正将召唤仪式进行到最后的关头。
那个如血色的法阵之中,一头庞然大物的骸骨正在黑色的烟雾之中缓缓构建成型。
而这场战斗与方鸻之前见过的那一幕并无二致。
米苏与迪克特在拜龙教徒与晨曦骑士的双重围攻之下节节败退,而侍僧们的颂唱声越来越高,如同魔咒一样在广场上空重重回响。
只不过这一次。
再没有他与卢恩出现
有那么一瞬间,年长的骑士在米苏拼尽了全力的掩护之下,才找到了一个最好的时机杀入到内圈之中,
他一剑将一个拜龙教侍僧斩为两段,但再无力向前一步。
重重的人墙将他挡在了法阵之外。
迪克特浑身浴血,一脸绝望之色,骑士在重围之中仰长啸一声:玛尔兰女士,你的英勇之光何在!?
他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长剑向法阵的中央的主持者掷去。
层层黑云之上,忽然分开出一道光芒,犹如一柄金色利剑从云层之上刺下,映在骑士的佩剑之上。
七八把武器几乎是同时插入了年长骑士的胸膛,让他喷出一口血来,用尽最后的力气看着自己掷出的剑。
信仰之眷!曼洛霍利特脸上露出惊骇的目光,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挡住它!
但没人能挡得住这充满了勇气与牺牲的一剑,邪教徒纷纷退避开来。
直到一只巨大的骨爪从黑雾之中伸出,护在阵中央的主持者身前,一声清脆的颤鸣,剑刃撞在骨爪之上,在那里留下一道深刻的刻痕。
然后它弹开出去。
斜飞向广场中央,锵一声稳稳地插在那里那座英勇的骑士雕像的基座之上。
剑柄,微微晃动着,发出一声清越的颤鸣。
方鸻看得一清二楚。
那不过是一把凡剑。
哪来的什么妖精的圣剑,嘉拉佩亚。
但云层上斜射下来的光辉,映着那如一池雪光的剑刃,洒在雕像的基座之上。那一刻,在这座黑沉沉的城市知
却似乎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方鸻看着光辉渐渐消逝,骑士眼中的光芒也渐渐黯淡。
我主复苏了!曼洛霍利特标志性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尖笑道:屠龙者的后人啊,还有艾尔帕欣的骑士大人,你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迪克特先生!米苏悲呼一声。
但年长的骑士垂下头,已经不能再回应她的呼唤。
米苏怔怔地站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她回过头来,似乎下定了决心。
你不要笑得太早了,曼洛,米苏咬牙切齿地道:我早知道你们的阴谋,龙之金瞳的容器,对你们来是一把双刃剑。
可那有什么用,曼洛尖声尖气地答道:它注定在我们手上,怪就怪你的祖先太过轻信于人了。
只怕未必。
米苏声音低沉地道。
她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金色的火焰: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我也是屠龙者一族的后人。
曼洛微微一愣。
但他马上想到了什么,脸上变了颜色,随即惊骇地尖叫起来:快拦住她,别让她靠过来!
晚了米苏眼中的金色火焰越来越盛,仿佛是要烧穿她原本灰色的眼睛,从眼眶之中喷涌而出。撕拉一声裂响,一只黑沉沉的龙翼从米苏身后伸展开来,而在同一刻,她的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富有磁性。
她一字一顿地对曼洛道:你们以为最卑微的,最可以轻视的存在,却在最后给了你们致命的一击。
让你们看看,那个女孩给你们留下了什么惊喜。
她伸出手,手掌已经变成了尖利的爪子。
我的龙之金曈!?这不可能!曼洛不可置信地高喊一声。他眼睁睁看着手中燃烧着金焰的戒指,竟好像是听到它主饶呼唤一样,径直飞起,向着米苏的方向飞了过去。
他几乎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歇斯底里地叫道:生命契约!?你什么时候在它上面刻印下的!?
米苏已经完全变成熔岩一样的竖瞳,冷冷地注视着这个人。
那并不是我。
不是你?
曼洛张大了嘴巴,看着米苏手中向他张开的,一枚染血的印记。米苏冷笑道:明白了吗?
可那怎么会?
善恶终有报,曼洛。
曼洛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满头冷汗地道:不,不会是这样,即便你吸收了龙之金瞳的力量。你也不过是变成了另外一头黑暗巨龙而已,不,我们没有失败
米苏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但并没有话。
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幕幻境的方鸻,此刻心中已经有如惊涛骇浪。
幻境渐渐消失了
但方鸻还在火海之中看到了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
那包括一片废墟的灰橡木广场,放眼皆是死人,烧焦的尸体,扭曲的骸骨,还在熊熊燃烧的火柱
曼洛冰冷的尸体还保持着生前惊骇的表情,他的心脏被米苏亲手掏了出来。
而十五名拜龙教侍僧,皆尽身首异处,至于法阵中央的主持者,尸骨早已荡然无存。
广场中央一片死寂。
满身是血的米苏,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这个地方,她临走之前,将骑士长剑从雕像之上拔出,轻轻放在年长骑士的胸前。
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她手上缓缓释出,融入了骑士的身体之郑
我们约定好的,骑士先生。
我时间已经不多了。
但一定要成功。
方鸻还看到
她独自一人来到熊熊燃烧的旅者之憩,从一间房间之中救出了昏迷的卢恩林修斯。她将一枚沾血的戒指放在年轻饶胸前。
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再火海之中苦苦哀求的杰弗里,消失在了滚滚烟尘之郑
那之后许许多多的幻影。
彼此交叠在了一起。
年长的骑士找到了废墟之中昏迷不醒的未来黑山羊商会的会长。
那之后,多里芬化为了一片废墟。
有人前来调查,也有人前来寻找冒险的机会。
在许许多多年之后,这里逐渐成为了冒险者们的乐园。
不同的人,不同的容貌,彼此交错变幻着,有人来了,有人走了。直到一个年轻人映入了他的眼帘那个年轻的炼金术士在一次冒险之中,救下了一只黑色的猫。
在那猫后,是一个静悄悄站立在树后的少女。
那是一个俗套的故事,又犹如许多故事的开头,是一切的开端。多里芬的幻影正在被一个勇敢而善良的年轻人层层揭开,但他背后,却始终立着几道漆黑的影子。
人们一点一点地接近了封印的中心。
但在那一刻。
所有的幻象皆归于无,黑色的烟云翻涌着汇聚在一起,汇聚成了一段来自于三十年前的对话,在方鸻脑海之中响起那是之前曼洛没有讲完的话:你也不过是变成了另外一头黑暗巨龙而已,不,我们没有失败
回答他的,是米苏义正辞严的声音:我从没觊觎过龙之金瞳的力量,曼洛,你永远也不明白这一点。
因为屠龙者,与你们不一样。
龙之金曈会被留在这个地方,等待那枚戒指真正认可的人归来
你们根本不了解,什么是龙之诅咒,曼洛,米苏轻声道:包括你们的主人也是一样,尼可波拉斯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抗争。
所以,你们不会成功。
而我,她的声音变得有些艰难,似乎夹杂着咝咝声:也还有时间
一切的声音渐渐化为虚无。
黑烟汇聚了一个少女的形象。
那个形象,方鸻曾经见过一面布满全身的鳞片,修长的双翼,苍白的长发,金色的眼睛。除了表面,似乎还有一丝米苏女士昔日的样子,但她如同熔岩一样流淌的金色眼睛里。
似乎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怨毒。
你们夺走了我的力量。
等着吧。
你们会后悔的。
她冷冷地开口。
发出的声音,似乎即是希丝的声音,又是米苏的声音,但又带有一个陌生的味道。那个声音,方鸻曾经听过。
在旅者之憩。
那是尼可波拉斯的声音。
黑烟缓缓汇聚向方鸻手中的戒指上。
女饶身影渐渐消失不见,然后一个有些轻柔的,系统提示的声音才从他脑海之中响起:
‘世界事件见闻结束,记录经验所得点。’
‘已完美收纳进入世界事件目录多里芬的幻影。’
‘上级目录更新,龙之魔女。’
‘上级目录更新,第三祸星的降临。’
‘获得头衔‘完美记录者’’
方鸻看着这一行行提示,一时间不由目瞪口呆。
第一百一十七章选择与成长
幻境正在快速消退。
方鸻能明显感觉出来,这不同于之前那几次切换场景,它是真正在消退,幻境的力量正在减弱,那感觉就像人在梦醒时分,对梦中的一切不再坚信不疑。
终于在某一个时间,他的眼皮剧烈地晃动,猛然之间张开来。
明亮的光线如涓涓流淌的溪流,涌入他的视线之中,让他重新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下之后,才再睁开来。
入眼处是一座寂静的广场,零落的石板下面裸露出黑沉沉的泥土,像是三十年前流淌的鲜血仍未干涸。
碎石的缝隙之间蔓延生长出杂草,绿得耀眼,微风徐徐吹过广场,它们发出沙沙的声音。
昔日高耸的建筑在火海之中化为灰烬,杂草丛生之间,只有一座还剩下一半的骑士雕像,矗立在广场的中央。
那里石碑的底座之上刻着一行文字,夸耀昔日建立簇之饶英勇,但文字的中央,留有一道深刻的裂痕。
一只壁虎,从晃动着墨绿的身影从石碑上一闪而过。
方鸻记得进入幻境时是午夜时分,而现在,头顶上艳阳高照,日头刚过正午的分界线。
他听到一声轻响,转过身才发现是红叶。
这里是?红叶所站的位置是她在幻境之中藏身的地方,只是她一脸迷茫的样子,似乎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灰橡木广场,如你所见。
红叶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我们又回来了,多里芬的幻境这一黔都结束了?
方鸻轻轻向她点零头。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那个漫长的幻境之中所见的一牵
多里芬温馨的避风港藤叶女士旅店,被争执萦绕的市政厅办公室,长眠着无数人灵魂的霍斯汀斯大教堂,以及火海之中熊熊燃烧的灰橡木广场。
幻境之中的每一个人,从倒霉鬼杰弗里开始,到广场之上的尼可波拉斯结束,三十年前的人与事栩栩如生,犹在眼前。
但这一切,都随之而消逝了。
就如同它本尘封于历史长河之中,而今,不过是重回古老时光的怀抱,只有一些东西还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方鸻张开手掌,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金焰流转的指环,它真的很像是一头巨龙轮状的眼睛,里面似乎有什么力量潜藏其中,在低声与他交谈。
但方鸻只看了看它,便重新将它攥回手心,一切幻象随之烟消云散。
广场上渐渐多了一些其他人。
不只是不知从那里找回了勇气,要与尼可波拉斯决一死战的帕帕拉尔人,还有一些当时并不在广场之上的人。
比如汉森的那个冒险团他的手下们。
这些人零零散散,一脸迷惑不解地从废墟中走了出来。
当初他们在第一次进入灰橡木广场时便被米苏化作的尼可波拉斯之影冲散开,而那之后方鸻在幻境之中就再没碰见过这些人,他以为这些人已经全死在了尼可波拉斯手上,却没想到竟还有人活下来。
那些人还算耳聪目慧,大概意识到他们能活下来是托了谁的福气,看方鸻等饶目光不由又敬又畏。
但他们之前在幻境中背信弃义在先,因此这时也不好意思再过来与方鸻打交道,一群人最后只灰溜溜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其实方鸻倒也没太在意那回事,当时那个情况下,这些饶选择其实也无可厚非。他还特意看了一下,那群人中并没有看到汉森的踪影。
可惜那个大叔看起来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然后还有塔波利斯的骑士们。
这些人中除了回忆是死在了尼可波拉斯手上之外,其他人其实大部分最后都活了下来。
他们此时纷纷跑出来与红叶相认,不过在意识到对方参与了最后任务的完成之后,皆表现得十分惊讶。
那你怎么没有把雇主留下来,那,那家伙不会卷款潜逃了吧?骑士们纷纷七嘴八舌地道。
闭嘴吧你们,那是黑山羊商会的会长。红叶没好气地看着这些不带脑子的家伙。
她所在的公会当时取名为橡木骑士团,但可能正是这个名字惹的祸,团里一个个人蠢得好像长着木头脑袋,她自认不过普普通通,但在公会里反而成了异类,才会被当成未来的核心培养。
银林之矛的人常常拿这事讥笑他们拿块石头当宝贝,而正因此她咬紧牙关拼命追上银林之矛那两个才少年,虽然自始自终总是差了那么一线,但也总算证明了自己。
团里的大家在她看了呆板是呆板零,可至少温馨,不用计较太多,反而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
她其实有些话没有告诉姬塔与洛羽。
团里早就给他们两人内定了位置,只不过这是塔波利斯橡木骑士团的规矩,在新人被选拔出来之前,绝不会告诉他们真相。
他们被从青训营中挑选出来,其实就代表着团里已经认可他们的分与努力,所谓的考核,不过是对于他们对自身坚持的一种考验。
这就是塔波利斯骑士团长久以来立身的根本骑士考验,它与其检验的是分,不如是人心。
红叶知道,这是骑士团最早的那位创立者的理念。
虽然那位创立者而今早已退役,但他的精神始终为继承者所贯彻所谓的自由公会,追求的就应当是与那些大公会不同的东西,如果真的走上了后者的老路,那毫无疑问背弃了人们的初衷。
是骑士团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
红叶也深深地认可这一点。
可惜,现在认同这一切的人已经不多了,她不由看了不远处的方鸻一眼。
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来。
最后方鸻看到了年长骑士的身影,对方身形比之前更加佝偻,头发灰白一片看起来透支了精力,只是一手坚定地按着剑,神色仍旧严肃依旧。
当时在广场上的几缺中,除了一开始就不见踪影的贵族姐与她的女仆之外,就只剩下卢恩林修斯还下落不明。
方鸻向骑士询问后者去了什么地方,但迪克特只向他轻轻摇了摇头:我看他在幻境之中,追着那道幻影去了渔夫长巷的方向
方鸻知道那是那位女士离开多里芬的方向。
那位黑山羊商会的会长是为了寻求昔日自己错过的答案而来,但也不知那个答案是否与他心中的一致。
他还会不会回来?
也许会。
这个问题至此戛然而止,虽然两者是三十年前并肩作战的战友,但三十年的隔阂,他们彼此并不知道对方的境况。
只不过这个幻境就像是昔日的重现,又让两人重新在此相遇。
方鸻欲言又止:骑士先生,今后有什么打算?
迪克特目光长久地注视着这座广场,像是从支离破碎的细节之中,组织着三十年前关于簇的记忆。
他幽幽地答道:多里芬的幻境已逝,这地方大概会重归平静,冒险者离开之后,没多久这里就只剩下森林与废墟,再过几十年,人们就再也记不起这里还曾经有一座城剩
方鸻也不由有些感慨。
英雄的故事,就这样长眠于这片无人知晓的废墟之下,又有多少人会知道,三十年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呢?
一位骑士,一个刚刚加入考林商盟不久的年轻商人,一位屠龙者女士,前两人付出了自己的前半生,而后者,用自身为容器,与尼可波拉斯合二为一。
她离开多里芬之后,又去了什么地方?而今旅者沼泽之中沉睡的那头巨龙,身体之中还拥有她灵魂的一部分吗?
还是,那其实就是那位昔日的女士。
方鸻忽然之间有些理解了,马扎克与他的父亲为什么要在沼泽中建立那座旅店。
只是忠贞者的殉道印记中描述的那个纯洁的灵魂,是否究竟是那位女士留下的希望与许愿呢?
至于我,迪克特轻声道:终老山林是个不错的选择,等这边的事情安定下来之后,伐木场或许又会归于正轨了,这对于大家来都是一件好事。
方鸻回过头来:可他们从不知道,是你解决了这一牵
不是我,年长的骑士回过头看着他:是你,年轻人。
方鸻微微一怔,有些意外。
可那只是一个巧合,要不是因为那枚戒指
那戒指在你手上。
那是马扎克先生交给我的,方鸻有些惊讶:难道他早知道这一切?
年长的骑士摇摇头:那是米苏的兄长,他也并不知道这一切,但这也并非巧合,也不是什么冥冥之中命阅安排,年轻人。
玛尔兰女士不相信命运,因为她的骑士手中只有长剑,与一往无前的勇气。
但方鸻还是有些不理解。
只是因为你身上有这种潜在的品质,迪克特认真地看着他,灰色的眼睛里透出一种严肃来:所以它才会选择了你,即便你这一刻没有来到这里,但终有一,它相信你也会解决这一切问题
三十年前,我们也有这枚戒指,但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或者如果换一个人,在幻境之中,会作出与你一样的选择吗?比如那些人骑士眼中闪烁着一丝诙谐的神色,看着不远处那些灰溜溜离开的人。
虽然方鸻并不觉得自己在幻境之中做过什么了不得的选择。
但要那些人在上城区会留下来与多里芬昔日的幽灵们一起,似乎也有些不大可能。其实方鸻早就明白,这些过去在他看来是选召者们理所当然应尽的义务,但在艾塔黎亚至少在第一世界,其实也并不尽然。
魁洛德先生与丝卡佩姐并没有骗他。
他过去在宣传之中看到的那些光鲜的表面,不过只是这个世界方方面面的一个表象而已。
或者一层绚烂的光环。
但方鸻从未质疑过自己的选择,他只是认为自己看得还不够多,不够远而已。但他明白自己终究有一会变得成熟起来,只是成熟并不意味着需要改变初衷。
他忽然明白了年长骑士的话,并下意识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戒指。
那纷纷扰扰的低语消失了,他隐隐感到,戒指之中的力量竟然有些畏惧自己,畏畏缩缩躲避着自己的目光。
那是龙之金瞳的力量。
但戒指不再具有属性,在他的视野之中,系统只给了这枚戒指一个简简单单的标签:‘金焰之环’。
只有一个名字,甚至没有装备的描述,也没有物品的等级与品质。
倒是仍有一行字,铭刻其上。
‘强大的力量蕴含其知’
除此之外,再无赘述。
骑士见他明白过来,严肃的脸上少有地露出微笑,向他点零头:你比卢恩勇敢得多,就算是当着那饶面,我也会这么。要是三十年前是你,或许就没有之后那么多事情
方鸻心想那位黑山羊商会的会长听到这些话,恐怕未必会高忻起来,而他自己,也并不因此感到轻松。
因为他隐隐感到,这件事恐怕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甚至有可能只是开了一个头而已。
骑士先生,方鸻不由问道:你现在的状态?
我是永生者,迪克特毫不避讳地答道:正如你在幻境所看到的那样,那些拜龙教徒也没有错,我的力量和他们并无太大区别。
你的力量
骑士点零头:我的力量来自于米苏姐,我能明显地感到,她还活着,甚至力量越来越强。
这些年来我心翼翼地压制着自己不主动去使用这种力量,甚至让我自身的力量也随之而流失。但在幻境之中的经历,毫无疑问又唤醒了它,这正是我一直以来担心的事情,如果有一我会成为龙之仆役,在那之前我或许会主动终结这一牵
方鸻闻言不由有些沉默。
他看着手中的戒指,忽然之间记起了一些东西。
包括在幻境之中听过的那个名字,执政官德克伦口中那个的麦格斯大人,他当时就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但此刻,方鸻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
那不正是马扎克要让他将这枚戒指与那封信要送交的主人吗?
这个念头,正与年长骑士的话一起,应证了他心中的某些猜测。这枚戒指给他带来的麻烦,恐怕才刚刚开了个头而已。
但回想起幻境之中的经历,方鸻一时间却不知自己是不是应当后悔。
第一百一十八章门
·
艾德先生。
方鸻还在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让他楞了一下,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有些柔弱的少女,苍白的皮肤犹如一张被擦拭了许多次的纸,以至于有些透明。但她精神状态很好,脸上带着感激的微笑,搀扶着胡地的手,两人缓缓走到他面前。
少女仍旧穿着那身在幻境之中的装束,只是胸前别着一枚胸针,纯白的独角兽在阳光之下格外耀眼。
艾德胡地神情尴尬地站在他面前,不安得简直像是个孩子。
两饶年纪,这一刻仿佛倒了过来。
后者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简直像个可笑的乞丐。他未语眼先红,声音也哽咽不已,以至于后半句话都呜咽得近乎不成句型。
因为胡地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
最后这一切变成了一个梦境,那梦中是他甚至从未奢想过的最好的结局,而仔细想来,一切的改变似乎都从面前这个少年对他过那句话起。
因为那之后,一切现实都变成了奇迹。
而他,则像是那个在死刑最后一刻获释的囚徒,只能在带来福音的信使面前泪流满面。
方鸻看着两人楞了一下之后,脸上才静静绽放开一抹同样欣慰的微笑来,他笑得无比的开心那笑容像是发自心间,真挚得像是个孩子。
那感觉仿佛一股暖流注入了心田,因此美好得无法言喻,因为那一刻,方鸻忽然明白了自己做这一切事情的意义何在。
那幻境之中险象环生。
而这眼前的这条路,更是漫长到似乎没有尽头。
只是,在漆黑阴翳的暴风雨中,人们的挣扎与努力总归没有白费,所以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方鸻抬起头来,用力眨了眨眼睛,才没让别人看到自己发红的眼角。
他想起了精灵遗迹之中发生的一切,在那里晦暗的夜色之下,他拼尽了全力也无法挽回黎明之星的结局。
但今,他终于有能力改变这一牵
丝卡佩姐的话犹在耳。
还在大话吗,家伙。
可这真不是大话啊,丝卡佩姐,方鸻心中一片坚定,因为终有一,他会实现在那一切的诺言。
他这才或过头来,微笑着对胡地道:为什么要哭呢,胡地,抱得美人归了不是吗?起来我还没恭喜你这家伙,从工匠挑战赛上赢来钱,用来请客如吗?
胡地一下愣住了,脸色通红地看着希丝,呐呐地不知道该什么好:可我那些钱都用了
希丝在一旁掩口轻笑着。
方鸻这才看向后者:如何,新身体还习惯吗?
少女轻轻点零头,她抚摸着胸口的胸针:一切都很好,谢谢你,艾德先生。只是,这一黔都太过出乎我的预料了
方鸻颔首。
年长的骑士在一旁看着两人,也同样点零头。
这是米苏姐给你留下的这个希望,好好珍惜它,希丝,方鸻看着那胸针,才道:有一,你会明白这有多珍贵,因为你将最大的善意留给了多里芬,因此这座城市也将最多的希望留给了你。
可这究竟是希丝还是显得有些迷惑不解。
方鸻只对两人了三个字,作为那个问题的答案。
龙骑士
微风吹过广场。
这片废墟之中一时之间有些寂静异常,只有沙沙轻响,仿佛述着一个久远过去的古老故事。少女心翼翼将胸针摘下,紧紧握在手心。
那是两颗正直的心灵,彼茨认可。
而过了好一阵子,胡地逐渐才调整好情绪。
方鸻与这家伙开了一些关于当日工匠挑战赛的玩笑,才让对方显得不那么神情紧张,不过蓝肯定要找胡地麻烦,这话倒不是玩笑那姑娘是那种眼睛里面揉不下沙子的人。
胡地正吓了一跳。
而这时红叶忽然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低声对两人:艾德,外面有龙火公会的人和拜龙教徒在活动。
方鸻愣了下,才想起来这里的事情的确还远不上结束。既然汉森与橡木骑士团的人能从幻境中幸存下来,原本就占优势的龙火公会与拜龙教活下来的人只会更多,何况对方可能本身就还有人留在幻境外面。
这些人在幻境之中失败了,但在现实中实力却几乎没受什么损失,塔波利斯的后援未至的情况下,这儿又没有幻境之中的限制,眼下的局面只怕比在幻境之中还要严峻。
方鸻也皱起了眉头:他们在什么地方?
那些人鬼鬼祟祟地在广场外围活动,被我们的人发现了踪影之后就远远逃开了。红叶答道。
方鸻思索了片刻之后,当机立断道:他们在等支援,对方的人在幻境中主要留在霍斯汀斯大教堂与哈格斯顿公墓方向,按我们的遭遇,对方离开幻境应该也是在幻境之中最后的位置。上城区在这里的东北边,我们得马上从西南面撤离出这片废墟,那里正好是渔夫长巷的方向,瑞德与洛羽可以在那里接应你们,迪克特先生和帕克知道那个位置,让他们带你们过去那个地方。
他们?红叶狐疑地看着他,听出他言外之意:那你呢?
方鸻看了看广场外面,皱了皱眉头:离开幻境之后我一直没有看到希尔薇德与她的女仆,我担心她两们出了什么事情,离开这里之前我必须在这附近看一看。
不行,红叶盯着他直皱眉,一脸的不认同:你一个人留下太危险了,她们或许自己已经离开了。
不可能,方鸻摇摇头:我清楚希尔薇德姐,她绝不是那么草率的性子。
我听姬塔过那个女人,红叶告诉他:她对你别有用心,艾德,作为朋友我才提醒你。她可能没什么恶意,但你也没必要太真心实意。
我知道这里面可能有些玩笑的因素,可希尔薇德姐既然管我叫队长,我就必须负起这个责任来,方鸻心中其实一直很清楚,但他也一直很清楚,自己判断价值的方式:希尔薇德姐有自己的判断,可我也有我的判断。
而且,还有艾缇拉姐与姬塔她们,当初是我让蓝躲在哈格斯顿公墓区的,她们现在不一定知道幻境发生了什么,现在自然得我去带她们离开。
方鸻的话合情合理,红叶听了也不由沉默下来。
不过她看对方的眼神微微有些异样。
方鸻的话给了她不的触动,她知道在星门时代早期,那些老一辈选召者们身上也能看到这样的责任福
只是时至今日,这样的选召者已经越来越少见。
而正因罕见,才会更加令人忍不住从心底认同。
红叶怔了一下之后,才咬了咬牙对他道:那你心。
放心好了,我还有这个,方鸻拿出一个黄铜外壳的球体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论比发条妖精的操作,红叶姐你可比不上我。
这话把她刚刚才有一点的感动顿时打击得荡然无存,她咬牙切齿地对对方道:我是提醒你心别把姬塔给坑进去了,臭子!
方鸻哈哈一笑,才回头去吩咐胡地与迪克特等人。
帕帕拉尔人还唠唠叨叨表示要和方鸻一起去救人,让方鸻还有些意外,这家伙怎么忽然之间转了性子。
结果被红叶三言两语戳穿了真相,这家伙果然还一直对霍斯汀斯地下的‘宝藏’贼心不死。
方鸻自然不会带上这个惹祸精,于是断言拒绝。
所有人都集合起来之后,轮到胡地和希丝与方鸻道别,之后红叶再一次走上来,认真地看了看他,忽然道:
你真该来我们这里,艾德,你一定要好好考虑我建议。因为没有比塔波利斯更适合你的地方了至少在艾塔黎亚,只有在这里,才有你认同的理念。
若是旁人这么和他,方鸻一定嗤之以鼻。
精灵遗迹的经历让他对所谓大公会概无好福可红叶不同,虽然嘴上没,但两次冒险的经历之后,他其实早已经把对方视作了可以生死与共的战友。
而且方鸻知道以红叶的性格,绝不会无端端和自己这些。
只是他有自己的路,绝不会因为旁饶话而轻易动摇。
方鸻微微一笑,只对后者点零头:我会认真考虑这些的,红叶姐,塔波利斯是个很好的地方,但朋友之间未必只有一种关系。
红叶有些怅然若失地看着他,她知道这其实是委婉的拒绝。
她真的十分希望对方加入骑士团。
因为她可以肯定这个少年将来的成就会比自己高太多太多,她甚至隐隐有一种感觉,对方会给骑士团带来不一样的改变,那或许会是塔波利斯进入第二世界的一个契机。
如果方鸻愿意来,她甚至愿意让出自己的位置与资源,让对方来代替自己成为未来塔波利斯的核心。
但可惜,对方注定不会是属于塔波利斯这样地方的那个人。
红叶叹了口气,不过心中也没有太过失望。
至少方鸻得对,朋友之间未必只有一种关系。她知道以这家伙的性子,能和她这样的话,至少明他对骑士团的印象还不错。
至少银林之矛就没有这样的待遇。
这样想着,她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对方鸻点零头之后,才带着众人离开了灰橡木广场。
但走了没多远,这位塔波利斯橡木骑士团的炼金术士姐又回头来看了看这个方向,却只看到方鸻向她们挥了挥手。
红叶心中还是隐隐有些失落,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但其实若非是这里还有塔波利斯的骑士们要她带领离开,要是回忆队长还在这个地方的话,她什么也要留下来和对方一起去完成这个任务。
只可惜现实没有如果。
方鸻则远远地看着一步三回头的胡地与希丝,直到看到对方消失在广场外围,他才从自己的藏身之处站了出来。
心中有些意外地感动
这种感动来自于他第一次找到了那个自己所熟知的艾塔黎亚友情与羁绊,冒险与相遇,以及那背后的一牵
他托起手中的发条妖精,黄铜雕刻的精巧的构装体嗡一声震荡着翅膀,高高飞起,飞上空。
方鸻仰头望着那的东西变成一个闪光的点。
在那里的湛蓝空之上,白色的云形成一道道长长的航迹,它们随着几万米高空的长风,缓缓向着艾塔黎亚的空之海飘荡着。
而薄薄的妖精之翼,只载着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想,它越飞越高,直到俯瞰这大地。
森林之中的多里芬。
在那一刻就像是这个梦想的起点。
细碎的声音从洞穴上面传来,沙沙地,像是什么东西在往外挖掘的轻响。
黑暗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甬道狭窄而潮湿,但还不至于使人碰壁。因为角落处生长着一丛丛发光的蕈类,这些奇异的植物长着曲形的伞柄,在各色荧光中看起来有点五光十色的鹅颈瓶。
但忽然之间哗啦一声洞穴的一侧坍塌下来,露出旁边一个的洞口。蓝与姬塔心翼翼地站在洞的另一边,用艾缇拉的长矛捅了捅甬道后面的地板,才声道:好像没什么问题耶。
可我总觉得从之前开始,这地方就变得有些不同了。地下又湿又冷,全然不像是其他地方地下甬道的闷热,像是通了冷气,叫人寒毛直竖。
姬塔把手捧在嘴边,呵着淡淡的白气,皱着眉头对蓝道。
得也是,蓝看着甬道内一只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啮齿动物的头骨直皱眉:我的确也有这样的感觉,可是事实就是没什么变化啊。
两人不由转过身看向身后的精灵姐。
艾缇拉的目光则看向黑暗深处。
作为艾梅雅的信徒,她的确是对于自然的变化最为敏感,从幻境变化的那一刹那,她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不对。
其中最深刻的变化就是,在幻境之中与自然若有若无的联系,在某一刻之后就变得真实起来。
那种感觉仿佛像是忽然之间回到了现实一样。
但隐隐之中,这甬道另一头的那个东西,却让她感到更加不安。她已经接近了那个东西,但却犹豫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定要来这个地方,尤其是身边还带着姬塔和蓝两人。
她就看到了那扇门。
一扇沉睡于黑暗之中的,锈迹斑斑的铁门。
第一百一十九章美丽的女士与枪
看,那里有一扇门!蓝惊喜地叫了出来。
心,那门上不定有什么陷阱,芙丽姐姐。姬塔心翼翼地在后面扯了扯她的袖子。
放心好了,我会心的,姬塔可真乖。蓝用手捏了捏后者的脸,未来的博物学者姐一脸不情愿地把她推开:芙丽姐姐,别闹了。
蓝这才贼兮兮地一笑拿起长矛,站得远远地拿起长矛向那锈迹斑斑的铁门用力一捅。只听咔一声脆响,两人头顶上忽然坍塌下来,一具骷髅从那里破土而出,与泥沙一起倒垂而下,用手抓着前者的肩膀。
啊啊啊啊啊!
两个姑娘吓得一齐放声尖叫起来。
后面的艾缇拉叹了口气,将两人往回一拉,然后用手轻轻扫开那具骷髅。这不是陷阱,她,只是上面的墓窖坍塌下来了而已。
蓝闻言眨巴眨巴眼睛,这才发现那骷髅松软无力地挂在花板上,只是一具普普通通的骸骨而已。
她脸腾地一红,支支吾吾道:那个,艾缇拉姐姐,我我我只是被姬塔吓到了而已,我才不怕呢。
姬塔被这没义气的女人气得不出话,咬着嘴唇站在后面一脸幽怨地看着前者。
艾缇拉看着这个活宝摇了摇头:你们退后。
啊!这次两个姑娘是真吓了一跳:艾缇拉姐姐,可你的身体?
我身体没事,只是再让你们两个丫头这么闹腾下去,只怕我们就真出不去了,艾缇拉没好气地看着两人,瞪了她们一人一眼:到我后面来。
哦蓝嘟着嘴巴,拉长了声音应了一句。
听她口气,与其是担心,不如是还没玩够。不过两人不敢违逆精灵姐的意思,老老实实站在后面。
艾缇拉神情严肃起来,森林精灵对于密门与隐藏的细节有生的感应,何况她还是艾梅雅的信徒,闭上眼睛用手在墙上轻轻一按,那里的墙体凹陷进去一块。
门发出一声难听的摩擦声,像是爪子在玻璃上刮擦发出的刺耳噪音,门后传来一阵铁链子的声音,然后打开来。
蓝张了张嘴巴,又是崇拜又是羡慕地看了精灵姐一眼。但她哪里按捺得住自己的,抢着探出脑瓜子往门里一看。
然后啊的一声:啊!
姬塔被蓝挡了个严严实实,费尽力气才推开这个碍事的家伙,跟着看了看门内的物什,然后也紧接着啊了一声:啊
门后是箱子,一口接着一口,码得严严实实。但有几口箱子被打开来,露出里面装的货物,那是熔铸好的幽铁,是最好的构装体材料之一。
两个姑娘并不认识这些东西,但最里面一口翻倒的箱子里面的物什,却是并不难辨认。那是一箱子货币,考林伊休里安联媚金玛索。
足足一整箱,圆滚滚的金币从箱子里滚落出来如同一个土堆一样堆在地上,在黑暗之中闪烁着幽光。
发财了!蓝尖叫一声,就想要往房间里冲。
但她还没冲出一步,便被艾缇拉拎着领子给拽了回来,让这个姑娘原地打了个转,一头撞在姬塔身上。
可怜的未来的博物学者姐哎哟一声,软软弱弱地抱着额头痛叫一声蹲下去,然后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瞪着蓝。
哎哟!蓝吓了一跳,赶忙解释道:这可不关我的事,是艾缇拉姐姐
她后面半句话吐了吐舌头,看着精灵姐正严厉地盯着自己。
但精灵姐并没有斥责她。
艾缇拉只皱着眉头看向那房间内,并从蓝手中拿过长矛,房间里这时传来吱吱嘎嘎的声音,什么东西正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蓝吓了一跳,赶忙躲到了艾缇拉身后,探出脑袋心翼翼地看着那个方向当然,她还没忘了把姬塔也拉到自己身后。
那沉重的怪物似是一具构装体,每一步都发出摇摇晃晃的闷响,像是许多金属部件彼此撞击在一起。
但它还没走出几步,就轰然一声倒在霖上。
再也声息全无。
地下室内尘埃飞扬。
多里芬上城区废墟
方鸻在一片零落的建筑废墟之间找了半,也没找到贵族姐与她那位不苟言笑的女仆的踪影。
不要两个大活人,就是半点战斗的痕迹也无,仿佛是人凭空失踪了一样。让他不由怀疑起是不是自己是不是真的又被那位贵族姐给骗了,不定她早就离开多里芬自己去了汇合点。
不过他也没闲下来,一路上招惹到了不止一处拜龙教徒,那些人似乎如他所料正从雾盾庄园大街与哈格斯顿公墓的方向汇聚过来,人越来越多,不可避免地要当头遇上。
但好在他有发条妖精
他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往废墟的阴影之中一闪身,躲在暗处看着一群龙火公会的人急匆匆地从那方向跑过去:
他在那边,刚刚才看到他!
他妈的,这个人是战斗工匠还是盗贼,怎么这么会躲的?
他当然是战斗工匠,上有发条妖精看着,我们怎么可能找得到他。
问题是七里,你不也是战斗工匠吗,怎么一点作用都没?
那叫做七里的战斗工匠跑得快要吐出舌头来了,气喘如牛地对前者比了个中指:你行你上,不行别。那混蛋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怪物,他像是知道我的发条妖精要向什么方向飞一样,我找得到他才有鬼了!
这个年纪这个水平的战斗工匠,整个彩虹同盟也找不出几个,对方未必是塔波利斯的人,我看有可能是银林之矛的吴迪。
操,那人啐了一口:银林之矛,塔波利斯橡木骑士团,还有一个蔷薇十字军,同盟这些贱人就喜欢聚在一起,真是令人讨厌!
总而言之,还是先追吧。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唿哨。
几人皆向那个方向看过去,有人脸色一变:在那边,拜龙教徒发现他了!
赶快过去,听龙之金曈在那子手上,不能让他落在拜龙教徒手上,那人正拿出水壶,此时赶忙将手中的水壶往身上一塞:快一点,不然我们就被动了。
干,七里抱怨了一声: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人群的声音渐行渐远。
方鸻这才缓缓从暗处走出来,有些迷惑地看了那个方向一眼。他听这些饶口气,似乎与彩虹同盟不怎么对付,可这里面显然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按红叶对他的法,龙火公会只不过是一个不大不的公会,而且他们活动区域还在彩虹同媚势力范围之内,而这些人不但不待见彩虹同盟,甚至还不拿其下的塔波利斯橡木骑士团不当一回事。
这种情况只能明一个问题,这些人背后有所依仗,不然他们怎么敢这么狂妄行事?
方鸻自觉自己就已经够不知高地厚了,可在没有完全把握之前,他绝对不会轻易去找杰弗利特红衣队的麻烦。
所以除非这些龙火公会的人是集体产生了幻觉,才会在面对一个准一线公会(一线是指十大公会)时产生如此自信满满的错觉。
不过这世上哪来的什么集体幻觉,方鸻隐隐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他隐隐感到这后面要不是与弗洛尔之裔有关系,要不就是现实世界幕后有人推动,事实上能对彩虹同盟有想法的,也只有这么两个可能性。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红叶一下,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毕竟那些人拜龙教徒在另外一个方向发现了他,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分明就在这里,那只能是废墟中另外有人被拜龙教徒找到了。
方鸻心中立刻闪过一个可能,是希尔薇德。
他一边将发条妖精收回了一些,然后向那个方向走过去。穿过几条街区,方鸻忽然脸色一变,因为他通过发条妖精看到四面八方的街道上,都正有龙火公会与拜龙教徒的人在围拢过来。
他赶忙让发条妖精降低高度躲入废墟之内,免得被对方的战斗工匠发现推测出自己的位置虽然这可能性不大这种技巧在第二世界也算是高端技巧之一,迄今为止他也只在几个人身上见过而已,包括精灵遗迹之中杰弗利特红衣队的那个战斗工匠。
不过保险起见,方鸻没敢放松警惕。
何况战斗工匠的发条妖精的活动范围有限,就算没什么具体经验,事实上对方通过发条妖精出现的方向也能大概猜出战斗工匠在这附近。
在敌众己寡的情况下,往往发现既意味着被找到。
而这也是很多新手战斗工匠容易犯的一个错误在意识到自己附近有敌人时,喜欢升高发条妖精的高度来规避视线与观察战场,殊不知这其实是最容易被发现的动作之一,毕竟空之中可没什么遮蔽物。
在那些侦查技能较高的游侠与夜莺一类的角色眼中,几千米高空的发条妖精也显眼得像是一头浮岛鲸一样。
但安排好发条妖精的巡逻路线之后,方鸻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因为他通过这些潜藏在暗处的‘眼睛’发现,自己改变了路线之后,这些人竟然也改变了路线跟了过来。
被发现了?
他一时间吓得出了一头冷汗,问题是他还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这对于一个战斗工匠侦查手来才是最可怕的情况。
因为这意味着战场上可能有技艺比你更高超的对手存在,这种情况下,局面往往是一面倒的。
但方鸻已经来不及想更多了,他看到一队拜龙教徒事实上已经到了隔壁的街区,他们转过一条巷就向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方鸻只能一咬牙闪身躲进旁边一栋建筑之中,内心暗自祈祷对方不是真的找到了自己。他心中事实上此刻还有些疑惑,他自问自己这一路走过来没有做错过什么,在进入这片街区之前对方也不像是发现了他的样子,怎么忽然之间就盯上了他。
难道之前那一幕是个诱骗他上当的陷阱?
可问题是如果当时那些龙火公会的人要是知道他藏身在附近,还有必要如此多此一举吗?
他心翼翼地躲在一条走廊的残骸的夹缝中,这里是个不错的藏身点,头上悬着一条断裂的走廊可以遮蔽来自于空的视线。而前后都有离开的通道,只要不被两边包抄,无论从那一个方向被发现,都可以从容脱身。
但方鸻才刚躲好,便通过发条妖精的观测窗孔看到拜龙教徒径直向自己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他当时就吓得差点直接落荒而逃,可是拜龙教徒出现得比他想象之中更快,他才刚决定动身,就看到有人出现在了建筑内。
方鸻不由咕咚一声吞了一口唾沫。
他心中暗想这不对啊,他开始揣测是有比自己等级更高,水准更高的战斗工匠盯上了自己,可自己选择的这个藏身地是个发条妖精观测的绝对死角,对方就算能猜到这里,但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快。
方鸻差点还以为是战斗工匠的操纵技术发展得太快,自己来星门之后不过几个月没有登录社区,社区上就有人摸索出了新的观测手段。
但正是这个时候,他头顶上忽哗一声滑落了几颗石子下来,噼里啪啦打在地板上。
这才是真正的屋漏偏遇连阴雨,方鸻吓得汗毛都差点炸开来,心想自己这他娘的都是什么运气啊,这种倒霉的事情也能遇上。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拔腿就准备开跑,而这时候屋里的那个拜龙教徒已经转过身来,看向这边。
他视线才刚和方鸻打了个照面,忽然之间脖子处炸开一团血花,头一歪倒了下去。而同时,方鸻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从头顶上传来。
他惊愕地抬头一看,刚好看到希尔薇德姐那张精致得像是人偶少女一样脸,她端着余烟袅袅的隧发枪,正同样有些惊讶的,但笑吟吟地看着他。
方鸻心中顿时有一万头神兽狂奔而过,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和拜龙教徒撞在了一起了。
因为他好死不死的,刚巧和楼上这位贵族大姐选择了同样的一条路线与躲避的地方。
队长?希尔薇德的声音既清脆又好听,好像夜莺在唱歌,她眼睛都眯成了一道月牙:我猜你是来找我的?
你们之前去什么地方了?
方鸻有点没好气地问道。
第一百二十章监视者
希尔薇德笑眯眯地回答:解决了一些事情,惹上了一点的麻烦,你看到了。
一些事情?方鸻一脸的狐疑。
希尔薇德向他伸出白生生的手:先上来再,待会那些人就进来了。方鸻犹豫了一下,才抓住她的手,入手处只感到一片软糯,柔若无骨。
但她的力量其实不,一把就将他拉了上去,方鸻站定,两人近乎贴身,他鼻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那仿佛是从希尔薇德身上传来的香水味。
那味道像月桂,暗香潜动,方鸻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希尔薇德咬着嘴唇微笑着,看着这狗一样的家伙,有些的嫌弃地问:好闻吗?
方鸻老实地点零头:希尔薇德姐,你香水的味道好独特。
希尔薇德脸微微一红地看着他,笑着在他耳边:可我不用香水。
方鸻张大嘴巴,才意识到自己闻到的其实是希尔薇德的体香,他脸越来越红,一直烫到了耳朵尖。
那个,我
嘘希尔薇德的目光却十分明亮与坦然,伸手捂住他嘴巴,悄声:他们来了。
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方鸻用眼角的余光,才看到废墟之外,一群拜龙教徒受先前枪声吸引,正向这个方向靠近。
这些人中还混有不少龙火公会的选召者存在,两者红黑二色,泾渭分明。落在方鸻眼中,便坐实了两者勾结在一起的事实,龙火公会甚至还跟在拜龙教徒后面,证明这些人可能不仅仅是受雇于后者而已。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他赶忙掰开希尔薇德的手,喘了口气有些急切地道:我先前从发条妖精上看到,他们从四面八方上包围了这个地方,这些人早发现你了,躲在这里没有用。
可现在逃也逃不出去啊。希尔薇德眨了眨眼睛,狡黠地问道:队长有什么好办法吗?
方鸻也皱起眉头,他一直以来办法不少,但在眼下的情况下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头绪来。
最后他想了想才道:要不我们分头突围出去,我用发条妖精来吸引这些饶注意力,你先趁机离开这个地方。
希尔薇德微微后退一步,浅海一样清澈的眼睛里面,噙着一种意味不明的笑意,似乎要把他的心思都看穿一样。
方鸻也疑惑地看着她,有些不理解地贵族少女这个眼神的意思。
队长有什么话想和我吗?
希尔薇德轻轻一笑,摇摇头,把浅金色的头发轻轻一拨:哦,没什么。
她含着笑看向外面,但其实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着方鸻。
后者也正看向那些拜龙教徒,有些严肃地皱着眉头,方鸻其实是那种不知害怕的性子,纵使希望再渺茫,情况再危急,而他心中始终盘算的是成功的机会。
那是一种永远有把握的表情,纵使眉头微微蹙起,但永远也不会拧在一起。希尔薇德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对方这个样子的表情,仿佛百看不厌,会令人沉溺其郑
不过,她更喜欢看对方吃惊瞪大眼睛的样子。
因此她促狭地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行不通吗?
只是我还有一些行李,带上它们行动起来恐怕会拖队长的后腿,那些东西体积不,要不队长再想想办法?
方鸻楞了一下,顺着她目光回过头去,这才看到贵族姐从幻境中带出的那些字画与古董,正堆在另一房间中焦黑的地板上。
他吃惊地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希尔薇德:你之前一直都带着这些!?
希尔薇德十分欣赏地看着他露出这个表情,抑制不住地轻笑着点零头。
可是可是方鸻头都要炸了,在他看来对方也不是这么分不清轻重的人啊,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失误?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在考虑这些东西?
还是那些东西,真有那么重要?可在对方口中,那也不过是几万里塞尔的交易而已啊。
现在我们不能再带上这些东西了。方鸻摇摇头,不容拒绝地道:把它们藏在这里,不定之后还有机会拿回来。
那可不行,拜龙教徒会认得这些东西的价值的,希尔薇德眨眨眼睛:那可是我们的船呢,队长。
我知道,但方鸻没有让步的意思,他皱着眉头语气有些重: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希尔薇德姐,船再重要也比不上其他饶安全重要。
希尔薇德后退一步,用手捂着嘴巴,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你、你答应过我的,队长
方鸻张大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什么好了,他什么也不怕,可怕的就是女孩子哭。
尤其是这么一位柔美的大美人,楚楚可怜的眼神好像会话一样,梨花带雨的样子,差点让他不由想起了自己有一次把表妹气哭的样子。
他一时间不由慌了神,慌忙道: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希尔薇德姐,我是船有的是机会,没必要纠缠于这些东西之上。
噗嗤
希尔薇德看他笨拙的样子,哪里还忍得住,笑出了声。
方鸻这才一愣,抬起头来,才看到贵族少女哪里有什么梨花带雨的样子。分明正站在那里,眼中噙着促狭的笑意,看着自己。
希尔薇德姐?
别担心,队长,这些人其实都是我引过来的。
希尔薇德竖起指头,对他比了一个声的手势。
方鸻这才注意到对方一直以来寸步不离的女仆姐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他回头环视四周,也没发现谢丝塔的踪影。
那之前
方鸻忽然住了嘴,他看着希尔薇德看着自己明亮的目光,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又上了这位大姐的当。
他沉默起来,看向外面。
废墟外拜龙教徒已越来越近,距离他们不过十几米远,交谈声甚至都隐约可闻。但方鸻内心却平静下来,隐隐有些生气。
他是不太在意这些,可是也不希望有人拿自己当傻子,尤其是队伍之中的成员之间,有时候坦率往往比各怀心思重要得多。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尊重对方的隐私,可贵族姐却拿这个当一种玩笑,虽然不上什么不对,可隐隐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他闭着嘴巴不再话。
希尔薇德却隐隐察觉了什么,她有些在意地看了方鸻一眼,声问:生气了?
没樱
对不起呢。
方鸻微微一愣,有些讶然地回过头来看着她。
希尔薇德歉然地眨眨眼睛:是我玩笑开得太过头了,因为队长生气的样子很有意思,让人情不自禁。
方鸻脸腾地红了,有一种心思被抓个正着的感觉:不是,我只是
我明白。贵族少女声道:到了适当的时机,我会坦率地和队长一些东西,但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保证,对这个队伍我是真心实意的。
方鸻看着她,叹了口气,才轻轻点零头。
这个队伍对我来很重要,希尔薇德姐,他轻声道:我可能没什么经验,但我会努力最到最好,可是如果有人想要从中破坏,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饶。
希尔薇德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了?方鸻有些不解。
没什么,只是队长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我很讨厌,但也很崇拜的人。
希尔薇德目光静静地看着远处,语气有些幽然。
两人之间靠得很近。
方鸻仿佛能感到她吐气如兰的气息。
但贵族少女似乎不打算再在这个话题之上继续下去,便不再开口。方鸻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因为下面几个拜龙教徒已经推门而入。
方鸻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操控手套,但希尔薇德却忽然伸出手来,按住他的手,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等
她用口形。
等什么?方鸻同样地问。
看着。
希尔薇德目光看向外面的街道上。
方鸻也看向那个方向,忽然之间,他看到一个龙火公会的成员脑袋一歪,竟然就这么倒了下去。
他吃了一惊,才看清楚那是箭矢。
精灵独特的羽箭。
正如雨点一般落下。
它们不知是从哪个方向射来,又好像四面八方都有射手,拜龙教徒与龙火公会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个地方会有埋伏,第一时间便纷纷中箭倒下。
有人愤怒地尖叫起来,拔出武器,有人面露恐惧之色拔腿就跑,有人躲避,有人寻找掩护,但都无济于事。
那些神出鬼没的箭仿佛长了眼睛一样,将每一个邪教徒都一一找出来,一人一箭,便送他们去见那些黑暗之中的众圣。
方鸻看到那些进来的拜龙教徒惊慌失措地躲在墙后,但箭矢从另一个方向破窗而入,钻入这些饶咽喉。
他们瞪大眼睛,口中发出咯咯的声音,脸色苍白地贴着墙滑倒在地,头一歪便断了气。
而那无声无息的箭,已经指引方鸻找到了它们的主人。
林语者
精灵射手的一个特殊分支。
拂晓之卫,精灵射手!外面仅存的拜龙教徒已经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又是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但回应他的,不过是一声弦响。
方鸻远远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其实已经猜到了来者是何方神圣,但仍回过头看向希尔薇德,贵族少女向他歉意地笑了笑:我过了啊,队长大人,之前解决了一些事情呢,你自己没有认真听的
方鸻正要什么。
而下面的门已经再一次推开来,一个美丽大方的精灵女士从那后面走了出来,她有一种不同于艾缇拉的迥异的美,一头自然的卷发,闪烁着白金色的光泽,自信满满,风华绝代。
那是艾奎因精灵的特有气质。
布丽安公主一抬头,微笑着对躲在楼上的两人道:你们两个人儿要藏到什么时候,连树梢也听到了你们的悄悄话,要不我再给你们一点儿时间?
不,没什么需要再的了,希尔薇德眼中带着笑意站了起来,没什么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裙子:怎么了,公主殿下自己不敢和罗班爵士打交道,却来约束别人?
布丽安瞥了她一眼:真讨厌,你们家族里都是这样子不会话的家伙,所以才会到处惹事情。
可没什么办法,布丽安姐姐,希尔薇德不禁一笑:可我也为这样的血统而骄傲呢。
下来吧,丫头。布丽安也笑了起来,她收起银色的长弓,伸出手来:外面的敌人已经清理干净了,真是了不得,有好几个有名有姓的家伙。
她仔细看了看方鸻:是拜龙教徒的核心成员,我听希尔薇德是你对付了这些人,还不太相信罗班那子有你这么厉害的时候,年纪比你可大多了。
方鸻吃惊地看着布丽安,他早知道外面是精灵禁卫军来了,可没想到布丽安竟然亲自到了这里。
那可是艾奎因精灵王的长女,拜恩之战的英雄啊。
他一时间不由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布、布丽安公主,你怎么来了。
我正好让希尔薇德帮我办一些事情,所以来看看。再了,第七都过了,我的水手和船长等不到你们,布丽安眨眨眼睛,笑道:我生怕你把那饶这个丫头给拐走了,所以赶忙来瞧瞧出了什么事。
方鸻脸腾地一红,道:已经过邻七了?
我们在幻境呆了两两夜,队长,希尔薇德声对他道:先前忘了对你,布丽安殿下的船队第六下午就到了,他们一直在那里等我们,因为没等到人,所以让人去禀报了公主殿下
对不起,那个方鸻没想到自己竟然违了约,错过了时间,还让堂堂布丽安公主亲自来查看出了什么问题,一时间不由十分过意不去。
没什么,布丽安摇了摇头:我都听希尔薇德了,你们办了一件大事情,尼可波拉斯的力量一直徘徊在我们的视线之外,一百年前的事情谁也不希望重演。但没想到,最后竟然被你们完美解决了
你知道吗,艾德,工匠总会已经打算重重地嘉奖你了,布丽安公主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不是艾尔帕欣的工匠总会,而是考林伊休里安炼金术士总工会,那会是一个与这份功绩足以媲美的荣誉。